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武帝駕崩之后,大將軍霍光等受遺詔,奉太子弗陵即皇帝位,是為昭帝。昭帝時(shí)年八歲,未能親理朝政,一切事務(wù)皆由顧命大臣主持。論起顧命大臣,本有五人。在武帝之意,卻專注重霍光,故遺詔令霍光秉政,領(lǐng)尚書事,以金日磾、上官桀為之輔佐,至丞相田千秋、御史大夫桑弘羊不過守職奉行而已?;艄饧仁芪涞壑赝?,深恐自己作事或有過失,每當(dāng)朝會(huì)之日,常對丞相田千秋道:“光與君侯同受遺詔,今光治內(nèi),君侯治外,尚望有以教之,使光得無負(fù)天下。”田千秋聽說答道:“將軍第留意,天下自蒙將軍之賜?!被艄鈱掖握垎?,田千秋竟無一言。桑弘羊見丞相尚不干涉,自更不敢多口。至金日磾及上官桀又皆與霍光連姻,彼此又甚相得,且遺詔令其輔助霍光,是事不敢自出主見,所以用人行政之權(quán),皆歸霍光掌握。
當(dāng)日霍光初次當(dāng)國,一舉一動(dòng),朝野之人無不十分注目。
霍光生得容貌潔白,眉目疏朗,須髯甚多,身材不過中人,并不高大,素性沉靜細(xì)密。自從武帝崩后,日夜在宮辦事,殿中郎仆射見光出入宮門,上下殿廷,所行之路,所立之處,似有一定地方,心中覺得奇異。于是就其行立之處,暗地做個(gè)記號,等候霍光到時(shí),留心察看,居然不差一尺一寸。心想霍光為人如此端重,真是大臣?xì)舛龋职莘?。讀者須知此時(shí)武帝新崩,昭帝年幼,又兼巫蠱。初息,人主未安?;艄馍碡?fù)重大責(zé)任,處此危疑地位,何等艱險(xiǎn),好在他謹(jǐn)厚鎮(zhèn)定,所以得保無事。
雖然如此,尚不免小受虛驚。一夜霍光住宿宮中,已是解衣就寢,忽有數(shù)人踉蹌走入,報(bào)說殿中出現(xiàn)怪異?;艄饧逼鹋?,走到殿中,但見宿衛(wèi)郎官,分頭亂竄,人聲喧嚷,鬧成一片,也問不出是何原因?;艄庖姶饲樾?,恐是發(fā)生變故,心中雖然吃驚,卻也安詳不亂,因想起玉璽關(guān)系重要,立即遣人召到管理符璽郎官,欲收取玉璽,以防不測。郎官聞?wù)俚絹?,霍光命其將璽交出。郎官聞言驚訝道:“符璽乃臣職掌之物,非奉詔命,何得私相授受?”霍光見郎官不肯交出,倉皇之際無暇與之細(xì)說,便欲上前奪取,郎官不知霍光用意,見他用強(qiáng)來奪,連忙退開數(shù)步,一手緊執(zhí)玉璽,一手按住劍柄,厲聲說道:“臣頭可得,玉璽不可得也?!被艄庖姶死晒僭敢孕悦刈o(hù)玉璽,不惟不怒,心中反加敬重。遂告知己意,令其加意保管。此時(shí)眾人鬧了一回,也就漸漸安靜?;艄饧?xì)問情由,原來眾人因武帝停靈未久,俱覺心虛,又兼夜間黑暗之中,疑神疑鬼,自相擾亂,其實(shí)并無甚事。霍光到了次日,遂下詔將管理符璽郎官增加俸祿二等。人民聞知此事,皆說霍光秉心公正,由此人心悅服?;艄庾詮拇舜纬泽@之后,心想主上幼小,飲食起居需人照顧。如今趙捷好既死,所有先帝妃嬪,大抵出居茂陵園,宮中更無可靠之人。自己日理政務(wù),又無余暇兼顧,萬一變生意外,防范不及,主上偶有差池,我將何以對先帝。因想起武帝之女鄂邑公主,嫁與蓋侯王受為妻,現(xiàn)在王受已死,其子王文信嗣爵,公主寡居無事,何不請她常住宮中,照料一切。霍光想定主意,遂加封鄂邑公主食邑,稱為蓋長公主,令其入宮供養(yǎng)昭帝。又追尊趙捷好為皇太后,就其葬地起陵,號曰“云陵”。
