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 史記 漢書

廿二史劄記 作者:趙翼


  漢使立功絕域  自漢武擊匈奴,通西域,徼外(塞外)諸國,無不懾漢威,是時漢之兵力實強。

  晁錯謂“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陳湯亦謂“外夷兵刃樸鈍,胡兵五當漢兵一;今頗得漢巧,猶三當一”,此可見兵威之足以詟服諸外夷也。

  而其時奉使者亦皆有膽決策略,往往以單車使者,斬名王、定屬國于萬里之外?! ∪绺到樽邮勾笸疬€,知匈奴使者在龜茲,即率其從人,誅匈奴使者,龜茲遂服。

  霍光以樓蘭王嘗遮殺漢使,遣介子赍金幣,揚言賞賜外國。樓蘭王不甚親附,介子引去,謂譯者曰“漢有重賜而王不來受,我去之西國矣?!蓖踟潩h物,果來見。介子與飲,酒酣,引入帳后,二壯士殺之,左右皆亂,介子諭以“王負漢罪,天子遣我誅之,漢兵方至,毋敢動,動則滅國矣。”遂持其首歸。

  關都尉文忠,送罽賓使還其國,國王欲害忠,忠與容屈王子陰末赴合謀,攻殺王,立陰末赴而還?! ⌒±浤┱駥⒋罄洿评趺遥恤岷顨⒛┱駥?,漢恨不自誅之(案:大昆彌翎侯難棲殺末振將,末振將兄安日子安犁莠代為小昆彌,是以漢恨未能自誅末振將也),使段會宗往,會宗以三十弩至其國,召其太子番邱至(末振將之太子),手刃之,官屬驚亂,會宗諭以來誅之意,乃散去。

  此皆以單使立奇功者也。

  又有擅發(fā)屬國兵而定亂者。

  漢公主嫁烏孫,烏孫為匈奴所攻,上書請救。漢使常惠往護其兵,入右谷蠡王地,獲名王都尉以下四萬級,馬牛羊七十余萬。

  桿彌太子賴丹,為漢校尉,屯田輪臺。龜茲貴人姑翼,嗾其王殺賴丹。?;葑詾鯇O還,以便宜發(fā)諸國兵攻龜茲。龜茲出姑翼,送惠斬之。

  郅支單于殺漢使谷吉,奪康居地。漢使三輩,求谷吉死狀,皆被辱。都護甘延壽及副陳湯謀“夷狄畏大種,今留郅支,必為西域患?!蹦税l(fā)屯田兵及烏孫諸國兵,攻單于城,破之,郅支被創(chuàng)死,斬其頭,并斬閼氏以下千五百級。

  莎車殺漢所置莎車王萬年,并殺漢使奚充國,以其屬屬匈奴。適馮奉世送大宛使者至伊修城,以為“不急擊之,則莎車日強,必為西域患?!蹦艘怨?jié)發(fā)諸國兵萬五千人,拔其城,莎車王自殺,傳首長安。

  此又以一使者,用便宜調發(fā)諸國兵以靖反側者也。可見漢之威力,行于絕域,奉使者亦皆非常之才,故萬里折沖,無不如志。

  其后楚王侍者馮嫽,隨公主嫁烏孫,常持漢節(jié)為公主行賞,城郭諸國,咸敬信之,號曰馮夫人。都護鄭吉遂使馮夫人說烏就屠來降。則不惟朝臣出使者能立功,即女子在外,亦仗國威以輯夷情矣。

  東漢班超,為假司馬使西域。至鄯善,鄯善王廣,初甚敬超,后忽疏懈。超謂其吏士“此必有虜使來”,乃召侍胡,詰之果然。遂與其吏士三十六人,夜攻殺虜使,召廣以首示之,廣遂納子為質。

  后超又出使西域,先至于窴,其王廣德禮甚疏,信巫言,求超善馬。超令巫來受馬,即斬送廣德,廣德大恐,殺匈奴使者而降。

  龜茲王建為匈奴所立,攻破疏勒,立龜茲人兜題為疏勒王。超遣吏田慮先往降之,戒慮曰“兜題本非疏勒種,國人不附,若不即降,可即執(zhí)之?!睉]遂劫縛兜題,超即赴之,因立其故王兄子為疏勒王。

  后超奉詔還朝,疏勒、于窴皆抱超馬號泣曰“依漢使如父母,誠不可去?!背烊择v疏勒,擊斬其反者。又勒康居、于窴拘彌兵萬人攻姑墨破之。后疏勒王忠反,超又討斬之。又發(fā)于窴諸國兵擊莎車,殺五千余級,莎車遂降。以次降月氏、龜茲、姑墨、焉耆諸國。于是西域五十余國皆內屬。

  后其子勇,復為西域長史。諭降龜茲王白英,發(fā)其兵至車師,擊走匈奴。又發(fā)鄯善諸國兵,擊擒車師后部王軍,就立故王子加特奴為王。又使別校斬東且彌王,亦更立其種人為王。又發(fā)諸國兵,擊匈奴走之。于是車師無復虜跡,城郭皆安。  此班氏父子之功,更優(yōu)于西漢諸人也。

  武帝時刑罰之濫

  杜周傳“武帝時詔獄益多,二千石系廷尉者,不下百余人。其他讞案,一歲至千余章。大者連逮證案數百人,小者數十人,遠者數千里,近者數百里。既到獄,吏責如章告,不服,則笞掠定之。于是皆亡匿,獄久者,至更數赦十余歲猶相告言。大抵詆以不道,以上廷尉及中都(京師諸官府),詔獄逮至六七萬人,吏所增加,又十有余萬?!?br />
  是可見當日刑獄之濫也。民之生于是時,何不幸哉?! 傻鄄侗I法不同  漢武時,酷吏盛行,民輕犯法,盜賊滋起。大者至數千人,攻城邑,掠庫兵。

