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崇禎實錄卷之一

崇禎實錄 作者:明·佚名


懷宗端皇帝(一) 諱由檢,光宗第五子,熹宗弟也。始封信王;熹宗無子,帝嗣位。 崇禎元年春正月癸亥(原文誤乙丑)朔,上御皇極殿,天下官來朝。 永平縣大風雨,晝晦。 丁卯,翰林院編修倪元璐上言:『臣以試士復命還朝,竊見群臣章奏凡攻崔、魏者,必引東林為并案;一則曰邪黨,再則曰邪黨。夫以東林為邪黨,將復以何名加諸崔、魏!崔、魏而既邪黨矣,向之首劾忠賢、重論呈秀者,又邪黨乎?夫東林,則亦天下之才藪也。其所宗主者,大都稟清挺之標,而或繩人過刻;樹高明之幟,而或持論太深。此之謂非中行則可,謂之非狂狷不可。且天下之議論,寧涉假借而必不可不歸于名義;士人之行己,寧在矯激而必不可不準諸廉隅。自以假借矯激、深咎前人,于是彪虎之徒公然起而背叛名義、毀裂廉隅,以至連篇頌德、匝地生祠。夫頌德不已,必將勸進;生祠不已,必且呼嵩:而人猶寬之曰「無可奈何,不得不然耳」!嗟乎!充一「無可奈何、不得不然」之心,又將何所不至哉!議者能以忠厚之心曲原此輩,而獨持已甚之論苛責吾徒:臣所謂「方隅未化」者此也。韓爌清忠有執(zhí),上所監(jiān)知;而廷議殊有異同,可為大怪!詞臣文震孟正學強骨,三月居官,昌言獲罪;有人如此,雅謂千秋。今起用之旨再下,謬悠之譚日甚:臣所謂「正氣未伸」者此也??傊?,臣論不主調(diào)停,而主別白。韓爌、文震孟不爭二臣之用舍,而爭一日之是非。至海內(nèi)講學書院,凡經(jīng)逆璫矯旨拆毀者,并宜葺復如故。蓋書院、生祠相為貞勝,生祠毀,書院豈不當復哉』!上曰:『朕屢旨起廢,務(wù)秉虛公;有何「方隅未化」、「正氣未伸」!惟各書院不得倡言創(chuàng)復,以滋紛擾』。 吏科給事中劉漢儒上言:『畿民之困,自發(fā)難以來,征派無虛日。最苦者,莫如招買豆料,給價常少、給期常遲;是名招買,而實加派也。請以明年為始,凡府、州、縣三分之二,乞解本色』。上是之,下所司。 壬申,戶部尚書郭允厚言:『天津餉額,米從浙江、湖廣、山東、南直而至,豆從山東、北直而至;道、府餉司,又實董之。諸臣終歲經(jīng)營,軍中告匱;臣考其故,皆收運委官折干入私橐甚易,濟實用則無。請命所司嚴禁之』。詔曰「可」。 趣總督尚書張鳳翼赴山海關(guān),移順天巡撫都御史王應豸于喜峰口。 命司禮監(jiān)斥買魏忠賢田宅,因以賜第請;上曰:『勿以他屬;朕俟東西底定,留賜第以待功臣』。因賜榜曰「策勳府」。 上御文華殿,講畢,諭九卿曰:『月食修省,令百官條對。卿等大臣何未之見』! 因手敕示之。 兵部請移毛文龍于蓋奪(?);下廷議:移督師于關(guān)門。 辛巳,命內(nèi)臣俱入直;非受命,不許出禁門。 壬午,上熹宗皇后張氏曰「懿安皇后」,仍居慈慶宮;頒詔于天下。 上以常州去年水災,折絹有差。 癸未,始御經(jīng)筵。 賜外官卓異二十四人宴。 發(fā)帑金三十萬分給宣、大、東江。 命安置降丁于延綏、寧夏、甘肅、固原間。初,兵部請?zhí)幹胶jP(guān)三屯營;不許。 乙酉,復故大學士劉一燝、韓爌職。 法司追論魏忠賢等,上命磔忠賢尸于河間、斬崔呈秀尸于薊州,又戮客氏尸;天下快之。 楊維垣言:『倪元璐偏護東林疏,言多悖謬』。