過了一年,改元為元始元年?;艄庖娬训塾H兄為王者,惟有燕王劉旦、廣陵王劉胥,又帝姊亦只蓋長公主一人,因體貼昭帝之意,下詔加封燕王、廣陵王、蓋長公主各一萬三千戶,并加賜燕王錢三千萬。廣陵王及蓋長公主受封,并無異說。獨(dú)有燕王,因加封賜,轉(zhuǎn)又生出事來。
先是燕王劉旦自以年長應(yīng)嗣帝位,所謀不遂,心中郁郁不樂,便存篡奪之意。及武帝駕崩,昭帝即位,賜與諸侯王璽書告知喪事。望書到了燕國,燕王劉旦得知武帝兇信并不悲痛。
群臣勸令舉哀,劉旦卻不肯哭,一心謀奪帝位,故意借詞說道:“璽書封函甚小,京師疑有變故。”遂遣心腹近臣壽西、長孫縱之、王孺等前往長安,借問喪禮為名,秘密探聽消息。諸人奉命到了長安,王孺素識執(zhí)金吾郭廣意,因向之私問道:“帝因何病而崩?現(xiàn)在立者何人之子?年有幾歲?”郭廣意答道:“吾當(dāng)時(shí)待詔于五柞宮,忽聞宮中喧言帝崩,諸將軍共立太子為帝,年八九歲,先帝葬時(shí),亦未出送,此外別無所知。”王孺見廣意說得不明不白,遂與諸人商議,意欲尋見蓋長公主問明詳情。誰知蓋長公主已奉召入宮,住在宮中,不得見面,此外無從探聽,遂將郭廣意言語歸報(bào)劉旦。劉旦聽說,正中其意,因說道:“主上臨崩,未聞?dòng)泻窝哉Z,蓋長公主又不得見,此事甚屬可怪?!蹦擞置写蠓蛑辆┥蠒堄诟骺O(shè)立武帝宗廟,欲以試探朝廷之意?;艄庖姇辉势湔?。劉旦愈加不悅。
此次朝廷賜錢三千萬,加封萬三千戶,劉旦不但不喜,反發(fā)怒道:“我當(dāng)為帝,更受何人之賜!”但他口中雖然如此言語,仍將封賜收受。暗地卻與中山哀王之子劉長、齊孝王之孫劉澤等,密謀造反。先欲收攬國權(quán),乃詐言曾受武帝之詔,許其親理政事,修飭武備,以防變故。劉長又為劉旦擬一命令,曉諭群臣。群臣不知,信以為實(shí),于是劉旦遂掌握一國之權(quán)。
時(shí)有郎中成軫知得劉旦意思,乘間進(jìn)言道:“大王失職,但當(dāng)起而索取,不可安坐而得。大王若肯起事,國中之人下至女子,皆攘臂愿為大王效力?!眲⒌┮娬f,決意舉兵,因?qū)Ρ娦缘溃骸扒按烁吆蠹倭⒆雍霝榛实郏T侯拱手事之八年,及高后崩,大臣誅諸呂,迎立文帝,天下始知少帝非孝惠之子。今我乃武帝長子反不得立,上書請立廟又不見聽,況我安得別有弟在。
今大臣所立者乃大將軍之子,天下當(dāng)共伐之?!币幻媸箘勺鞒晌臅踩松⒉几骺?,欲以搖動(dòng)人心。劉澤又欲自歸臨淄,招集黨羽,約期與燕國一同起兵。商議既定,遂即起程回齊。
劉旦自劉澤去后,招集各地亡命,充當(dāng)士卒。又收聚民間銅鐵,制造兵器。不時(shí)親自出外閱操,每出入僭用天子儀仗,左右近臣皆稱侍中。時(shí)有郎中韓義等見劉旦反謀已露,屢行苦諫。劉旦大怒,遂將韓義殺死。一時(shí)因諫被殺者竟有十五人,此后也就無人敢諫。劉旦一心預(yù)備為帝,興高采烈。一日召集大隊(duì)兵馬,帶同官吏,前往文安縣大獵。一則練習(xí)兵卒;二則待至預(yù)定期日到來,以便舉事。豈料期尚未到,卻被朝廷發(fā)覺。
原來劉澤回到臨淄,謀殺青州刺史雋不疑,起兵與劉旦響應(yīng)。事尚未行,卻被劉成聞知,急告雋不疑。不疑乘其無備,分遣吏役將劉澤及其黨羽捕拿下獲,奏聞朝廷。朝廷遣人前往查辦,究出同謀諸人,燕王劉旦自然在內(nèi),有司請捕劉旦治罪。
