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翰林院檢討加詹事府贊善銜六合徐鼒譔 列傳第四十二 忠義（一） 何剛 任民育（曲從直、王纘爵、周志畏、羅伏龍、楊振熙等、高孝纘等）文震亨（顧所受、殷獻(xiàn)臣、蘇州儒士等）陸培 王道焜顧咸建（兄咸正、弟咸受）唐自彩（從子階豫、過俊民）王佐才（項志寧等、荊本澈）吳之藩 侯承祖（子世祿） 溫璜 葉向榮王景亮（伍經(jīng)正、鄧巖忠、方召） 李桐（子文■〈日上永下〉、文昱、文暹）倪懋熹（族人元楷） 鄭為虹（黃大鵬、洪祖烈等） 王士和傅云龍（金麗澤、涂世名） 洪有楨 毛協(xié)恭（補） 郭符甲（諸葛斌）葉翼云（弟翼俊、陳鼎） 楊廷樞 劉曙 華允誠（從孫尚濂） 何剛?cè)蚊裼ㄇ鷱闹薄⑼趵y爵、周志畏、羅伏龍、楊振熙等、高孝纘等） 文震亨（顧所受、殷獻(xiàn)臣、蘇州儒士等）陸培王道焜 顧咸建（兄咸正、弟咸受）唐自彩（從子階豫、過俊民） 王佐才（項志寧等、荊本澈）吳之藩侯承祖（子世祿）溫璜葉向榮 王景亮（伍經(jīng)正、鄧巖忠、方召）李桐（子■〈日上永下〉、文昱、文暹） 倪懋熹（族人元楷）鄭為虹（黃大鵬、洪祖烈等）王士和 傅云龍（金麗澤、涂世名）洪有楨毛協(xié)恭（補）郭符甲（諸葛斌） 葉翼云（弟翼俊、陳鼎）楊廷樞劉曙華允誠（從孫尚濂） 何剛字愨人，上海人；崇禎庚午（一六三○）舉人。英毅，有才略。見海內(nèi)亂作，與同郡士夏允彝、陳子龍、徐孚遠(yuǎn)輩結(jié)幾社，講求濟世事。東陽許都亦以豪杰自喜者，嘗從剛學(xué)；剛謂之曰：『子居天下精兵處，高皇帝嘗用之平亂矣；盍不令成一旅以待用乎』？都?xì)w，散財結(jié)客，招致數(shù)千人。十七年（一六四四）春，疏陳選練滅賊諸策，帝褒納之。又言：『國家設(shè)制科、立資格以約束天下豪杰，此所以弭亂，非所以戡亂也。今救民生、匡君國，則莫急于治兵；然平生未嘗學(xué)問，一旦畀以兵戎，孰能勝任！臣愿陛下親簡強壯英敏之士，命知兵大臣教習(xí)之，日講韜鈐、練筋骨、拓膽智。陛下時召試之，特優(yōu)其秩，寄以兵柄，必能建奇功，當(dāng)一面。臣嘗游東陽、義烏間，見其人多智勇奮發(fā)、忠義慷慨；戚繼光書數(shù)言其兵可用，昔時名將、勁旅半出其地。臣愿以布衣奔走聯(lián)絡(luò)，準(zhǔn)繼光遺法申詳約束，開導(dǎo)勸率，并收徽、婺奇才；歲余，必可赴湯蹈火。使諸分布河南郡縣，則大寇不足平也』。因薦許都及進(jìn)士杭州姚奇胤、生員桐城周岐、陜西劉湘客，時諸人多遠(yuǎn)徙而剛不知。帝壯其言，授兵部職方司主事，募兵金華。無何，許都為邑令姚孫棐所逼，及于亂；募兵事無成。 會賊逼京師，陳子龍、夏允彝以二千人聯(lián)海舟達(dá)天津為緩急計。南都立，子龍入為給事中；言『防江之策，莫過水師；海舟之設(shè)，更不容緩。臣昔召募得二千人，請委何剛訓(xùn)練』！從之。九月，命防篙子港，轉(zhuǎn)本司員外郎。時朝廷草創(chuàng)，庶務(wù)繁興；剛言：『臣請陛下三年之內(nèi)，宮室不必修、禮樂百官不必備，惟日求天下奇士智謀者決策、廉明者理財、勇悍者臨戎。朝政、爵祿、軍務(wù)不出三者，驅(qū)天下材能以圖之，求富必富，求強必強。若漫無經(jīng)制，空言恢復(fù)，是卻行而求前也；優(yōu)游歲月，潤色偏安，是株守以待盡也。惟廟堂不以文辭取士而以實用爵人，則真才皆為國用，而朝廷亦少浮議矣。令大度之士分兵四出，求草澤英雄，得才多者受上賞；則梟雄皆畢命疆場，而內(nèi)地亦鮮寇盜矣。江南人滿，徙之江北地方；或以賜爵、或以贖刑，則豪右皆盡力農(nóng)事，而軍資亦充實矣。臣竊觀廟堂經(jīng)國者，徒欲襲晉、宋之余業(yè)；恐未必能及晉、宋也』！尋命以其兵隸史可法。可法甚奇其才；剛亦以遇知己，誓同生死。 尋授遵義知府；未赴，大兵破徐、泗，泗軍退屯瓦窯鋪，剛以所部會之。