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中直諫者不止魏征

　　貞觀中直諫者首推魏征。　　太宗嘗謂征曰“卿前后諫二百余事，非至誠何能若是？”

　　又謂朝臣曰“人言魏征舉止疏慢，我但覺其嫵媚耳。”

　　征以疾辭位，帝曰“金必鍛煉而成器，朕方自比于金，以卿為良匠，豈可去乎？”　　至今所傳十思、十漸等疏，皆人所不敢言，而帝悉聽納之，此貞觀君臣間直可追都俞吁咈之盛也。（書經(jīng)益稷：禹曰：“都！帝。慎乃在位。”帝曰：“俞?！睍?jīng)堯典：帝曰：“吁！咈哉！”都、俞、吁、咈，均為感嘆詞。都、俞表同意。吁、咈，表反對(duì)。都俞吁咈后引申為君臣議事融洽。）

　　然其時(shí)直諫者不止魏征也。今案新舊唐書各傳：

　　薛收諫獵，帝即賜金四十鋌以獎(jiǎng)之。孫伏伽諫元師律罪不當(dāng)死，帝即賜以蘭陵公主園，直百萬，或以為太厚，帝曰“朕即位，未有諫者，是以賞之?！?br />
　　溫彥博諫長安令楊纂失察罪不當(dāng)死，帝即赦之?！　∮菔滥现G田獵、諫山陵之制不宜過厚、諫宮體詩不宜作，恐天下從風(fēng)而靡、諫勿以功高自矜，勿以太平自怠，帝嘗曰“群臣皆若世南，天下何憂不理？”　　馬周諫大安宮宜崇奉、宗廟宜親祀、樂工王長通等不宜賜官，帝購大宅直二百萬者賜之。

　　廬江王瑗姬侍側(cè)，王圭曰“陛下知瑗殺其夫而取之以為非，奈何又令侍左右？”帝即出之。諫祖孝孫雅士，不宜令教女樂。帝雖責(zé)之，明日悔，語房元齡令群臣勿因此不言。

　　姚思廉諫幸九成宮，賜帛五十疋。　　高季輔指陳時(shí)政得失，帝賜以鐘乳一兩，曰“卿以藥石之言進(jìn)，故以藥石相報(bào)?！?br />
　　載胄諫修洛陽宮，帝嘉之。

　　張?jiān)匾嘀G修洛陽宮，至以為甚于煬帝。帝曰“卿謂我不如煬帝，何如桀紂？”對(duì)曰“若此役卒興，同歸于亂耳?！钡蹏@曰“我不思量，遂至于此?！泵T役，賜帛二十疋?！　●宜炝贾G寵魏王泰太過，帝納之。諫告成東岳，即罷封禪。張?jiān)亓钍烦錾恚ㄕ评戆妇?、文書的小吏），帝問其履歷，元素慚不能對(duì)，遂良謂“元素已擢至三品，陛下不宜對(duì)群臣窮其門戶?！?br />
　　帝常論山東人物，張行成言“天子以四海為家，不宜以東西為限。”帝善之，賜馬一匹、錢十萬、衣一襲?！　∨崛受壦揭坶T夫，帝欲斬之，李乾祐奏罪不應(yīng)死。帝即免之。

　　權(quán)萬紀(jì)不能教太子承干以正，帝欲誅之，柳范曰“房玄齡尚不能止陛下獵，豈可獨(dú)罪萬紀(jì)？”帝大怒，拂衣入，久之，獨(dú)召范慰諭之。

　　帝好與群臣論難，劉洎力諫，帝詔答曰“輕物驕人，恐由于此，敬當(dāng)虛懷改之?！变┯盅浴敖鼇砩蠒耍蛎婕痈F詰，恐致阻進(jìn)言之路?！钡墼弧扒溲允且?，當(dāng)改之。”

　　此皆見于各傳者也。　　魏征嘗言“陛下導(dǎo)之使言，臣所以敢諫，若陛下不受，臣豈敢犯龍鱗？”帝嘗宴韋挺、虞世南、姚思廉等，謂曰“龍有逆鱗，人主亦然，卿等遂能不避觸犯，常如此，朕豈慮危亡哉！”是諸臣之敢諫，實(shí)由于帝之能受諫也。獨(dú)是仁善之君則能納誨；英睿之主每難進(jìn)言。以太宗之天錫智勇，手定天下，制事決機(jī)，動(dòng)無遺策，宜其俯視一切，臣下無足當(dāng)意者。乃虛懷翕受，惟恐人之不言，非徒博納諫之名，實(shí)能施之政事，其故何哉？蓋親見煬帝之剛愎猜忌，予智自雄，以致人情瓦解而不知，盜賊蜂起而莫告，國亡身弒，為世大僇。故深知一人之耳目有限，思慮難周，非集思廣益，難以求治，而飾非拒諫，徒自召禍也。煬帝惡諫，曰“有諫者，當(dāng)時(shí)不殺，終不令生于地上?！碧K威欲言不敢，因午日獻(xiàn)古文尚書，煬帝曰“訕我也?！奔闯Ｊ挰r諫伐遼，即出為郡守。董純諫幸江都，即賜死。由是人皆鉗口，至喪國亡身而不悟。（見吳兢疏）此太宗所親見也，惟見之切，故懼之深，正張廷圭所云“多難興邦，殷憂啟圣，皆以事危則志銳，情迫則思深也?！蔽赫髦G亦動(dòng)以隋為戒，謂“隋帝豈惡天下之治安，不欲社稷之長久哉？特恃其富強(qiáng)，不慮后患，驅(qū)天下以從欲，遂以四海之尊，殞于匹夫之手，陛下當(dāng)鑒彼之失?！庇衷弧拔抑瑢?shí)在有隋，隋氏亂亡之源，圣明所親見。隋之未亂，自謂必?zé)o亂；隋之未亡，自謂必不亡。所以甲兵屢動(dòng)，徭役不息，至于身戮而猶未悟。今能思其所以亂則治矣！思其所以亡則存矣！”馬周亦言“煬帝笑齊、魏之失國，今之視煬帝，猶煬帝之視齊、魏也?！贝水?dāng)時(shí)君臣動(dòng)色相戒，皆由殷鑒不遠(yuǎn)，警于目而惕于心，故臣以進(jìn)言為忠，君以聽言為急。其后勛業(yè)日隆，治平日久，即太宗已不能無稍厭魏征，謂“貞觀之初，導(dǎo)人以言。三年后，見諫者悅而從之。近一、二年，勉強(qiáng)受諫而終不平?！笔强芍懹^中年，功成志滿，已不復(fù)能好臣其所受教。然則懼生于有所懲，怠生于無所儆，人主大抵皆然。若后世蒙業(yè)之君，運(yùn)當(dāng)清泰，外無覆車之戒，而內(nèi)有轉(zhuǎn)圜之美，豈不比太宗更難哉！　　時(shí)政記

　　左右史起居注之外，有政事及奏對(duì)由宰相撰錄者，謂之“時(shí)政記。”

　　案舊書：唐初記注最詳備，蘇冕言“貞觀中每日朝退后，太宗與宰臣參議政事，即令起居郎一人執(zhí)簡記錄，由是貞觀注記政事極詳?！?br />
　　高宗時(shí)，許敬宗、李義甫用權(quán)，多妄奏事，恐史官書之，遂奏令隨仗便出，不得備聞機(jī)務(wù)。姚璹乃表請(qǐng)“仗下所言政要，宰相一人專知撰錄，是為時(shí)政記，每月封送史館?！痹紫嘀珪r(shí)政記，自此始也。

