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翰林院檢討加詹事府贊善銜六合徐鼒譔 列傳第四十七 陳瑚 應(yīng)撝謙 沈昀 徐芳聲（蔡仲光、仲光從弟宜之）黃宗炎（弟宗會） 王錦闡 陳瑚應(yīng)撝謙沈昀徐芳聲（蔡仲光、仲光從弟宜之） 黃宗炎（弟宗會）王錦闡（補(bǔ)） 陳瑚字言夏，太倉州人（亦曰常熟人）。崇禎壬午（一六四二），舉于鄉(xiāng)；博通古今。見天下多故，與同里陸世儀講求經(jīng)濟(jì)之學(xué)。謂全史浩繁難讀，以政、事、人、文分為四大部：政部分曹、事部分代、人部分類、文部分體；手錄小字?jǐn)?shù)十帙，略能背誦。其論申、韓也，曰：『申、韓刑名之學(xué)，刑者，形也，其法在審合形名。故曰：「不知其名，復(fù)修其形；形名參同，用其所生」。又曰：「君操其名，臣效其形；形名參同，上下和調(diào)」：蓋循名責(zé)實(shí)之謂。今直以為刑法之刑，過矣』！其論理財(cái)，曰：『管子富國之法，大約籠山澤之利、采輕重之權(quán)，在上不在下；而富商大賈無所牟利。漢桑、孔之徒，師其意以為「均輸」、「平準(zhǔn)」之法，而不知其合變。何也？管子霸道也，可施之一國、不可施于天下；茍利吾國，鄰國雖害不恤也。為天下則不然：此有余、彼不足，不足者亦王土也；此享其利、彼受其弊，弊者亦王民也。故桑、孔用之漢而耗，王、呂用之宋而亡』。其論賦役，曰：『有田則有租，即粟米之征；有身則有庸，即力役之征；有戶則有調(diào)，即布縷之征。唐租、庸、調(diào)，三代之遺法也。楊炎變?yōu)閮啥悾唇裰笚l編」，合丁、田、戶三者而一之矣。陸贄論唐法之不善，以為專治資產(chǎn)；竊以為不然。田租當(dāng)從兩稅；而有身之庸，則但役于本邑。如今之牙行、匠戶、當(dāng)官相似，問丁不問田可也。至如白糧之類解送京師，自當(dāng)計(jì)畝出財(cái)，行雇役之法；如今之官運(yùn)可也。至有戶之調(diào)，則亦當(dāng)問戶不問田；但輕其稅可也。今之并戶、田為一者，亦非也』。 癸未（一六四三）試禮部不第，歸。值婁江湮塞，水旱洊至，民大饑；瑚上當(dāng)事「救荒四政」書。其豫備之政四，曰筑圍岸、開港浦、廣樹藝、豫積儲；防挽之政四，曰慎災(zāi)眚、早奏報(bào)、懲游惰、勸節(jié)??；補(bǔ)苴之政四，曰通商、勸分、興役、弭亂；軫恤之政四，曰招流亡、緩征索、審刑獄、恤病困。又陳「支吾三議」。其議食四條，曰勸義助、勤轉(zhuǎn)輸、招商米、優(yōu)米鋪；議兵八條，曰嚴(yán)保甲、練鄉(xiāng)民、設(shè)偵探、勸習(xí)射、練腳夫、練牙兵、備城守之人、備城守之器；議信六條，曰勵士節(jié)、和大戶、巡郊野、安典鋪、清獄囚、嚴(yán)督察。又上巡撫王開江書：一審勢、二經(jīng)費(fèi)、三役兵、四實(shí)法：皆精切可施行，而時(shí)無能用者。自言其學(xué)『如醫(yī)之治病，求之于古，猶治方藥也；求之于今，猶切脈也。