霍光心想劉旦乃先帝長子不得嗣位,不免心懷怨望,照理雖應(yīng)辦罪,但我輔政未久,便興大獄,殺戮親支,恐諸侯王及宗室心抱不安,反疑我有異志,不如遣使宣布受詔托孤始末,以釋其疑;再責(zé)其無故起兵之罪,使之悔過自新,諒不敢復(fù)謀篡奪。
霍光想定,遂遣使責(zé)問劉旦。劉旦恐懼伏罪,對使者叩頭謝過。
使者回報(bào)霍光。霍光乃下詔有司道:“燕王至親,勿得究治?!钡珜傻日ǎh不疑為京兆尹。未知以后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當(dāng)日霍光初次當(dāng)國,一舉一動(dòng),朝野之人無不十分注目。
霍光生得容貌潔白,眉目疏朗,須髯甚多,身材不過中人,并不高大,素性沉靜細(xì)密。自從武帝崩后,日夜在宮辦事,殿中郎仆射見光出入宮門,上下殿廷,所行之路,所立之處,似有一定地方,心中覺得奇異。于是就其行立之處,暗地做個(gè)記號,等候霍光到時(shí),留心察看,居然不差一尺一寸。心想霍光為人如此端重,真是大臣?xì)舛龋职莘?。讀者須知此時(shí)武帝新崩,昭帝年幼,又兼巫蠱。初息,人主未安?;艄馍碡?fù)重大責(zé)任,處此危疑地位,何等艱險(xiǎn),好在他謹(jǐn)厚鎮(zhèn)定,所以得保無事。
雖然如此,尚不免小受虛驚。一夜霍光住宿宮中,已是解衣就寢,忽有數(shù)人踉蹌走入,報(bào)說殿中出現(xiàn)怪異?;艄饧逼鹋?,走到殿中,但見宿衛(wèi)郎官,分頭亂竄,人聲喧嚷,鬧成一片,也問不出是何原因?;艄庖姶饲樾?,恐是發(fā)生變故,心中雖然吃驚,卻也安詳不亂,因想起玉璽關(guān)系重要,立即遣人召到管理符璽郎官,欲收取玉璽,以防不測。郎官聞?wù)俚絹?,霍光命其將璽交出。郎官聞言驚訝道:“符璽乃臣職掌之物,非奉詔命,何得私相授受?”霍光見郎官不肯交出,倉皇之際無暇與之細(xì)說,便欲上前奪取,郎官不知霍光用意,見他用強(qiáng)來奪,連忙退開數(shù)步,一手緊執(zhí)玉璽,一手按住劍柄,厲聲說道:“臣頭可得,玉璽不可得也?!被艄庖姶死晒僭敢孕悦刈o(hù)玉璽,不惟不怒,心中反加敬重。遂告知己意,令其加意保管。此時(shí)眾人鬧了一回,也就漸漸安靜?;艄饧?xì)問情由,原來眾人因武帝停靈未久,俱覺心虛,又兼夜間黑暗之中,疑神疑鬼,自相擾亂,其實(shí)并無甚事。霍光到了次日,遂下詔將管理符璽郎官增加俸祿二等。人民聞知此事,皆說霍光秉心公正,由此人心悅服?;艄庾詮拇舜纬泽@之后,心想主上幼小,飲食起居需人照顧。如今趙捷好既死,所有先帝妃嬪,大抵出居茂陵園,宮中更無可靠之人。自己日理政務(wù),又無余暇兼顧,萬一變生意外,防范不及,主上偶有差池,我將何以對先帝。因想起武帝之女鄂邑公主,嫁與蓋侯王受為妻,現(xiàn)在王受已死,其子王文信嗣爵,公主寡居無事,何不請她常住宮中,照料一切。霍光想定主意,遂加封鄂邑公主食邑,稱為蓋長公主,令其入宮供養(yǎng)昭帝。又追尊趙捷好為皇太后,就其葬地起陵,號曰“云陵”。
過了一年,改元為元始元年?;艄庖娬训塾H兄為王者,惟有燕王劉旦、廣陵王劉胥,又帝姊亦只蓋長公主一人,因體貼昭帝之意,下詔加封燕王、廣陵王、蓋長公主各一萬三千戶,并加賜燕王錢三千萬。廣陵王及蓋長公主受封,并無異說。獨(dú)有燕王,因加封賜,轉(zhuǎn)又生出事來。
先是燕王劉旦自以年長應(yīng)嗣帝位,所謀不遂,心中郁郁不樂,便存篡奪之意。及武帝駕崩,昭帝即位,賜與諸侯王璽書告知喪事。望書到了燕國,燕王劉旦得知武帝兇信并不悲痛。