及逼揚州，因率之入衛(wèi)?？煞ㄔ唬骸撼俏Ｒ?，死無益也！不如出城號召援兵以為后圖』。剛嘆曰：『剛計之熟矣。天命已去、民心瓦解，誰復(fù)應(yīng)者！剛為國家死則死之，為知己死則死之；濡忍而無成，非智士也』！城陷，以弓弦自勒死。我朝賜通謚，曰「忠節(jié)」。 任民育字時澤，濟寧人。天啟時，舉于鄉(xiāng)。善騎射，為鄉(xiāng)里捍衛(wèi)。真定巡撫徐標(biāo)薦其才，用為贊畫，經(jīng)理屯務(wù)；真定失守，遂南還。 弘光時，授亳州知州。兵燹后，戶口死亡略盡。民育核州田，計一萬九千頃，荒者半焉；乃并八十里為四十里，止征現(xiàn)戶，民感其恩。擢揚州知府，督師史可法倚之。 城被圍，以戎服守鎮(zhèn)淮門。城破，馳歸，易緋服端坐堂上；曰：『此吾土也，當(dāng)死此』！左右皆奔散，獨吏陸某者侍。兵至，欲擁之出，不可；遂死之。合家男婦俱投井死，吏亦自經(jīng)以殉。我朝賜通謚，曰「忠節(jié)」。 曲從直字完初，遼東舉人，官揚州府同知。與其子分守東門，父子皆死。我朝賜通謚，曰「烈愍」。 王纘爵字佑申，鄞縣人；工部尚書佐孫。以蔭入太學(xué)；授應(yīng)天府通判，攝溧水篆。清介剛直；忤上官，投劾歸。乙酉（一六四五），請赴史可法軍前自效；授揚州監(jiān)軍同知，尋擢按察僉事。時可法內(nèi)困讒口，外惟諸鎮(zhèn)不用命。一日謂纘爵曰：『君書生不知兵，徒死此何益！吾當(dāng)送君還留都作后圖可乎』？對曰：『下官世受國恩，豈敢避難！愿從明公死，不愿從馬、阮生也』?？煞ǜ娜葜x焉。城破，遂從死。子兆豸，有異才；痛父殉難，不忍家居，躑躅揚州，竟野死。我朝賜纘爵通謚「節(jié)愍」。 周志畏字一畏，與王纘爵同邑。崇禎癸未（一六四三）進(jìn)士，官江都知縣。年少氣高，果于決事。高杰將士在城暴橫，志畏屢戢之，反受挫辱；不勝憤，求解職。會羅伏龍至，可法即命代之。伏龍，新喻舉人，曾知梓潼縣。代志畏受事甫三日，城陷；兩人皆死。而志畏妻子仆隸闔門殉義，無一脫者。其時兩淮鹽運使楊振熙、揚州監(jiān)餉僉事黃鉉、通判吳道正、江都縣丞王志端，亦皆死。振熙，臨海舉人；鉉，彭澤舉人；道正，余姚人；志端，孝豐人：行事俱軼。我朝賜志畏通謚「烈愍」，伏龍、振熙、道正、志端均「節(jié)愍」。又李自明者，嘉興人。以歲貢除揚州訓(xùn)導(dǎo)；亦死于難。 高孝纘，揚州諸生。城破，書衣衿曰：『首陽志，睢陽氣；不二其心，古今一致』。入學(xué)宮，投先圣座下自經(jīng)死。同時，王士琇于新城垂破之日，設(shè)烈皇帝位，號哭載拜，與其弟并縊死。又有王纘、王績、王續(xù)者，昆季三人俱自沈。醫(yī)士陳天拔、畫士陸愉、武生戴之藩、義勇張有德、市民馮應(yīng)昌、舟子劉某，皆死之。時士民死者，尸凡八十余萬，而姓名多不傳（補）。 文震亨字啟美，吳縣人；大學(xué)士震孟弟也。天啟中，與珰禍。崇禎初，以善琴供奉，官中書舍人。南都妖僧大悲之獄，阮大鋮造十八羅漢、五十三參、七十二菩薩之目，羅織朝野之異己者。其黨張孫振已具疏，將以震亨為汪文言矣；馬士英與震亨有文字交，力出之，即休致歸。 乙酉（一六四五）六月，王師取蘇州，避之揚城。聞薙發(fā)令下，自投于河；家人救之，絕粒六日死。震孟二子：秉、乘。是年，我巡撫土國寶獲吳易，偵卒言乘與諸生王伯時皆易黨，謀內(nèi)應(yīng)；乘遂遇害。秉著有「啟禎野乘」。我朝賜震亨通謚「節(jié)愍」。 顧所受，長洲諸生。我安撫使黃家鼒至蘇州，所受賦絕命詞云：『身是明朝老布衣，眼前世界不勝悲！從容死向?qū)m墻地，免使忠魂棄濁渠』。遂自縊學(xué)宮，遇救；仍赴水死。殷獻(xiàn)臣，亦諸生；避兵荻溪；見家人有薙發(fā)者，號慟不食死。又蘇州儒士者，名姓不可詳。聞南都破，儒冠襕衫躍入虎邱劍池死。常州石生暨賣扇歐姓者，投西廟池中死。文城壩賣柴人，聞安撫使至，棄柴船躍河死。五牧有畜鴉鳥薛叟，自經(jīng)死。