按脈以求病、按病以定方、按方以用藥，故百發(fā)不爽。然主人諱疾，則良醫(yī)束手』。識者以為篤論。 乙酉（一六四五）后，避兵行遯，不與人事。嘗冬寒單袷衣，客有欲解重裘贈者，竟夕不敢發(fā)聲；退語人曰：『乃知今世有陳無已也』！晚益困，至絕食。作「旡悶謠」曰：『我有敝廬，不蔽風(fēng)雨；容膝易安，寧懷故宇！我有破衲，納絮其中；紉緘補(bǔ)綴，可以御冬。我有小瓢，空空自守；可以酌水，可以飲酒。我有短床，足不能直；雞鳴不起，向晦而息。何干，何坤、何旦、何暮；何醉、何醒，何寐、何寤？吾目其蒙，吾耳其聾；生乎吾始，死乎吾終』！康熙乙卯（一六七五），年六十三，卒。 瑚嘗避兵昆山之蔚村。村田沮洳，導(dǎo)里人筑圍岸御水，用兵家束伍法，不日而成；村民至今賴之。所著書，有「蔚村講規(guī)」、「圣學(xué)入門」、「書社學(xué)事宜」、「開江筑圍書」、「祭先祀神權(quán)定禮」、「菊窗隨筆」、「荒政全書」、「確庵詩文集」。今皆不傳。 應(yīng)撝謙字嗣寅，學(xué)者稱為潛齋先生；仁和人。父尚倫，故孝子。撝謙生，而文在其手曰「八卦」；左重耳，右重瞳。 踰冠，作「君子貴自勉論」。偕其同志之士虞畯民、張伏生、蔣與恒者為狷社，取「有所不為」也。其時(shí)大江以南社事盛，杭則讀書社、小筑社、登樓社，大都以文詞相雄長；狷社稍后出，而相淬勵者乃以斯道為任。生平不為術(shù)數(shù)之學(xué)；一日見白蛇墮地，曰：『兵象也』！奉親逃之山中。母病，服勤數(shù)年；母憐之曰：『吾為汝娶婦以助汝』！撝謙終不入私室。母卒除喪，始成禮。性坦白直諒，終日無疾言遽色；簞瓢屢空，晏如也。既遭喪亂，自以故國諸生，絕志進(jìn)?。粐@曰：『今日唯正人心而維世教，庶不負(fù)所生耳』！乃益盡力著書。 康熙己未（一六七九），舉博學(xué)鴻詞；輿床告有司曰：『撝謙非敢卻聘，實(shí)病不能行』！俄，巡撫范承謨又薦之；遂稱廢疾。海寧令許酉山請主講席，造廬者再，不見；致書者再，不赴。既而曰：『是非君子中庸之道也』！扁舟報(bào)謁。令喜曰：『應(yīng)先生其許我乎』！乃逡巡對曰：『使君學(xué)道，但從事于愛人足矣。彼口說者，適所以長客氣也』！許默然不怡。既出，即解維疾行。弟子曰：『使君已戒車騎且即至，何恝也』？笑曰：『使君好事，必有束帛之將；拒之則益其慍，受之則非我心所安。行已，莫更濡遲也』！異日，杭守以志局召；辭之，一報(bào)謁而已。同里御史姜圖南以視歸，遇撝謙于涂；盛暑衣木棉衣，蕉萃躑躅。歸以越葛二投之；曰：『雅知先生不肯受人一絲；然此區(qū)區(qū)者非盜跖物，幸毋拒』！輒謝曰：『昨偶感寒耳，感厚意！然吾自有絺绤，實(shí)不需』。卒舉還之。 門弟子甚盛，以樓上、樓下為差。里中一少年使酒無厲，忽來聽講；撝謙許之曰：『來者不拒、去者不追，是孟子之教也』。其人聽三日，不復(fù)至；酒如故。一日醉，持刀擊人于道，洶洶莫能阻；忽有人曰：『應(yīng)先生來』！其人頓失魄，投刀垂手；乃前撫之曰：『一朝之忿何至此！盍歸乎』！乃俛首謝過而去。卒年六十有九。