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明天皇嗣位。諱統(tǒng)仁，仁孝第四子，母新侍門院藤原氏。家慶薨，家定任將軍。時美、英、俄皆迭以兵船來劫盟，宏化年丙午，美將必氏以兵艦來浦賀。嘉永二年己酉，英船來浦賀，剽掠下田。六年癸丑，美將披理兵艦四艘至浦賀，俄將布鍤廷以兵艦四艘入長崎。安政元年甲寅，披理又帥七船至浦賀，入神奈川，俄艦又入南海至大坂彎。幕府雖命各港筑炮臺，許諸侯作大艦、赍火器，入江戶，征諸藩兵設(shè)備，而審力不敵，仍許之泊船三港，下田，箱館、長崎。設(shè)蕃書調(diào)所司其事。及美使巴爾理士來請見將軍，將軍亦許之。又請于江戶設(shè)公使館，開十港通商，幕府乃遣人奏之帝。帝初聞外變憂甚，禱于七廟七大寺，以幕府奏，下公卿議，不許。家茂命老中堀田正篤西上，奏請敕許，未得報，美使又促曰："曠日不得命，將直入京師請命。"幕府馳書正篤促之，帝召關(guān)白大臣等會議，所擬旨有"處置外事一依幕府"之語。權(quán)大納言忠能曰："若如此，則國體不立，是舉朝無人也。"權(quán)大納言正房曰："果下此敕，當(dāng)取白麻裂之。雖得嚴(yán)譴，亦所甘心。"眾同聲應(yīng)之，于是廷臣八十余人詣關(guān)白尚忠第，草敕曰："美夷之請，神州安危之所系。今將軍變祖宗法，失兆民心，何以保萬世。前許開下田，事已誤，今又與彼約，果如所奏，則國威墜地。幕府其使三親藩更4,X而奏之。"而美使復(fù)要逼之，遂與定互市則十四條。旋與荷蘭、與英、佛、俄皆定草約。正篤復(fù)命，見美使告以京師事，美使不悅，進船至小柴，告下田奉行井上清直等日："今英、佛將以兵來逞其欲，茍聽我請，則我諭二國寢其事。"幕府危懼，遂命清直等與定約十四則，鈐印授之。時安政五年戊午六月也。七月，家茂又命外國奉行永井尚志與蘭使訂互市則，與英、佛、俄諸使皆訂定草約。德國親藩慶篤、慶恕、慶喜、慶永等請廢條約，奉敕旨，不聽。家定薨，家茂任將軍。 初，水戶藩德川齊昭素主攘夷論，嘗建美國十不可和之議，小用。初，齊昭大修國政，尤注意海防，收封內(nèi)梵鐘鑄巨炮，造船筑堡，壁壘一變。天保癸卯，幕府廢外船炮擊之令，齊昭切諫，后以其家老結(jié)城寅壽誣告，幕府幽錮之。及美船來，起用，又不得志去。及齊昭既卒，其遺臣二百余人據(jù)長岡驛，奉齊昭木主，宣言攘外夷、誅幕吏，責(zé)豪農(nóng)富商出軍需。幕府嚴(yán)捕之。齊昭擢用藩臣藤田彪，負(fù)重望，其徒日彪黨；結(jié)城之黨曰寅黨，彼此相傾，至于擁眾奪地，幕府屢討未平。及王師東下，寅黨尚抗拒官軍，久而后平。明治初年，贈齊昭從一位，詔褒其功。及是帝降旨于齊昭，令主攘夷事，且數(shù)幕府違旨之罪。幕府老中井伊直弼乃罪齊昭，捕斬黨人，幽錮公卿。齊昭既見黜，憤甚，其臣安島帶刀等欲假敕旨以遂其志，密謀之朝臣鷹司家臣、近衛(wèi)家婢，奉敕東下。直弼家臣諜聞之，遂大索齊昭黨于諸國，逮捕中井等二十七人，遣人詣京與關(guān)白尚忠謀，譴責(zé)關(guān)白鷹司政通、內(nèi)大臣三條實萬等。又捕鷹司家臣等五十七人，江戶亦捕安島等數(shù)十人，皆下獄。直弼面責(zé)齊昭日："君憤言之不用，乃私奏京師，私請敕書。夫君職在輔幕府而悖謬至此，何也？"遂錮齊昭于水戶，并幽其子慶篤、慶喜，余黨分別斬錮流竄。是獄也株連蔓延，逮捕甚眾，內(nèi)多慷慨憂國之士，眾論冤之，謂之戊午之獄。齊昭旋于明年卒。又諷諸侯之持異議者退隱。土佐侯山內(nèi)豐信、宇和侯伊達宗城、肥前侯鍋島齊正皆退隱。