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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 平津開閣延賢人 張湯具獄磔盜鼠

西漢野史 作者:(民國)黃士衡


  話說公孫弘身為御史大夫,不過兩年,武帝又用為相。先是汲黯本與公孫弘交好,自因前次廷議,公孫弘違背眾人原約,順從武帝之意,汲黯大怒,當面指摘其過,二人由此有隙。汲黯生性剛直,因見公孫弘一味阿諛,行事又好矯飾,心中甚惡其人。一日,武帝臨朝,汲黯近前說道:“公孫弘位在三公,俸祿甚多。今聞乃為布被,足見其詐。”武帝聞言乃召公孫弘問之,公孫弘慨然承認,并說道:“九卿中與臣交好者,無過汲黯。今日汲黯當廷詰問,實中臣弘之玻臣弘備位御史大夫,乃為布被,跡近釣名,真如汲黯所說。但是若無汲黯,陛下安得聞此言語?”武帝見公孫弘被汲黯面斥,并不發(fā)怒,自己滿口認錯,反說汲黯好處??梢姽珜O弘寬容能讓,心中愈覺其賢。

  到了元朔五年,遂將丞相薛澤免官,拜公孫弘為丞相,并封為平津侯。從前丞相皆以列侯為之,至公孫弘獨無爵邑,故武帝特加封爵,其后官至丞相,照例皆得封候,遂成為故事。

  公孫弘自以出身布衣,位至丞相,不可忘本,于是起客館,開東閣,延請賢士,與之謀議。其客館分為三種:一日欽賢館以待大賢,凡德堪輔相佐理陰陽者居之;一曰翹材館以待大才,凡才任九卿將軍二千石者居之;一曰接士館以待國士,凡有一行之善一藝之長者居之。公孫弘每食不過一肉,脫粟為飯。所得俸祿,皆以供給故人賓客,家中并無余財。一日,有故人高賀來訪,公孫弘留住相府,也將自己飲食服用,出來款待。高賀見日間所食不過脫粟,夜間所臥不過布被,以為公孫弘有意薄待,心中怨恨,便對公孫弘道:“我初來時以為必得一番好受用,誰知大失所望,似此脫粟布被,我自有之,何須仰慕故人富貴?”說罷辭謝而去。公孫弘聽了,滿面慚愧,只得由他去了。高賀出外又對人說道:“公孫弘內(nèi)服貂蟬,外穿麻袋,內(nèi)廚每食五鼎,外膳僅有一肴,似此何以示天下?”此言傳布一時,于是朝廷上下,多疑公孫弘矯為節(jié)儉。公孫弘嘆道:“寧愿逢著惡賓,不愿逢著故人?!?br />
  公孫弘為人多聞見,善談?wù)?,喜嘲謔,常言人主病在不廣大,人臣病在不節(jié)儉,所以自奉極保然奉養(yǎng)后母,卻甚孝謹,后母死后,服喪三年,也算是他好處。但是性多疑忌,外寬內(nèi)深,凡人與他有隙,無論遠年近日,牢記在心,外面假作交好,終久必借事報復(fù)。當日主父偃得罪,武帝欲免其一死,公孫弘平時遇事多順從武帝之意,獨與主父偃素有嫌隙,遂向武帝力爭,主父偃竟因此族誅。及為丞相,心怨汲黯,知得武帝意思,亦不甚喜汲黯,便欲借事誅之。一日入朝向武帝奏道:“右內(nèi)史所管界內(nèi),多系宗室貴人,地方號稱難治,非得素有重望之人,不能稱職,請徙汲黯為內(nèi)史?!蔽涞鬯煜略t拜汲黯為右內(nèi)史。汲黯在任數(shù)年,職事并無廢弛。公孫弘竟尋不出他過失,只得罷手。

  公孫弘又與董仲舒不睦,亦思設(shè)計害之。說起董仲舒,自從建元元年被舉賢良,與公孫弘一同對策,武帝命為江都相。

  其時江都王劉非,乃武帝之兄,素性驕傲好勇,仲舒以禮匡正,王亦甚加敬重,后因事廢為中大夫。建元六年,遼東高廟及長陵高園殿,皆被火災(zāi),仲舒作成一篇論說,推言災(zāi)異之理。方才擬就草稿,未及奏上,適值主父偃來訪仲舒,卻遇仲舒不在,見草稿中語多譏刺。主父偃平日因仲舒名譽甚重,心生嫉妒,便想借此害他,于是偷了草稿,奏上武帝。武帝發(fā)交儒生閱視,儒生中有呂步舒者,本是仲舒弟子,見了此稿,不知其師所作,大加駁斥,說是下愚。仲舒竟因此下獄,論罪當死。武帝下詔赦之。仲舒出獄家居,其時公孫弘又以賢良被舉,公孫弘本與仲舒皆學(xué)《春秋》,所學(xué)不及仲舒,但以能迎合帝意,數(shù)年之間,位至丞相,仲舒守正,常斥公孫弘為阿諛。公孫弘因此懷恨在心,欲圖報復(fù)。一日忽報膠西相出缺,公孫弘滿心歡喜。