所著書，有「周易集解」、「詩傳翼」、「書傳拾遺」、「春秋傳考」、「禮樂匯編」、「古樂書」、「論孟拾遺」、「學(xué)庸本義」、「孝經(jīng)辨定」、「性理大中幼學(xué)蒙養(yǎng)編」、「朱子集要」、「教養(yǎng)全錄」、「潛齋集」，共如干卷。 沈昀字朗思，初名蘭先，號甸華，仁和人；劉宗周之弟子也。弱冠，為名諸生。 甲申（一六四四）之變，年二十七；棄諸生，刻苦清勵以自守。力排佛、老曰：『其精者傍吾儒，其異者不可一日容也』！聞四方之士有賢者，即書其姓氏置夾袋中，冀得一見；然不肯妄交。授徒自給，三旬九食以為常；每連日絕粒，釆階前馬藍(lán)草食之。聞?wù)唣佒?，不受；固請，則固辭。時(shí)餓已甚，宛轉(zhuǎn)辭謝而益困，遂仆于地；其人皇駭去。良久始蘇，笑曰：『其意可感，然適以困老子耳』！友人應(yīng)撝謙聞而嘆曰：『生平于辭受自謂不茍，然以視沈先生猶愧之』！謂末世喪禮不講，重輯「士喪禮說」，薈萃先儒之言，定其可行者；以授弟子陸寅。又輯「四子略」、「五子要言」、「家法論」、「升降編」、「言行錄」、「居求編」，疏通簡要，不涉講學(xué)習(xí)氣。時(shí)宗周弟子爭宗旨；昀曰：『道在躬行；但滕口說，非師門所望于吾曹也』！ 疾革，門人問曰：『夫子今日之事何如』？曰：『心中并無一物，惟知「誠敬」而已』！夜半卒，年六十三。撝謙經(jīng)紀(jì)其喪，無以為斂，為之涕泣不食?；騿栔?；曰：『吾不敢輕受賻襚以玷先生也』。撝謙之徒姚生宏仁者，曰：『如某何如』？曰：『子篤行，乃先生夙許，殆可也』。于是姚生遂斂而葬之。 徐芳聲字徽之；蔡仲光字子伯，原名士京，字大敬：蕭山兩高士也。天啟丁卯（一六二七），芳聲與父明征同舉省試，主者斥子而取其父，卷為「書經(jīng)」冠。明征曰：『吾冠一經(jīng)無所愧；吾愧者，特吾兒耳』！時(shí)甫弱冠，論文家每恥不得與芳聲交。仲光論學(xué)主「居敬」，所造較芳聲為尤進(jìn)。 甲申（一六四四）之變，同集學(xué)中子弟哭孔廟三日。既而芳聲入潘山隱，稱「潘山野人」。嘗曰：『讀書貴有用也』。著兵、農(nóng)、禮、樂諸有用書；而別輯兵書數(shù)十卷，凡運(yùn)籌指顧、制械器、設(shè)屯灶，無不簡核以辟從前之虛言兵者。初，與里中翁德洪、何之杰、張杉、毛甡交最得。德洪字纖若；乙酉（一六四五），合家以義死。杉字南士；亦盡節(jié)。甡獨(dú)受聘應(yīng)制科；芳聲、仲光各為詩文贈其行，寓意切劘。甡至都，都人士問兩君者踵至。嘗謁益都馮溥于私宅；升階，見左廂朱扉間大書「蕭山徐芳聲字徽之，蔡仲光字子伯」十四字。其足不出戶而名達(dá)都下者如此。會朝廷征天下山林隱逸之士，侍讀湯斌、侍講施閏章聯(lián)名具薦；蕭山知縣姚文熊承命赍書幣，親造門征之。芳聲、仲光并卻，不赴。 芳聲年八十四，卒于貞節(jié)里；而仲光獨(dú)存。既而毛甡歸里，請見。仲光棲一樓，久不與世相接；甡至，亦謝之。甡拱立不去；無已，憑樓語曰：『仆與子為金石友。子今新朝貴人也，為忠、為孝，則子自有子事。仆以桑榆之景，將披發(fā)入山矣；更弗敢豫世俗交』。