元璐言:『自鄒元標以偽學見謗逆璫,遂以真儒自命。學宮之席儼然,揖宣圣為平交;講學諸公而在,寧有此哉!然則崔、魏乃今日對案;以崔、魏定邪正,譬如以鏡別妍媸。楊維垣堅守故智,阻抑正人,代逆璫分謗;何其謬也』!上是之。 丁亥,以劉廷元為兵部尚書。 太常寺卿阮大鋮請戮先朝之奸,言『汪文言以細人夤緣,引左光斗入王安之幕。「移宮」一疏謀傾宮眷,中外迎合;爭之者僅一賈繼春,而旋遭放逐:此殺言官之始也。周嘉謨推重熊廷弼,任為經(jīng)略:此壞封疆之始也。貶霍維華以謝王安,而逐戚畹、撼中宮:此又中外謀危母后之始也』。 二月癸巳朔,遼東督師尚書王之臣奏:『遼地千里,今欲尺寸而收之,勢所不能。莫若以遼民實遼土,有力者,聽其自墾;無力者,酌借屯本為資,俟秋成征還。自寧遠以西及左、右近城者,舊貫可仍。自此而東,久為戎馬之場;宜分三等:其近城處泉甘土沃為上者,三年起科;稍遠而瘠為中者,五年起科;至于窮邊沙鹵之場為下者,永不起科』。上命即行之。 甲午,上厭章奏冗長,諭各衙門條奏務(wù)期簡明,毋出千言外;如詞意未盡,或再奏以聞。 乙未,諭選宮妃。 癸卯,命翰林侍讀學士溫體仁直經(jīng)筵日講。 甲辰,黃州知府胡芳桂上八事:曰足用莫先富民,富民莫先禁奢;曰農(nóng)工商賈各執(zhí)其業(yè),而天下治;曰漕政壞于旗軍之貧、運官之不肖、把總之需索;曰欲安民化俗,莫切于用賢令;〔曰〕欲賢令,莫切于郡守司道之監(jiān)臨、撫按之監(jiān)察;曰天下臣僚善于供職者,許其久任;曰停止進學納附;曰免當鋪助餉、助工。章下所司。 四川監(jiān)軍參議曹大受言:『西南土司,安氏為強。所據(jù)之巢,又為天險之隘;水內(nèi)、水外,盡皆沃壤。如議剿而圖大創(chuàng),在相天時而參地利。安氏寓兵于農(nóng),季春、仲夏民皆趨田;驅(qū)之即戎,必不能悉眾而來:此以實乘虛,天時之不可失也。貴陽至陸廣百里,一河深險,天之所以限南北也。陸廣至大,方百七十里;賊巢碁置,進退皆難。獨畢節(jié)一路,諸部交通;今為賊有。故欲進兵,必先取畢節(jié)。據(jù)畢節(jié),則救援之路塞;然后遵義、永寧同日并舉,應接不暇,其鋒自折:此剿之策也。但黔、蜀見兵六萬,餉乏兵少;不若據(jù)險扼要絕其商販,禁苗仲耕鑿之利:此守之策也。不然,鎮(zhèn)雄女官,安位實為其甥,令其開諭禍福。酉陽之子冉天胤曾為軍前參將,向傳目把之書;茍因以通安位,亦便也:此議撫之策也』。章下所司。 清兵駐河上,截降?。豢偙贊M桂遣守備張守印以三百人潛渡河距守,乃退。 蘇、松、常、鎮(zhèn)水災,命折光祿寺白糧一年。 免楊漣、熊廷弼等誣贓,復誣削諸臣劉一燝等原官誥敕。 御史高弘圖劾順天府丞劉志選、太仆寺少卿梁夢環(huán);逮之戒諭廷臣交結(jié)近侍。 罷薊遼督師王之臣;命袁崇煥為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督師薊、遼、登、萊、天津,移駐關(guān)門。 癸丑(原文誤癸巳),始御經(jīng)筵,賜講官宴及金、帛。 三月壬戌朔,召王永光為吏部尚書,以王在晉為刑部尚書。 甲子,禁漳、泉人販海。以御史周昌晉言:「先禁??埽叵瘸齼?nèi)地之奸」;故有是命。 乙丑,大行皇帝發(fā)引;己巳,葬德陵。 