而諸國處士之主攘夷者益憤激不服，遂倡尊王以攘夷之說，紛紜競起。至于刺大老，萬延元年庚申2月，井伊直弼趨朝至外櫻田，水戶臣佐野光明等十七人與鹿兒島人某要之于道，雨衣奴裝，直斫直弼，提首而去，旋出自首曰："井伊直弼有大罪五，神入共憤，臣等一死，為天下誅之，敢請斧鉞!"文久二年壬戌，又有人刺老中安藤信正于坂下門，信正傷肩僅免。賊斗死，檢尸得書日："信正繼井伊氏后，侮蔑朝廷，親昵洋夷，既貸殿山地于美使，又與美使論廢帝事。使國學(xué)者檢舊典，大逆無道，臣等敢戮元兇，以慰天下望-Z-。"攻使館，己未六月，有人殺俄人三名于橫濱。庚申七月，有人殺美國使館書記官于三田。辛酉六月，水戶人襲東禪寺英館，殺傷英卒。英使責(zé)老中信正曰："日本政府無權(quán)，縱人橫逆至此!"約佛使、蘭使將以兵逼，信正百方慰諭，給死者銀三千圓事始平。自是英人遂置兵橫濱，以備不虞。壬戌冬，又有人焚殿山美使館。氽朝岜，壬戌七月，有人系關(guān)自尚忠冢臣數(shù)人，楞其首日："行天誅。"癸亥二月，又樂池內(nèi)大學(xué)于大坂，投其耳于大納言忠能、大納言實愛家，日："公等不罷職，如大學(xué)耳矣f''大學(xué)，蓋主議和者。遮說要藩，聲討幕府，島津久光將赴江戶，處士要之于道，陳幕府不奉朝旨，愿依大藩問罪關(guān)左之意。久光慰諭留之伏水，既而相率入京，阻之不聽，遂抗拒互斗，自是京尹威令挫而不行?？v橫于輦轂下，幕府不能制，朝議亦患之。于時倡尊王攘夷者，處士也；橫行擅殺者，亦處士也。公卿危懼，志向漸變，守護職松平容保等議處分處士，或欲逮捕之，或欲賞其志戒其行。容保日："不如諭處士各歸其主，無主者幕府食之。"乃命町奉行搜索，又置文武場，為處士容身之地。既而又有人入等持院斬足利氏三世木偶，梟之三條磧，揭示日："當(dāng)時王綱解紐，不能正名誅賊。今大政將復(fù)古，故先誅三賊，以懲奸惡之過尊氏者!"容保等議曰："托名正義，輕蔑朝爵，不可宥。"乃逮下獄，將處重刑。毛利定廣上書，請釋其罪，容保等堅持不可，而朝旨亦欲寬之，因得不死。處士益猖狂不可制。時長門藩毛利慶親上書幕府，請翼戴王室，協(xié)和眾心。其子長廣留于京，薩摩藩島津久光、土佐藩山內(nèi)豐信亦先后入京，帝遂詔薩、長、土三藩留鎮(zhèn)闕下。自是列藩承風(fēng)，爭朝京師者八十余國。慶親在江戶既上書，又見老中曰："時事至此，幕府當(dāng)以慶永為大老，慶喜為輔，速革舊政，不則仆欲與薩、肥諸藩議奉詔而令四方也。"又日："近者游士不經(jīng)幕府，直奏朝廷，若有挾天子令諸侯者，當(dāng)成群雄割據(jù)之勢。請將軍入朝，撰士于列藩，參國政獻替可否。每事奏而后行，則人心服而國威張矣。"帝知慶親忠，敕召之，未往。其子定廣將就國，途過京師，敕留之，與島津久光宿衛(wèi)輦下。久光先密奏出兵京師，至京奏曰："幕府戮志士，而志士益激。臣恐其釀亂，欲東建言于幕府，途遇處士要臣舉事，臣敢請?zhí)幏帧?朝廷諭久光督率之。帝屢遣敕使東下，征家茂入朝，壬戌六月，命大原重德副以島津久光，諭幕府三事：一日將軍宜率諸侯入朝，議攘夷；二日宜選沿海大藩為五大老，整式備；三日當(dāng)起慶喜輔將軍慶永任大老，以改革幕政。尋又遣三條實美等促之。家茂既尚帝妹，乃奉敕解釋慶喜等罪。釋慶喜、慶勝、慶永、山內(nèi)豐信、伊達宗城等罪，并釋鷹司近衛(wèi)家幽禁，旋又釋戊午以來以國事被罪者。蓋島津、毛利二氏在京頗調(diào)停之云。以松平容保為在京守護職，帝亦令守京，于是朝廷、幕府之間稍和。