甡灑然動容。已復(fù)請其業(yè)；遂出舊著經(jīng)學(xué)諸疏曰：『仲光畢生精力盡此。子能昌明斯道，請即署子名無傷也』。命童子舉以為贈（或云今「西河集」中之論經(jīng)者，都半是仲光說也）。生平于文章忠孝外，無他言；精于烖祥、星緯之驗(yàn)，而不肯妄言休咎。當(dāng)戊申（一六六八）之夏六月地震，凡幽燕齊魯以南、晉豫以東、閩與粵、江南與江右半天之下，震無不同于浙，而泰山之東為尤甚。客有遠(yuǎn)游歸者，叩其故至再；乃著「地震說」數(shù)千言以示之。略云：『土莫旺于五月之午、六月之未；陰氣乘之，一震而泄。以震之時(shí)日測之，其在甲寅（一六七四）之年乎。震之月日皆剛，剛為陽；以陽勝陰，天之道也。甲木之德為仁、寅木為祿；木得祿逾強(qiáng)，有「除刑去暴」之義。以東方震之日合于都城震之日，兩支相刑，甲輔寅、寅又刑申；申雖屬金，不能敵也。故陰之衰，必始于甲寅。天道三十年一變，以甲申（一六四四）始，必以甲寅變。今茲天下，東方其有烖乎！然震之藏在申，雖烖不害』。后七年，而吳、耿逆藩之變；其言若操券。年至七十有奇，康熙乙丑（一六八五）秋，以病終。無后，著述散佚。傳于世者，僅詩文數(shù)十篇。從弟宜之字德修，奉父避兵沖散；見父于隔岸已被執(zhí)，亟■〈扌雙〉身入河泅水救之。然素不習(xí)水也，及岸則父已在刃下；乃以身請代死。兵亦感動，得兩全去。既而潛心理學(xué)，有名行。學(xué)者題其門為「匠門」；與仲光同祀鄉(xiāng)賢云。 黃宗炎字晦木，一字立溪；世稱鷓鴣先生。崇禎中，以明經(jīng)貢太學(xué)。學(xué)術(shù)略與兄宗羲等，而性情奡岸幾過之。己卯（一六三九）秋試不售，與弟宗會約閉關(guān)盡讀天下書而后出而問世。 畫江之役，兄弟蠲家資，帥家丁荷殳前驅(qū)、婦女執(zhí)爨以餉，步迎監(jiān)國于蒿壩。宗羲西下海昌，宗炎留龕山治輜重；所謂「世忠營」也。事敗，走入四明山之道巖，為侍郎馮京第參軍，奔走諸寨間。 庚寅（一六五○），山寨軍殲，宗炎亦被縛。京第之嫂，其妻母也；匿于家。跡得之，驗(yàn)實(shí)，待死牢戶中。宗羲還至鄞，謀以計(jì)活之。有尚書馮元飆子愷愈，故人也；與都御史高斗樞、弟斗魁等為畫策。會日暮行刑，潛載死囚隨之；法場火忽滅，暗中有突出負(fù)宗炎去者，冥行十里始息。肩入一室，則戶部萬泰之白云莊也；負(fù)之者，戶部之子程也。鄞之遺民畢至，為解縛，置酒慰驚魂；宗炎陶然而醉。既聞弦管聲出隔岸，棹小舟往聽之；因自取調(diào)之曰：『廣陵散，幸無恙哉』！尋京第故部復(fù)合，復(fù)與共事；慈湖寨主沈爾緒又以帑寄。兄弟交阻之，不得。丙申（一六五六），再遭名捕；宗羲嘆曰：『死矣』！故人朱湛侯、諸雅六救之，免。于是盡喪其資，提藥籠游海昌、石門間，賣藝文以自給。 生平于象緯、律呂、軌革、壬遁之學(xué)，皆有密授。既自放，乃著「憂患學(xué)易」以存遺經(jīng)。自先天太極之圖出，儒林疑之者亦多，然終以出自大賢，不敢立異；至宗炎而悉排之。