大學士施鳳來、張瑞圖并免,遣行人送還,賜金、幣、廩役。 清兵二萬余騎屯錦州塞,以都令為向?qū)?,攻克拱兔男青把都拔城,盡有其地;青把都遁免。 癸酉,盜焚劍州。 丁丑,奉熹宗悊皇帝神主于慈寧宮。 辛巳,昧爽,陜西天赤如血射,牖隙皆赤。 重修「光宗皇帝實錄」成。 發(fā)帑金五十萬濟陜西軍餉。 插漢虎墩兔憨殺那木兒臺吉。 夏四月癸巳,賜進士劉若宰等三百五十人及第、出身有差。 追恤故左都御史鄒元標、高攀龍、左副都御史楊漣、左僉都御史左光斗、工部尚書馮從吾、應天巡撫都御史周起元、諭德繆昌期、翰林檢討丁干學、給事中吳國華、魏大中、太仆寺少卿周朝瑞、御史吳裕中、周宗建、黃尊素、李應升、夏之令、袁化中、吏部郎中蘇繼歐、員外郎周順昌、刑部員外郎張汶、工部郎中萬燝、陜西按察副使顧大章、揚州知府劉鐸,各贈廕有差。 前大學士方從哲卒。 前少師兼太子太師、建極殿大學士葉向高卒。向高字進卿,福清人;以庶吉士,歷禮部右侍郎,進東閣大學士,直文淵閣,獨相五年。時神廟久不朝,章疏留中;向高因事補救,神廟心重之。天啟初,再相。魏忠賢竊政,向高欲調(diào)劑中外事權(quán)掣肘;遂乞致仕。追贈太師,諡「文忠」。 庚子,兵科都給事中許可征奏:清錦衣衛(wèi)詭籍;上從之。 許給代府全祿,不為例。 命正一真人張顯庸禱雨。 召前大學士韓爌入朝。 琉球國中山王世子尚豐入貢。 甲寅,冊立田氏為貴妃、袁氏為淑妃。 丙辰,倪元潞上言:『「三朝要典」成于逆豎,逆豎殺人,則借三案;群小求富貴,則又借三案。故凡推慈、歸孝于先皇,正其頌德稱功于義父。批根今日,則眾正之黨碑;免死他年,即上公之鐵券。由此而觀,三案者,天下之共議;「要典」者,魏氏之私書。以臣所見,惟毀之而已。假閹豎之權(quán)、役吏臣之筆,亙古未聞;當毀一。未易代而有編年,不直書而加論斷;若云規(guī)模大典,則魏忠賢欲與肅皇帝爭權(quán):悖逆非倫,當毀二。矯誣先帝,偽撰宸篇;既不可比司馬光「資治通監(jiān)」之書,又不得援宋神宗手序為例:假竊誣妄,當毀三』。上以已有「實錄」,自不必復增「要典」;命禮部會史館諸臣詳議具奏。 大兵以二萬騎經(jīng)廣寧西援插漢。 五月辛酉朔,孫之獬言「要典」必不可毀,泣訴于朝;御史吳煥劾其對君無禮,遂引疾去。 癸亥,命兵部戎政尚書霍維華署督師事,代王之臣。工料給事中顏繼祖上言:『維華宵小,璫熾則借璫,璫敗則攻璫。擊楊、左者,維華也;楊、左逮而陽為救者,亦維華也。以刑科給事中,三年躐致尚書;無敘不及,有賚必加。即在維華,難以自解。乞立行褫革,以儆官邪』。遂罷維華,行邊;旋免之。命王之臣不得移鎮(zhèn)。 丙寅,太仆寺少卿楊維垣削籍。御史鄒胤祚劾維垣為逆璫私人,占氣最先、轉(zhuǎn)身最捷,貪天為功、賣名市重,亟宜處分;故有是命。 己巳,毀「三朝要典」。 朵顏衛(wèi)蘇不的即長昂孫也三十六家同伯顏阿亥等部與插漢虎墩兔憨戰(zhàn)于敖木林;插漢失利,殺傷萬余人。 許大學士李國■〈木普〉致仕。 召還曹于汴為左都御史、鄭三俊為南京戶部尚書,改李邦華為兵部左侍郎。 光祿寺卿阮大鋮免。大鋮與左光斗同里,有隙;天啟時,吏部都給事中缺,宜補大鋮,光斗以大鋮貪邪,遂授魏大中。其后左、魏之禍,皆出大鋮旨。至是,御史毛羽健劾其黨邪;追論,削籍。 