　　據(jù)舊書云：璹罷后，其事遂寢。賈耽、齊抗，貞元時(shí)為相（德宗）又修之。耽、抗罷而事又寢。然憲宗嘗問李吉甫“時(shí)政記，記何事？”吉甫曰“是宰相記天子事，以授史館之實(shí)錄也。左史記言，今起居舍人是；右史記事，今起居郎是。永徽中（高宗），姚璹監(jiān)修國史，慮造膝之言，外間或不得聞，因請(qǐng)隨奏對(duì)而記于仗下，以授史館，今時(shí)政記是也。”上曰“間有不修何也？”曰“面奉德音，未及行者，不可書付史官；有謀議出于臣下者，又不可自書付史官故也。”（憲宗紀(jì)）又裴休嘗奏言“宰相知印者撰時(shí)政記，或多載己言而略他人之言，史官莫得知。請(qǐng)自今宰相各自為記，令付史館。”（唐宰相不只一人，中書、門下、尚書長官及同平章事皆為宰相，而以掌印者居首位。）從之。（休傳）可見歷朝仍皆有時(shí)政記，未嘗廢也?！　∑浜笥稚宰兤淅?。穆宗時(shí)，宰臣崔植等奏請(qǐng)“坐日所有君臣獻(xiàn)替事宜，應(yīng)隨日撰錄，號(hào)為‘圣政記’，歲終付史館?！眲t不必每月送史館，至歲終始送矣。

　　文宗又詔“時(shí)政記因循日久，廢墜日多，自后宰臣奏事及臨時(shí)處分，委中書門下丞一人，隨時(shí)撰錄，每季送館?！眲t又不必宰相自撰，而令中書門下丞撰錄矣。然皆于紀(jì)錄政事，致其詳慎，可為后世法也。

　　天子不觀起居注

　　左史記言，右史記事，歷代皆重其職。

　　唐太宗嘗欲觀起居注，朱子奢曰“恐開后世史官之禍，史官全身畏死，悠悠千載，尚有聞乎？”（子奢傳）

　　后至文宗益重其事，每入閣日，左右史執(zhí)筆立于螭頭之下，宰相奏事得以備錄。宰臣既退，上召左右史更質(zhì)證所奏是非，故開成政事最詳。（張次宗傳）（新唐書百官志：復(fù)置起居舍人，分侍左右，秉筆隨宰相入殿。若仗在紫宸內(nèi)合，則夾香案分立殿下，直第二螭首，和墨濡筆，皆即坳處，時(shí)號(hào)螭頭。）　　帝嘗與宰相議事，適見鄭朗執(zhí)筆螭頭下，謂曰“向所論事，亦記之乎？朕將觀之?！崩室熳由菔聦?duì)曰“史不隱善諱惡，人主或飾非護(hù)失，見之則史官無以自免，即不敢直筆。昔褚遂良亦稱‘史記天子言動(dòng)，雖非法必書，庶幾自飭也?！钡墼弧袄士芍^善守職者，朕恐平日之言不合治體，庶一見得以改之耳?！崩誓松现?。（朗傳）

　　后帝又欲觀魏謨起居注，謨?cè)弧氨菹碌珵樯剖?，勿畏臣不書。”帝曰“我嘗取觀之?！敝?cè)弧按耸饭偈氁病１菹氯粢灰娭?，自此?zhí)筆者須有回避，后世何以示信乎？”乃止。

　　論者咎朗而是謨。

　　唐諸帝多餌丹藥

　　古詩云“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自秦皇、漢武之后，固共知服食金石之誤人矣！及唐諸帝又惑于其說而以身試之。

　　貞觀二十二年，使方士那羅邇婆娑于金飆門造延年之藥。（舊書本紀(jì)）高士廉卒，太宗將臨其喪，房玄齡以帝餌藥石，不宜臨喪，抗疏切諫。（士廉傳）是太宗實(shí)餌其藥也。其后高宗將餌胡僧盧伽阿逸多之藥，郝處俊諫曰“先帝令胡僧那羅邇婆娑依其本國舊方合長生藥，征求靈草異石，歷年而成，先帝服之無效。大漸之際，高醫(yī)束手，議者歸罪于胡僧，將申顯戮，恐取笑外夷，遂不果。”（處俊傳）李藩亦謂憲宗曰“文皇帝服胡僧藥，遂致暴疾不救。”（憲宗本紀(jì)）是太宗之崩實(shí)由于服丹藥也。

　　乃憲宗又惑長生之說，皇甫镈與李道古等遂薦山人柳泌、僧大通待詔翰林，尋以泌為臺(tái)州刺史，令其采天臺(tái)藥以合金丹，帝服之，日加燥渴。裴潾上言“金石性酷烈，加以燒煉，則火毒難制?！辈宦?。帝燥益甚，數(shù)暴怒責(zé)左右，以致暴崩。（憲、穆二紀(jì)及裴潾、王守澄傳）是又憲宗之以藥自誤也。

　　穆宗即位，詔泌、大通付京兆府，決杖處死，是固明知金石之不可服矣！乃未幾聽僧惟賢、道士趙歸真之說，亦餌金石。有處士張皋上書切諫，詔求之，皋已去不可得。尋而上崩。是穆宗又明知之而故蹈之也?！　【醋诩次?，詔惟賢、歸真流嶺南，是更明知金石之不可服矣！尋有道士劉從政說以長生久視之術(shù)，（老子：“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即長生不老也。）請(qǐng)求異人，冀獲異藥。帝惑之，乃以從政為光祿卿，號(hào)“升元先生”。又遣使往湖南、江南及天臺(tái)采藥。（敬宗本紀(jì)）是敬宗又明知之而故蹈之也。（趙翼此段有誤。按本紀(jì)流趙歸真等，系文宗時(shí)事，而敬宗寶歷二年以趙歸真充兩街道門都教授博士，尚惑于其術(shù)也。至敬宗之崩，系劉克明等謀害，時(shí)年十八，在位僅三年。）

　　武宗在藩邸早好道術(shù)修攝之事，及即位，又召趙歸真等八十一人于禁中修符箓、煉丹藥。（武宗本紀(jì)）所幸王賢妃私謂左右曰“陛下日服丹，言可不死，然膚澤日消槁，吾甚憂之?！保ㄍ踬t妃傳）后藥發(fā)燥甚，喜怒不常，疾既篤，旬日不能言，宰相李德裕請(qǐng)見不得，未幾崩。是武宗又為藥所誤也。

　　宣宗親見武宗之誤，然即位后，遣中使至魏州諭韋澳曰“知卿奉道，得何藥術(shù)？可令來使口奏?！卑母阶嘣弧胺绞坎豢陕?，金石有毒不宜服?！保ò膫鳎┑劬桂D太醫(yī)李元伯所治長年藥，病渴且中燥，疽發(fā)背而崩。懿宗立杖殺元伯。（崔慎由、畢諴二傳）是宣宗又為藥所誤也。

　　統(tǒng)計(jì)唐代服丹藥者六君。穆宗昏愚，其被惑固無足怪。太、憲、武、宣皆英主，何為甘以身殉之？實(shí)由貪生之心太甚，而轉(zhuǎn)以速其死耳。李德裕諫穆宗服道士藥疏云“高宗朝有劉道合，玄宗朝有孫甑生，皆能以藥成黃金，二祖竟不敢服?！保ǖ略鳎┤粍t二帝可謂知養(yǎng)生矣。