  原來膠西王劉端,亦武帝之兄,為人狠戾,時常犯法殺人,朝臣屢請誅之,武帝不忍。劉端尚不知改過,所為比前加甚。

  武帝遂依有司之清,削其國土大半。劉端由此心中憤怒,假作一切不管,府庫房屋壞漏,雨淋日曬,財物腐爛,損失不計其數(shù)。劉端明知,置之不理,并不許遷移他處,又飭屬官不許收取租稅,撤去王宮宿衛(wèi),將宮中正門封閉,另開旁門出入。時常改變姓名,假作布衣,前往他國。漢廷所委相與二千石到了膠西國中,若欲依法辦理,劉端即使人尋其過失,出頭告發(fā);不能尋得過失,便設(shè)計或用毒藥將他害死。相與二千石,倘附和劉端,曲從其意,朝廷又加罪責,以此膠西雖是小國,前后所委相與二千石,坐事被殺者甚多。公孫弘便想借此陷害仲舒,遂奏明武帝道:“惟有董仲舒可為膠西王相?!蔽涞垡姥裕偈媲巴叭?。仲舒受詔也不推辭,到了膠西。劉端聞知仲舒是個大儒,久仰其賢,心中敬重,也就另眼看待。仲舒在膠西一時,國中無事,因恐日久獲罪,遂亦告病辭職。公孫弘見害他不得,也就無如之何。

  當日與公孫弘最為相得者,惟有廷尉張湯。張湯乃杜陵人,自少便生成一種吏才。其父為長安丞,一日出門,使之看守房屋,張湯年紀尚幼,小兒心性,不免貪圖游戲,未及留心家事。

  到得其父回時,查看一切,誰知廚中藏留之肉,被鼠竊食,其父發(fā)怒,將張湯打了一頓。張湯被打,自念為鼠所害,心中不甘,要想尋鼠報仇。

  次日其父出外,張湯閉上房門,掘開鼠穴,果然捕獲一鼠,并搜得食剩之肉。張湯大喜,心想平日常見父親審理案件,處決罪犯,甚是有趣,我今捕得此鼠,正好仿照父親行事,不但泄憤,又可取樂。于是將鼠縛住,當作犯人,自己做起刑官,坐堂審案。吊起此鼠,取出余肉,喝問道:“此肉是否被汝竊食?”那鼠只是唧唧作聲,張湯便當他不肯實供,喝令拿下拷打,自己卻用小棍,向著鼠身亂敲。那鼠被打,跳躍大叫。張湯當作他已招認,遂錄出口供,擬下判詞,援據(jù)法律,處以死罪。又假作文書將此案申報朝廷,得了批準,案情已定,然后將鼠就堂下磔死,算是行刑了結(jié)此案。

  張湯正在游戲,恰值其父回來,問知其事,便索取張湯所作判詞,看了一遍,心中大加驚異。暗想此判詞字字精當,如同老獄吏一般,我一向并未教他,他又何從學(xué)得,想是生成天才。既然如此,索性造就他將來做個刑官。從此其父便將自己經(jīng)辦案件,所有文書判詞,交與張湯書寫,使之練習(xí)。張湯對于刑獄,日加熟悉。及其父死后,張湯初為長安獄吏,便于沒他人財物。又與長安富商田甲、魚翁叔等交結(jié),彼此錢財往來。

  其時正值景帝末年,王皇后同母之弟田勝,因事犯罪,系在長安獄中。張湯暗想此人乃皇后之弟,將來太子即位,便是國舅,正好趁此時先燒冷灶,結(jié)下交情。于是傾身照顧田勝,吩咐獄卒好生看待,又設(shè)法將所犯案件寬緩下來。果然不久武帝即位,田勝得釋出獄,封為周陽侯,心中十分感激張湯,與之結(jié)交。

  又帶領(lǐng)張湯,遍見朝中貴人,替他博取名譽。恰遇寧成由中尉移為內(nèi)史,張湯為其屬吏,甚被賞識,薦于丞相衛(wèi)綰,衛(wèi)綰調(diào)為茂陵尉。及田蚡拜相,以張湯為丞相史,薦補侍御史。陳皇后巫蠱事起,武帝發(fā)交張湯審辦,張湯窮究黨羽,連坐死者三百余人。武帝以湯為能,擢為太中大夫,命與趙禹共定律令。

  未知以后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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