元妙觀前有賣面夫婦，對縊死。 陸培字鯤庭，仁和人。少負(fù)俊才；美豐儀，行誼修謹(jǐn)。嘗客華亭，主人妾窺而悅之；培不答，即放舟去。登崇禎庚辰（一六四○）進(jìn)士，不謁選；歸而讀書。所為詩文，一時爭效之，號西陵體。性峻潔，有不可意，輒瞋目叱罵；與陳潛夫有違言，即為文以逐之，于是傳者謂其任俠使氣。然與人交，重然諾、急困阨；雖患難死生，不易也。南都授行人。 乙酉（一九四五）六月，大兵至浙，巡撫張秉貞與陳洪范謀挾潞王降；培慟哭，攜家避橫山之桐嶺。道遇其友陳廷會，語以故；廷會曰：『君職行人，無守土責(zé)。且天下事未可知；無已，國亡與亡，不亦可乎』？培仰天嘆息曰：『需，乃事之賊；后日將有求死不得者。子不見北都某某乎』？將自裁，妻晝夜防之。一日，紿妻他往，脫身歸故居，鍵戶自經(jīng)。妻兄子破壁救之蘇，培大恨曰：『奈何苦我』！夜上書辭母，作絕命詞；揖其二仆，以繩授之曰：『我為烈士，若輩宜成我志』！坐方床，從容就縊死；年二十九。閩中贈尚寶司少卿，謚「忠毅」。我朝賜通謚，曰「忠節(jié)」。 王道焜字少平，仁和人。少豪宕，好聲伎。家藏書畫、尊彝、古器最伙；焚香賦詩，竟日無俗語。天啟辛酉（一六二一）舉于鄉(xiāng)，歷福寧州學(xué)正，升南平知縣，南雄、邵武二府同知。光澤妖賊亂，道焜攝光澤縣事，單騎往諭，降之。崇禎帝破格求材，盡征天下廉能吏臨軒親試，撫按以道焜名上；吏部謂郡丞例不與選，授兵部職方主事。道焜不平，抗疏言：『皇上破資格以待非常，銓臣援故例而靳考選；非陛下搜羅賢豪之至意』。得旨：『許候考』。 會都城陷，微服南歸。聞陸培死，慨然謂子均曰：『我當(dāng)死久矣。所以不死者，將以有為也；今更何望哉！且向者銓曹以故事格我，卑我官也；今而不死，天下將謂屬吏中固無人矣』！乃投繯死。浙東監(jiān)國贈陸培謚而不及道焜；董守諭曰：『兩人同死，豈以道焜非進(jìn)士邪』！乃謚「節(jié)愍」。我朝賜通謚，曰「節(jié)愍」。 均舉崇禎壬午（一六四二）鄉(xiāng)試。 顧咸建字漢石，昆山人；大學(xué)士鼎臣孫也。崇禎癸未（一六四三），成進(jìn)士。兄咸正同科，授推官；咸建得知縣，選錢塘。時浙中連歲水祲，米價騰貴，民間削樹皮、采草根為食；而三餉迭加，長吏以解額為殿、最；里甲往往雉經(jīng)倉門。咸建分兩稅為十，限令同甲自相曉諭，不以官符追攝。集父老，告之曰：『寇患若此，征餉非得已也！爾曹受列圣深仁，獨不思急公分上憂，而煩我遣胥隸乎』？民歡曰：『使君愛我，我何敢以逋課負(fù)使君』！輸者填溢無后期。俄聞京師變，人情洶洶；咸建出令安民，戢奸宄、嚴(yán)警備。 弘光時，御史彭遇颽為馬士英私人，出按浙江；橫甚。遣奴輩四出剽敓，民聚嘩于署；遇颽出兵擊殺七十余人，民激思變。咸建馳撫之，得己；遇颽旋劾罷。乙酉（一六四五）南都失守，鎮(zhèn)江守將鄭彩率眾還閩，緣道劫掠，咸建出私財迎犒，率吏卒日夜防御；乃斂威去。亡何，馬士英擁兵至，巡撫張秉貞命咸建往迓；咸建力請駐師城外。頃之，大將方國安兵亦至；咸建謀于上官，先期遣使行賂，兵乃不入城。四鄉(xiāng)被掠，而城中得無擾。時監(jiān)司及郡邑長吏悉逋竄，咸建散遣其妻子，獨守官不去。 既而大兵壓境，秉貞將挾潞王出降，使咸建犒師。既復(fù)命，即葉官出城去；追騎及于吳江，執(zhí)以還，詞不屈。閏六月朔，殺于忠清坊；士民徒跣號泣。懸首城樓，一蠅不集。閩中贈太仆少卿，謚「忠節(jié)」。我朝賜通謚，曰「忠節(jié)」。 咸正字端木，崇禎癸未（一六四三），與弟咸建同舉進(jìn)士，授延安推官。屢擒劇盜，招降■〈犭回〉賊張成儒等三百人、慶陽土賊潘自安等千人。孫傳庭之出關(guān)也，上書止之；不聽。已陜西全陷，咸正被賊縶之營中。吳三桂兵入秦，人多應(yīng)之，韓城人推咸正為主。已而知為大清兵，遂入山中。久之南歸；以子天逵、天遴匿陳子龍事，被逮。洪承疇問曰：『汝知史可法在乎？不在乎』？答曰：『汝知洪承疇死乎？不死乎』！