家茂既入朝，帝優(yōu)禮之，仍敕令攘夷，家茂留大坂未歸，家茂亟欲歸，慶恕、容保等請留家茂。帝燕見家茂日："業(yè)既委萬事于卿，當(dāng)在輦下指揮諸侯。"帝謁石見清水祠廟，將就祠前賜攘夷節(jié)刀，家茂稱疾不出。乃遣慶篤為將軍，自代委以攘夷，首途東下。又敕慶喜與會議，家茂尋宣言覽攝海形勝，出大坂，后聞英國償金事定，乃航海東歸。詔定攘夷期，令家茂頒告列藩。是年癸亥，以五月十日為攘夷期。而是時英國以生麥被殺事刻期責(zé)償金，幕吏給之。先是島津久光由江戶歸，途過生麥村，有英人馳沖久光前驅(qū)，衛(wèi)士殺之，英使怒，責(zé)幕府償金五十萬圓。在朝公卿多主張不償之說，幕吏以將軍未歸遷延不決，老中多稱病。既而要求益逼，遂議使德川茂德西上奏請，茂德又稱疾。慶篤致書關(guān)白，日："議決不償。"關(guān)白告之中外。而老中松平信篤、井上政直以刻期不得已已授券英人。時帝遣小笠原長行東下，令與幕吏會議外事，長行欲先鎖港而后償金，老中不聽。長行至橫濱見各國公使，述前議，皆不聽。慶喜東下，聞償金議決，馳驛止之，事不可回。乃報京師，即詔公卿諸侯會議，眾秉燭而退，上下騷然。有美國兵艦泊赤間關(guān)者，長門人遽以炮擊。詔賞長人武斷，又責(zé)幕府以遷延，又詔讓幕府私盟七國，曰："鎖港限三十日，七國不退則攘之。"老中等皆謂難行。又頒開戰(zhàn)詔于諸藩。詔日：兵端既開，沿海有急則諸國當(dāng)應(yīng)援。"又詔日："蕃船如來，擊之勿失!"而幕府則下教日："既奏請見許，勿浪戰(zhàn)。"帝遂詔行幸大和，議親征。會幕府與長人有隙，長、薩、土三藩恃勢相軋，又互有隙。朝旨忽中變，長人遂挾三條實美等公卿七人走長門，廷議逐長人歸國。時以攘夷議決，毛利氏奏請車駕幸大和，示親征之意，廷議從之。會美人以赤關(guān)事訴之幕府，幕府遣使以擅伐責(zé)長藩，長藩抑留幕使暗殺之，遂與幕府有隙。廷臣之助幕府者乘隙間之，朝廷始疏毛利氏。既行幸議決，忽有流言，謂"長人謀乘行幸時火大內(nèi)，阻還駕，將駐蹕函嶺以征幕府"者。時處士屢說朝臣尊融齊敬促親征，又投書公純忠房責(zé)以議阻親征之罪，皆惡之。文久三年癸亥，八月十七日夜半，尊融以下盡朝，議乃變。急召守護職容保征兵備變，傳命鎖九門，使薩摩、會津諸藩分守之，停三條實美等公卿十三人參朝，密召正親町實德、柳原光愛等入。尊融傳詔日："親征非帝旨也，乃傳奏等信長人危激之言，矯詔圖不良耳!卿等其審之。"十八日昧爽，長人聞變，不知故，率眾馳至，則諸國守門兵槍炮成列，不許入。眾大驚，馳集關(guān)白第，面關(guān)白輔熙亦受朝禁，未之知。俄而有詔停行幸，免長藩守衛(wèi)，代以淀藩。長人訴辯不肯去，與薩人、會人相持久之，京人皆荷擔(dān)而立。先是，三條實美掌親兵，實美遂率親兵千余馳騎入朝，門者拒之，亦走詣關(guān)白第，一第喧擾。時光愛奉敕召輔熙入，而實美因關(guān)白有所請，朝旨不納，且遺使責(zé)以違旨私出之罪，長人之屯土冪門者，光愛銜詔，慰以引兵歸國，以待后命。長人不肯退。薩人請討之。長之隊將遂擁三條實美、三條西季知、東久世通禧、壬生基修、四條隆譖錦、小路賴德、澤宣嘉公卿七人航海而去。詰朝詔召實美等，不在，得實大怒，盡削官爵。尋禁長藩入京，駐留邸監(jiān)一二人，余悉逐去。容保等仍日警備，遂下詔日："近日敕旨真?zhèn)五e出，以致紛擾。凡系十八日以后令者，乃實朕意，列藩其審之。"朝旨于是一變矣，時謂之翻覆綸旨。幕府旋奏，請增尊融、容保等封。是月有故廷臣中山忠光等舉兵大和，號天忠黨，將攻京師，幕府討平之，忠光等航走長門。