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山學(xué)案全祖望補(bǔ)本 兼山學(xué)案表 郭忠孝子雍謝諤歐陽樸 （伊川門人。）孟程 （安定、濂溪再傳。）左揆 曾震（子）克己 （子）克允 （子）克寬 （子）克家 曾機(jī) 曾雩 黎立武 （二郭續(xù)傳。） 蔣行 邵伯溫（別見《百源學(xué)案》。） （兼山同調(diào)。） 兼山學(xué)案序錄 祖望謹(jǐn)案：兼山以將家子，知慕程門，卒死王事。白云高蹈終身，和靖所記黨錮后事，恐未然也。郭門之學(xué)雖孤行，然自謝艮齋至黎立武，綿綿不絕。述《兼山學(xué)案》。（梓材案：兼山、白云父子及謝先生傳，黃氏補(bǔ)本附列《伊川學(xué)案》，謝山則別為《兼山學(xué)案》。） ◆伊川門人（胡、周再傳。） 提刑郭兼山先生忠孝 郭忠孝，字立之，河南人。受《易》、《中庸》于小程子。以蔭補(bǔ)官，第進(jìn)士，不忍去親側(cè)，多仕于河南管庫間。宣和中，為河?xùn)|路提舉，忤宰相王黼，免。靖康初，召為軍器少監(jiān)。入對(duì)，斥和議，陳追擊之策，謂「兵家忌深入，若不能擊其歸，他日安能御其來」，復(fù)條上戰(zhàn)守十余事，不用。改永興軍路提點(diǎn)刑獄，措置保甲。金人犯永興，與經(jīng)略使唐重分城而守，城陷，與重俱死之。贈(zèng)太中大夫。子雍。 附錄 朱子《伊洛淵源錄》曰：郭立之忠孝，宣徽使逵之子，事見《伊川年譜》。祁寬記尹和靖語云：「忠孝每見伊川，問《論語》，伊川皆不答。一日，語之曰：『子從事于此多少時(shí)﹖所問皆大，且須切問近思！』」《外書》云：「郭忠孝議《易傳序》曰：『易即道也，又從何道﹖』或以問伊川，伊川曰：『人隨時(shí)變易為何﹖為從道也。』」今觀忠孝所著《易書》，專論互體、卦變，與《易傳》殊不同。然其子雍辯《年譜》所記事甚詳，未知孰是。 黎立武曰：楊氏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游氏曰：「以德行言曰中庸，以性情言曰中和?！构稀吨杏拐f》謂：「中為人道之大，以之用于天下國家。」又云：「極天下至正謂之中，通天下至變謂之庸?！股w兼山深于《易》，故得《中庸》之義焉。兼山登程門，終始中庸之道，體用之說，實(shí)得于心傳面命者也。程子嘗為《中庸》作注，至是焚稿而屬兼山以書傳之。乃知游氏、楊氏所得于師者，初年之論也。 ◆兼山同調(diào) 修撰邵子文先生伯溫（別見《百源學(xué)案》。） ◆兼山家學(xué)（胡、周三傳。） 隱君郭白云先生雍 郭雍，字子和，兼山之子。幼傳父學(xué)，隱居峽州，號(hào)白云先生。干道中，崍守任清臣、湖北帥張孝祥薦，征召不起，賜號(hào)沖晦處士。孝宗稔知其賢，問侍講謝諤曰：「郭雍學(xué)問甚好，向曾見程頤否﹖」諤奏：「雍父忠孝嘗事頤，雍所傳蓋得于父?！褂谑敲谥菘q時(shí)致禮存問。淳熙中，封頤正先生，又令部使者就問先生所欲言，時(shí)年八十有三。學(xué)者述其言曰：「《易》貫通三才，包括萬理。包犧氏之畫得于天，文王之重得于人。犧畫為天，天，君道也，故五之在人為君。文重為地，地，臣道也，故二之在人為臣。以上下二卦別而言之如此。合六爻而言，則三、四皆人道也，故謂之中爻?！陡伞贰涸嗬憽唬踉凰牡?，后又曰『干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又觀『利牝馬之貞』，『利君子貞』，則是以四德為二義也?！陡伞?，陽物也；《坤》，陰物也。由干一卦言之，則元亨陽之類，利貞陰之類也。是猶春夏秋冬雖為四時(shí)，由陰陽言之，則春夏為陽，秋冬為陰也。天之所謂元亨利貞者，如立天之道陰與陽之類也。地之所謂元亨利貞者，如立地之道柔與剛之類也。人之所謂元亨利貞者，如立人之道仁與義之類也。