其辨先天八卦方位曰：『邵子引「天地定位」一章，造為先天八卦方位。謂天地定位者，干南、坤北也；山澤通氣者，艮西北、兌東南也；雷風(fēng)相薄者，震東北、巽西南也；水火不相射者，離東、坎西也。夫所謂定位者，即「天尊地卑而乾坤定」之義；何以見其為南北也！山能灌澤成川、澤能蒸山作云，是謂通氣；何以見其為西北、東南也！雷宣陽、風(fēng)蕩陰、兩相逼薄而益盛；何以見其為東北、西南也！水火燥濕違背，然又有和合之用，故曰不相射；何以見其為東、西也！蓋邵氏所謂「干南、坤北」者，實(shí)養(yǎng)生家之大旨：謂人身本具天地，但因水潤火炎失其本體，是故損干之中畫以為離、塞坤之中畫以為坎；乃后天也。今有取坎填離之法，浥坎水一畫之奇歸離火一畫之偶：如所謂煉精化氣、煉氣化神者，益其所不足，而離復(fù)返為干；如所謂五色、五聲、五味鑿竅喪魄者，損其所有余，而坎復(fù)返為坤：乃先天也。養(yǎng)生所重，專在水火。比之為天地，既以南北置干、坤，不得不移坎、離于東西；亦以日月之方在東西也?；鹬心?、水中金之說，蓋取諸此。然而東南之兌、西北之艮、西南之巽、東北之震，直是無可差排，勉強(qiáng)位置。緣四卦者，在丹鼎為備員，非要道也；奈何以此駕三圣之「易」而上之乎』？其辨橫圖曰：『八卦既立，因而重之，得三畫即成六畫、得八卦即成六十四卦；何曾有所謂四畫、五畫、十六卦、三十二卦！四畫、五畫成何法象？十六卦、三十二卦成何貞悔之體？何不以三乘三、以八加八直捷且神速乎？焦氏之「易傳」數(shù)不傳理，其分為四千九十六卦，實(shí)統(tǒng)諸六十四卦；是一卦具六十四卦之占，非別有四千九十六卦之畫也。兩間氣化自有盈縮，陰陽或互有多少。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造化之參差，義理之所由以立也。如邵子是一定之「易」也，非不可典要之「易」也；故曰邵子乃求為焦、京而未逮者也』。其辨圓圖曰：『邵子以干一、兌二、離三、震四為已生之卦數(shù)往，順天左旋；巽五、坎六、艮七、坤八為未生之卦知來，逆天右旋。鑿空立說，分卦背馳。數(shù)當(dāng)以自一而下為順，今反以四、三、二、一為順；以自八而上為逆，今反以五、六、七、八為逆』。又曰：『「易」數(shù)由逆成，若逆知四時(shí)之謂；然則震、巽、兌、干無當(dāng)于「易」，是冘員也?！敢住沟婪菍闅v法而設(shè)，歷法亦本無取乎卦氣。至日閉關(guān)，偶舉象之一節(jié)耳；今必以六十四卦配二十四氣，則亦須一氣得二卦有奇而后適均也。乃自冬至之后，閱頤屯、益震至臨凡十七卦，始得二陽；已是卯半為春分矣。又閱損節(jié)、中孚至泰凡八卦，始得三陽；已是巳初為立夏矣。從此閱大畜、需小畜而為大壯之四陽，是巳半為小滿矣；乃閱大有即為五陽之夬，是午初之芒種；即比連為六陽之干，是午半之夏至。六陰亦然，何其不均也！邵子蓋欲取「長男代父、長女代母」之義，以震、巽居中。震順天左行自復(fù)至干三十二卦，遇姤而息；巽逆天右行自姤至坤三十二卦，遇復(fù)而息。