旋又有平野次郎等舉兵但馬，奉澤宣嘉為首，幕府亦平之，宣嘉仍西奔。長人舉兵犯闕，容保等糾合諸藩兵詞劉乙。長人之還國也，毛利慶親父子自敘癸丑以來力主攘夷、周旋朝廷、幕府間之事，號日《奉敕始末書》，遣家臣上之，不省。又奏論詔旨前后之異，又奏曰："臣奉'攘夷之事一委之汝'之詔，欲竭力致死以報國。而廷旨忽中變，保無引外敵以鎮(zhèn)內(nèi)變?nèi)缡刺疗淙苏?？愿朝廷審之?又不省。于是其宰臣福原、元侗等以三道兵犯京，王公等皆大驚，會議徹曉。時薩、土、久留米三藩重臣連署請討長人，守護職容保遂糾合諸侯兵討平之。元侗等遁走，所獲軍令狀乃有慶親父子印信，朝議遂聲毛利氏罪，日為朝敵，奪其父子官爵，敕幕府追討。會美亦糾英、佛、和四國師攻馬關(guān)，長人潰敗，幕府遂傳檄諸藩，督師西征，長人懼，伏罪。幕府使傳命慶親日："父子當(dāng)屏居待罪。"慶親上書日："前命福原、元侗等出鎮(zhèn)亡命，不圖其舉兵犯闕，致蹈大逆。"旋退入莜城，誅首謀元侗等十余人，獻首謝罪。幕府以長人內(nèi)訌，仍再議征西，家茂率師過闕，因入朝請敕旨許外交條約。帝亦許之。初，幕府假開三港，漸及他漱當(dāng)麟藉有期限'時兵庫開港期迫，外使遂以兵艦駛?cè)氡鴰欤堧吩蕳l約征，內(nèi)外切迫，乃上書辭職，別疏請敕許開港。慶喜、容保等亦上書申家茂不得已之意，帝乃許開橫濱、箱館、長崎三港，仍不許兵庫之請。家茂遂奉敕頒告中外。自戊午草約至于乙丑，紛紜爭執(zhí)者八年，終許之焉。家茂方遣使責(zé)長藩，而薩人忽與長人合。詔征薩兵會討，不從，師卒無功，家茂旋薨于軍。自是強藩不復(fù)受節(jié)制，而幕府勢益孤矣。長人先有二黨，一日恭順黨，一曰激烈黨。征討師至，慶親父子入荻城已伏罪，激烈黨高杉晉作傳檄幕兵，戮恭順黨首數(shù)人。慶親父子居山口城。山口蓋仿西式為堡壘者也。于是!藩兵決死戰(zhàn)。幕府于廣島設(shè)總督府，令諸藩會兵，惟薩摩獨辭。初，京師之變，薩人擊長人，多虜獲，長人亦炮擊薩艦，二藩如水火。既而薩人相議曰："今日之要務(wù)，在一敵愾以護皇國，而動兵邦內(nèi)，使外人得漁人利，非策之得。"薩士西鄉(xiāng)隆盛密遣使于長，修好講和。會土佐人坂本龍馬在長，力贊成之。于是薩、長之交合，而朝廷、幕府均未之知也。至是薩人辭會師，薩士大久保利通又至大坂諫西征之師，幕府不聽。丙寅六月，幕軍進壓長防四境，海陸兵三道并進，俱不利。家茂方臥病大坂，詔命慶喜代為指揮。慶喜將往廣島，敗聞屢至，諸藩引兵，朝野失色。家茂旋卒，遂詔罷西征。幕府別遣勝安房命長人罷兵。自西師之起，幕府帑藏不支，兵又駑，故師卒無。家茂既薨，以慶喜任將軍，明年遂奉還政權(quán)。帝旋以患痘崩，在位二十年。改元六：曰嘉永，曰安政，曰萬延，曰文久，曰元治，日慶應(yīng)。帝自即位，深以國家安危為憂，蓋與外交相終始云。當(dāng)光格即位，為德川氏極盛之時，而外患既萌芽矣。孝明在位，外入迭請通商，要挾日甚，舉國囂然倡攘夷說。茍或異議，則目為奸黨。幕府初亦拒之，繼審其勢力不敢，意遂轉(zhuǎn)移。孝明始亦決計攘夷，末年尋悟其非，敕旨亦反。而二三強藩巨室乘浪士憤激之勢，王霸離間之交，始欲假朝議而順人心，繼乃用士氣而亡幕府。故當(dāng)時攘夷之論，要'其所歸，不在攘夷，而在尊王。尊王所；亡幕府也。迨王室尊、幕府亡，而知夷終不可攘。遂決然變計，大開外交，仍與德國氏末年無異，然而德川氏亡矣。自光格至此凡三世，八十六年。德國氏自家康至慶喜凡十四世，二百六十六年。 明治天皇嗣，名睦仁，幟仁親王之子。今皇即位。