  帝使光祿大夫范昆、九卿張德等,衣繡衣,持節(jié)發(fā)兵,斬首或至萬數,并誅通行飲食者。數年,稍得其渠率。

  而散亡者,又聚黨阻山川,無可奈何。乃作沉命法,盜起不發(fā)覺,覺而勿捕滿品者(逮捕人數不足),二千石以下至小吏皆死。其后小吏懼誅,雖有盜不敢發(fā),恐累府,府亦使不言,故盜賊益多(臧宣傳)。

  光武帝建武十六年,群盜并起,所在殺長吏,討之則解散,去又屯結。

  乃下令,聽群盜自相糾摘,五人斬一人者,除其罪。牧守令長界內有盜賊及棄城者,皆不以為罪,但取獲賊多少為殿最(殿后及最先者),惟蔽匿者罪之,于是更相追捕并解散。(光武紀)

  同一捕盜也,一則法愈嚴而盜愈多,一則法稍疏而盜易散,此亦前事之師也。

  呂武不當并稱

  母后臨朝,肆其妒害,世莫不以呂武并稱,然非平情之論也。

  武后改朔易朝,遍王諸武,殺唐子孫幾盡,甚至自殺其子孫數人,以縱淫欲,其惡為古今未有。

  呂后則當高帝臨危時,問蕭相國后孰可代者,是固以安國家為急也。孝惠既立,政由母氏,其所用曹參、王陵、陳平、周勃等,無一非高帝注意安劉之人。是惟恐孝惠之不能守業(yè),非如武后以嫌忌而殺太子弘、太子賢也。

  后所生,惟孝惠及魯元公主,其他皆諸姬子。使孝惠而在,則方與孝惠圖治計長久。觀于高祖欲廢太子時,后迫留侯(張良)畫策,至跪謝周昌之廷諍,則其母子間可知也。迨孝惠既崩,而所取后宮子立為帝者,又以怨懟而廢。于是己之子孫無在者,則與其使諸姬子據權勢以凌呂氏,不如先張呂氏以久其權。故孝惠時未嘗王諸呂,王諸呂,乃在孝惠崩后。此則后之私心短見。

  蓋嫉妒者,婦人之常情也。然其所最妒,亦只戚夫人母子,以其先寵幸時,幾至于奪嫡,故高帝崩后,即殺之。此外諸姬子,如文帝封于代,則聽其母薄太后隨之;淮南王長無母,依呂后以成立,則始終無恙;齊悼惠王以孝惠庶兄失后意,后怒欲酖之,已而悼惠獻城陽郡為魯元湯沐邑,即復待之如初;其子朱虛侯章入侍宴,請以軍法行酒,斬諸呂逃酒者一人,后亦未嘗加罪也。趙王友之幽死,梁王恢之自殺,則皆以與妃呂氏不諧之故。

  然趙王友妃呂產女,梁王妃亦諸呂女,又少帝后及朱虛侯妻,皆呂祿女。呂氏有女,不以他適,而必以配諸劉,正見后之欲使劉呂常相親。以視武后之改周滅唐,相去萬萬也。

  即其以辟陽侯為左丞相,令監(jiān)宮中,亦以辟陽侯先嘗隨后在項羽軍中同患難,雖有所私,而至是時其年已老,正如人家老仆,可使令于閫閾間(婦女所居內室),非必尚與之昵。史記劉澤傳“太后尚有所幸張子卿”(漢書作張卿)。然如淳注,謂“奄人也”,則亦非私褻之嬖。以視武后之寵薛懷義、張易之兄弟,恬不知恥者,更相去萬萬也。

  武后之禍,惟后魏之文明馮后及胡后,約略似之。而世乃以呂武并稱,豈公論哉!

  漢初妃后多出微賤

  高祖薄姬

  先在魏豹宮,漢擊虜豹,姬入織室,高祖納之,歲余不得幸。先是姬與管夫人、趙子兒相約,先貴者毋相忘。已而二人先幸,相與笑姬初約時。高祖問之,以實對,高祖憐之,乃召幸。遂生男,后為文帝,尊薄姬為皇太后。

  武帝母王太后

  先嫁為金王孫婦,后母臧兒,卜此女當大貴,乃從金氏奪歸。景帝時為太子,后母以后納太子宮,生男。景帝即位,立為太子,遂立王夫人為后。太子即位,是為武帝,尊王后為皇太后。

  武帝衛(wèi)皇后

  本平陽主家謳者,名子夫。帝過主家,悅之,遂進入宮。后生男據,乃立子夫為皇后,據為皇太子。  兩太后一皇后,皆出自微賤,且多有夫者。其后成帝時,趙飛燕亦由陽阿主家謳者得幸,立為皇后,其妹亦進位昭儀。  婚娶不論行輩  漢惠帝后張氏

  乃帝姊魯元公主之女,則帝之女甥也(謂我舅者,吾謂之甥也)。呂后欲為重親(親上加親),遂以配帝,立為皇后,是以甥為妻也。(呂后以外孫女為子婦也)