御史王相說言:『天下民力已窮,其弊在有司者四:曰田糧之隱冒、曰強賊之擾害、曰豪右之欺凌、曰游惰之冗食;在衙門者亦有四:曰庫藏之侵漁、曰征解之扣除、曰僉派之騷擾、曰儀文之借取;在功令者亦有四:曰加派之積欠、曰雜稅之保奸、曰防察之嚇詐、曰查盤之罪名。凡此諸弊,總以竭民膏血;欲除此弊,惟巡方能行之,其要在選擇賢令而已』。上善之。 插漢宰生等至宣府新平堡脅賞,初約五十騎,倏踰數(shù)百,大譁。參將方諮崑誘入甕城,殲之;自焚關(guān)將軍廟,拆墻數(shù)仞,委插以自解。 巡撫登萊都御史孫國楨言:『內(nèi)臣王國興擅至海上,稱密旨召毛文龍,蹤跡詭秘』。上謂『初撤鎮(zhèn)使以來,朕未嘗輕遣;內(nèi)臣矯旨交通邊師,罪不赦』。命逮國興下獄,論死。 海盜鄭芝龍掠福建、浙江海上,御史戴柏上言「要地宜防、奸民宜絕、私船宜禁、軍餉宜清、保甲宜申、鄉(xiāng)兵宜練」;章下所司。 御史袁弘勳劾大學劉鴻訓入相浹旬,削職、免官、引退無虛日,未必盡由皇上內(nèi)降;且奉使朝鮮,貂、參滿載。南鎮(zhèn)撫司僉書張道浚亦訐攻鴻訓。工科給事中顏繼祖上言:『鴻訓為先朝削奪之臣,其不肯比匪黨邪,天下共知。進賢、退不肖,大臣職也;鴻訓何罪!朝鮮一役,舟壞溟渤,僅以身免;乃敢以悠悠之口,欲移鼎鉉之重!乞諭鴻訓入直,共籌安攘之策。張道浚出位亂政,非重創(chuàng)之,未有已也』。上是繼祖言。 太仆寺少卿李蕃免——御史王之朝劾其為學臣時建祠也。初,蕃與給事中李恒茂、御史李魯生,朝號三李;長安謠曰「官要起,問三李」。 左僉都御史賈繼春免。天啟初,繼春在臺爭「移宮」忤楊漣、左光斗,削籍;楊、左去,中旨復繼春御史。上嗣位踰月,繼春督學南畿,馳疏效忠賢怙權(quán)流毒狀;累遷內(nèi)臺。至是,劉斯變劾其變幻巧詐——明年削籍。 發(fā)帑金五十萬餉邊。 西人犯延綏,總兵官杜文煥拒卻之。 上召諸臣于平臺,諭輔臣來宗道等曰:『票擬之事,須悉心商確』。諭吏部曰:『起廢太重,會推宜慎』。責戶部帑金零星,邊餉措辦無術(shù),侍郎王家楨引罪;遂論及邊事,兵部尚書王在晉語良久,上未悉,命內(nèi)使授筆札錄進。諭刑部曰:『天時亢旱,一切用法,務(wù)先平允。已出故給事中毛士龍辨疏,問「果枉否」?諸臣俱曰:『士龍事屬風影,望皇上寬之』!各頓首退。 乙酉,諭吏、戶、兵三部曰:『昨召對九卿、科道等官,輔臣劉鴻訓言「官員更調(diào)甚速,若不行久任之法,終鮮實效」;又云「海內(nèi)役繁賦重,不可加派」。朕切思之:更調(diào)速,則民滋擾;官久任,則課成功。今后藩、臬、郡、邑,務(wù)擇人地相宜,俱如舊制。言官薦舉人才,不無過私市恩。吏部可以薦疏成冊,其后隳職僨事,舉主連坐。遼、黔兵事未結(jié),加派已多;可將新、舊兵餉造簡明冊進呈。若有司私派,省直撫、按即行參處;三尺俱在,斷不爾貸。司農(nóng)系軍國命脈,非清嚴心計之臣,豈勝厥任!至所薦畢自嚴,才品兼優(yōu);如戶部尚書缺,可以自嚴領(lǐng)其職』。遂召自嚴為戶部尚書。 工部尚書劉廷元罷,以李長庚為工部尚書。御史任贊化劾廷元「挺擊」時,力主「風癲」;廷元居京師,招納權(quán)賄,久有穢聲。至是,始罷。 丁亥,清兵攻河西、高橋、朱家洼、塔山,又圍大興堡;總兵朱梅御之。越數(shù)日,貽書通款,邊臣不應。 