慶應(yīng)三年五月，開兵庫港，十月，德川慶喜上表奉還政權(quán)。十二 月，復(fù)七卿及毛利氏官爵，廢攝關(guān)、議奏、傳奏、守護職，所司代新置總裁、議定、參與三職，頒告全國，親裁萬機。慶喜潛人大坂城，容保、定敬等從之。詔禁容保、定敬入京，召慶喜，不至。慶喜請斥薩藩士參朝政，亦不報。明治元年正月，慶喜大舉侵闕。拜嘉彰親王為征討總督，賜錦旗討之，慶喜敗，遁入江戶，詔削慶喜以下官爵。先是，土佐侯山內(nèi)豐信上書慶喜日："比年以外交釀內(nèi)亂，紛擾十?dāng)?shù)年。無他，政出二門也。我中世以還，武門執(zhí)政久矣，然方今天下大勢一變，不可復(fù)墨守舊規(guī)．宜奉還大政于朝廷，以定萬國并立之基業(yè)"云云。慶應(yīng)丁卯冬十月十四日。慶喜大會列藩群臣于二條城，示以請還政權(quán)之意，諸將咸失色而退。有薩、土二藩士在坐，力慫恿之，慶喜即決議具奏。優(yōu)詔報日： "諸侯賞罰黜陟之權(quán)自天子出，其他仍如舊。待加賀以下三十三藩入覲時決之。"時廷議紛紜，德川親藩多諫朝廷以為不可，而薩、土諸藩促之曰： "天下將定于一，今廷議游移，坐失事機，若王室何？"十五日，遂降旨依奏，收還政權(quán)。十二月八日，中山忠能、正親町、三條實愛、巖倉具視、德大寺實則與德川慶勝、慶菜、島津茂久、山內(nèi)豐信暨尾、越、薩、土重臣會議小御所，茂久曰："朝廷已收還政權(quán)，然土地人民不屬，有名無實。宜令德川氏割八百萬石以充經(jīng)費。"具視贊成之，出書于袖中，則籌畫變革事宜也。豐信日："諸侯亦宜割土地人民入貢。"議至徹旦。九日，容保奏辭守護職，與定敬俱入二條城。有詔罷會津桑名人九門宿衛(wèi)，即容保、定敬所領(lǐng)國，而代以薩、土、藝諸藩。又廢攝政關(guān)白及幕府所設(shè)之守護職。所司代諸官，權(quán)置總裁、議定、參與三職，以熾仁親王為總裁，具視、忠能、實愛為議定，薩人小松帶刀、土人后藤象次郎為參與。詔日："自今以往，大小政令自朝廷出，四其體之。"于是復(fù)三條實美、毛利慶親等官．爵，令來京a毛利氏以兵入京師，實美等踵至。又以實美任議定，長人木戶孝允為參與。時德川、毛利事己平而嫌隙未忘，會桑人亦自疑忌，慶喜亦觖望，意中變，與容保、定敬等議日："近日朝旨非前日比，既許將軍依舊任事，而九日小御所之會，我輩乃不得與，必有騙幼主以謀私者。"乃奏請勒兵備不虞，諸藩守闕者亦戒嚴(yán)，屹然相持，人情恂恂。將士或說慶喜日：事已至此。坐受箝制，孰與據(jù)大坂城扼咽喉以制人？"慶喜頷之，遂留書于朝，于十二日夜南走至大坂，抗疏請清君側(cè)。不省。時朝議欲召慶喜，納其封2百萬石賜以三百萬石為巨藩，以厭喜列議定。令慶勝傳旨促入覲。慶喜奉命而心危之，不敢往。會江戶有處士數(shù)百，潛伏薩摩邸，出劫富商，掠金谷，慶喜因奏陳薩人在東寇掠之狀，請黜其藩士之參朝政者。又不省。慶喜下令江戶搜捕處士，而東兵遽火薩摩邸。報至大坂，將士聚議日："事至此，釁端既開，騎虎不得下矣。"明治元年戊辰，正月三日，慶喜以兵三萬抵伏見鳥羽，命會桑人為前驅(qū)。詔命薩、長二藩南扼伏水、鳥羽二關(guān)，許以便宜從事。是目幕軍遣行人請過二關(guān)，曰："寡君奉詔入朝，而公等阻之，不得已則有戰(zhàn)耳!"既而東軍大至，王師力拒之，戰(zhàn)三日，東軍敗，慶喜、容保、定敬等倉猝航海東去。九日"1q．督純?nèi)视H王入大坂。十二日，詔削慶喜以下官爵，大告四方，諭以不可不征之旨。