  哀帝后傅氏

  乃帝祖母傅太后從弟(堂弟)之女。太后初為元帝昭儀,生定陶共王,王生哀帝(入繼成帝,故為帝),是哀帝乃傅太后之孫。而傅太后欲重親,以侄女妻之,則以外家諸姑為妻也。

  漢時法制,疏闊如此。

  皇子系母姓

  漢時皇子未封者,多以母姓為稱。

  武帝子據,立為太子,以母衛(wèi)氏,遂稱衛(wèi)太子。  太子之子進,以母史良娣,故稱史皇孫。

  后漢靈帝生子協,靈帝母董太后自養(yǎng)之,因號曰董侯,即獻帝也。

  亦有不用母姓,而以所養(yǎng)之家為姓者。

  獻帝兄辨,養(yǎng)于史道人家,號曰史侯。

  又按滕公夏侯嬰曾孫頗尚主,主隨外家姓,號孫公主。故滕公子孫,更姓孫氏。是主既隨母姓,子又隨母姓,蓋當時習尚如此。

  漢公主不諱私夫  董偃

  武帝姊館陶公主寡居,寵董偃十余年。主欲使偃見帝,乃獻長門園地。帝喜,過主家,主親引偃出,偃奏“館陶公主庖人偃昧死拜謁?!钡鄞髿g樂,呼為主人翁東方朔傳)。

  丁外人

  武帝女鄂邑蓋公主(鄂邑乃食邑,適蓋侯,故云鄂邑蓋公主也)寡居,昭帝初立,年八歲,主以長姊入禁中供養(yǎng)帝,而主素私通丁外人。帝與霍光聞之,不絕主歡,詔外人侍長公主。上官桀諂外人,欲援列侯尚主例,為外人求封侯。燕王旦亦上書,言“陛下幸使丁外人侍公主,宜有爵號。”是時霍光秉政,不許(霍光傳)。

  以帝女私幸之人,天子聞之,不以為怪,親王大臣且為上書乞封。其時宮庭淫逸之習,固已毫無忌諱。東方朔傳,謂“自董偃后,公主貴人多逾禮制”,蓋上行下效,勢所必至也。

  漢諸王荒亂

  燕王劉定與父康王姬奸,生一子,又奪弟妻為姬,并與子女三人奸,事發(fā),自殺。

  衡山王孝與父侍婢奸。  趙太子丹與同產姊及王后宮亂,為江充所告。

  梁王立與姑園子奸。

  江都王建,父易王薨未葬,即召易王美人淖姬等與奸。又與女弟征臣奸。建又欲令人與禽獸交而生子,令宮人裸而據地,與羝羊及狗交。

  齊王終古使所愛奴與妾八子(妾號)及諸御婢奸?;蚴拱讜兟惴c犬馬交接,終古臨視之?! V陵王胥子寶,與胥姬左修奸,事發(fā),棄市皆見漢史各本傳)。

  此漢諸王荒亂之故事也?! ⊥圃涫?,總由于分封太早,無師友輔導之益,以至如此。觀文帝八歲即封代王,出居于代,其他諸王可知?! 」蕽h書傳贊,引魯哀公之言曰“寡人生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未嘗知憂知懼。”因以明漢諸王率多驕淫失道。蓋沉溺放恣之中,居勢使然也。

  劉立奸事發(fā),訊治,立對曰:“立少失父母,處深宮中,獨與宦者、婦妾居,漸漬小國之俗,加以性質下愚,輔相亦不以仁義相輔,遂至陷于大戮?!贝穗m畏罪自解之辭,實亦當時致弊之由也。

  上尊養(yǎng)牛

  漢制:“大臣告老,特詔留之者,則賜養(yǎng)老之具以慰之?!?br />
  如平當乞骸骨(辭職而使骸骨得歸葬鄉(xiāng)土),詔賜養(yǎng)牛一,上尊酒十石。

  匡衡乞骸骨,詔賜上尊酒養(yǎng)牛。

  張禹告病,亦賜養(yǎng)牛上尊酒。

  大官致餐是也。

  而其時大臣有罪當誅,亦用此法賜死。

  翟方進被譴,成帝賜冊曰:“今賜君上尊酒十石、養(yǎng)牛一,君其自審處焉。”方進,即日自殺。上仍秘之,贈丞相印綬、乘輿、秘器,更親臨吊(以上見各本傳)。如淳注曰“漢儀注:有天文大變,天下大禍,皇帝使侍中持節(jié),乘四白馬車,賜上尊酒十斛、牛一頭,策告殃咎。使者去半道,丞相即上病。使者還,未白事,尚書以丞相不起(不起,言已死)聞?!?br />
  蓋自文帝感賈生槃水加劍之言(以盤盛水,水性至平,以示臣正己之罪;加劍其上,當以自刎也),優(yōu)禮大臣,不加顯戮。后世遂制此法。雖賜死而仍若以病終者,于是遂成故事。

  其有不肯自殺,愿就獄對簿者,轉以為違制拒命。

  如王嘉為丞相,有詔詣廷尉,掾吏泣進藥,嘉不肯服,主薄曰:“丞相不對簿,已為故事,宜自引決?!奔卧唬骸皞湮蝗?,負國者當伏尸都市,何為咀藥死。”帝聞其詣廷尉,遂大怒,嘉歐血死。(嘉傳)

  兩漢多鳳凰  兩漢多鳳凰,而最多者,西漢則宣帝之世,東漢則章帝之世。本紀所載:  本始元年五月,鳳凰集膠東千乘。四年五月,集北海、安邱、淳于。

  地節(jié)二年夏,鳳凰集魯郡,群鳥從之?! ≡翟?,鳳凰集泰山。二年三月,鳳凰又集。三年神爵數集雍。又五色鳥萬數,飛過屬縣,翱翔而舞,欲集未下。四年,神爵五采萬數,集長樂、未央、北宮等處。乃改元神爵。