群臣勸令舉哀,劉旦卻不肯哭,一心謀奪帝位,故意借詞說道:“璽書封函甚小,京師疑有變故。”遂遣心腹近臣壽西、長孫縱之、王孺等前往長安,借問喪禮為名,秘密探聽消息。諸人奉命到了長安,王孺素識執(zhí)金吾郭廣意,因向之私問道:“帝因何病而崩?現(xiàn)在立者何人之子?年有幾歲?”郭廣意答道:“吾當(dāng)時(shí)待詔于五柞宮,忽聞宮中喧言帝崩,諸將軍共立太子為帝,年八九歲,先帝葬時(shí),亦未出送,此外別無所知。”王孺見廣意說得不明不白,遂與諸人商議,意欲尋見蓋長公主問明詳情。誰知蓋長公主已奉召入宮,住在宮中,不得見面,此外無從探聽,遂將郭廣意言語歸報(bào)劉旦。劉旦聽說,正中其意,因說道:“主上臨崩,未聞?dòng)泻窝哉Z,蓋長公主又不得見,此事甚屬可怪?!蹦擞置写蠓蛑辆┥蠒堄诟骺O(shè)立武帝宗廟,欲以試探朝廷之意?;艄庖姇辉势湔?。劉旦愈加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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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有郎中成軫知得劉旦意思,乘間進(jìn)言道:“大王失職,但當(dāng)起而索取,不可安坐而得。大王若肯起事,國中之人下至女子,皆攘臂愿為大王效力?!眲⒌┮娬f,決意舉兵,因?qū)Ρ娦缘溃骸扒按烁吆蠹倭⒆雍霝榛实郏T侯拱手事之八年,及高后崩,大臣誅諸呂,迎立文帝,天下始知少帝非孝惠之子。今我乃武帝長子反不得立,上書請立廟又不見聽,況我安得別有弟在。
今大臣所立者乃大將軍之子,天下當(dāng)共伐之?!币幻媸箘勺鞒晌臅踩松⒉几骺?,欲以搖動(dòng)人心。劉澤又欲自歸臨淄,招集黨羽,約期與燕國一同起兵。商議既定,遂即起程回齊。
劉旦自劉澤去后,招集各地亡命,充當(dāng)士卒。又收聚民間銅鐵,制造兵器。不時(shí)親自出外閱操,每出入僭用天子儀仗,左右近臣皆稱侍中。時(shí)有郎中韓義等見劉旦反謀已露,屢行苦諫。劉旦大怒,遂將韓義殺死。一時(shí)因諫被殺者竟有十五人,此后也就無人敢諫。劉旦一心預(yù)備為帝,興高采烈。一日召集大隊(duì)兵馬,帶同官吏,前往文安縣大獵。一則練習(xí)兵卒;二則待至預(yù)定期日到來,以便舉事。豈料期尚未到,卻被朝廷發(fā)覺。
原來劉澤回到臨淄,謀殺青州刺史雋不疑,起兵與劉旦響應(yīng)。事尚未行,卻被劉成聞知,急告雋不疑。不疑乘其無備,分遣吏役將劉澤及其黨羽捕拿下獲,奏聞朝廷。朝廷遣人前往查辦,究出同謀諸人,燕王劉旦自然在內(nèi),有司請捕劉旦治罪。
霍光心想劉旦乃先帝長子不得嗣位,不免心懷怨望,照理雖應(yīng)辦罪,但我輔政未久,便興大獄,殺戮親支,恐諸侯王及宗室心抱不安,反疑我有異志,不如遣使宣布受詔托孤始末,以釋其疑;再責(zé)其無故起兵之罪,使之悔過自新,諒不敢復(fù)謀篡奪。
霍光想定,遂遣使責(zé)問劉旦。劉旦恐懼伏罪,對使者叩頭謝過。
使者回報(bào)霍光。霍光乃下詔有司道:“燕王至親,勿得究治?!钡珜傻日ǎh不疑為京兆尹。未知以后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