又《坤》之六五，《坤》雖臣道，五實(shí)君位，雖以柔德，不害其為君，猶《干》之九二，雖有君德，不害其為臣。故《干》有兩君德而無兩君，《坤》有兩臣德而無兩臣。六五以柔居尊，下下之君也。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也。下下本《坤》德。黃，中色也；色之至美也；裳，下服也；是以至美之德而下人也?！浩浒l(fā)明精到如此。卒，年九十七。 郭氏傳家易說自序 《易》道冥昧于鴻荒之世，包犧氏始畫而明之，歷數(shù)千年，概見于圣人行事，而述作無聞焉。文王重之，然后煥然成章，此文王之所以為「文」也。迨《春秋》時(shí)，大道不行，獨(dú)卜筮行于世，孔子于是作《傳》，大明其道，然后天下復(fù)知文王之《易》為大道之書。故自開辟以來，力舉斯道而明之者，三圣人而止耳。觀三圣人之為心，所以曉天下萬世者，亦可謂至矣。自孔子歿，微言復(fù)絕。至秦、漢間，斯道大否。漢興，諸儒僅能訓(xùn)詁舉大義，或復(fù)歸于陰陽家流，大失圣人言《易》之旨。正始中，王輔嗣一切革去，易以高尚之言。然輔嗣祖述虛無，其辭雖美，而無用于天下國家。于是《易》為空言矣，又非三圣人所謂《易》之道也。虛無之學(xué)，流弊至今，卒無以正之，茲大道所以不明歟！大抵自漢以來，學(xué)者以利祿為心，明經(jīng)秖欲取青紫而已，責(zé)以圣人之道，固不可得而聞也。宋興百有余載，有明道、伊川二程先生、橫渠張先生出焉，監(jiān)前世儒者之弊，力除千余載利祿之學(xué)，直以圣人為師，斯道為己任，豈非古之所謂豪杰之士也哉！其于孟氏之功，圣智、巧力之間而已。先人受業(yè)伊川先生二十余年。雍始生之時(shí)，橫渠、明道久已謝世，甫四歲而伊川歿。獨(dú)聞先人言，先生之道，其所學(xué)，所行，所以教授，多見于《易》與《春秋》、《中庸》、《論語》、孟氏之書，是以門人悉于此盡心焉。且自周公歿，大道不行，五百余歲而得孔子?？鬃託{，百有余歲而得孟子。去圣人世如此未遠(yuǎn)，而道之難明亦已甚矣！況于孔子歿后千五百余年，而三先生欲力復(fù)圣人之道，其難矣哉！夫先知先覺之士，曠世無有，將使百世之下聞?wù)吣慌d起，豈非三先生之力也歟！雍不肖無聞，甘與草木同腐久矣。重念先人之學(xué)，殆將泯絕，先生之道，亦因以息，惟懼無以遺子孫。于是潛稽《易》象，以述舊聞，用傳于家，使毋忘先生之業(yè)。道雖不足，志則有余矣。孟子所謂「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者，其庶幾歟﹖ 傳家易說總論 上下二經(jīng)，自《序卦》已分，其來尚矣！傳者謂今之《周易》，乃孔子所傳文王《易》也?！敢住拐?，體常盡變，其用不窮之義。經(jīng)曰：「《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股w言常道之窮，必繼之以變，是以通久。故《易》以變通為義。大抵道適變則可用，可用則通久而為《易》。未適變，則不可用，非《易》也。太極之道，初不可有，而《易》能有而用之者，包犧、文王之力也。是故《易》者，用也，用之之書也。舉而用之，大小不同，斯則在人。然則變而通之，然后盡其利。是以論其道，則未始系于圣人及書之有無，惟圣人憂患后世之深，恐不復(fù)聞也，故明其道而載之于此。自包犧畫八卦而卦之名立，文王重之為六十有四卦，然后《易》之名出焉?！兑住分觯缓笾^是道為《易》之道也。是則卦名始于包犧，而《易》名始于文王。卦也，爻也，圣人能畫之，重之，名之耳。因其畫之，重之，名之，故為作《易》之圣人。作《易》者，作是書也。是書之道具于未有天地之初，非包犧、文王所能作也。后世圣人又因文王之《易》，以周題之，所以別夏、商二代。夏曰《連山》，商曰《歸藏》，而不名曰《夏》、《商易》者，時(shí)未有《易》之名故也。