　　其臣下之餌金石者，　　如杜伏威好神仙術(shù)，餌云母被毒暴卒。（伏威傳）

　　李道古既薦柳泌，后道古貶循州，終以服藥歐血而卒。（道古傳）

　　李抱真好方術(shù)，有孫季長者，為治丹云“服此當(dāng)仙去?！北д嫘胖^人曰“秦、漢君不遇此，我乃遇之，后升天，不復(fù)見公等矣！”餌丹至二萬丸，不能食，且死，道士牛洞元以豬肪、谷漆下之，病少間，季長來曰“將得仙，何自棄也？”乃益服三千丸而卒。（抱真?zhèn)鳎┧拐嬗薅蓱懸樱?br />
　　惟武后時(shí)，張昌宗兄弟亦曾為之合丹藥，蕭至忠謂其有功于圣體，則武后之餌之可知，然壽至八十一，豈女體本陰，可服燥烈之藥，男體則以火助火，必至水竭而身槁耶？

　　玄宗五代一堂　　肅宗為太子時(shí)生代宗，為嫡皇孫。生之三日，玄宗臨澡，嫡孫體弱，負(fù)姆嫌陋，更取他宮兒進(jìn)，玄宗觀之不樂，姆叩頭言非是，玄宗曰“非爾所知，趣取兒來?！庇谑且姷諏O，玄宗大喜，向日視之曰“福過其父?！鳖櫫κ咳铡耙蝗找娙熳?，樂哉！”（吳皇后傳）此已屬盛事。

　　又案舊書順宗紀(jì)：順宗生于肅宗上元二年，時(shí)玄宗尚為太上皇，是玄宗、肅宗、代宗、德宗、順宗凡五代共一堂，則不惟一日見三天子，且一堂有五代天子也?！　√朴袃缮显晏?hào)

　　年號(hào)重襲已見叢考前編，皆異代之君不知詳考，致有誤襲前代年號(hào)者。至唐則高宗有上元年號(hào)，而肅宗亦以上元紀(jì)年。高之與肅相去不過六、七十年，耳目相接，朝臣豈無記憶？乃以子孫復(fù)其祖宗之號(hào)，此何謂耶？

　　元順帝慕元世祖創(chuàng)業(yè)致治，而用其至元紀(jì)年，故當(dāng)時(shí)有重紀(jì)至元之稱，衰亂之朝，不知典故，固無論矣！

　　德宗好為詩

　　唐諸帝能詩者甚多，如太宗、玄宗、文宗、宣宗皆有御制流傳于后。而尤以德宗為最。劉太真?zhèn)髦^“帝文思俊拔，每有御制，輒命朝臣畢和?！?br />
　　今案本紀(jì)：

　　貞元二年，宴群臣于麟德殿，賦詩一章，令群臣和。

　　四年，賜百寮宴曲江亭，賦重陽賜宴詩六韻。（唐時(shí)于長安東南曲江亭賜宴，稱“曲江宴”）

　　六年，又宴曲江亭，賦中和節(jié)賜宴詩七韻。

　　上已節(jié)，又宴，賦上已詩一章。

　　九年正月，朝罷，賦退朝觀仗歸營詩。

　　十年，曲江九日賜宴又賦詩。　　十一年，賜宰臣兩省供奉官宴曲江，賦詩六韻。

　　十二年，御制刑政箴一首，又制中和樂武曲，于御殿奏之。

　　是年仲春，賜宴麟德殿，九日，賜宴曲江，皆賦詩?！　∈吣曛俅杭爸仃栙n宴曲江，亦皆賦詩。

　　十八年，九日宴馬嶙山池，亦賦詩，皆命群臣屬和。

　　此見于本紀(jì)者也。

　　貞元四年，九日之宴，帝親為詩序，令朝官和進(jìn)，帝親考其詩，以劉太真、李紓等四人為上，鮑防、于邵等四人為次，張蒙、殷亮等二十三人為下，李晟、馬燧、李泌三宰相之詩，不加優(yōu)劣。（見太真?zhèn)鳎　№f綬在內(nèi)直，帝作黃菊歌，顧左右曰“不可不示韋綬?！奔辞踩顺滞?，綬即附和進(jìn)。（綬傳）

　　又嘗制宸扆臺(tái)衡二銘賜馬燧。（燧傳）　　杜希全赴鎮(zhèn)天德，獻(xiàn)體要八章，多所規(guī)諷，帝制君臣箴賜之。（希全傳）

　　張建封入朝將還鎮(zhèn)，帝賦詩餞之。（建封傳）

　　此皆見于列傳者也。

　　今載其數(shù)首。

　　貞元四年曲江賜宴詩曰“早衣對(duì)庭燎，躬化勤意誠。時(shí)此萬機(jī)暇，適與佳節(jié)并。曲池潔寒流，芳菊舒金英。乾坤爽氣澄，臺(tái)殿秋光清。朝野慶年豐，高會(huì)多歡聲。永懷無荒戒，良士同斯情?！?br />
　　其賜建封詩曰“牧守寄所重，才賢生為時(shí)。宣風(fēng)自淮甸，授鉞膺藩維。入覲展遐戀，臨軒慰來思。忠誠在方寸，感激陳情詞。報(bào)國爾所尚，恤人予是資。歡宴不盡懷，車馬當(dāng)還期。谷雨將應(yīng)候，行春猶未遲。勿以千里遙，而云無已知?！薄　“H前代忠奸

　　式閭表墓為新朝激揚(yáng)首務(wù)，（于生者則式其閭門，死者則表其墓，所以激勵(lì)宣揚(yáng)。）所以表是非之公，新天下之耳目也?！　√莆涞略?，詔“隋高颎、賀若弼、薛道衡、宇文、黃純等，并抗節(jié)懷忠，陷于極刑，特贈(zèng)官加謚。”　　貞觀元年，詔“齊崔季舒、郭遵封、李琰以極言蒙難，褒敘其子孫?！眲t不惟贈(zèng)恤死者，且官其后人矣。

　　麟德元年，又詔“訪周宇文孝伯子孫，授以官?！薄　〈私园伊畹湟?。

　　貞觀元年，追論隋臣裴虔通手弒煬帝之罪，削爵流歡州。

　　七年，又詔“宇文化及及弟智及、司馬德戡、裴虔通、孟景、元禮、楊覽、唐奉義、牛方裕、元敏、薛良、馬舉元、武達(dá)、李孝本、孝哲、張愷、許宏仁、令狐行達(dá)、席德方、李覆等弒煬帝者，其子孫并禁錮，勿得齒敘。”此亦昭癉惡之公。

　　然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化及等已死，錮其子孫是矣。裴虔通尚在，而徒以前代之事，不復(fù)正以誅殛，僅配流遐裔，尚不免失刑也。

　　武后圣歷元年，又追貶隋楊素子孫，不許仕京官及侍衛(wèi)。

　　謚兼美惡

　　唐制：三品以上皆得請(qǐng)謚，而其人之賢否不同，則必核其生平以定之。蓋猶存古道也。

　　皇甫無逸官于蜀，其母卒于京，無逸奔喪歸，在途而死。太常謚曰“孝”，王圭駁之，謂“無逸赴官，不與母偕，不可稱孝?！蹦烁u“良”。

　　蕭瑀卒，太常謚曰“肅”，太宗以其多忌，改謚“貞褊”。

　　裴矩卒，初謚曰“恭”，劉洎以其侈肆駁之，乃改謚“縱”。

　　封儉卒，后奸邪事發(fā)，改謚曰“繆”?！　≡S敬宗卒，博士袁思議“敬宗棄子荒徼，嫁女蠻落?！敝u曰“繆”。敬宗孫彥伯請(qǐng)改謚，博士王福畤執(zhí)不可，詔尚書省更議，以既過能改為恭，乃請(qǐng)謚曰“恭”。（新書謂更謚“蔡”。）