插漢貴英哈為虎墩兔憨婿,狡猾,善用兵;既死新平堡,其妻兀浪哈丈率眾自得勝路入犯,自洪賜、鎮(zhèn)川等堡拆墻入。忽報插漢至孤店三十里,初不傳烽,以王喇嘛僧止戰(zhàn)也;急收保倚北關(guān)為營。遂圍大同,虎墩兔屯海子灘,代王同士民力守。乃分屯四營,流掠渾源、懷仁、桑干河、玉龍洞二百余里,遣人至總督張曉所脅賞;曉遣西僧王哈嘛往諭。時苦旱,乏水草;援兵漸集,乃退。冀北道副使李貞寧借帑金千八百有奇,勞左衛(wèi)城守軍;后坐是削籍。 是月,西安府城夜墜火數(shù)十,大如碾、次如斗;時出入民舍。民各禳之,不為害——七月止。 六月庚寅朔,西人犯大同,山陰知縣劉以南御卻之。 壬辰,禮部尚書孟紹虞致仕,賜金、幣;以何如寵為禮部尚書。 癸巳,插漢虎墩兔憨出塞。 乙未(原文誤乙巳),上召廷臣于平臺,問「插漢近狀若何」?來宗道曰:『插出口,近已解嚴』。因許發(fā)帑十萬;戶部侍郎王家楨曰:『已給八萬矣』。上責家楨不為預備。又以刑科給事中薛國觀疏營伍之弊,令自宣讀;至「關(guān)門虛冒」,上稱善,復以其疏示諸臣。召兵部,問插漢狀;王在晉對曰:『插已退矣』。上問「何以即退」?劉鴻訓曰:『寇志流掠,頓兵堅城之下,知其不久』。上是之。召提督京營保定侯梁世勳,戒以訓練。諭科、道以「民為邦本」;復出御批文冊,令遍閱。 命翰林官凡值召對,入侍記注。 朵顏三衛(wèi)頭目束不的與虎墩兔憨構(gòu)兵,總督張鳳翼檄諭之曰:『爾始祖都督完者帖木耳以來,世效忠順。插漢奪爾巢穴,爾聚兵報復;然爾三十六家力弱,又合順義王乃濟。今聞遂欲東合,抑何自貽伊戚乎』? 辛丑,誅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許顯純。 插漢虎墩兔憨欲講賞得勝口;上以得勝口無險可恃,狡謀叵測,勿許。時上銳精邊事,欲矯弊更轍;以市賞日壞,徒耗金錢、隳軍實,因卜素沒革其賞。雖邊臣屢為插漢請,勿允也。 乙巳,大學士楊景辰免——以預備「要典」不自安,屢請告;允之。 削前大學士馮銓籍,并削黃運泰、閻鳴泰、周應秋、范濟世籍。 丁未,議招海盜鄭芝龍。芝龍,本寠人子;流入海島,倭主女妻之。一日,挐舟亡歸;無賴群附,求返內(nèi)地;軍師納其金,爽約;遂寇掠海上。 召朱燮元為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御史,總督貴州、四川、湖廣、云南、廣西軍務(wù),兼督糧餉;移駐貴竹。 戶科右給事中黃承昊言:『祖宗朝邊餉止四十九萬,神祖時至二百八十五萬,先帝時至三百五十三萬。邇來又加六十八萬,今出數(shù)共五百余萬,歲入不過三百萬;即登其數(shù),已為不足。況外有節(jié)欠,實計歲入僅二百萬耳;戍卒安能無脫巾,司農(nóng)安得不仰屋乎!乞敕各邊督、撫,清核歷年增餉。至京支雜項,敕各衙門各自嚴汰。又先臣葉淇變鹽法、改折色,以至邊粟涌貴;必復祖制開中輸邊之法。西北多曠土,責有司開荒,以足軍餉』。上納之。 清兵攻錦州,入駱駝、大興等堡。 壬子,諭閣臣曰:『朕覽御史顧其國奏,騷擾累民,莫甚于驛遞。朕思國家設(shè)立勘合、馬牌,專為軍興及奉命使臣之用;近多徇情,以送親故。供應之外,橫索折干;小民困極,甚者賣兒鬻婦以應之。卿等傳示兵部:一仿舊例,出入文武諸臣有當用勘合或當用馬牌,申敕內(nèi)外;其余盡禁絕之,以清弊源』。 