乃父子同見殺。弟咸受字幼疏，天啟甲子（一六二四）舉人；昆山城陷，殉難。我朝賜咸正通謚「節(jié)愍」。 唐自彩字西望，達(dá)州貢生。崇禎末，授臨安知縣；過俊民，無錫貢生，為臨安訓(xùn)導(dǎo)。臨安醇樸易治，自彩政暇，則與俊民飲酒賦詩；士民愛信之。 乙酉（一六四五）六月，大兵至，邑人震恐；自彩嘆曰：『戰(zhàn)無兵、守?zé)o食，無徒苦父老為也！冊印俱在，聽邑人之所為。我老矣，豈復(fù)北面事二姓哉』！與從子階豫攜家人入梅鄔；俊民亦同匿。士民赍冊印赴省，大帥問曰：『若知縣安在』？曰：『賢父母也！憐我民之被干戈，不能守土；入山隱矣』。帥曰：『果賢邪，我還汝知縣；不遣他吏也』！民乃入山迎自彩。既閱兩月，堅不出；乃置新令。新令欲自媚，詭言自彩受魯監(jiān)國敕，陰集兵為變；總督張存仁遣兵捕之。時值八月下丁，俊民語山中諸生曰：『我為學(xué)博，猶廟祝也；可令缺祀乎』！具牲醴入城。甫初獻(xiàn)，而執(zhí)自彩兵至。見冠帶執(zhí)笏堂上者，問何人？曰：『學(xué)官也』。因前系之。俊民大罵，被殺。自彩至，不屈；洪承疇曰：『汝毋自苦！我知汝賢，行且薦于朝』。自彩語不屈。承疇指其下曰：『獨不念少妾、幼子乎』？曰：『大丈夫豈以子女易大節(jié)乎』！當(dāng)自彩被執(zhí)時，麾其從子階豫走，不聽；竟同死。妾大呼曰：『主死，妾愿從；幼子有乳媼在』。延頸受刃死。閩中贈自彩太常少卿；階豫貢生，贈太常博士。我朝賜自彩通謚「忠節(jié)」。 王佐才字南揚，昆山人；官狼山副總兵。年老，休于家。乙酉（一六四五）夏，南都亡，知縣楊永言逃之泗州參將陳宏勛家；縣丞閻茂才遣使投誠。已貢生朱集璜等起兵殺茂才，以佐才宿將，推為主；永言、宏勛亦自泗橋率壯士數(shù)百人來助。未幾，宏勛以舟師戰(zhàn)敗，游擊孫志尹陣歿，城遂陷；佐才縱民出城，冠帶坐帥府，被殺。我朝賜通謚，曰「節(jié)愍」。 項志寧、徐市、徐懌、徐守貞、馮知十，皆常熟諸生；乙酉（一六四五）城破殉難者也。先是，邑人議城守；會總兵何沂奉宗室某王至，因以集眾。降將洪某引王師來攻，沂已遁，諸生中尚有躬冒矢石力戰(zhàn)于華蕩者；勢不支，各散去。志寧方食餅；聞變，餅墮地，扼吭死。市與懌嘆曰：『我家世科第，可無義士邪』！題壁云：『不敢立名垂后代，但求靖節(jié)答先朝』！自縊死。守貞奉母避于鄉(xiāng)，兵至，母與妹投井，守貞急從之。兵挽其發(fā)，乃踞坐謾罵；殺于井傍。知十見之，奮怒格斗；叢射死。 荊本澈字太徽，丹陽人。崇禎甲戌（一六三四）進(jìn)士，官副使。南都破，起兵松江，與巡撫田仰、總兵張士儀、張鵬翼、太監(jiān)李國輔以舟師奉義陽王進(jìn)駐崇明沙。戰(zhàn)敗，率所部屯舟山之小沙岙。其將士善射，為黃斌卿所忌；本澈復(fù)不能戢其士卒，斌卿因民怒攻之，全家遇害。我朝賜通謚，曰「節(jié)愍」。 吳之蕃，吳淞陸營把總也。父斗南，于崇禎時以討流賊死之；蕃嘗自謂「忠孝之門」。 乙酉（一六四五）南都亡，聞部下百戶降，怒曰：『奴輩皆世職，降何易也；俟大明兵得汝，定鑿汝筋、抽汝骨也』！八月十六日，起兵；至吳項橋登岸，謀攻嘉定。邑人武舉馮嘉猷者，以獻(xiàn)策降將李成棟得署總兵；聞報，謂老營兵曰：『汝曹聞之蕃前日語邪？脫不利，我與汝皆碎首矣』！遣人焚之蕃舟。之蕃眾多烏合，見火起，遂潰。之蕃殺數(shù)人，不能定；呼天哭曰：『我父子并死王事，分也。所恨心力殫盡，得起義師；未戰(zhàn)而潰，我目不瞑矣』！挺槍欲赴斗。居民汪三者誘之同行，推之墮水；遂被擒。嘉猷陳鼓吹、羊酒犒得勝軍；縛之蕃，罵之曰：『汝吳淞牧兒，何敢作此事』！之蕃大笑曰：『我朝廷世臣，父子忠節(jié)；汝曹逆賊，狗彘所不食，何敢以面目向人』！遂被殺。 侯承祖字懷玉，世襲金山衛(wèi)指揮。乙酉（一六四五）夏，松江兵起；以兵往，愿襄事。提督吳志葵忌之，沮其謀；承祖恚曰：『然則府城聽之總?cè)?，承祖以金山為存亡耳』！拂袖歸，與子世祿治兵嚴(yán)御。