《連山》以《艮》為首，主名山川，禹之功也，《歸藏》以《坤》為首，成湯黜夏命，造攻自鳴條之義也。故孔子曰：「我欲觀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征也，吾得《坤干》焉?！埂吨芤住芬浴陡伞窞槭祝耐跞痔煜掠衅涠?，以服事殷之道也。故《系辭》首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勾讼滴耐酢吨芤住分o也。（《易》。） 皇之道簡于帝，帝之道簡于王。非圣人有意于其間，時(shí)焉而已。書契之作，始自八卦，而后世不勝其繁者，蓋惟天地有萬古不易一定之體，而人則生生無窮，故自至繁，是為人事必然之理。上古之時(shí)，天道勝人，人知有天，而不知其它也。故包犧氏始畫八卦，其意若曰：是道之一，列而有三，如是而天，如是而地，如是而人。天道主覆，故畫于上；地道主載，故畫于下；人道財(cái)成輔相，故畫于中。于是自任以財(cái)成輔相之道而配天地焉者，包犧畫卦之道也。然天道不以天高而大于地，地道不以地廣而大于人，人道不以人微而小于天地，故三畫皆無差殊。要其至也，混而為一，復(fù)于太極，故名曰卦。然則卦者，太極之一耳?；虬耍蛄兴?，曰道曰事，大小不同，其于太極，名易而實(shí)存也。非若三才之分太極，名實(shí)俱易矣。是以圣人經(jīng)以三才而太極分，緯以八卦而太極復(fù)。一經(jīng)一緯，而六十四卦由之以備，天下之能事畢矣。所以太極為《易》之體，而《易》者用太極之名。太極之道，方其混然一成，物莫能破，人安得而用之﹖及乎包犧判而三之才之，離為八，文王重而六之，離為六十四，然后天下后世以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始可得而議矣。非天下之至圣，其孰能與于此！ 八卦之時(shí)，天道純?nèi)?，故其名卦必備三才之義。曰乾坤震巽坎離艮兌為八卦之名，與八者之名所以總謂之卦者，凡九字，不可以常義膚淺訓(xùn)釋。蓋出于上古之言，文王、孔子能通之者也。雖因孔子以卦之才德言之，知為干健、坤順、震動(dòng)、巽入，終莫能究其義。而后世或謂「卦者掛也」，其言如此，豈能盡圣人之意哉！大抵《易》之為義易通，而卦之為義難得。卦也，畫也，象也，蓋自道而一變?yōu)楫嫞蚨上?，畫、象具而成卦，使萬世之下，復(fù)由卦以知象，由象以知畫，由畫以明道，此圣人之意也。然終莫知上古之時(shí)，卦為何訓(xùn)。乾坤八字出于包犧，卦之一字出于包犧之后圣人名之。其余五十六卦及《易》與元亨利貞，皆命于文王，凡六十一名，可以意義訓(xùn)釋。其卦名或具三才，或在人物，或以道德，或寓時(shí)事，命名不同，皆可考而知。蓋中古之言，后世之所通也。上古、中古之名，于是較然可見。則知包犧之畫，八卦而已，而文王重卦，又何疑焉。包犧氏之前，有聲而無畫；包犧之時(shí)，有畫無字，即干也；文王之時(shí)，畫字具有，六十四卦之畫即六十四卦之字；后世以易字明，故于畫之下重字以明之。且包犧氏以天地人之三而其道一，故三畫而成一卦。畫有奇耦，故有乾坤：窮則盡變，故有六子。乾坤六子，包犧初不能加損益也。天以是示之，因以是明之耳。故包犧之畫，得于天而明天；文王之重，得于人而明人。得于天者，亦知地道人道之一也，是以三奇為干而地道存焉，三耦為坤而天道存焉，一奇一耦終不可以成卦也。得于人者，知太極生天地，天地生人，有天而無地，人無得而生也，故以包犧之畫在上為天，文王之重在下為地，天地設(shè)位而后圣人成能于其中。天有氣，地有形，人得天之氣以生，得地之形以成，必兼三才而兩之，然后人因天地以生矣。此文王重卦之義也。揲蓍者分而為二以象兩，然后掛一以象三，蓋因于重卦之義。且包犧之畫為天，天，君道也，故五之在人為君。文王之重為地，地，臣道也，故二之在人為臣。以上下二卦別而言之如此。合六爻而言之，則三、四皆人道也，是則謂中爻，《系辭》曰：「雜物撰德，辨是與非，則非其中爻不備?！