大學士來宗道免。時宗道居相無所長短,倪元璐每有陳說;宗道輒止之曰:『吾翰林故事,惟香茗耳』。時謂之「清客宰相」。 削故大學士魏廣微爵。上謂廷臣曰:『故輔魏廣微逞臆借威,箝害朝政。以國家大柄授手逆璫,毒遍海內(nèi);廣微實為禍首。會論僉同,朕不敢私;以先朝焦芳例,除名為民,追奪恩廕,以為人臣附奸不忠者之戒』。 先是,肅州城外哈罕察庫兒以三百人叩嘉峪關(guān)求賞,總兵官徐家壽伏地炮以待之;誘至,多斃于炮,綽庫兒僅以身免。于是忿恨,合黃臺吉謀大舉入犯;邊臣告急,上以家壽啟釁妄報斬獲,下臺訊。 丙辰,召廷臣于平臺,以御史吳玉疏錢糧積弊宣示閣臣;問玉「何以不指名具聞」?玉對曰:『此弊非獨一人一事,無可指名』。上曰:『然』。又出戶部右給事中黃承昊疏,〔讀〕至「京支雜項錢糧」,問戶部侍郎王家楨「何濫增至此」?曰:『皇祖出數(shù)少、入數(shù)多,故太倉積余七百萬,內(nèi)帑又亡算。后邊臣隨請隨給,出入不相準』。又讀至「鹽法,閣臣請復祖制,開屯種引」,上然之。又出宣府巡撫李養(yǎng)沖疏,云『旗尉往來如織,蹤跡難憑。不賂之,恐毀言日至;欲賂之,愁物力難勝』;上不懌。兵部尚書王在晉曰:『大同燹掠,宜以按臣勘報,不煩旗尉』。上曰:『疆事伏一哈麻僧講款,不將輕我中國哉』?劉鴻訓曰:『講款,權(quán)也』。王在晉曰:『遼釁十年,東援之兵亡者不歸、歸者不伍;今邊餉匱缺,或至三年』。上以問王家楨;對曰:『延綏缺甚』。問刑部侍郎丁啟浚以李實事:『追取空印奏本,為李永貞草;其墨壓朱,何未具獄也』!諸臣唯唯而退。 秋七月辛酉,戶科給事中韓一良上言:『皇上平臺召對,有「文官不愛錢」之語;然今何處非用錢之地,何官非愛錢之人?;噬弦嘀墓俨坏貌粣坼X乎?向以錢進,今安得不以錢償!內(nèi)外陞選,俱以賄成,而吏部之始進可知也;科道亦以此得之、館選亦以此得之,而新進之末路可知也。今言蠹民者,動歸咎于守令不廉;不知州縣亦安得廉!俸薪幾何?上司督取,不曰「無礙官銀」,則曰「未完抵贖」;要路過客,動有書儀;一遇考滿朝覲,輦金滿車,猶憂譴責:此金非天降、非地出,而欲守令之廉得乎?今日之勢,欲求人之獨為君子,己必不能惟大為創(chuàng);逮其贓甚者,使天下之臣視錢為污、懼錢為禍,庶幾「不受錢」之風可睹矣』。次日,召廷臣于平臺,命韓一良誦前奏,嘉獎之;遂超擢一良為右僉都御史。 壬戌,太白晝見。 工部主事徐爾一訟故經(jīng)略熊廷弼之冤曰:『廣寧兵三十萬、糧數(shù)百萬,盡屬王化貞;廷弼麾下,止援遼兵五千耳。且駐右屯,去廣寧四百里;化貞逃潰,獨以五千人至大凌河付之。其與慕容垂三軍萬獨全相類,奈何與化貞誤用西人同日道哉!乞賜昭雪,為勞臣勸』。不聽。 癸酉,召廷臣及督師尚書袁崇煥于平臺,上慰勞甚;至問「邊關(guān)何日可定」?崇煥應曰:『臣期五年,為陛下肅清邊陲』;慷慨請兵械轉(zhuǎn)餉。且曰:『邊臣效命,動憂掣肘。吏部用人、兵部指揮、戶部措餉、言路持論,皆與邊臣盡相呼應,始可成功』。上曰:『然』;賜崇煥食。出至午門,朝臣問崇煥「五年期當有成算」?崇煥曰『上期望甚迫,故以〔五〕年慰圣心耳』。識者嘆曰:『主曰英明,后且按期責效;崇煥禍不旋踵矣』!時朝議憂毛文龍難駁,大學士錢龍錫過崇煥語及之;遂定計出。 乙亥,嚴禁私驛。 