未幾，志葵敗，松江亦破。大兵進(jìn)攻金山，承祖坐睥睨間，親冒矢石。緣城上者，手刃立盡；屢進(jìn)屢卻，久不能拔。既而降將李成棟自江陰還師來助，有內(nèi)應(yīng)者啟水門以入；承祖率世祿親兵猶巷戰(zhàn)。踰時，眾且盡，世祿身受四十矢，被獲；罵成棟不絕口，見殺。承祖亦被執(zhí)，說之降；曰：『吾家自始祖以開國勛，子孫不替，食祿二百八十年；今日不當(dāng)一死報國哉』！至文廟前，曰：『此吾死所』。望先師再拜，飲刃死。我朝賜通謚，曰「忠烈」。 溫璜字寶忠，初名以介，字于石；烏程人。幼而孤，母陸孺人苦節(jié)；姑沈氏老且病，貧無帷帳，坐臥一板箱。孺人事姑、教子，種火煨芋以為食。璜久為諸生，有學(xué)行。母歿，廬墓；出入為文以告。崇禎丙子（一六三六），舉于鄉(xiāng)。祈夢于忠肅祠，始易名璜。為首輔體仁之從弟；而夷然自守，與東林結(jié)契，名在復(fù)社第一集。南都之以揭帖逐阮大鋮也，璜曰：『阮大鋮為真小人，錢謙益則偽君子。真者易知，偽者難測；斯人得志，即小臣亦當(dāng)裂麻爭之』！癸未（一六四三）成進(jìn)士，授徽州府推官；年五十有九矣。甫蒞任，京師報陷；引佩刀曰：『此身當(dāng)付汝矣』！募民兵、繕城堞，為保障計。 乙酉（一六四五）南都覆，知府秦祖襄及僚屬皆遁；嘆曰：『城無主，民且自相屠』！乃盡攝諸印，召士民慰諭之；眾感泣愿守，遠(yuǎn)近從而保守者數(shù)萬家。與僉都御史金聲為犄角，轉(zhuǎn)餉給其軍。徙家屬于瀹杭村，令諸吏不得通私問。凡四閱月，聲敗，嚴(yán)兵登陴?？と斯视伏S澍以城獻(xiàn)，璜抽刀將自刎；吏持之，請歸村舍。乃趨還，語妻茅以同死；茅無難色，具酒坐談。夜將闌，匿幼子于別室，急呼長女寶德起；女年十四，方熟睡，問何為？曰：『死爾』！女即延頸就帨；未絕，復(fù)刃之。茅整衣以臥，璜刀截其喉；有頃呼曰：『未也』！再刃而絕。乃書遺令曰：『世受國恩，惟以死報；薄棺火葬，不必完尸』。投筆長嘯，即自刎。越日復(fù)蘇，居人舁至我大帥幕府；進(jìn)之食，揮之。又五日，兩手自抉其喉而死；時九月二十九日也。我朝賜通謚，曰「忠烈」。 葉向榮，金華舉人。崇禎庚辰（一六四○），以薦舉，授寧都知縣；廉明有惠政。有賊邱旭東行劫鄰邑；向榮捐金購賊，獲其魁七人。闖賊寇江西，去寧都百里為營，向榮晝夜登陴。賊知有備，不敢犯。既而賊屯馬羊坑，先伏十人于關(guān)下；向榮偵得，立殺之，陳尸于郊。自督鄉(xiāng)勇銜枚出擊，斬首二百余、生擒賊渠十五人；余賊竄去。 弘光時，總督袁繼咸、御史周燦交章薦之，以忤馬士英意，量移吉安同知；向榮遂投劾歸。明年夏，金華城將破，具衣冠投項村之野塘死。 王景亮字武侯，吳江人。崇禎末，成進(jìn)士。弘光時，授中書舍人。隆武時，擢監(jiān)察御史，加太仆寺卿；巡按金、衢，兼視學(xué)政。衢乃唐、魯之交，政令不一，魯監(jiān)國亦置官并守。景亮奉命通好于魯；居久之，未有以報命。城破，自縊死。 伍經(jīng)正，安福貢生；為西安知縣。隆武時，擢知衢州府事，兼攝道??；亦受命于魯。城破，赴井死。 鄧巖忠，江陵人。由鄉(xiāng)舉，官衢州推官。城破，自經(jīng)死。 方召，宣城諸生；署江山知縣。金華被屠，集父老告之曰：『兵且至，吾義不當(dāng)去！然不可以一人故，致闔城被殃』。遂封其印綬，具冠帶北向再拜，赴井死。士民為之收葬，立祠以祀。我朝賜景亮、經(jīng)正、巖忠、召通謚，俱「節(jié)愍」。 李桐字封若，鄞人也。三歲而孤，事母以孝聞。讀書通大義，前輩董其昌、曹學(xué)佺深器之。 甲申（一六四四）之變，桐于大臨所請發(fā)義旅次江干，以待撫臣勤王之師；守道盧若騰是之，然未能應(yīng)也。桐日號咷當(dāng)事馬前，并詰責(zé)諸鄉(xiāng)老；遂遭嗔怒，至有欲殺之者。尚書馮元飆曰：『諸公即力薄不能報國讎，奈何更殺義士』！與若騰共呵護(hù)之，得免。 