构时M人事之變，以二、三四、五為主，初上終始之而已。然終始之亦位也，故曰「六位時(shí)成」，「六位成章」。（以上《卦》。） 包犧氏畫卦之始，其畫雖具三才，而卦之天地未判，無九六、六位之別。文王重卦之后，然后天地判而有九六，人道成而著六位，此周公明六爻之義也。何謂天地判而有九六﹖《系辭》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勾颂斓刂鷶?shù)也。合一、三、五為九，天數(shù)也。天本干，故干稱九。合二、四為六，地?cái)?shù)也。地本坤，故坤稱六。此列六爻之后，圣人稱九六之旨也。是以揲蓍之法，老陽三十有六，揲以四象而得九；老陰二十有四，揲以四象而得六。故九為干爻，三十六為干策；六為坤爻，二十四為坤策。此后世圣人衍九六之道也。包犧肇三才之微，獨(dú)畫天卦，方知三才為一道。故必文王重卦之后，天地上下二卦既具，而后九六可生焉。九六既生，而后大衍之法立。此圣人作《易》之序也。何謂人道成而著六位﹖一卦之象，雖備三才，而六畫之后，圣人道在成能，欲用于天下萬世，故舍天地而獨(dú)明人道，是以六爻皆人位，其辭皆人事。故文王之治，同天之載，而周公之禮樂法度粲然具備者，盡人道也。此圣人著六爻之義也?！断缔o》曰：「二多譽(yù)，四多懼?！埂溉鄡?，五多功?！勾撕笫朗ト艘匀说烂髁持f也。是則有畫而后可重，重而后有九六，有九六而后有六位，有六位而后可系辭，《彖》、《象》、《文言》。故方畫重九六之際，皆統(tǒng)明三才；及六位系辭、《彖》、《象》之后，一以人道為主，人道至此而后明矣。此四圣成始成終之道也。然前乎周公，畫卦之時(shí)，爻具于畫，不復(fù)重見也。至周公列之于下而系以辭焉，《易》于是始備矣。而明其道傳其教者，孔子也。故必一圣人畫之，一圣人重之，一圣人列于爻，一圣人垂其教，則道無余蘊(yùn)矣。使包犧重之，非包犧也，三王之道也。使文王爻之，非文王也，周公之道也。圣人隨時(shí)之義，蓋不然矣。故自太極之始，包犧象三才之道，文王盡三才之義，周公列三才之事，孔子著三才之教，皆隨時(shí)之義也。然孔子之于文王，猶文王之于包犧也，周公特終文王之一事耳。故古人獨(dú)稱「三圣」者，以此。（《爻》。） 《系辭》曰：「《彖》者，言乎象者也。」又曰：「《彖》者，才也?！埂陡伞分?，六奇是也；《干》之《彖》，言六奇之義也。《干》之才，大而健是也；《干》之《彖》，言大健之義也。故觀乎《彖辭》，則一卦之義思過半矣。然先儒以文王《卦辭》為《彖辭》，蓋以孔子不當(dāng)自言「觀乎《彖辭》則思過半」也。此大不然?？鬃又跺琛?，正論一卦之象及釋文王之辭。非孔子之《彖》，則卦象與文王辭不可通矣。蓋文王之辭，旨意深隱，出于憂患之言，雖使知者觀之，豈能思過半哉﹖必觀孔子《彖辭》，然后一卦之義有思過半之理?？鬃幼鳌跺琛罚疽源狗ê笫溃麑W(xué)者先盡心于《彖》，然后可明重卦之象及通文王之辭。則「思過半」之言，乃孔子自明作《彖》之意，及示學(xué)文王《易》之要法也。（《彖》。） 《系辭》曰：「《易》者，象也。」又曰：「圣人立象以盡意?！股w以《易》之意不可得而盡，故有象以盡之也。意不可盡，徒玩其辭，皆空言耳，如是則不可以訓(xùn)天下后世，而作《易》之道絕也，此圣人立象之旨也。經(jīng)曰：「見乃謂之象?！谷粍t使斯道之可見者，無非象也。故象非一義，四圣人之象不同。卦之三畫，包犧之象也；重之為六，文王之象也；次為六位剛?cè)?，周公之象也；在《干》則自「天行健」至于「天德不可為首」，孔子之象也。三、六之象，以卦為主；六位剛?cè)嶂?，以爻為主；孔子之象，以辭為主。所主不同，其為盡意一也。故辭有不能盡者求之爻，爻有不能盡者求之卦，則《易》之意無余蘊(yùn)矣。然則象也者，豈為天為地、為馬為牛而已乎！天地牛馬，有乾坤之象者也，非乾坤之象止于天地牛馬而已也。