　　韋巨源卒，太常謚曰“昭”，李邕以其附武、韋為相，不當(dāng)?shù)妹乐u，雖不聽而議者是之。

　　楊炎卒，謚“肅愍”，孔戣駁之，改謚“平厲”。

　　高璩卒，博士曹鄴議其為相時(shí)，交游丑雜，請(qǐng)謚為“刺”。從之。

　　皆見于本傳。

　　是俱能存彰癉之公，不專以美舉阿人者。然其時(shí)已多請(qǐng)囑失實(shí)之弊?！　±钣葜僮嘌浴肮耪邔⒃嵴?qǐng)謚，今近或二、三年，遠(yuǎn)或數(shù)十年方請(qǐng)，人歿已久，采諸傳聞，不可考信；取諸誄狀，亦多浮詞。請(qǐng)自今凡應(yīng)得謚者，前葬一月，請(qǐng)考功太常定謚。在京者不得過半期，在外者不得過一期。若不請(qǐng)者，許考功即察行謚之?！保ㄓ葜賯鳎┥w唐猶詳慎謚法如此。

　　后世惟賜謚者始得謚，即邀恩賜，自必其人履行無虧，故謚皆有美而無惡也。

　　唐追贈(zèng)太子之濫

　　子帝而追帝其父，禮也。弟而追帝其兄，兄而追帝其弟，已屬過當(dāng)。

　　如：玄宗追冊(cè)中宗子襄王重茂為帝，以重茂本韋后所立為帝后，退封襄王，故薨而仍以帝號(hào)還之，尚不失為厚。

　　玄宗又以兄憲讓己為太子得立，憲薨，追贈(zèng)讓皇帝?！　∶C宗以長兄琮早薨，追贈(zèng)奉天皇帝。

　　代宗以弟倓?dòng)泄?，被讒死，追?zèng)承天皇帝。

　　皆禮之過者。然猶有說以處此。

　　至太子而追崇為帝，必其子即位而追帝之。

　　如：金世宗太子允恭以子章宗即位而謚為顯宗。

　　元世祖太子珍戩以子成宗即位而謚裕宗是也。

　　乃唐高宗之太子宏薨，而贈(zèng)孝敬皇帝，則以父而追帝其子，不經(jīng)之甚矣！　　若追贈(zèng)太子，必其曾為太子，或早薨，或不得其死，則仍復(fù)其舊稱。

　　如：中宗子重潤在高宗時(shí)已立為皇太孫，后為武后杖死。神龍初，贈(zèng)懿德太子。

　　憲宗立子寧為太子，薨，贈(zèng)惠昭太子?！　∥淖诹⒆佑罏樘?，后廢死，贈(zèng)莊恪太子。

　　此父之追贈(zèng)其子也。（太宗立子承干為太子，后廢，薨不追封。高宗立子忠為太子，后廢死，封燕王。昭宗立子德王裕為太子，后劉季述廢昭立裕為帝，反正后，仍以裕為德王。）

　　中宗立子重俊為太子，后起兵誅武三思敗死，睿宗追贈(zèng)節(jié)愍太子。

　　此以叔而贈(zèng)其侄，亦以其曾為太子也。

　　高祖立子建成為太子，太宗殺之，即位后，仍贈(zèng)隱太子。

　　高宗立子賢為太子，為武后廢死，睿宗追贈(zèng)章懷太子。

　　玄宗立子瑛為太子，以讒死，肅宗仍贈(zèng)太子?！　〈艘缘芏?zèng)兄，亦以其曾為太子，還其舊物也。

　　敬宗子普，文宗時(shí)薨，贈(zèng)悼懷太子。　　懿宗子倚，為劉季述所殺，昭宗贈(zèng)恭哀太子。

　　此以叔而贈(zèng)其侄，亦以普、倚本應(yīng)為太子，特以年幼未得立而還其舊物，尚不失為厚也。

　　至未為太子而死后追贈(zèng)者，

　　如玄宗子琬薨，贈(zèng)靖恭太子。

　　代宗子邈薨，贈(zèng)昭靖太子。

　　宣宗子漢薨，贈(zèng)靖懷太子。

　　此則其人本不應(yīng)為太子，而歿以太子之號(hào)榮之，已不免紊于禮，然此猶父之贈(zèng)其子，于名分尚順也。

　　若玄宗贈(zèng)弟申王撝為惠莊太子、岐王范為惠文太子、薛王業(yè)為惠宣太子。此三王者，將以為睿宗之太子耶？則睿宗自有太子憲，（睿宗在武后時(shí)為帝，先立憲。后玄宗平內(nèi)難，憲讓玄宗為太子）繼又以玄宗為太子。此三王初未身為太子，則加以大國榮封可矣。太子之稱，究屬以子繼父而言，非同官爵之可加贈(zèng)也，而以施于未為太子之弟，轉(zhuǎn)似下儕于己子之列，此則茍欲以追崇見其友愛，而不知轉(zhuǎn)失禮甚矣！

　　后穆宗子湊，文宗時(shí)以讒死，文宗贈(zèng)懷懿太子。穆宗已有太子，敬宗為帝，湊未為太子也，而文宗以從兄贈(zèng)之為太子，亦同此失。（顧寧人日知錄內(nèi)但舉秦文公太子卒，賜謚為竫公，及代宗追謚弟承天皇帝二事，尚未備。）

　　帝號(hào)標(biāo)后謚

　　以帝號(hào)標(biāo)后謚，乃范蔚宗漢書追書之例，非當(dāng)日本制也。

　　光武陰后本謚“烈”，以光武謚合之，故曰“光烈”。

　　明帝馬后本謚“德”，以明帝謚合之，故曰“明德”。

　　章帝竇后之稱“章德”，

　　和帝鄧后之稱“和熹”，　　安帝閻后之稱“安思”，

　　桓帝竇后之稱“桓思”，　　靈帝何后之稱“靈思”，

　　獻(xiàn)帝曹后之稱“獻(xiàn)穆”，皆仿此?！　∑浠傅哿汉笾u“懿獻(xiàn)”二字，不便合帝謚并稱，則曰“桓帝懿獻(xiàn)梁皇后”。

　　此可以見范史牽合之書法也。

　　后世不察，乃遂于皇后定謚時(shí)，即系以帝號(hào)。

　　如唐高祖竇皇后崩，合帝謚曰“太穆神皇后”。

　　文德皇后崩，始謚“文德”，及太宗崩，合謚曰“文德圣皇后”。

　　是反以夫從婦矣！

　　睿宗竇后之謚，

　　太常初謚曰“大昭成”，　　或援范史例，謂“宜引‘圣真’冠謚，以單言配之，應(yīng)曰‘圣昭’或‘睿成’，以雙言配之，應(yīng)曰‘大圣昭成’或‘圣真昭成’。（以睿宗謚元真大圣大興孝皇帝故也）謂此后漢光烈等謚例，且本朝太穆、文德故事也。”