南都亂政，悒悒不得志，遁入白鷗莊。南都亡，昕夕祈死，疾遂篤。已聞錢肅樂起義，則霍然進(jìn)食，遣長子文■〈日上永下〉從軍；肅樂疏授兵部主事。已而事不支，疾復(fù)篤。丙戌（一六四六）六月，江上潰；桐曰：『吾今定死矣』！于月之十九日卒。門人私謚曰「貞愍」。文■〈日上永下〉哭謂其弟文昱曰：『汝知吾父所以死乎』！葬畢，相與墨缞赴海上，崎嶇兵間；文昱亦授戶部主事。辛卯（一六五一）秋，舟山失守，從監(jiān)國航海；舟覆，兄弟同溺死。惟少子文暹杜門養(yǎng)母，以孝稱云。 倪懋熹字仲晦，鄞人。乙酉（一六四五）夏，郡中錢肅樂起兵，降人謝三賓密札定?？偙踔收垰⑹讈y者；時之仁已迎降，仍故官矣。肅樂欲通一言而難其使，懋熹獨慨然請行。至定海，則路人洶洶言『昨有陳秀才上箋詆大將軍降，大將軍殺之』！聞?wù)吖衫?。俄三賓使繼至，懋熹神色不動；有頃，之仁召懋熹入曰：『君此來，大有膽』！懋熹曰：『大將軍世受國恩，賢兄常侍攀髯死國，天下所具瞻；知大將軍之養(yǎng)晦而動也。方今人心思漢，東海鎖鑰在大將軍；次之，則滃洲黃將軍、石浦張將軍。左提右挈，須有盟主；大將軍之任也』。之仁遽遙手曰：『好為之，且勿泄』！今其子鳴謙飯懋熹于東閣，而別召三賓使入見；報書亦云『十五日至鄞議之』。三賓使出，乃遣懋熹歸；曰：『語錢公，當(dāng)具犒師禮』！懋熹出，喜曰：『吾事諧矣』！翊日，之仁至，果脅三賓出餉萬金贖罪。肅樂勞懋熹曰：『此李抱真之招王武俊也；而君以三寸舌成之，功過之矣』！ 及畫江守定，魯監(jiān)國授懋熹職方主事，參瓜里軍。閩中頒詔之釁，浙使陳謙入閩死、閩使陸清源入浙亦死，懋熹請往解之；隆武帝大悅，授僉事，分守建寧。時標(biāo)兵為鄭氏撤去，乃捐俸召募。丙戌（一六四六）秋八月，大兵至城下；力戰(zhàn)不支死，一軍盡歿。 其族人元楷字端卿，同起江上；官評事。兵潰還里，以不薙發(fā)被收，論死。日坐囚中，與華夏、李文纘高歌「木公不屈魔鬼」一曲，聲撼獄壁。一夕，飲大醉；及醒握發(fā)，則禿矣。痛哭欲自裁，家人謂是母命，乃止；嘆曰：『吾不得與仲晦白首同歸矣』！其后，苦節(jié)四十年而卒。 鄭為虹字天玉，江都人。崇禎癸未（一六四三）進(jìn)士，除浦城知縣。隆武帝之入閩也，道浦城；聞其為廉吏，欲拔置左右。部民相率乞留，有「十不可去」之疏；乃令以御史巡視仙霞關(guān)，駐浦城。鄭芝龍部將奪商人米，為虹繩以法；芝龍入訴，上諭解之。尋令巡撫上游四府兼領(lǐng)關(guān)務(wù)；紀(jì)綱肅然，將士斂跡。迨芝龍既撤守關(guān)兵，仙霞嶺二百里間虛無一人；王師長驅(qū)直入浦城。百姓既獻(xiàn)城，乃擁為虹見貝勒；令之跪，不屈。勸之薙發(fā)，為虹曰：『負(fù)國不忠，辱先不孝；寧求速死，發(fā)不可薙也』！又責(zé)令輸餉；為虹曰：『清白吏，何處得金』！百姓欲代輸贖死；為虹曰：『民窮財盡，烏乎可』！大罵，奪刀自刺胸膛不死，遂見殺?！颤S〕大鵬字文若，建陽人。少孤貧，不能從師；從旁竊聽，遂知書，能屬文。崇禎庚辰（一六四○）進(jìn)士，知義烏縣；有聲。隆武帝召為兵科給事中，兼治兵餉。以仙霞重地，宜使閩人自為守；令協(xié)為虹守仙霞。被執(zhí)，南向立，不屈死。浦城人皆廟祀之。我朝賜為虹通謚「忠烈」、大鵬「烈愍」。 又有洪祖烈者，吳江人。以武進(jìn)士，歷官京營神樞參將。南都陷，隨扈入浦；被執(zhí)，不屈死。浦城千戶張萬明及其子都司翹鸞，皆同日死。又同安破，都督同知義烏傅起耀；閩清破，知縣西安陳其禮偕子龍玉、婦吳氏、婿徐應(yīng)宜：不屈死。我朝賜祖烈、其禮通謚「節(jié)愍」，起耀「烈愍」。 王士和字萬育，金溪舉人。隆武時，避亂入閩；謁選，得吏部司務(wù)。陳時政闕失凡六事，曰文職廣而妄銜者多、武弁驕而立功者少、升遷驟而責(zé)任益輕、議論煩而實用惟寡、聽納博而精神愈勞、移蹕頻而民生日苦；疏列數(shù)千言。上讀之，曰：『此苦口良藥也。朕朝夕省覽，爾諸文武亦共儆戒』！