故知《易》之為書，其意其辭皆由象出，未有忘象而知《易》者。如首腹馬牛之類，或時(shí)可忘，此象之末者也。 歐陽文忠公言《彖》、《象》、《文言》雜入卦中者，自費(fèi)氏始；王弼為注，亦用《彖》、《象》相雜之經(jīng)?？肌顿M(fèi)氏傳》曰：「徒以《彖》、《象》、《系辭》十篇、《文言》解說上下經(jīng)?！褂^今之《易》，十篇未嘗盡入卦中，則非費(fèi)氏明矣。孔穎達(dá)言孔子《象辭》在六爻經(jīng)辭之后，及王輔嗣以為《象》者本釋經(jīng)文，宜相附近，其義易了，故分爻之《象辭》各附其當(dāng)爻下言之，猶如杜元?jiǎng)P注《左傳》，分經(jīng)之年與傳相附。觀此，則《小象》固已先在卦中，弼又雜之爻中也。其《彖》與《大象》、《文言》，終莫可考。（以上《象》。） 《易》有《彖》，所以明成卦之才；有《象》，所以盡作《易》之意。又為《文言》，所以釋一卦之辭，然獨(dú)著于《干》、《坤》二卦者，言辭在圣人，道之易明者也。學(xué)者考諸《彖》、《象》，智之可及也?？鬃釉唬骸概e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fù)?！褂种^：「賜也，告諸往而知來?！股w有不腃其言者，言之終不可盡。學(xué)者觀《干》、《坤》二卦《文言》，觸類而長之可也。（《文言》。） 包犧畫卦，初無《系辭》；文王、孔子之言，皆《系辭》也。故孔子曰「系辭焉以斷其吉兇」，「系辭焉以盡其言」，則卦爻之辭皆是也。今獨(dú)以此上下二篇稱《系辭》者，蓋卦辭、爻辭，文王、周公之《系辭》也；此上下二篇，孔子之《系辭》也。又于《十翼》之中，獨(dú)此二篇泛論大道，為諸卦之統(tǒng)要，與《彖》、《象》、《文言》之辭異，故獨(dú)曰《系辭》，所以尊崇孔子之辭，與文王等也。觀其言，廣大而備，變通而神，思而精，皆《彖》、《象》、《文言》、《序卦》、《說卦》之所不能盡者，非圣人，孰能與于此哉！微此，則《易》道絕矣。 何氏謂上篇明，下篇明幾；或以篇論《易》之大理，下篇論《易》之小理；孔穎達(dá)言上下無異義，直以編重大，是以分之。今觀上篇，自「天尊地卑」至「存乎德行」，篇章相次，事理大小，皆有條理，不可紊亂。次章之言，皆前章所未盡。至「存乎德行」，則《易》道備矣。下篇復(fù)起其說，前后相次，復(fù)如上篇。是則初為二篇，非后人妄分也。 諸儒分章不一，孔穎達(dá)定以上篇十二章，下篇九章。然章有甚大甚小，有可分不可分者，似不止此二十一章。故有文意未斷而章分，有才一二句而文意斷、不相續(xù)者，豈能拘以二十一章也﹖ 上篇所言，多《易》道之大者，與其精微神變之用。下篇多卦義，及上所未終，粗顯之說，又不可不明之者。則上下二篇略有辨也。且上篇言「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以其有是言，故下篇可言「八卦成列，象在其中；因而重之，爻在其中」也。上篇言「干以易知，坤以簡能」，至「易簡而天下之理得」，以其有是言，故下篇可言「夫干確然示人易矣，夫坤隤然示人簡矣」也。孔穎達(dá)謂：「『天地之道，貞觀者也；日月之道，貞明者也』，此豈復(fù)為《易》之小事﹖」然貞觀貞明，特引天地日月以明吉兇貞勝之辭，非在《易》之義，又不若「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shí)，陰陽之義配日月，易簡之善配至德」，為《易》之道也。觀此數(shù)義，則二篇精粗，略可見矣。（以上《系辭》。） 《說卦》，論八卦之道德與其象義情性也。然則六十四卦亦有是乎﹖蓋六十四卦各具于《文言》、《彖》、《象》、《雜卦》之中矣。至萬物象類，如《履》之為虎，《漸》之為鴻，《中孚》之鳴鶴，《小過》之飛鳥，《井》之為井，《鼎》之為鼎，皆是也。其象不可盡言，故于是數(shù)卦略明之?！