尋拜有棲川熾仁親王為征東大總督，授錦旗節(jié)刀，令各國使臣毋得援戰(zhàn)軍鬻兵器。三月，帝延見英、法、美、蘭各國公使。以二條城為太政官，代裁決庶政，帝親臨會公卿諸侯，設(shè)五誓：日萬機決于公論；日上下；日朝、幕一途；日洗舊習(xí)，從公道；日求智識于寰宇。誓畢，策問開蝦夷議，尋刊行《太政官日志》，幸大坂觀海軍。大總督自東海道航海達駿府，陸軍自中山道取甲府，海軍至品川。慶喜請降，入寬永寺待命。四月，敕使橋本實梁、柳原前光入江戶，收其城，宥慶喜死一等，屏居水尸。慶喜、客保等之東也，臣屬驚駭，有建議者日："為今之計，當(dāng)藉外國力以靖內(nèi)變。不則擁輪王寺法親王以令天下，是或東照公貽我子孫者。"蓋謂德川家光請以親王為東睿山座主，后沿為例者也。議不決，幕臣日夜謀拒守，或欲扼函關(guān)，或欲由海路襲大坂，而慶喜一意主恭順，手書禁諸臣曰："慎勿抗官軍，抗官軍猶剁刃于吾腹也。"遂出城居寬永寺僧舍，命家臣勝安房、大久保一翁留鎮(zhèn)撫。既而官軍海陸大至，勝安房出見，參謀西鄉(xiāng)隆盛，具陳慶喜恭順狀，請弭征師。隆盛征謝罪表上之督府，督府下令止戰(zhàn)，移兵入江戶戍之。及敕使至，慶喜遂移居水戶，麾下諸隊欲從者數(shù)千人，慶喜盡揮去，僅以十隊行。德川遺黨橫行房、總之間，官軍討平之，大總督入江戶。閏四月，官軍擊總野賊。五月，討據(jù)東臺賊，關(guān)東悉平。自慶歸順，德川氏遺臣舊部往往脫走，結(jié)隊聯(lián)黨，糾合亡量三湖函館，告諸國貿(mào)易如舊，用美國公推例以武揚為總裁，設(shè)官置戍。尋托船將上書曰："德川遺臣過三十萬人，非七十萬石所能養(yǎng)，是皆二茸條 育，雖填溝壑，不能與工商伍。臣哀其間關(guān)流離，輒率之移住蝦夷，從事開拓。臣等固三千一心，然不可無主，敢請舉蝦夷地賜之舊主，以德川氏一人為之總領(lǐng)，臣等必效死致力，變榛蕪為富庶，并以固朝廷北門鎖鑰。"朝議以其上書無狀，布告各國，征諸道兵海陸并進。至明年五月，稷本等軍艦或遭颶，或觸石，或為官船擊碎，盡沉沒，困守五棱郭。官軍遣人招之降，曰："惜哉!鐵石丈夫，今徒瓦裂耳。"梗本等卒不愿，相約屠腹死，惟介使者贈其所譯《萬國海律全書》于參謀黑田清隆。參謀贈以酒，又遣人說諭梗本等，乃議就刑以宥眾死，遂降。初朝廷聞函館變，慶喜請自往討，及是東北悉平，德川臣屬無復(fù)抗王師者，眾論亦頗諒慶喜之心云。其后武揚、圭介皆赦罪進官。十二月，分陸奧為五國，出羽為二國。車駕還幸京師。是歲始造紙幣。二年正月，罷警蹕喝道儀。二月，置集議院，征諸藩士為議員，撤諸道關(guān)，廢磔、焙二刑，許發(fā)印新聞紙。三月，置待詔院，車駕再幸東京，遂遷都。先是明治元年。大久保利通疏稱："西京本一山城，形勢不便，請遷都大坂。"既而改江戶稱京，至是遂定都焉。利通又上疏曰："我中世以還，天子深居九重，民之視君尊如帝天，君之視臣賤如奴隸。至將軍竊政，猶作威作福，妄自尊大。卒之君臣乖隔，離德離心，效已可睹矣。夫普天率土，莫非王臣。此而以帝號自娛，以示天無二日之尊，猶之可也。今天下萬國，正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乃盛儀衛(wèi)、飾邊幅，與井底蛙何異？又何以聯(lián)情誼而使指臂耶？誠欲合全國君臣上下為一心，必自天子降尊始。白今以往，請盡去拜跪俯仰之儀，一以簡易質(zhì)實為主。國有大事與眾同議，我天皇必親臨太政官而取決焉。政府諸臣每日必見面，每月必會食，俾人人親君而愛上，庶國勢可興。"云云。維新以后廢舊儀，改新法，一切政教大旨皆基于此。