  神爵二年,鳳凰集京師,群鳥從之者萬數。四年,鳳凰又集京師,又集杜陵者十一。

  五鳳三年,鸞鳳集長樂宮東闕中樹上,飛下地,文章五采,留十余刻?! 「事度?,鳳凰集新蔡,群鳥四面行列,皆向鳳凰立,以萬數。

  此宣帝時事也。  元和二年,鳳凰集肥城。三年,告岱宗,有黃鵠三十,從西南來,經祠壇上過宮屋。五年,詔曰:“乃者(前次),鳳凰、黃龍、鸞鳥,比集七郡,或一郡再見。”又詔:“鳳凰所見亭部,無出今年租。先見者,賜帛十匹,近者三匹?!?br />
  此章帝時事也。

  案宣帝當武帝用兵勞擾之后。昭帝以來,與民休息,天下和樂。章帝承明帝之吏治肅清,太平日久。故宜皆有此瑞。然抑何鳳凰之多耶?觀宣帝紀年,以神爵、五鳳、黃龍等為號。章帝亦詔曰:“乃者,鸞鳳仍集,麟龍并臻,甘露宵降,嘉谷滋生?!彼埔嗝髌涞靡庹?。得無二帝本喜符瑞,而臣下遂附會其事耶?  案宣帝時,黃霸守潁川,潁川鳳凰尤數見。后霸入為丞相,會有鹖雀自京兆尹張敞舍飛集丞相府。霸以為神爵,欲奏聞,后知從敞舍來,乃止。當日所謂鳳凰者,毋乃亦鹖雀之類耶?  又東漢桓帝時,濟陰言有五色大鳥,見于已氏。靈帝時,河南言鳳凰見新城。以衰亂之朝,而鳳凰猶見,可知郡國所奏符瑞,皆未必得實也。

  漢多黃金  古時不以白金(銀)為幣,專用黃金,而黃金甚多?! ∥究澱f秦王:“賂諸侯豪臣,不過三十萬金,而諸侯可盡。”

  漢高祖以四萬斤與陳平,使為楚反間,不問其出入?! 渚凑f帝都關中,田肯說帝當以親子弟封齊,即各賜五百斤。

  叔孫通定朝儀,亦賜五百斤。

  呂后崩,遺詔賜諸侯王各千斤。

  陳平交歡周勃,用五百斤。

  文帝即位,以大臣誅諸呂功,賜周勃五千斤,陳平、灌嬰各二千斤,劉章、劉揭各千斤。  吳王濞反,募能斬漢大將者,賜五千斤、列將三千斤,裨將二千斤、二千石一千斤。

  梁孝王薨,有四十萬斤。

  武帝賜平陽公主千斤。賜卜式四百斤。

  衛(wèi)青擊匈奴,斬首虜萬九千級,軍受賜二十余萬斤。

  昌邑王賜故臣君卿千斤。

  宣帝既立,賜霍光七千斤、廣陵王五千斤、諸王十五人各百斤,賜孔霸二百斤,賜黃霸百斤。

  元帝賜段會宗、甘延壽、陳湯各百斤。

  成帝賜王根五百斤。

  王莽聘史氏女為后,用三萬斤。賜孝單于千斤、順單于五百斤。

  王莽末年,省中黃金萬斤者為一匱,尚有六十匱。黃門、鉤盾、尚方(黃門:奄人禁中給事者,鉤盾:主近苑囿,尚方:主作禁器物),處處各有數匱。(以上見本紀及各本傳)

  可見古時黃金之多也。后世黃金日少,金價亦日貴。蓋由中土產金之地,已發(fā)掘凈盡。而自佛教入中國后,塑像涂金,大而通都大邑,小而窮鄉(xiāng)僻壤,無不有佛寺,即無不用金涂。以天下計之,無慮幾千萬萬,此最為耗金之蠹。加以風俗侈靡,泥金寫經,貼金作榜,積少成多,日消月耗。故老言“黃金作器,雖變壞而金自在,一至泥金涂金,則不復還本?!贝怂匀丈僖蝗找病?br />
  先生或只稱一字

  古時先生二字,或稱先,或稱生。

  史記晁錯傳“錯初學于張恢先所?!睗h書則云“初學于張恢生所。”一稱先,一稱生。顏注云“皆先生也。”  又晁錯傳“校尉鄧公,諸公皆稱為鄧先?!鳖佔⒁嘣弧班囅壬病!?br />
  貢禹傳“禹以老乞骸骨。元帝詔曰‘朕以生有伯夷之廉,史魚之直?!睅煿抛ⅰ吧^先生也?!?br />
  梅福上書曰“叔孫先非不忠也?!睅煿乓嘧ⅰ跋戎^先生也。”

  是古時先生,或稱先,或稱生,不必二字并稱。

  漢外戚輔政

  漢自呂后王諸呂,使產、祿掌兵,幾致奪國。故諸大臣以薄太后家仁善,遂立文帝,固有鑒于外戚之禍矣。  乃武帝又以祖母竇太后弟子竇嬰為丞相,母王太后之同母弟田蚡亦為丞相。已而衛(wèi)后弟青為大司馬大將軍。后姊子霍去病為大司馬驃騎將軍。于是外戚又日以寵貴。其后去病之弟光,遂以大司馬大將軍受遺詔輔政。自此大司馬兼將軍一官,遂永為外戚輔政之職。  宣帝祖母史良娣死巫蠱之禍,帝乃以良娣弟高為大司馬車騎將軍領尚書事。又許后為霍氏毒死,乃以后叔父延壽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輔政。

  然武宣二帝皆英斷,不假以權,故劉向謂“正所以安全之也?!保ㄒ曰实鄄皇跈啾柰馄?,是以外戚皆得以保全無禍也。)