断缔o》曰：「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斯其所以難言也。故曰「書不盡言?！梗ā墩f卦》。） 孔穎達(dá)曰：「六十四卦，二二相耦，非覆即變。覆者，表里視之，遂成兩卦，《屯》、《蒙》、《需》、《訟》之類皆是也。變者，反復(fù)惟成一卦，則變以對(duì)之，《干》、《坤》、《坎》、《離》、《大過》、《頤》、《中孚》、《小過》八者皆是也?！勾松w卦變反對(duì)之象，先天之學(xué)詳矣。雖出于變象，豈無其序哉﹖故圣人所以序之也。八卦之序有二：「帝出乎震」一章，八方之序也。「干，天也」一章，成卦先后之序也。先序八卦于上，故序六十四卦于此。八卦序包犧之道，六十四卦序文王之道也。道至難明也，圣人判之為三才，離之為八卦，使有目者可見，有耳者可聞，亦云至矣。于是又為之說，為之序，三才八卦之道，纖介不遺。而言《易》者尚或滯于空言而乘亂正道，或溺于術(shù)數(shù)之用，不明三圣人之大旨，斯學(xué)者所宜深戒也。（《序卦》。） 卦之性情與其為德之不同，八卦則見于《說卦》，六十四卦則見于《雜卦》?？鬃佑诎鼱拗?，詳盡于《說卦》，皆文王所未嘗明之者，故不得不詳也。于文王之道，則具于《序卦》、《雜卦》之中，其象則于諸卦《大》、《小象》，而《系辭上》、《下》則兼統(tǒng)之。（《雜卦》。） 附錄 葉水心為蔣行簡志曰：郭白云言「艮者限也」。夫艮有止而無限。茍虞其未至于無欲也，而限以止焉，則或可矣，然非止之正也。 ◆白云門人（胡、周四傳。） 學(xué)士謝艮齋先生諤 謝諤，字昌國，新喻人也。幼敏慧而愿愨，過目不忘，有志圣賢之學(xué)。成紹興進(jìn)士，攝樂安尉。境內(nèi)多盜，先生條上二十策，大要使其徒相糾而以信賞隨之，群盜盡散。移吉州錄事參軍。初，吉囚死者裹以鞂，先生請(qǐng)取船官棄材為以斂之。吉囚無暴骨，自此始，陳氏訴其童竊財(cái)匿民家，辭頗過實(shí)，帥龔茂良怒，欲坐以罪。先生列其不然，陳氏得免，而茂良亦以是知先生，干道四年，廬陵饑，老幼萬余守譙門求振廩，官吏失措，。先生植五色旗，分部給糶，頃刻而定。知分宜縣，縣負(fù)郡十萬緡，而歲常賦外，又征月椿緡錢二萬，先生請(qǐng)于監(jiān)司免之，未得報(bào)，以丁艱去。服除，三遷至監(jiān)察御史，卒請(qǐng)免分宜月椿，并秀之華亭亦減之。力陳義役之便。湖州安吉稅絹，向用粗絲，名曰屑絹，有司欲更之，先生言安吉已輸綢，又輸綾，宜稍寬其絹，得如故。遷殿中侍御史，言：「士大夫習(xí)貪恣而廢廉謹(jǐn)，習(xí)刻薄而鮮寬厚，習(xí)汰侈而恥節(jié)儉，習(xí)輕率而昧詳審，習(xí)詐偽而罕真實(shí)，習(xí)隱蔽而忘忠純，宜如成湯制官刑以儆之?！勾疚跏?，如越州、廣德軍之和買。又陳論：「已然之惡為易見，未然之奸為難知。奸者，冥于心而晦于者也。」上賑濟(jì)七策。時(shí)孝宗重言路、嘗曰：「學(xué)術(shù)正則議論正，議論正則是非公?！褂谑且韵壬耢o正大，除右諫識(shí)大夫。次年，兼侍講。先生奏：「帝王之學(xué)，稽古為先?！读?jīng)》皆古也，而《尚書》為先，可以證后世得失?！股显唬骸溉司恢獙W(xué)，則自怠。如唐太宗功非不高，恨不知學(xué)?！瓜壬蜓裕骸甘聼o大小，在乎立本救弊而已。陛下每言執(zhí)中，果中，則自然本立而弊除?！股显唬骸鸽拮钕惨烈⒏嫡f所學(xué)，得事君之道?！瓜壬唬骸敢?、傳固善，然非成湯、武丁信用之，亦安能致治。」嘗因夕對(duì)，及邊事，上有乘機(jī)會(huì)之諭，先生對(duì)曰：「機(jī)會(huì)雖不可失，亦戒輕舉?！股显偃Q善。一日與先生論性，上曰：「朕每愛孔子『相近』及『上智下愚不移』之說，簡而易明。知卿嘗從郭雍，有得于此。郭雍曾見程頤乎﹖」對(duì)曰：「雍父忠孝嘗事頤。時(shí)雍尚幼，蓋得其傳于父耳?！