令刊所奏，分賜之。丙戌（一六四六）夏，擢兵部主事，未一月，授知延平府。時延平為駐蹕地，重委之也。 八月，仙霞關(guān)不守；上倉卒奔汀州，留兵部侍郎曹履泰偕士和居守。俄警報迭至，召父老告之曰：『郡守與城存亡；若等當(dāng)自為計，毋以數(shù)萬生靈膏斧锧也』！眾泣，士和亦泣。退入內(nèi)署，謂其友曰：『吾一介書生，數(shù)月而忝位二千石，恩亦厚矣；不死，人且謂主上不知人』！友勸止之；正色曰：『君子愛人以德，君何出此言邪』！從容自縊死。我朝賜通謚，曰「節(jié)愍」。 傅云龍、金麗澤，均不知何許人。崇禎末，云龍官漳南道、麗澤知漳州府。有廖淡修者，聚眾作亂，蹂躪漳平、寧洋、龍巖間；麗澤與參將顏榮討斬之。丙戌（一六四六）九月，王師入漳州，云龍、麗澤暨龍溪知縣涂世名同死之。我朝賜云龍、麗澤通謚「節(jié)愍」。 涂世名字仲嘉，新城人。天啟丁卯（一六二七）舉人，御史伯昌從子也。偉干修髯；善飲，談古今事慷慨激烈。隆武時，知龍溪縣。王師入漳州，世名被執(zhí)；呼子常吉，遣之行。常吉曰：『父在兒焉往』！遂并死焉。仆黃錫、黃羊、王亨、蔣三，同日俱殉。漳人士素德之，醵金三百兩歸其櫬；言之有泣下者。我朝賜通謚，曰「忠節(jié)」。 洪有楨字亮士，福建嘉禾里人也。早歲工書，賈人持售外國得重價；蓋醇謹(jǐn)儒生也。 丁亥（一六四七）二月，忽從俠客糾海邊壯士數(shù)百人入據(jù)漳浦；魯監(jiān)國嘉之，即以為令，守之。未幾，城復(fù)陷，被執(zhí)；見我大帥不跪，瞋目罵不絕。磔于市；懸其頭于城之東門，數(shù)日色不變。一卒投諸濠中，夜狂叫，若有擊之者；乃羅拜而瘞之。同時有楊淶者，亦不屈死。我朝賜有楨通謚「節(jié)愍」。 毛協(xié)恭字端甫，武進(jìn)人。崇禎庚辰（一六四○）進(jìn)士，知寧德縣。南都授陜西道監(jiān)察御史，隆武時命提督福建學(xué)政。 丙戌（一六四六）八月，王師入閩；協(xié)恭適試士興化，聞變痛哭，躍入水，遇救不死，轉(zhuǎn)徙泉州、建寧間。土寇發(fā)，力疾趨崇安。明年七月，在道為王師所執(zhí)；大帥欲降之，協(xié)恭厲聲曰：『若亦知毛提學(xué)乎？尚奚道』！乃被殺。妻周氏與其子女躍水死，仆鄒良、王大郎亦死。我朝賜通謚，曰「節(jié)愍」（補）。 郭符甲，晉江人。崇禎癸未（一六四三）進(jìn)士，官南京戶部主事。國變后，家居。丁亥（一六四七）朱成功會師泉州之桃花山，符甲與邑紳沈佺期起兵應(yīng)之。戰(zhàn)歿，尸暴七日如生；鄉(xiāng)人義而葬之。我朝賜通謚，曰「節(jié)愍」。 諸葛斌，晉江人；光祿卿倬從子也。隆武時，為監(jiān)紀(jì)推官。從朱成功起兵泉州之桃花山；我西門守將楊義謀內(nèi)應(yīng)，有成約矣。而我提督趙國祚召義守東門，斌不知；夜率眾臨城，與副將蔡參等全軍俱歿。 葉翼云字敬甫，同安縣廈門人。崇禎庚辰（一六四○）進(jìn)士，知吳江縣。捕奸民朱和尚，文選司吳昌時貽書為緩頰；拒不應(yīng)。歲大旱、蝗；翼云按捕蝗法，當(dāng)于露翅濕濡時，乃夜行田間，令輕罪以捕蝗贖，災(zāi)不為害。時有議加賦者，條上其不便；縣省六萬有奇。十六年（一六四三）東陽許都之亂，列郡大震；翼云練壯士、治樓櫓。北都陷，廉得土匪主名，捕殺之；一邑帖然。巡撫祁彪佳、巡按周元泰列其治狀為上考；以催科不及格，為昌時所阻。吳民嘩曰：『吾曹奈何累公』！爭相輸納，不旬日完二萬七千有奇；臺臣嘆曰：『生祠、去思碑可作而致，惟卸事官不事敲樸而完糧幾三萬，非得民心胡致此』！起禮部主事，轉(zhuǎn)吏部；以親老，歸。 閩中擢稽勛司員外。閩亡，謁朱成功于安平；成功令以便宜視同安縣事，與訓(xùn)導(dǎo)陳鼎助部將邱縉、林壯猷、金作裕城守。城陷，翼云曰：『今日猶得死于明土，吾輩之幸也』！與其弟監(jiān)紀(jì)推官翼俊同遇害，鼎、縉、壯猷、作裕皆死之。鼎字尚圖，天啟丁卯（一六二七）舉于鄉(xiāng)；同安人。