誅太監(jiān)李永貞,共籍銀二十九萬。 丙子,再削張我續(xù)、岳駿聲、呂圖南、王珙、潘士聞籍——御史王宗呂劾其黨閹也。 己卯,錦州城成。 壬午,海寧、蕭山大風雨,海溢;溺人畜亡算,傷稼。 癸未,賜袁崇煥尚方劍。 初,廣寧塞外有炒化煖兔貴英諸部、薊鎮(zhèn)三協(xié)有三十六家守門諸部,皆受賞。至是,中外迎上旨,并革其賞;諸部已哄然。會塞外饑請粟,上堅不予,且罪闌出者;于是東邊諸部落群起揚去,清遂盡收諸部,而邊事不可為矣。 甲申,遼東寧遠軍譁;以軍糧四月不得發(fā),因大噪,執(zhí)巡撫右僉都御史畢自肅。自肅嘗為奏請,戶部不之發(fā),悍卒露刃排幕府;自肅及總兵官朱梅、推官蘇涵置譙樓上,捶擊交下,自肅傷殊甚;括撫賞金及朋樁得二萬金,不厭,益譁;遂借商民足五萬,始解。自肅草奏引罪,走中左所;八月丙申,自經(jīng)。袁崇煥至,宥首惡楊正朝、張思順,誘捕其黨,斬十六人,治本帥罪有差。 給袁崇煥十萬金,資鼓鑄;仍發(fā)餉金二十萬。 丁亥,誅故錦衣衛(wèi)左都督田爾耕。 八月丁未,上始御文華殿參詳章奏,翰林、科道各二人備宣讀,中書舍人二人侍班。 削邵輔忠、李精白、孫之獬、徐時泰等籍。 清兵攻黃泥洼,袁崇煥令總兵官祖大壽御之。 壬子,翰林院編修吳孔嘉削籍??准我栽褂撟帱S山之獄,傾陷甚眾;至是,褫職。 山西陽和衛(wèi)地震,浹日不止。 九月戊午朔,贈故吏部郎中夏嘉遇官及侯震陽等有差。 丁卯,夜,京師地震。 辛未,召廷臣及督師兵部尚書王象干于平臺,問象干「方略」;對曰:『插漢虎墩兔憨與順義王卜石兔、哈喇慎、白黃臺吉,俱元小王子之后。自黃臺吉與插漢哄,去歲卜石兔西走,哈喇慎俱被擄,白臺吉僅身免;東哈部今無幾矣。朵顏衛(wèi)部三十六家今日之計,當聯(lián)絡(luò)與哈喇慎合,可得三萬人;諸部惟永邵卜最強,約三十余萬人;若合卜石兔之兵,可御插漢』。上善之,命徃與袁崇煥共計。象干請發(fā)撫賞銀五萬。 庚辰,諭王象干曰:『前卿奏昔年撫賞合朵顏三十六家、布憨兔八大部費七萬金,歲兩市;今當倍之,且至三十六萬。卿可傳示袁崇煥確察以聞』。 海盜鄭芝龍降。工部給事中顏繼祖言:『芝龍既降,當責其報效;今后切勿用閩人』。從之。 壬午,大雷電。 癸未(原文誤癸酉?;蛳狄矣现`,存疑),協(xié)理戎政兵部尚書呂純?nèi)缌T。 是月,插漢虎墩兔憨與卜石兔、永邵卜戰(zhàn),私卜五榜什妻敗走,屯延寧塞外,窮兵追。卜石兔佯請款于督師,初請款以七萬金,今倍溢至十四萬;邊臣不敢以聞。 旌都城孝女劉氏。民劉蘭閨女,父死事母張氏,不嫁,年四十六;母八月沒,遂絕粒死之。 冬十月己丑,召廷臣于文華殿,以錦州軍譁、袁崇煥請餉疏示;閣臣求允發(fā)。上責戶部尚書畢自嚴;又曰:『崇煥前云汰兵減額,今何仍也』?王在晉曰:『減汰,當自來歲始』。禮部侍郎周延儒曰:『關(guān)門昔年防〔□〕,今且防兵。前寧遠譁,朝廷即餉之,又錦州焉;各邊尤而效之,未知其極』!上問延儒「計將若何」?對曰:『臣非阻發(fā)帑也;今雖予之,當益思經(jīng)久之策』。上稱善。又責給事中、御史言事皆失實:『朕召對商確,諸臣率以具文畢事』。群臣皆頓首謝。尋下畢自嚴于獄,削前戶部侍郎王家楨籍。 丁酉,嘉興生員魏學濂訟父吏科都給事中、太常寺卿;制有曰:『謂司馬楊球之既除,此輩安容;假銅鍉伯華而無死,天下其定』。