褂谑羌淤n雍為頤正先生。光宗登極，獻(xiàn)十箴，一曰：「業(yè)成而難，其敗或易；兢兢保之，?？质嫛！苟唬骸傅郎鹾喴祝谧鹚?；帝王之學(xué)，匪藝匪文。」三曰：「畏天之威，立德為最；水旱雷風(fēng)，天之仁愛。」四曰：「存心公正，治之所起；毫厘之私，患及千里?！刮逶唬骸竿p不勸，妄罰不畏；賞罰大權(quán)，以妄為忌?！沽唬骸肛澙襞懊?，戒在莫聽；獎(jiǎng)廉以激，捷于號(hào)令?！蛊咴唬骸该裰部?，幽遠(yuǎn)難知；日訪月問，猶恐或遺?！拱嗽唬骸肛?cái)在天下，理之以義；未聞刻斂，其罪在吏?！咕旁唬骸竵y之所生，非止夷狄；奸回諂諛，尤害于國。」十曰：「自治十全，可以理外；重乃馭輕，輕動(dòng)為害。」又論治天下必有家法，乃為長久之計(jì)。時(shí)李后尚未有形彰著，而先生若有以默識(shí)其微者。又乞舉人望以聳民聽。又陳「二節(jié)三近」之說：「所當(dāng)節(jié)者，宴飲也，妄費(fèi)也。所當(dāng)近者，執(zhí)政大臣也，舊學(xué)名儒也，經(jīng)筵列職也?！惯w御史中丞。會(huì)薛叔似等補(bǔ)卿監(jiān)，因言：「壽皇復(fù)置補(bǔ)闕拾遺之官，用意甚遠(yuǎn)，今名遷之而實(shí)棄之，非新政所宜?！箼?quán)工部尚書，力請(qǐng)祠；以煥章閣直學(xué)士知泉州，又辭，得請(qǐng)，奉祠。紹熙五年，卒。先生慈祥孝友，助以學(xué)力，志于仁，勇于義，躬自厚而不責(zé)于人，雖臧獲亦以忠恕待之。嘗曰：「吾自得頤正先生簡易之說，終身用之不盡。」其在言路，務(wù)持大體，不輕言人過，而名德之重，人自服之。楊公誠齋少許可，其所重者，晦庵、南軒之外，必曰艮齋先生。是時(shí)伊洛之說盛行、各有門墻。先生為郭氏世嫡，顧不言而躬行。弟子數(shù)百人，隨材教之，而未嘗與世之講學(xué)者角異同，然學(xué)者無不稱為艮齋先生。周益公嘗于孝宗前薦先生，上曰：「是所謂艮齋者邪﹖」對(duì)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朕見其《圣學(xué)淵源》五卷而知之?！蛊錇槲牡脷W、曾之法，所著有《艮齋集》四十卷，《詩》、《書解》各二十卷，《論語解》二十卷，《左氏講義》三卷，《柏臺(tái)》、《諫垣奏議》各五卷，《經(jīng)筵總錄》三卷，《孝史》五十卷，其余百數(shù)十種。晚年嘗居桂山，學(xué)者或亦稱為桂山先生。朱子嘗過之，見其破屋蕭然，嘆息以為不可及。 艮齋先生語 《艮》者，圣人之止?！丢⊥?，圣人之動(dòng)。 人之立志，要以圣賢自期。毫末私意不介胸中，然后能與圣賢相似。 有直諫，有寓諫。直諫者言之難，受之尤難。寓諫則易。 《無逸》「嗣王其監(jiān)于茲」，「監(jiān)」之一字，帝王治功根本。由三代以監(jiān)戒之辭為常，所以治多而亂少。 艮齋二銘 仁義忠信，蓋無常名。由近而推，則勇于行。 出門萬里，其涂蕩蕩。用震以干，是曰妄。 知州蔣先生行簡 蔣行簡，字仲可，永嘉人也。于薛公艮齋為寮，在婦翁孫汝翼帥幕中亦嘗聞袁氏之學(xué)，而其后歸于郭氏。以進(jìn)士累官滁州判。完顏亮南下，督運(yùn)天長，或言敵兵至矣，同行者欲棄芻茭而逝，先生曰「毋遽走，急燔之！」敵見火大起，不進(jìn)。已而有以擅焚糧劾之者，制使劉锜曰：「此真知兵也?！怪｛}縣，太守謂曰：「縣壞久，應(yīng)輸州用經(jīng)總數(shù)巨萬。得材令，儻補(bǔ)足乎﹖」先生正色拒之。已而一切節(jié)省，舊欠竟補(bǔ)，而新錢亦且有余。及季年，余錢逾萬。通判行縣知之，促令具鈔，先生曰：「此夏稅錢，代者事耳！」通判曰：「使君方以善理財(cái)薦，君何必留錢為后人﹖」先生駴曰：「善理財(cái)，豈美名歟！」通判慚而止。還朝，上所著《樞言》五十篇。