夫兩間氣運(yùn)循環(huán)，其來也非突然而來，即其去而來已豫征；其去也非決然而去，即其來而去已下伏：焉得分疆別界如此』！其辨方圖曰：『方圖之說，曰天地定位，否泰反類；山澤通氣，咸損見意；雷風(fēng)相薄，恒益起意；水火相射，既濟(jì)未濟(jì)。蓋所謂十六事者，但取老長中少、陰陽正對，稍比諸圖可觀；然何不確守乾坤一再三索之序而演之為勝也！且以西北置干、東南置坤，又與先天卦位故武不同，何也』？其辨皇極經(jīng)世曰：『邵子所云日月星辰、水火土石、寒暑晝夜、風(fēng)雨露電、性情形體、草木飛走、耳目口鼻、聲色臭味、元會運(yùn)世、歲日月辰、皇帝王霸，「易」、「詩」、「書」、「春秋」似校說卦為詳；然不知愈詳而掛漏疏罔愈甚』！其辨太極圖說曰：『河上公作「無極圖」，魏伯陽得之以著「參同」者也。圖自下而上，其第一層曰元牝之門，即太極圖之第五層也；其第二層曰煉精化氣、煉氣化神，即太極圖之第四層也；其第三層曰五氣朝元，即太極圖之第三層也；其第四層曰取坎填離，即太極圖之第二層也；第五層曰煉氣還虛、復(fù)歸無極，即太極圖之第一層也。方士之秘在逆而成丹，故自下而上；周子在順而成人，故自上而下。夫老、莊以「虛無」為宗、「靜篤」為用；今方士之術(shù)，又其旁門。周子之圖，窮其本而返之老、莊；可謂拾瓦礫而得精蘊(yùn)者矣。但遂以為「易」之太極，則不可也』！其解「易離」之三曰：『人至日昃，任達(dá)之士托物情外，則自謂觀化之樂；故鼓缶而歌。不然，則憂生嗟老，戚戚寡歡。此二種，皆兇道也。君子任重道遠(yuǎn)，死而后已；衛(wèi)武公之所以賢也』。其論小學(xué)謂：『楊雄識奇字，不知常字乃奇字所自出』。著「六書會通」，謂奇而不詭于法也。生平作詩幾萬首，沈冤凄結(jié)。晚更頹唐，性極僻；雖其伯兄，時(shí)有不滿意處。晚年作一石函錮著述，懸之梁上；謂其子曰：『有急，則埋之安化山丙舍』。身后，果有索之者；其子遂埋之（或言不戒于火，非也）。 弟宗會字澤望，從者稱石田先生；性更狷介。國變后，嘗髡發(fā)作頭陀狀，浪游名山。后俱以抑塞而卒。 王錫闡字寅旭，號曉庵；吳江人。少友張履祥，講學(xué)以濂、洛為宗。精究推步，兼通中西之學(xué)。崇禎中，尚書徐光啟等修新法；時(shí)聚訟盈庭，錫闡獨(dú)閉戶著書，潛心測算。遇天色晴霽，輒登屋臥鴟吻間，仰觀星象，竟夕不寐；務(wù)求精符天象，不屑屑于門戶之分。 性耿介拔俗，詩才清妙。國變后卒，年五十五。著有「大歷統(tǒng)」、「公歷啟蒙」、「丁未歷稿」、「推步交食測日小記」、「三辰晷志圜解」、「曉庵新法歷說」、「歷策」、「左右旋問答」諸書。顧炎武云：『學(xué)究天人、確乎不拔，吾不如王寅旭』。梅文鼎曰：『從來言交食者，只有食甚分?jǐn)?shù)，未及其邊。惟王寅旭則以日月圓體分為三百六十度，而論其食甚時(shí)所虧之邊凡幾何度。今推衍其法，頗精確云』。迨康熙中，御定「歷象考成」所釆文鼎以上下左右算交食方向法，蓋實(shí)本于錫闡矣（補(b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