　　太常駁之曰“蔚宗以帝號(hào)標(biāo)后謚，是史家記事體，婦人非必與夫同也。入廟稱后，義系于夫，在廟稱太，義系于子。文母生號(hào)也，文王謚也，周公豈以夫從婦乎？后漢書不可為據(jù)?！?br />
　　詔曰“可”。（俱見皇后傳）　　后漢書皇后紀(jì)論曰“漢世皇后無謚，皆因帝謚以為稱。中興明帝始建‘光烈’之稱，其后定以‘德’配，故馬、竇二后俱稱‘德’焉。蔡邕始追正‘和熹’之謚，其‘安思’、‘順烈’以下，皆依而加焉?！?br />
　　案蔡邕謚議曰“漢世母氏無謚，至明帝始建‘光烈’之稱，自是轉(zhuǎn)因帝號(hào)加之以‘德’，上下優(yōu)劣，混為一體，殊非禮制。謚法有功安人曰‘同’，帝后一體，禮亦宜同，大行皇太后謚宜為‘和熹’?！薄　?jù)此，則后之有專謚，始于明帝之謚陰后，繼成于蔡邕之謚鄧后。

　　又案魏道武追謚先世皇后皆無本謚。北史后妃傳序云“皆從帝謚為皇后謚”，今案如神元皇后竇氏、桓皇后惟氏、平文皇后王氏之類是也。

　　神元、桓、平、文皆帝謚也，其皇后無本謚，故即從帝之謚也。

　　至道武以后，則后自有謚。如道武宣穆皇后劉氏、明元昭哀皇后姚氏是也。道武、明元，帝謚也；宣穆、昭哀，后謚也，其曰“道武宣穆”及“明元昭哀”者，亦史家追書之例，以帝號(hào)標(biāo)后謚也。

　　皇后哀冊(cè)尊稱　　德宗昭德皇后薨，侍郎李紓撰冊(cè)文曰“大行皇后”，帝以為不典，命學(xué)士吳通元為之，又云“咨后王氏”，議者亦以為非。宜如貞觀中岑文本撰文德皇后謚冊(cè)曰“皇后長孫氏”。（舊唐書）

　　祔葬變禮

　?。ㄕf文解字：祔，后死者合食于先祖。即后死者合葬于先死者。）

　　招魂而葬本起于東漢。

　　光武姊元為鄧晨妻，起兵時(shí)，元被害，后晨封侯卒，帝追尊姊為公主，招其魂，與晨合葬。此招魂葬之始也。

　　唐中宗和思趙皇后，先為武后幽死，莫知瘞所。中宗崩，議者以韋后得罪，不宜祔葬，乃追謚趙為皇后，欲行招魂祔葬之禮。

　　博士彭景直上言“古無招魂之禮，不可備棺槨。宜據(jù)漢書郊祀志，葬黃帝衣冠于橋山故事，以皇后袆衣（后之祭服，上有雉圖。周禮天官內(nèi)司服：掌王后之六服：袆衣、揄狄、闕狄、鞠衣、展衣、緣衣。鄭玄注：袆衣，畫翚者。從王祭先王則服袆衣。）於陵所寢宮招魂，置衣于魂輿（靈車），以太牢告祭，遷衣于寢宮，覆以夷衾而祔葬焉?！睆闹?。

　　睿宗劉后、竇后亦皆為武后所殺，莫知瘞所，后亦招魂葬之。蓋亦仿趙后例也。

　　然古不墓祭，惟以立主于廟為重，蓋魂氣歸于天，體魄歸于地，招魂而葬，是欲以歸天之魂，使之入地，理難強(qiáng)通。即葬衣冠而必先招魂于衣冠，然后葬之，是仍欲使魂入地也。既莫知瘞所，似不必復(fù)設(shè)祔葬之虛禮，但奉主祔廟可耳。

　　案晉東海王越歿于項(xiàng)，其喪柩為石勒所焚，妃裴氏渡江歸于元帝，欲招魂葬越，博士傅純?cè)弧笆ト酥贫Y，設(shè)冢槨以藏形，事之以兇；主廟祧以安神，事之以吉。送形而往，迎精而反，此墓、廟之大分，形、神之異制也。室廟、寢廟，祭非一處，所以廣求神之道，而獨(dú)不祭于墓，非神之所處也?！彼煸t不許，是晉人已有定議矣！

　　代宗沈后（德宗之母）陷賊不知存亡，德宗即位，屢求不獲，至憲宗時(shí)，群臣請(qǐng)仿晉庾蔚之議“尋求三年之后，又俟中壽而服之。”（東晉初中原喪亂，室家離析，朝廷議二親陷沒寇難，應(yīng)制服不？庾蔚之云：“二親為戎狄所破，存亡未可知者，尋求之理絕，三年之外，猶宜以哀素自居，待中壽而服之也?！保┠艘允悄昃旁掳l(fā)哀，先令造袆衣一副，擇日祔代宗陵。此亦無于禮者之禮也。　　案晉書李允傳：允祖敏避公孫度之命，浮海不知所終。允父信追求，積年不獲，欲行喪，又恐父尚存，有鄰人與父同歲者死，乃以是時(shí)行喪。后因徐邈勸娶妻，既生子，遂絕房室。此亦一故事。　　南史沈洙傳：建康令沈孝軌門生牒（訴狀）稱“主人父靈柩在周，主人奉使關(guān)右，因欲迎喪，久而未返。今月晦，即是再期。主人弟息，應(yīng)以是月末除靈？抑或應(yīng)待主人還除靈？”　　江德藻云“禮久而不葬，惟主喪者不除，其余各終月數(shù)而除。此家內(nèi)有事，未得葬者耳。孝軌既在異域，雖迎喪而無還期，諸弟若遂不除，則永絕婚嫁。宜咨沈洙?！?br />
　　洙議曰“禮有變正，有從宜，禮小記之文（久而不葬者，唯主喪者不除，其余以麻終月數(shù)者，除喪則已。注云：‘其余謂傍親?！Y之正也。但魏氏東關(guān)之役，失亡尸骨，葬禮無期，議者以為無終身之喪，故制使除服。晉室喪亂，或死于北庭，無從迎柩，故又申明其制。今孝軌喪還未有定期，在此者應(yīng)除服，若喪柩得還，別行改葬之禮?！?br />
　　禮記云“改葬之禮服緦?！辈蝗虩o服送至親也。　　謚后于廟

　　順宗王皇后崩，太常進(jìn)謚，公卿欲告天地宗廟，禮院奏曰“案禮曾子問‘古者天子稱天以誄之?！屎笾u則讀于廟。江都集禮亦曰‘謚皇后于廟?！衷弧屎鬅o外事，無為于郊也。準(zhǔn)禮，賤不誄貴，子不爵母，所以必謚于廟者，宜受成于祖也?！侍熳又u于郊，后妃謚于廟?！睆闹?。

　　兩太后并稱　　文宗即位時(shí)，敬宗母王太后尚在，而文宗自有母蕭太后，乃號(hào)敬宗母曰寶歷太后，又以兩太后難于分別，乃詔以宮名別之。寶歷太后居義安宮，稱義安太后。后武宗即位，文宗母蕭太后尚在，徙居積慶殿，乃稱積慶太后?！　』侍蟛坏y葬

　　穆宗久葬，其妃韋氏生武宗，亦已久亡。武宗立，欲以母祔葬於穆宗之光陵，宰臣奏“神道安于靜，光陵葬已二十年，不可更穿。太后所葬之福陵，亦崇筑已久，不宜徙。請(qǐng)但奉主祔廟?！蹦伦趶闹！　∮置魇雷谟腥?，孝源，元配也。繼張后被廢。繼孝烈方氏薨。帝欲先以其神主祔太廟，群臣請(qǐng)“設(shè)位于皇妣?；屎笾危髮嫴刂鲃t設(shè)幄于憲廟皇祖妣之右，以從祔于祖姑之義?！钡墼弧鞍灿邢韽拇硕鞑乇耍伸鋈首?，而以后主即列于朕之位次?！比撼佳浴昂箅m宜祔享，但遷及廟次，非臣子所敢言?！钡叟说y主于第九室。隆慶中，從群臣議，仍以元配孝源后合葬永陵，孝烈主移于宏孝殿。