  元帝又以延壽子嘉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輔政。嘉女為成帝后,成帝又以嘉輔政。后又以母王太后弟鳳為大司馬大將軍輔政。鳳卒,從弟音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輔政。音卒,又以其弟根為大司馬驃騎將軍輔政。根薦兄子莽自代。會成帝崩,哀帝即位,莽避帝外家,退就國。哀帝以祖母傅太后從弟喜為大司馬輔政。尋罷。又以母丁太后兄明為大司馬驃騎將軍輔政。然帝亦不假以權,不如王氏在成帝時也。

  哀帝崩,成帝母王太后仍詔莽為大司馬,立平帝,莽輔政,遂以篡漢。

  兩漢外戚之禍  兩漢以外戚輔政,國家既受其禍,而外戚之受禍,亦莫如兩漢者?! ∥鳚h

  崔骃疏言“漢興以后,至于哀平。外家二十余,保全者四家而已?!?br />
  章懷注“高帝呂后,產、祿謀反,誅;惠帝張后廢;文帝母薄太后弟昭被殺;文帝竇后弟子嬰誅;景帝薄后、武帝陳后俱廢;武帝衛(wèi)后自殺;昭帝母趙太后賜死;昭帝上官后家族誅;宣帝祖母史良娣以巫蠱死;宣帝母王夫人弟子商下獄死;霍后廢,家亦破;元帝王后弟子莽篡位伏誅;成帝許后賜死、趙后廢自殺;哀帝祖母傅太后家屬徙合浦;平帝母衛(wèi)姬家屬誅。其四家者,景帝王后,宣帝許后、王后,哀帝母丁姬家,皆保全也?!保ò刚聭汛俗⒁嘤姓`,史良娣死時,衛(wèi)太子未為帝,史氏并未以外戚干政致禍也。惟哀帝后傅氏,帝崩后,為王莽所廢自殺,此當在骃所言二十余家之內耳。)

  東漢

  東漢后家,惟光武郭后、陰后家皆無禍。郭后雖廢,帝待郭后恩禮無替。明帝即位,待陰、郭二家亦均。

  明帝馬后戒飭外家,以王氏五侯及田蚡、竇嬰為戒。故馬、廖兄弟雖封侯,而退居私第,迄無禍敗。

  章帝竇后,其兄憲以謀不軌誅。

  和帝陰后被廢,其父綱自殺,家屬徙日南。鄧后終身稱制,亦約束外家,兄騭等忠謹無過。然后崩后,騭等俱被讒死。一門七人,皆死非其罪。

  安帝閻后兄顯及弟景、耀、晏俱以謀立外藩誅。后亦遷離宮。

  順帝梁后兄冀以弒逆誅桓帝,梁后以憂死。鄧后被廢,從父萬世、從兄會皆下獄死。竇后以父武謀誅宦官,為宦官所害,后亦遷南宮。

  靈帝母董后兄子重,為何進所收,自殺。靈帝宋后廢,以憂死。父兄皆誅。何后兄進謀誅宦官,亦為宦官所害,后又為董卓所弒?! ~I帝伏后為曹操所弒。曹后隨帝廢為山陽公夫人。

  計東京后族,亦只陰、郭、馬三家保全,其余皆無不敗者。(案前文謂東漢惟光武陰后、郭后家皆無禍,此謂東京后族亦只陰、郭、馬三家保全,查后漢書皇后紀,馬后族無禍,則東漢后族保全者乃陰、郭、馬三家。)推原禍本,總由于柄用輔政,故權重而禍亦隨之。西漢武、宣諸帝,東漢光武、明、章諸帝,皆無外戚之禍,由于不假以權也。成帝柔仁,專任王氏而國祚遂移。東漢多女主臨朝,不得不用其父兄子弟以寄腹心。于是權勢太盛,不肖者輒縱恣不軌,其賢者亦為眾忌所歸,遂至覆轍相尋,國家俱敝,此國運使然也。至伏后之死,不關母家輔政,然猶為曹操所忌,外戚之危如此。

  兩漢喪服無定制

  漢文帝臨崩詔曰:“令到吏民三日釋服。”(此詔到后,吏民哭喪三日,即除喪服)

  案天子之喪,吏民尚齊衰三月,今易以三日,故后世謂之“以日易月”。然此專指吏民而言,未嘗概之于臣子也。

  詔又曰:“殿中當臨(宮中舉行哭喪儀式)者,旦夕各十五舉音,以下(下棺),則服大紅十五日,小紅十四日,纖七日(紅即功,大功、小功、纖,皆為喪服之制)。”以下者,下棺已葬也。自始崩至葬皆衰,既葬則大功、小功及纖,以次而殺(減?。┮?。

  劉攽謂“漢諸帝自崩至葬,皆有百余日,未葬則服不除。既葬又有大功、小功及纖,以次而殺。”是文帝雖有短喪之詔,其實臣子尚有未葬以前之服。即既葬后,大功、小功、纖亦有三十六日,初非二十七日也。(案應劭謂“凡三十六日而釋服,此以日易月也”,顏師古謂“三年之喪,其實二十七月,豈有三十六月之文!纖又無七月也,應氏既失之于前,而近代學者因循謬說,未之思也”)且此專指國喪而言,非令天下臣民,凡父母之喪,皆以日易月也。

  乃自有此制,大臣不行三年喪遂為成例。

  翟方進為丞相,后母死,三十六日除服,起視事。以為身備漢相,不敢逾國家之制?! ≈敝翓|漢安帝時,鄧太后臨朝,始詔“長吏不為親行服者,不得選舉”(吏六百石以上,皆長吏也。),而議者猶謂牧守不應同此制。劉愷獨以為“刺史一州之表,二千石千里之師,若不以身率先,是濁其源而欲流之清也?!保◥饌鳎S谑悄潦亟孕蟹?。