五月，東北悉平，建招魂社祭戰(zhàn)死者，賞丁卯以來戰(zhàn)功。設(shè)電信機，置彈正臺，廢征士稱，立府、藩、縣一致之制，以舊藩主充知藩事，賜歲人十一，廢公卿諸侯之稱概為華族，其臣隸為士族。幕府雖廢，而二三強藩爭握政權(quán)，雖非眾建諸侯之舊，轉(zhuǎn)成群雄割據(jù)之勢，洶洶擾擾，勢且大亂。當(dāng)?shù)勒咧^：必收一切政權(quán)歸于中朝，乃足以紓國用而張國勢。以奧羽未定，雖有密議未敢宣泄也。及東北悉平，木戶孝允始倡言："幕府前給藩地稱為朱印文憑者，應(yīng)作廢紙，概以土地民人之權(quán)還之朝廷。"商于長藩，藩主喜以告大久保，遂擬試行于薩、長二藩，而土佐、肥前亦贊成其議。二年正月，四藩遂連名上表，聞?wù)呷浩鸲е?。而廷議以關(guān)系大，廣詢于眾，猶未敢決。及是乃聽其請，改藩主二百七十六名為藩知事，名府藩縣合一之制，就各藩租入之?dāng)?shù)以十分之一給之，為世祿。七月改置官省，設(shè)官位二十階，分敕、奏、判任三等。東京、京都、大坂三府外盡改為縣，改蝦夷為北海道，分十二國。九月，詔賞復(fù)古功臣三十四人，賜祿有差。十二月，廢中下大夫、上士等稱，悉為士族，廢祿制，給廩米。時高知藩知事山內(nèi)豐信建言："廢士族制祿，更給祿券，請先試行于藩內(nèi)。"詔聽所請。后十二月，遂定皇族、華族祿制，收其采地，別給廩米。三年正月，定諸旗章。九月，許齊民稱姓氏。十二月，收諸國寺社領(lǐng)地，定親王賜姓制，頒新律綱領(lǐng)。四年二月，征薩、長、土三國兵為親兵。幕府既覆，薩、長、土藩之士漸次登用，肥前侯鍋島直正亦率藩士盡力王室，當(dāng)時有"薩長肥土"之稱，而朝臣欲專攬大權(quán)復(fù)古制。及府藩縣之制下，內(nèi)亂雖漸定，而諸藩以世祿官人漸萌不平。參議僅大久保一人為薩人，薩人以功多亦觖望，薩士橫山疏論時政，至屠腹以死諫。既而撤屯戍，薩兵悉罷歸，物情益憤懼。于是薩、長、土三藩再議聯(lián)合。巖倉大納言大久保、木戶二參議特赴薩、長密商，并至肥計畫，既而薩士西鄉(xiāng)隆盛、土人板垣退助皆入京，復(fù)征三藩兵十七隊衛(wèi)京師，更以西鄉(xiāng)、木戶、板桓、大隈為參議，大久保為大藏卿。故家世族束之高閣，居要路者多新進平民，益奮袂攘臂以圖事功，而維新之規(guī)模益拓矣。使華族悉隸東京，以汽器制金銀幣。三月，定武官禮式，用軍服。四月，許庶人乘馬，遣外務(wù)卿伊達宗城于我大清定條規(guī)。五月，遣參議副島種臣于俄羅斯，議樺太疆界。七月，廢藩為縣，帝親諭藩知事罷其職，敕薩、長、肥、土四藩知事，賞奉還版藉之建議者。先是尾、肥、阿、因四藩知事，上郡縣議，帝嘉納之。故有是命。廢諸官省，改太政官官制。八月，定官制等級，分官等為十五，置太政大臣、左右大臣、參議三職，列諸省長官上；許華族平民相婚嫁，廢穢多非人稱，令國民任便散發(fā)脫刀。十月，敕右大臣巖倉具視為大使，參議木戶孝允、大藏卿大久保利通等為副使，聘問歐米各國。定府縣官制，改知縣事名縣令，府曰知府事。十一月，頒縣治條例及事務(wù)章程。五年三月，廢親兵，置近衛(wèi)兵，頒敕奏官犯罪條例。四月，禁典賣土地于外國人，置教導(dǎo)職，頒教憲三條。許僧侶食肉娶妻。五月，車駕西巡。六月，設(shè)郵便局。七月，定學(xué)制，分學(xué)區(qū)。八月，置裁判所，創(chuàng)銀行。九月，作鐵道，自東京至橫濱。十月，禁買賣人口，解放娼妓。十一月，詔廢太陰歷，頒行太陽歷。尋頒征兵令。