　　案明憲宗生母周已尊為皇太后，孝宗時(shí)始崩。孝宗問劉健等祔廟禮，健曰“漢以前，一帝一后祔。二后自唐始也。祔三后自宋始也。三后者，一正后，一繼后，一生母也?！钡墼弧笆马殠煿?，祖宗來，一帝一后，今并祔，則壞禮自朕始矣。”遂不祔廟。嘉靖中，移祀陵殿，題主曰“皇后”，不系帝謚，以別嫡庶。自后穆宗母、神宗母、光宗、熹宗、莊烈帝母咸用此制?！　〗ǔ稍颖徽D

　　謀反者族誅，秦漢六朝以來皆用此法。（見崔仁師傳）太宗為秦王時(shí)殺建成、元吉，不過兄弟間互相屠害，其時(shí)太宗尚未為帝，不可以反論也。乃建成子安陸王承道、河?xùn)|王承德、武安王承訓(xùn)、汝南王承明、鉅鹿王承義，元吉子梁郡王承業(yè)、漁陽王承鸞、晉安王承獎(jiǎng)、江夏王承裕、義陽王承度，俱坐誅，除其屬籍。是時(shí)高祖尚在帝位，而坐視其孫之以反律伏誅，而不能一救，高祖亦危極矣！　　沒入掖廷

　　族誅者既誅其壯丁，而妻妾子?jì)D及子孫之幼者，皆沒入掖廷為奴婢。如樊興、錢九隴俱以父犯罪，配沒為皇家隸人。（興等傳）武后殺唐宗室，壯者皆被戮，幼者皆沒入為官奴。（巢王明傳）李師道既誅，其小男沒入掖廷。（師道傳）此子孫之幼者也。

　　齊王元吉被誅，其妃沒入宮為太宗妃。（巢王明傳）盧江王瑗既誅，其姬入侍太宗。（王圭傳）上官儀及子庭芝既被誅，庭芝妻鄭及女婉兒配入掖廷。（儀傳）吳元濟(jì)之妻沈氏、李師道之妻魏氏，敗誅后，皆沒入。（元濟(jì)、師道傳）師道既誅，憲宗謂宰相曰“李師古之妻于師道叔嫂也，雖云逆族，亦宜等降。李宗奭妻亦士族也。今俱在掖庭，于法似稍深?！贝奕鹤唷按耸ブ魅蕫胖囊??！庇谑菐煿牌夼崾稀⑴四?，宗奭妻韋氏及男女皆釋。（群傳）御史李孝，本皇族也。坐李訓(xùn)事誅，其女沒入宮，魏諫出之。（傳）又元載女真一，少為尼，載敗，沒入宮。德宗時(shí)始告以載死，號(hào)泣投地。則女之出家者亦不免也。（載傳）韓滉過汴，語劉元佐曰“宜早見天子，不可使太夫人白首與新婦、子孫填宮掖。（滉傳）蓋當(dāng)時(shí)法令如此。然其中亦有生貴子者。肅宗為太子時(shí)，玄宗命高力士選良家子侍之，力士曰“京兆料擇，人得借口，不如掖廷衣冠女?！睍?huì)有吳令圭坐事死，女沒入宮，力士選以進(jìn)，后生代宗，即章敬皇后也。李锜反，被誅，其妾鄭氏沒入宮，憲宗幸之，后生宣宗，即孝明皇后也。

　　案北史崔昂傳，律文籍沒者，婦人年六十以上，免配官。　　唐女禍

　　報(bào)應(yīng)之說本屬渺茫，然亦有不得不信者。

　　唐高祖初為晉陽留守時(shí)，宮監(jiān)裴寂私以宮人入侍。后太宗起兵，使寂以此事脅高祖，謂“二郎舉義旗，正為寂以宮人侍公，恐事發(fā)族誅耳?！备咦嬉饽藳Q。（寂傳）是高祖之舉兵，實(shí)以女色起也。及太宗殺弟元吉，即以元吉妻為妃。盧江王瑗以反誅，而其姬又入侍左右。是兩代開創(chuàng)之君皆以女色縱欲?！　∈胫懹^之末，武后已在宮中，其后稱制命，殺唐子孫幾盡，中冓之丑，千載指為笑端。韋后繼之，穢聲流聞，并為其所通之武三思榜其丑行于天津橋，以傾陷張柬之等。尋又與安樂公主毒弒中宗，宮闈女禍至此而極。

　　及玄宗平內(nèi)難，開元之始幾于家給人足，而一楊貴妃足以敗之。雖安史之變不盡由于女寵，然色荒志怠，惟耽樂之從，是以任用非人而悟，釀成大禍而不知，以致漁陽鼙鼓，陷沒兩京，而河朔三鎮(zhèn)從此遂失，唐室因以不競。追原禍?zhǔn)?，未始非色荒之貽害也。然則以女色起者，仍以女色敗。所謂君以此始，亦以此終者。得不謂非天道好還之昭然可見者哉。

　　武后之忍

　　古來無道之君好殺者，有石虎、符生、齊明帝、北齊文宣帝、金海陵煬王；其英主好殺者，有明太祖。然皆未有如唐武后之忍者也。

　　自其初搤死親女以誣王皇后，絕毛里之愛，奪燕昵之私，固已非復(fù)人理。（后為昭儀時(shí)生女，皇后至，撫弄而去，昭儀潛斃女于衾下，伺帝至，陽歡笑，發(fā)衾，女死矣。左右曰“皇后適至?！闭褍x悲啼，帝怒日“后殺吾女！”后無以自解，尋被廢。）

　　及正位后，王后、蕭良娣被廢，各杖二百，反接投釀甕中，日“令二嫗骨醉?！睌?shù)日死，猶殊其尸。并竄長孫無忌、褚遂良等至死。又殺上官儀。其出手行事，即兇焰絕人，然此猶曰妒者常情，不得不害人以利己也。

　　稱制后，欲立威以制天下，開告密之門，縱酷吏周興、來俊臣、邱神績等起大獄，指將相，俾相連染，一切案以反論，吏爭以周內(nèi)為能，于是誅戮無虛日。大臣則裴炎、劉祎之、鄧元挺、閻溫古、張光輔、魏元同、劉齊賢、王本立、范履冰、裴居道、張行廉、史務(wù)滋、傅游藝、岑長倩、格輔元、歐陽通、樂思晦、蘇干、李昭德、李元素、孫元亨、石抱忠、劉奇等數(shù)十人；大將則程務(wù)挺、李光誼、黑齒常之、趙懷節(jié)、張虔、勖泉獻(xiàn)誠、阿史那元慶等亦數(shù)十人；庶僚則周思茂、郝象賢、薛顗、裴承光、弓嗣業(yè)、弓嗣明、弓嗣古、郭正一、弓志元、弓彭祖、王令基、崔察、劉昌從、劉延景、柳明肅、蘇踐言、白令言、喬知之、阿史那惠、杜儒童、張楚金、元萬頃、苗神客、裴望、裴璉、韋方質(zhì)、劉行實(shí)、劉日瑜、劉行感、張虔通、云宏嗣、李安靜、裴匪躬、范云仙、薛大信、來同敏、劉順之、宇文全志、柳璆、閻知微等數(shù)十百人，皆駢首就戮，如刲羊豕。甚至邱神績、來俊臣向?yàn)楹蟪鏊懒σ院Τ颊?，亦殺之。其流徙在外者，又遣萬國俊至嶺南殺三百余人。又分遣六御史至劍南、黔中等郡，盡殺流人，皆惟恐殺人之少，劉光業(yè)所殺九百余人，其余少者亦不減五百。雖明祖之誅胡、藍(lán)二黨，不是過也。然此猶曰中外官僚，非戚屬也。