  鄧后崩,安帝又改制,仍不聽行喪。

  桓帝時,又令刺史二千石行喪。未幾又斷之。

  統計兩漢臣僚罕有為父母服三年者,蓋因習俗相沿,已成故事也。然雖成故事,而朝廷本未有不許行喪之令,故行不行,仍聽人自便。

  而漢河間王良,喪太后,服三年。哀帝特詔以為宗室儀表,益封萬戶(良傳)。

  東漢濟北王次守喪。梁太后詔曰:“王諒闇(守喪)以來,二十八月,自諸國有憂,未之聞也?!保ù蝹鳎?br />
  薛宣后母死,弟修去官持服。宣以為三年喪,人罕行之。兄弟自相駁(辯論),修遂竟服。兄弟一也(兄弟一體),而一服一不服,可見朝廷本無定制也。(薛宣傳:繇是兄弟不和。)

  鄧衍不服父喪,明帝聞之,雖薄其為人,然本無服喪定例,故亦不能以此罪之?! ∑涑枷露n,自愿持服者,則上書自陳,有聽者有不聽者。亦有暫聽而朝廷為之起復者(親喪服未滿而起用,又謂“奪情”)。  如太尉趙禧遭母憂,乞身行喪,明帝不許,遣使者為釋服(禧傳)。

  太仆鄧彪遭母憂,乞身,詔以光祿大夫行服(彪傳)。

  桓郁遭母憂,乞身,詔以侍中行服。

  桓焉以母憂,乞身,詔以大夫行服。逾年,詔賜牛酒釋服(郁、焉傳)。  霍谞為金城太守,崔寔為遼東太守,俱以母憂,自上歸(上表歸官),行喪服(谞傳、寔傳)。

  蓋本無必當行喪之制,故欲行喪者,皆須自乞,亦無不許行喪之制。故乞身者,亦多得請也。惟其無定制,聽人自為輕重,于是徇名義者(保全名節(jié)),寧過無不及。

  如江華遭母憂,三年服竟,猶不忍除??な厍藏┺驗槌ㄈA傳)。

  東海王臻喪母服闋(喪期服滿),又追念喪父時幼小,哀禮有闕,乃重行喪制(臻傳)?! ≡B母死去官,三年禮畢,追感幼孤,又行父喪(紹傳)。

  甚至有如傅毅、荀爽、桓鸞為舉主服喪三年。

  李恂、桓典、王允為郡將服喪三年?! 〈迣佉云趩嗜ス?。侯苞、馮胄以師喪持服。

  可見兩漢喪服,本無定制,故轉以此立名。

  青州民趙宣,葬親而不閉埏(墓道),隧居其中,行服二十余年,鄉(xiāng)里稱其孝。然五子皆服中生(陳蕃傳)。又可知徇名者之未必出于真也。

  長官喪服  兩漢父母之喪無定制,而魏晉以后,長官之喪,轉有定制。

  蓋自漢制三公得自置吏,刺史得置從事,二千石得辟功曹,掾吏不由尚書選授。為所辟置者,即同家臣,故有君臣之誼。其后相沿,凡屬吏之于長官皆如之?! x書向雄傳“雄為主簿時(中央及地方政府皆置有此官,主管文書簿籍及印鑒)為太守劉毅所笞。又吳奮為太守,亦系雄于獄。后雄為黃門侍郎,而奮、毅俱為侍中。同在門下,不交一言。武帝聞之,特詔雄復修君臣之好?!笨梢娛菚r長官屬吏,有君臣分誼,雖帝王不禁也。

  既有君臣之禮,遂有持服之制。

  晉書:丁潭為瑯邪王裒郎中令。裒薨。潭上書求終喪禮曰“今制,王侯之喪,官僚服斬,既葬而除。今國無嗣子,喪廷乏主,臣宜終喪?!痹t下博議,令既葬除服,心喪三年。不著喪服而哀悼。(禮記檀弓上:“事師無犯無隱,左右就養(yǎng)無方,服勤至死,心喪三年?!保ㄌ秱鳎?br />
  桓溫卒,服終,府州文武咸辭去。(桓元傳)

  齊書:皇太子妃薨,宮臣未知應服與否。王儉議“宮僚本屬臣隸,存既盡敬,亡自應服。”

  褚淵由司徒改司空,未拜而卒。司空掾屬,疑應服與否。王儉議:依“婦在途,聞夫家喪,改服而入之禮?!逼渌就睫驅?,宜居官持服。(王儉傳)  魏書:公孫邃為青州刺史卒,佐吏疑所服。孝文帝詔曰:“專古也,理與今違;專今也,大乖曩義?!保▽R拦胖疲c俗禮不合;專依俗禮,與古制相違)主簿云:“近代相承,服斬過葬而除,自余無服,如此則太寥落(冷清),可準諸境內,為齊衰三月。”(邃傳)

  是晉以后屬吏,為長官持服,并有定制,非如漢時之自以意為之也。

  王莽之敗  漢祚中衰,元后長壽。王莽藉其勢以輔政,援立幼弱,手握大權。詭托周公輔成王,由安漢公而宰衡,而居攝,而即真。權勢所劫,始則頌功德者八千余人,繼則諸王公侯議加九錫者九百二人,又吏民上書者,前后四十八萬七千五百七十二人。雖宗室有安眾侯劉崇、徐鄉(xiāng)侯劉快等,臣僚有東郡太守翟義、期門郎張充等,先后起兵匡復,皆旋即敗滅。其威力所劫,亦已遍天下,靡然從風。使能逆取順守,沛大澤以結人心,則天下雖未忘前朝,而亦且安于新政,未必更有發(fā)大難之端,起而相抗者。