通判興國，大旱且疫，空常平以救之，施醫(yī)藥，嘗夜半宿村舍。累官知沅、辰、灃、靖、峽五州。王、周兩丞相皆知其惠政，欲留為郎，先生辭曰：「重內(nèi)輕外，今之陋也。吾老矣，不任朝謁?！怪５赂雽?duì)，為光宗言：「百姓困悴可哀。果、閬大軍錢比他郡獨(dú)重。峽州茶租，均之客戶，興國馬料，敷于五等。衡、袁歲取曲引，贛、吉日較贓罰，江東白收板帳，湖南倍折冬苗。夏絹和買，已非正賦，復(fù)有軍衣和買。糯米科折，止為省務(wù)，復(fù)有覆紐價(jià)錢。此類聞一知十，民何以堪！今大吏無不言州縣窘迫，以臣所見，誠有窘迫之縣，曾無窘迫之州。占吝公事，視同己物，狼心不厭，雖與數(shù)州，窘自若也。臣欲擇朝士曉暢民事者，先于一路考財(cái)賦所從，孰經(jīng)常，孰橫斂，某創(chuàng)支者，一切論奏蠲除?！构庾谑卓现钏椭袝?，會(huì)留衛(wèi)公去，不行。已而知處州，以忤權(quán)貴人，貶二秩罷。論者謂使先生入對(duì)之言得行，不僅一方之利也，而并一州亦不得伸其志，可悲矣！初，郭白云隱長陽，先生將出峽，邀之相見于白羊，問以得于兼山最要者。曰：「所得在艮。艮者，限也。限立而內(nèi)外不越。天之命我，限之內(nèi)也，不可出；人欲，限之外也，不可入。」先生謝教。有《白羊問答》。 ◆艮齋門人（胡、周五傳。） 縣令歐陽先生樸 歐陽樸，新喻人也。艮齋高弟，知衡陽縣，嘗作《艮齋事實(shí)》者也。 孟先生程 孟程，豐城人也。少時(shí)筆力豪俊，艮齋諭之曰：「詩辭特游士之雄耳！」先生即改事經(jīng)術(shù)，卒為儒者。 左先生揆 左揆，字正卿，永新人也。嗜學(xué)進(jìn)進(jìn)，艮齋為作《務(wù)本齋銘》。 司戶曾東老先生震 曾震，字東老，吉水人也。結(jié)發(fā)不弄不妄，艮齋雅稱許之。晚以試集英得官，艮齋勉之曰：「官無小，政無不可為，君臣之義不可廢也。」累調(diào)廣州司戶而卒。所著有《群玉集》。 （梓材謹(jǐn)案：楊誠齋志先生墓云：「曾其姓，括其名，禹任其字也。一字伯貢。后更名震，字東老?！箵?jù)此，則伯虞名機(jī)者當(dāng)即其弟需之原名，蓋伯虞仍以原名行耳。） 曾靜庵先生機(jī) 曾機(jī)，字伯虞，吉水人也。艮齋嘗稱之曰：「靜敏寡言，不事表襮?！辜壤墼囄从杏觯唬骸笇W(xué)之弗殖，則我咎。殖而弗稔，復(fù)誰咎哉！」所居對(duì)玉笥諸峰，怡然觴詠，揭其居曰靜庵。周益公銘之曰：「不出戶庭，能定能應(yīng)。」晚得末疾，謂來問者曰：「大塊勞我以生，逸我以疾?！顾小鹅o庵集》十卷。最稱艮齋高弟云。 曾先生雩 曾雩，與需皆東老震之弟。東老筑文友、詠歸二堂，旁招明師，躬率二弟與其子問業(yè)。楊誠齋稱其父子兄弟，講畫醲郁，誦音弦聲，洋洋如也。惟先生早卒。（參《楊誠齋集》。） （梓材謹(jǐn)案：需蓋靜庵之改名。謝山稿底于艮齋傳簡末標(biāo)云：「三曾兄弟當(dāng)是弟子?！顾緫?、靜庵而外，其一即先生也。） ◆東老家學(xué)（胡、周六傳。） 曾先生克己 曾先生克允（合傳。） 曾先生克寬（合傳。） 曾先生克家（合傳。） 曾克己、克允、克寬、克家，東老子，皆嗜學(xué)。（參《楊誠齋集》。） ◆二郭續(xù)傳 司業(yè)黎所寄先生立武 黎立武，字以常，新喻人。擢進(jìn)士第三人，歷國子司業(yè)。官秘省時(shí)，閱官書，愛二郭氏《中庸》。郭游程門，新喻謝尚書艮齋仕武夷，嘗傳其學(xué)。先生由謝溯郭，以嗣其傳。號(hào)元中子。 （云濠謹(jǐn)案：《江西通志》，先生咸淳四年進(jìn)士，累官文華閣待制?？荚嚺R川得吳澄，時(shí)稱其知人。自號(hào)寄翁，學(xué)者稱為所寄先生；與文山、迭山相反善。建金鳳書院，以淑后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