　　越王貞、瑯玡王沖起兵謀復(fù)王室，事敗被誅，于是殺韓王元嘉、魯王靈夔、范陽王靄、黃公撰、東莞公融、霍王元軌、江緒王都、舒王元名、汝南王瑋、鄱旸公諲、廣漢公謐、汶山公蓁、廣都王、恒山王厥、江王知祥及其子皎嗣、鄭王璥、豫章王亶、蔣王煒、安南郡王穎、鄅國公昭、滕王元嬰子六人、紀(jì)王慎之子義陽王琮、楚國公璇、襄陽公秀、廣化公獻(xiàn)、建平公欽、曹王明，及諸宗室李直、李敞、李然、李勛、李策、李越、李黯、李兀、李英、李志業(yè)、李知言、李元貞、鉅鹿公晃等數(shù)十百人，除其屬籍，幼者流嶺表，又為六道使所殺。雖蕭鸞之殺高武子孫，完顏亮之殺太祖、太宗子孫，亦不是過也。然此猶曰李氏宗室，非武族也。

　　武元慶、元爽，則后兄也，惟良、懷運(yùn)，則后兄子也。元慶、元爽尋坐事死。后姊之女為高宗所私，封魏國夫人，后私毒之死，又歸罪于惟良、懷運(yùn)，殺之。然此猶曰異母兄侄，本不相睦也。

　　若高宗子，則后之諸子也。后宮所生忠，已立為皇太子，因武后有子宏，甘讓儲(chǔ)位，改封梁王，乃廢流黔州賜死。澤王上金，后宮楊氏所生，許王素節(jié)，蕭淑妃所生，武三思諷周興誣以謀反，縊素節(jié)于驛亭，上金聞之亦自縊。上金七子、素節(jié)九子并誅，幼者悉囚雷州。然此猶曰非己所生也。

　　太子宏則后親子，立為儲(chǔ)貳，賢德聞天下，以其請(qǐng)蕭淑妃女之幽于掖廷者出嫁，遂惡之，又以其聰睿，不便于己，竟酖之死。宏既死，立其弟賢為太子，亦后親子也，又以觸忌，而使人發(fā)其陰事，高宗欲薄其罪，后日“大義滅親，不可赦！”乃廢為庶人，流巴州，后又遣邱神績逼殺之，并殺其子光順，僅一子守禮，亦幽于宮中，屢被杖。玄宗時(shí)，岐王嘗奏其能知雨旸，帝問之，對(duì)日“臣無他，天后時(shí)被杖創(chuàng)痕，雨則沈懣，霽則佳故耳?！庇种凶谧涌ね踔貪櫍瑒t后孫也，永泰公主，則后女孫也，主婿武延基，則女孫婿也，三人嘗私言張易之等出入宮中，恐有不利。后聞之，咸令自殺。太平公主夫駙馬薛紹，則親女婿也，亦以私怒殺之。此則因縱欲而殺親子孫，天理滅矣！然此猶不便于縱欲而害之也。

　　薛懷義入侍床第，寵冠一時(shí)，至命為行軍大總管，率十八將軍擊默啜，以宰相李昭德、蘇味道為其長史、司馬，可謂愛之極矣。后以嫌，即令太平公主伏有力婦人數(shù)十，縛而殺之，畚車載其尸還白馬寺。斯又情之最篤者，亦割愛而絕其命矣！

　　新唐書謂其“當(dāng)忍斷，雖甚愛不少隱也?！闭媲Ч盼从兄倘艘苍眨?br />
　　案古來太后以縱欲而殺子者，后魏文明馮太后行不正，有內(nèi)寵李奕，獻(xiàn)文帝因事誅之，馮太后遂害帝，然帝非馮后親子也。明帝母靈后胡氏，親生明帝，帝幼登極，太后恣行兇穢，后帝長，母子間起嫌隙，太后乃毒死明帝，后為爾朱榮沈于河，是徒有武后之失德，而無武后之雄才，更不足道也。

　　武后納諫知人

　　武后之淫惡極矣，然其納諫知人，亦自有不可及者。

　　初稱制，劉仁軌上疏以呂后為戒，后即使武承嗣赍敕慰諭之（仁軌傳）。大石國獻(xiàn)獅子，姚奏不貴異物，后即詔止其來使。九鼎成，欲以黃金涂之，亦為諫而罷。（傳）后欲以季冬講武，有司遷延至孟春，王方慶諫“孟春不可習(xí)武?！奔磸闹?。（武慶傳）季秋梨花開，后出以示宰相，皆以為仁及草木，杜景儉獨(dú)以為陰陽不和所致，后曰“真宰相也?！保ň皟€傳）河北民陷契丹者，武懿宗將奏殺之，景儉以為皆迫脅所致，宜原之。王求禮并謂“懿宗遇賊退縮，反加罪被脅之民，請(qǐng)斬懿宗以謝河北?！焙蠹礊樯夂颖薄＃ň皟€、王求禮傳）張庭圭諫造大像，即允之，并召見面慰。（庭圭傳）朱敬則請(qǐng)改嚴(yán)刑從寬政，亦從之。（敬則傳）李嶠請(qǐng)雪舊為酷吏破家者，后未聽，桓彥范等又上十疏，卒從之。（嶠等傳）蘇安桓奏請(qǐng)歸政太子，后亦不怒。然此猶論列朝政也。

　　至其最寵幸而諱之者，宜莫如薛懷義、張易之、張昌宗。然蘇良嗣遇懷義于朝，命左右批其頰，懷義訴于后，后第戒其出入北門，毋走南牙觸宰相。而未聞罪良嗣也。（良嗣傳）懷義度白丁為僧，御史周矩劾之，后曰“朕即令赴臺(tái)?！睉蚜x至，坦腹于床，矩召吏將案之，懷義遽乘馬去，矩以聞后，曰“此道人病風(fēng)，不可苦問，其所度僧，聽卿勘?！本叵づ淞髦?。后矩為懷義所譖免官，亦未聞加以罪也。（矩傳）后晚年尤愛張易之、昌宗兄弟。易之誣奏魏元忠欲挾太子為耐久朋（新唐書魏玄同傳：玄同與裴炎締交，能保終始，故號(hào)耐久朋。）引張說為證，及廷詰，說言元忠無此語，雖貶元忠為高要尉，流說欽州，然未聞致之死也。易之贓賂事發(fā)，為御史臺(tái)所劾，詔桓彥范、袁恕己等鞫之，彥范等奏罪當(dāng)族，昌宗自陳為后煉丹有功，詔雖釋之，然尚以贓賂歸罪于其兄昌儀、同休，而罷其官，亦未聞罪彥范等也。昌宗引術(shù)者占己有天子分，宋璟劾奏，請(qǐng)付獄便窮究，后陽許而令璟出使幽州，別令崔神慶鞫免其罪，璟猶執(zhí)奏昌宗當(dāng)斬，李邕曰“璟言是?！焙箅m不聽，亦未嘗罪璟、邕等也。（昌宗傳）易之引蜀商宋霸子等入宮，宴后前，韋安石奏賤類不宜預(yù)，顧左右逐出之，后更慰免，不聞其罪安石也。（安石傳）然此猶未直陳其淫穢之丑也?！　≈林炀磩t疏諫選美少年，則曰“陛下內(nèi)寵有薛懷義、張易之、昌宗矣，近又聞尚食柳模自言其子良賓潔白美須眉，長史侯祥云陽道壯偉，堪充宸內(nèi)供奉?！被笍┓兑圆跒樗苇Z所劾，后不肯出昌宗付獄，彥范亦奏云“陛下以簪履恩久，不忍加刑?！贝私灾苯液笾嚓擎孕遥尚呖蓯u，敵以下所難堪，而后不惟不罪之，反賜敬則彩百段，曰“非卿不聞此言?！倍诃Z、彥范亦終保護(hù)倚任。