我朝賜翼云通謚「烈愍」。 楊廷樞字維斗，吳縣諸生。天啟朝顏佩韋五人之難，廷樞實倡之；佩韋等死，廷樞獲免。舉崇禎庚午（一六三○）應(yīng)天鄉(xiāng)試第一。國變，隱居鄧尉山；魯監(jiān)國遙授翰林院檢討兼兵科給事中。 丁亥（一六四七）四月，以門人戴之雟通吳勝兆株連被逮；慨然曰：『予自幼慕文信國之為人；今日之事，素志也』。舟中，書血衣遺其孤曰：『惜時命之不猶，未登朝而食祿；值中原之多難，遂蒙禍以捐生。其年丁亥之建，為日孟夏之終；方隱遁夫山椒，忽陷罹于羅網(wǎng)。雖云突如其來，亦已知之稔矣。但因報國無能，懷忠未展；終是人臣未竟之事，尚孤累朝所受之恩』云云。綴以絕命詩十二首。五月朔，我大帥會鞫于泗州寺；巡撫重其名欲生之，命之剃頭。廷樞曰：『砍頭事小，剃頭事大』！乃擁出。至寺橋臨刑，大聲曰：『生為大明人』，刑者急揮刀，首墮地；復(fù)曰：『死為大明鬼』！監(jiān)刑者咋舌，乃禮而殯之。己丑（一六四九）永歷帝以尚書魯可藻薦，將召用；既聞其殉難，乃贈翰林院侍讀。我朝賜通謚，曰「忠節(jié)」。 劉曙字公旦，長洲人也；崇禎癸未（一六四三）進(jìn)士。弘光時，授南昌知縣；未赴而南都陷，歸隱蠡口。 監(jiān)國魯王之駐舟山也，諸生欽浩疏吳中忠義之士二十余人于冊，首列曙名，將進(jìn)之；曙不知也。渡海，為松江提督吳勝兆邏卒所獲；勝兆藏之。既而勝兆事敗，巡撫土國寶搜得冊，遂名捕曙。曙衣冠就縶，賦絕命詞曰：『孤臣孤子淚如泉，死傍君親即灑然！吾道直如弦上矢，此心清似水中蓮。枕戈未雪河山恨，濡筆空勞史冊傳。欲戀春暉報慈母，登堂愁賦「白華篇」』！見國寶，曰：『吾世受國恩，南都之變，已辦一死；特以父喪未葬、老母在堂，延喘至今。愿速死，見高皇帝耳』！國寶令具通海狀；曙曰：『起義吾素志，恨不手刃汝輩耳』！白梃交下，血灑地有聲；猶罵不絕口。械至南京，洪承疇霽顏相勞苦，答如前。承疇曰：『汝不念老母邪』？曰：『君、親原非兩人，臣、子豈有二理』！發(fā)按察使盧某鞫之。溽暑中，匍匐十余里，狂呼欲絕；盧聞而驚甚，進(jìn)以水。問何故兩年不謁地方官？對曰：『幼承祖宗清白之訓(xùn)，為秀才時便如此。若以不見官長為罪，豈所以教天下之廉恥乎』！婉諭之，不屈；乃與昆山顧咸正、松江夏完淳同下獄。丁亥（一六四七）九月十九日赴市，同刑者三十余人。我朝賜通謚，曰「節(jié)愍」。 華允誠字汝立，無錫人。早有志行，受「易」于同郡錢一本；中天啟壬戌（一六二三）進(jìn)士。對策，極陳奄寺之害；主者不敢進(jìn)呈，置二甲。乃從同里高攀龍講學(xué)首善書院，傳其「主靜」之學(xué)；旋從攀龍入京，授工部都水司主事。魏奄日熾，攀龍去官歸，允誠亦乞假同行。崇禎改元，起營繕主事，轉(zhuǎn)員外郎。命督琉璃廠，減經(jīng)費數(shù)萬。明年冬，京師戒嚴(yán)，諸曹郎分守城門；以守御不備，多杖下斃。允誠守德勝門，四十余日不稍懈；帝微行察知之，賜白金敘功，復(fù)加俸一年。久之，調(diào)兵部職方員外郎；疏攻閣臣溫體仁、吏部閔洪學(xué)朋比植私，奪俸半年（詳「明史」）。尋以終養(yǎng)歸。里居十二年，事母色養(yǎng)備至；母八十三而終。 南都立，起驗封員外郎，署文選司事。蒞官十三日，見高宏圖、徐石麒等先后去位，即引疾退。乙酉（一六四五）后，屏居墓田，杜門讀「易」。戊子（一六四八）四月，有訐其不薙發(fā)者，逮至江寧，滿、漢官并緩言款之；允誠直立南向，舉手曰：『二祖列宗，神靈在天。允誠發(fā)不可薙，身不可降』！因賦絕命詩。臨刑，顧從孫尚濂曰：『心即太虛之心；太虛中何嘗有刀鋸斧鉞！清其刀鋸斧鉞不得加焉之心，亦安往不得哉』！遂見殺；年六十一。尚濂字靜觀，亦同死。仆薛成聞主被執(zhí)，長慟不食；先一日死。訃至，仆宋孝號哭，觸階死。我朝賜允誠通謚「節(jié)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