  內政  其敗也,一由收天下田,名曰“王田”,禁之不得買賣。一夫田過一井者,分與里族。敢有非議者,投四裔。

  又禁積五銖錢,犯者亦投四裔。于是農商皆失業(yè)。以賣田積錢坐罪者,不可勝數?! ±^又設六管之令,令州縣酤酒賣鹽、鑄造鐵器、諸采取名山大澤眾物者,稅之。此召怨于中國也?! ⊥饨?br />
  莽自以為北化匈奴,東致海外,南懷黃支(黃支在日南之南,日南在今越南中部),惟西方未廓。乃遣人誘西羌獻地,置西???,而西羌以失地遂叛。

  又改蠻夷諸王皆為侯。使人授單于新印,收故漢印,改璽為章。單于欲得故印,使者椎破之。單于大怒,遂寇邊。句町王亦以改王為侯而叛。此召怨于外夷也。

  戰(zhàn)爭

  又以匈奴之叛,遣十二將出討之,偏裨以下百八十人,兵三十萬。又擿(挑出)鑄錢鄰伍坐罪者,男子檻車,兒女步行,鐵鎖瑯當其頸,詣軍前以十萬數。到者,易其夫婦。州縣饋運糧餉,自江海至北邊。兵先到者屯駐,候到畢同出。于是將吏在邊者,縱恣為害,五原代郡,尤被其毒。(漢書匈奴傳:北邊自宣帝以來,不見烽火,人民繁盛,牛馬蔽野。及莽撓亂匈奴,與之構難,邊民亡死相繼。又十二部屯兵久不出,肆行侵暴。于是野多暴骨。)

  其討句町者,士卒死什之五六。

  此又因用兵而病民,使外夷與中國胥怨(相怨)者也。

  于是四海沸騰,寇盜蜂起。更始、赤眉、光武因得以劉宗號召天下。人但知莽之敗,由于人心思漢,而不知人心之所以思漢,實莽之激而成之也。當其始也,詭激立名以濟其闇干之計,似亦奸雄之所為。及僭逆已成,不知所以撫御,方謂天下盡可欺而肆其毒痡(疲?。=Y怨中外,土崩瓦解,猶不以為虞。但銳意于稽古之事,以為制定則天下自平。乃日夜講求制禮作樂,附會六經之說,不復省政事,制作未畢而身已為戮矣。此其識真三尺童子之不若。語云“今之愚也,詐而已矣?!比裘д?,其詐也,愚而已矣。

  王莽時起兵者皆稱漢后

  漢自高、惠以后,賢圣之君六七作,深仁厚澤,被于人者深。即元、成、哀三帝稍劣,亦絕無虐民之政。只以運祚中衰,國統頻絕,故王莽得乘便竊位。班彪所謂“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故雖時代改易,而民心未去。加以莽政愈虐,則思漢之心益堅?! ⊥醭T唬骸懊д羁量?,失天下心,民之謳吟思漢,非一日也?!保ǔ鳎?br />
  鄭興說更始曰:“天下同苦王氏虐政,而思高祖之舊德?!保ㄅd傳)  馮衍說廉丹曰:“海內淆亂,人懷漢德,甚于詩人之思召公也?!保ㄑ軅鳎 ●T異說光武曰:“天下同苦王氏,思漢久矣?!保ó悅鳎?br />
  歷觀諸說,可見當日之民心也。故群雄之起兵者,無不以劉氏舉號。

  劉圣公在平林群盜中,為安集掾,軍雖眾而無所統一,諸將以圣公本漢裔,遂立為天子,建元曰“更始”。更始初都洛陽,將大封功臣,朱鮪以為高祖約“非劉氏不王”,是諸將初起事,即守漢祖法也。(更始傳)  赤眉樊崇起兵已屢勝,聞更始立,即往洛陽降。后仍亡歸,因齊巫言城陽景王云:“當為縣官,何故作賊?”遂奉劉盆子為帝。(劉盆子傳)

  平林人方望謂弓林等曰:“王莽篡奪而孺子嬰尚在,今皆云劉氏更當受命,嬰故漢主也?!蹦饲蟮脣肓⒅?。(光武傳)

  卜者王郎偽稱成帝子子輿,有趙王子林欲立之,會赤眉將至,林乃宣言:“赤眉來,當立子輿為帝?!币杂^眾心,百姓果信之,遂立郎于邯鄲。于是趙國以北,遼東以西,皆從風而靡。(王郎傳)

  盧芳因人心思漢,乃詭自稱武帝曾孫劉文伯,謂“曾祖母,匈奴谷蠡渾邪王之姊,為武帝后,生三子。遭江充之亂,小子(么子)回卿流出在外,再傳生文伯。”以此誑惑人。諸豪杰以其為劉氏子孫,遂立為上將軍。使人與匈奴通和。匈奴即立芳為帝。而是時五原人李興、朔方人田颯、代郡人石鮪等各自起兵者,聞芳系漢后,即迎入塞奉之。(芳傳)

  劉永亦漢后,更始封為梁王。更始敗,永據睢陽起兵,遣使拜董憲、張步為王。憲、步本特起,不借劉氏為號者,以永系漢后,遂受其爵命,為之盡力。(永及張步等傳)