　　夫以懷義、易之等床第之間，何言不可中傷善類，而后迄不為所動(dòng)搖，則其能別白人才，主持國是，有大過人者。其視懷義、易之等不過如面首之類。人主富有四海，妃嬪動(dòng)至千百，后既身為女主，而所寵幸不過數(shù)人，固亦無足深怪。故后初不以為諱，并若不必諱也。至用人行政之大端，則獨(dú)握其綱，至老不可撓撼。陸贄謂“后收人心，擢才俊，當(dāng)時(shí)稱知人之明，累朝賴多士之用?！崩罱{亦言“后命官猥多，而開元中名臣多出其選?！迸f書本紀(jì)贊謂“后不惜官爵籠豪杰以自助，有一言合，輒不次用，不稱職，亦廢誅不少假，務(wù)取實(shí)才真賢。”然則區(qū)區(qū)帷薄不修，固其末節(jié)，而知人善任，權(quán)不下移，不可謂非女中英主也。

　　案魏文明馮后雖毒死獻(xiàn)文帝，然能慈愛獻(xiàn)文之子孝文帝迄于成立，孝文雖御極而性謙謹(jǐn)，事皆決于太后，太后多智猜忍，殺戮賞罰，決于俄頃。王睿出入臥內(nèi)數(shù)年，便為宰輔，李沖以才見任，亦由幃幄之寵，錫賚不可勝計(jì)，然后性嚴(yán)明，左右有過，動(dòng)加捶楚，尋又待之如初，或更加富貴，故人人懷于利，至死而不思退。太后又外禮人望元丕、游明根等，每至獎(jiǎng)美王睿等，輒引丕等參之，以示無私。

　　改惡人姓名

　　惡其人而改其姓名，蓋本于左傳所云梼杌、饕餮、渾沌、窮奇之類，然此但加以惡稱，非易其氏名，且非朝制也。其改為惡姓惡名者，王莽以單于囊知牙斯不順，命改匈奴單于為降奴單于，此已開其端。后漢桓帝誅梁冀，惡梁姓，時(shí)鄧后猶冒梁姓，乃改后姓為薄，此改姓也。吳孫皓殺何定，以其惡似張布，乃改定名為布，此改名也。（孫峻、孫琳專權(quán)肆惡，伏誅，吳主孫休削其宗室屬籍，但稱故峻、故琳，此另是一法。）晉成帝時(shí)，南頓王司馬宗有罪，誅貶其族為馬氏。宋竟陵王劉誕反，伏誅，孝武帝改其姓為留氏。（留與劉同音也）又改晉熙王母謝氏為射氏。齊明帝殺魚腹侯子響，改其姓為蛸氏。（蛸與蕭同音也）梁武帝弟子正德奔魏，尋又亡歸，帝改其姓為背氏。豫章王綜奔魏，帝惡其悖逆，改其子直為悖氏。武陵王紀(jì)起兵被誅，元帝改其姓為饕餮氏。隋楊元感反，伏誅，煬帝改其姓為梟氏。唐高宗王皇后、蕭良娣為武后所殺，武后改王皇后姓為蟒氏，蕭良娣姓為梟氏。武后又殺其侄武惟良、武懷運(yùn)，皆改姓蝮氏。革命后，瑯玡王沖、越王貞起兵復(fù)唐，事敗被殺，皆改姓虺氏。連坐之韓王元嘉、魯王靈夔、范陽王靄、黃公撰、東莞公融、常樂公主，亦改為虺氏。契丹首領(lǐng)李盡忠及孫萬榮反，后遣兵討之，改李盡忠為李盡滅，孫萬榮為孫萬斬。突厥默啜入寇，改其名曰斬啜。又骨咄祿入寇，改其名曰不卒祿。中宗時(shí)，成王千里欲誅武三思黨宗楚客等，不克被誅，改姓蝮氏。玄宗初，太平公主謀逆，竇懷貞懼罪投水死，追戮其尸，改姓毒氏，宗室李晉亦與太平之謀被誅，改姓厲氏。皆亂世不經(jīng)之陋例也。（清世宗雍正罪其八弟允?、九弟胤?，易名為阿其那、塞斯黑，滿語為豬、狗之意，亦為亂世不經(jīng)之陋例耶？）

　　朝賀近臣先行禮

　　朝賀時(shí)，近御諸臣須于殿陛侍班，故先于內(nèi)殿行禮，然后隨至正殿。此制蓋自唐武宗始。會(huì)昌元年，中書省奏“元日御含元殿，百官就列，惟宰相及兩省官皆于未開扇之前立欄檻內(nèi)，及扇開，即侍立于御前，是宰相近臣轉(zhuǎn)不得行禮。請(qǐng)御殿日，宰相兩省官在香案前侍立，俟扇開，即再拜，拜訖，升殿侍立，然后百官行禮?！睆闹?。

　　大臣搜檢

　　漢制：大臣劍履上殿者，例帶木劍，不得有兵刃。蓋防微杜漸之意。魏晉以來，遂著令進(jìn)見者必先搜檢。雖宰相不免焉。唐文宗始命停之，詔曰“任則不疑，疑則不任。乃自魏晉以來，虛儀檢索，舊習(xí)尚存。朕方推大信，況吾臺(tái)宰，又何間焉。自后紫宸坐朝，眾寮既退，宰臣復(fù)進(jìn)奏事，其監(jiān)搜宜停。”（本紀(jì)）可知此詔以前，大臣搜檢，久成故事，君臣一體，何至猜防若此？此文宗可謂知政體矣。然如金熙宗時(shí)，海陵為相，與十余人帶刀入宮，侍衛(wèi)等見以為常，遂成弒逆，是亦不可過于闊略也。

　　度牒

　　宋時(shí)，凡賑荒興役，動(dòng)請(qǐng)度牒數(shù)十百道濟(jì)用，其價(jià)值鈔一、二百貫，至三百貫不等。（僧道出家的證明文件，上載僧道本籍、俗名、年齡、所屬寺院道觀、師名及官署關(guān)系者的連署，可免徭役。）不知緇流（僧尼）何所利而買之？及觀李德裕傳而知唐以來度牒之足重也。徐州節(jié)度使王智興奏“準(zhǔn)在淮泗置壇，度人為僧，每人納二絹，即給牒令回。”李德裕時(shí)為浙西觀察使，奏言“江淮之人聞之，戶有三丁者，必令一丁往落發(fā)，意在規(guī)避徭役，影庇貲產(chǎn)，今蒜山（地名）渡日過百余人，若不禁止，一年之內(nèi)，即當(dāng)失卻六十萬丁矣！”據(jù)此，則一得度牒，即可免丁錢、庇家產(chǎn)，因而影射包攬可知，此民所以趨之若鶩也。然國家售賣度牒，雖可得錢，而實(shí)暗虧丁田之賦，則亦何所利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