又曰:『卞壺誠奇,王裒可念;識歸天傳說之星,寶入地萇弘之血』。士林榮之。 戊戌,上〔御文華殿,以〕御史李茂芳疏兵餉示閣臣,李標曰:『錢糧內(nèi)外互相覺察,外解責成司府,其議甚善』。上命戶部尚書畢自嚴核新舊賦額詳奏入出。御史李長春論吏部積弊及革吏胥事例充餉,閣臣稱善。又命御史吳玉讀其疏,玉故劾王在晉失事,匿不報。又劉鴻訓擅改張慶臻敕書,玉亦劾之。李標請放歸在晉,上曰:『事當有是非,何輕去之』!因問慶臻。慶臻急,顧諉中書;上叱曰:『敕豈可妄增乎』!更以問群臣,群臣皆謝不知。迨上閱兵部揭帖,則劉鴻訓自增入也;遂命吏部會推閣員。戊申,兵部尚書王在晉免;大學士劉鴻訓伏罪,戍代州衛(wèi);中書舍人田佳璧論死。 諭停刑。 癸卯(原文誤丁卯),漢南盜四百余人自成陽、兩當薄略陽,引土賊三千余人入略陽,偪漢中。官兵追至寧羗、階州后,復還趨略陽;拒戰(zhàn),執(zhí)關(guān)南道中軍王道成;后以追急,棄道成于路。 十一月庚申,會推閣員成基命、錢謙益、王永光、鄭以偉、李騰芳、孫慎行、何如寵等。尋禮部尚書溫體仁銜錢謙益,密訐天啟初謙益主試浙江,賄中錢千秋,不宜枚卜;癸亥,召廷臣及體仁、謙益于文華殿相質(zhì)辨。良久,上曰:『體仁所言神奸結(jié)黨,誰也』?曰:『謙益黨與甚眾,臣不敢盡言!即枚卜之典,俱自謙益主持』。吏科給事中章允儒曰:『體仁望輕,如糾謙益,何不在枚卜先』?體仁曰:『以卜相事大,不得不為皇上慎』。允儒曰:『朋黨之說,小人以陷君子,先朝可監(jiān)』!上叱之,遂下錦衣衛(wèi)獄,削籍。禮部以錢千秋試卷呈;上責謙益引罪而出,命謙益回籍——旋除名為民。下千秋于錦衣衛(wèi)獄。周延儒亦曰:『自來會推、會議,止以祖宗故事,實皆一、二人主持,余無所言;即言出而禍隨之矣』。上大稱善。 甲戌,白水縣盜王二等合山西逃兵偽賈服掠蒲城、韓城之孝童淄川鎮(zhèn)。時承平久,猝被兵,人無固志;巡撫陜西都御史胡廷宴庸耄,惡聞盜,杖各縣報者曰:『此饑氓也!掠至明春后,自定耳』。于是各縣不以聞。盜偵知之,益恣;劫宜君縣獄,走苜蓿溝;通白水縣役楊發(fā)、蒲城王高等購邊盜王嘉胤等五、六千人,聚慶陽、延安之黃隴山,分三路掠鄜州、延安。 戊寅,贈故刑部尚書王紀太子太保,廕子入國子監(jiān)。 癸未,上南郊。 十二月己丑,大學士韓爌入朝。 壬辰,贈故都察院左都御史鄒元標官;予祭葬,立祠,諡「忠介」。 己亥,官兵剿上杭、武平盜,大敗之;明年二月,平。 御史吳甡言:『京察在邇,恐遺奸未盡,借察以掩其奸。若輩非考功之法所載也:如搖動國母、偪封三王,曰佐逆;門戶封疆、借題殺人,曰害正;建祠聚斂、「要典」詆誣,曰媚璫;矯旨加御、一歲九遷,曰速化。此輩若溷入察典,非法之平。宜命部院科道匯敘前罪職名,各注事實,合疏請旨,特賜處分其職業(yè)不修考察如例』。上是之。 辛酉,周順昌子茂蘭訟冤;上愍之,贈順昌太常寺卿。制有曰:『碑踣元佑,大升公正之群;墓顯湯陰,炯監(jiān)孤忠之魄』。又曰:『學圣人之中,寧存狂狷;睹忠臣之報,彌愧奸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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