  公孫述雖自帝于蜀,然其先亦借輔漢起事。時宗成、王岑皆以應漢為將軍,述在成都迎之,而成等暴掠,述乃謂少年曰:“天下同苦新室思漢,故聞漢將到,即迎之。今反肆虐,此寇賊,非義兵也?!蹦耸谷嗽p稱漢使者自東方來,假述輔漢將軍益州牧印綬,遂擊破成等,自立為蜀王,尋稱帝。(述傳)

  隗囂后雖割據天水諸郡,然初起時,亦思奉漢,因王莽尚在長安,隔更始不得通,即立高帝廟,稱臣奉祠。莽死,更始至長安,囂即入謁,見更始政亂,遂逃歸。后又受光武將鄧禹所封官號,并遣子入侍。末年,惑于王元之說,始懷貳志。(囂傳)  歷觀諸起事者,非自稱劉氏子孫,即以輔漢為名??梢娛菚r人心思漢,舉天下不謀而同。是以光武得天下之易,起兵不三年,遂登帝位,古未有如此之速者,因民心之所愿,故易為力也。  王莽自殺子孫

  王莽妻生四子:宇、獲、安、臨,其名也。

  王獲:哀帝時,莽退就國。獲殺奴,莽切責獲,迫令自殺。

  王宇:及平帝立,莽秉政,慮帝母衛(wèi)姬及舅衛(wèi)寶、衛(wèi)元入朝撓己權,遂建議奉六宗者不顧私親,但封以爵號而不許入京師。莽子宇心竊非之,乃與師吳章及婦兄呂寬竊議,章以莽不可諫而好鬼神,當為變怪懼之。宇即使寬夜持血灑莽門,為門吏所發(fā),莽執(zhí)宇送獄,飲藥死。宇妻懷子系獄,俟產后亦殺之。此未居攝以前,托大義滅親之說以立名也。

  王臨:僭位后,以安有疾,立臨為太子。而莽妻以數哭子失明,莽使臨侍養(yǎng)妻。侍兒原碧者,舊為莽所幸。至是臨又通焉。懼事泄,謀殺莽。適以事貶出外第,而莽妻病,臨寄書于母(書曰:“上于子孫至嚴,前長孫、中孫年俱三十而死。今臣臨復適三十,誠恐一旦不保中室,則不知死命所在!”),為莽所見,中有怨望語,莽疑之,收原碧考問,具得謀逆狀。莽欲秘之,乃殺考問者,而賜臨藥,臨不肯飲,自刺死,并其妻亦自殺。

  王安:是月,安亦病死。

  王宗:已而莽孫宗,自畫容貌,服天子衣冠,刻三印。其母舅呂寬家徙合浦,宗又私與通書。事發(fā),宗亦自殺。

  王光:又其子兄子光,少孤。莽舊嘗敬事寡嫂,撫光以立名。莽僭位后,光私囑執(zhí)金吾竇況,為之殺人。莽聞之大怒,切責光。光母謂光曰:“汝自視孰與長孫、中孫(即宇、獲二人也)?!彼炷缸泳阕詺?。

  是莽三子一孫一從子皆為莽所殺,其意但貪帝王之尊,并無骨肉之愛也。

  王莽引經義以文其奸

  王莽僭竊,動引經義以文其奸。

  居攝時,使群臣奏曰:“周成王幼小,不能修文武之烈,周公攝政,則周道成,不攝則恐失墜天命。故君奭篇曰‘我嗣子孫,大不克共上下,遏失前人光,在家不知命不易,天應棐諶,乃亡隊命?!ㄕ俟珵楸?,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召公不悅,周公作君奭以告之。奭,召公名也。尊而呼之,故曰君也。言我恐后嗣子孫大不能恭承天地,絕失先王光大之道,而不知受命之難。天所應輔,唯在有誠,所以毋失其命也。棐,輔也。諶,誠信也。隊,墜也。)此言周公服天子袞冕,南面朝群臣,發(fā)號施令,常稱王命。召公不知其意,故不悅也。書逸嘉禾篇曰:‘周公奉鬯(祭祀用酒)立于阼階,延登,贊曰(祭祝之辭):“假王蒞政,勤和天下?!薄酥芄珨z政,贊者所稱也?!?br />
  又“康誥篇:‘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薄虾钫?,言為諸侯之長也。封者,衛(wèi)康叔名。即諸侯之長者,即朕之弟,康叔也。)此周公居攝稱王之文也。”(查漢書王莽傳,本段乃王莽上奏太后所言。)

  平帝疾,莽又作策,請于泰畤(祭祀天地的祭壇),戴璧秉圭,愿以身代。藏策金縢,置于前殿,敕諸公勿敢言。(尚書:武王病,周公祝于三王,愿以身代,祝文為史官收于金匱。)

  又以漢高廟為文祖廟,取虞書受終文祖之意。

  此皆援尚書以行事也。

  又引“禮記明堂曰:‘周公朝諸侯于明堂,天子負斧扆南面而立?!ㄖT侯朝見,天子背窗南面而立,以示君位。)此言周公踐天子位,朝諸侯,制禮作樂,而天下大服也?!保ū径闻c首段同在“群臣奏曰”,趙翼割裂原文,蓋本段引自禮記,首段引自尚書,以類其敘也。)

  莽又欲定封建之制,引“禮記王制千七百余國,是以孔子孝經曰:‘不敢遺小國之臣,而況于公侯伯子男乎!’于是封爵,高者為侯伯,次為子男。  此引禮記、孝經以文其奸也。

  又引“孔子作春秋,至于哀公十四年而一代畢,協之于今,亦哀之十四也?!敝^哀帝六年、平帝五年,至莽居攝三年,共年十四。  此引春秋以文其奸也。

  其侮圣言以濟其私也如此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