六年一月，改置鎮(zhèn)臺營所，廣置公園，廢五節(jié)，以紀(jì)元節(jié)、以神武即位之日為紀(jì)元節(jié)，二月十一日也。天長節(jié)帝生日十一月三日也。為祝日。二月，改正父祖被毆律，禁復(fù)仇。三月，詔許與外人婚，帝斷發(fā)，皇太后、皇后亦革剃眉涅齒舊習(xí)。遣外務(wù)卿副島種臣于我大清。六月，頒撮影御容于府縣。七月，定耕地稅，征地價，頒布坑法。九月，大使巖倉具視等還。十月，參議西鄉(xiāng)隆盛、副島種臣等罷。先是遣使朝鮮，朝鮮守舊制，擯國書，其答書亦不遜，于是征韓議大興。既而巖倉、木P等自歐洲還，抗執(zhí)不可。隆盛遽謝病歸，種臣及參議后藤象次郎、板垣退助、江藤新平相踵辭職去，一國嘩然。后有賊刺傷巖倉于途，墮馬幾死，訊因征韓議不行，謂出右大臣主持，故除之，以動廟議云。十二月，稅華、士族祿，許士族以下奉還祿賞。課家祿稅、官祿稅以充海陸軍費，又設(shè)家祿賞典還納之法，其自請還納者，給以六年金額。七年一月，前參議副島種臣等連署上表，請起民撰議院。謂仿泰西制立議院，撰地方民人之賢者俾議政事，以分官權(quán)也。其時大學(xué)頭加藤宏之投書駁論，以為民智未開，計時未可。后兩議聚訟饒說，爭哄日盛一日。二月，肥前賊起，討平之。初，新平以征韓議不合，怏怏不樂，佐賀士族之失志無聊者推為黨魁。有島義勇者解職居?xùn)|京，托鎮(zhèn)撫為名歸國，歸則煽動黨人劫豪戶、掠軍貲。二月二日遂舉兵逼縣廳，縣吏皆本縣士族，多黨賊者。電機報警，東京戒嚴(yán)，遣大久保利通等鎮(zhèn)之。未至，賊陷佐賀城，乃詔以嘉彰親王為征西都督，發(fā)東京、大坂、廣島鎮(zhèn)臺兵討之。島津久光亦西下備變。既而官軍四面蹙攻，新平等遁去，旋捕新平于土佐、義勇于薩摩，梟斬之。三月，設(shè)女子師范學(xué)校。陸軍中將西鄉(xiāng)從道將兵征臺灣生番。六月，設(shè)北海道屯田兵制。七月，賜百官避暑暇，頒印稅規(guī)則。八月，詔參議大久保利通使我大清，論臺灣事，遂議和撤兵。十一月，許士族還納百石以上家祿，賞典祿。八年一月，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木戶孝允、板垣退助、井上馨等會議于大坂。木戶參議等從歐米歸，益尚西法，專欲養(yǎng)國力以圖進步。以攻擊征韓討蕃之故，朝端如水火。既而木戶歸山口，板垣歸高知，政黨紛紜，益形乖午。井上馨憂之，竭力調(diào)和。于八年一月，約木戶、板垣、大久保、伊藤會商于大坂，密定將來施政方法。于是木戶、板垣復(fù)任參議，世謂之大坂會議。蓋立憲政體之詔實胚胎于此。二月，課煙草稅、車馬稅、酒麴稅。四月，廢左右院，置元老院、大審院，敕建立憲政體。敕日："朕即位之初，首會群臣，以五事誓神明，定國是。幸賴祖宗之靈，群臣之力，致今日小康。顧中興日淺，未臻上理，朕乃擴充誓文之意；更設(shè)元老院以定立法之源，置大審院以鞏司法之權(quán)，又召集地方官以通民情，圖公益，漸建立憲政體。欲與汝眾庶俱賴其慶，汝等其體朕意。"九年九月，敕有棲川親王日："朕今欲本我國體，斟酌海外各國成法，汝其條列以聞，朕親裁之。"立憲政體蓋謂仿泰西制，設(shè)立國法，使官民上下分權(quán)立限，同受治于法律中也。歹月，始開地方官議會，以參議木戶孝允為議長，帝率文武百官親臨，許華、士族官吏及平民旁聽。凡會議之法，議長先條舉議問及議草，令書記官誦之，而后各員發(fā)論問答，陳其所見，議長從其可否多寡決之。頒j蹲謗律、新聞條例。七月，議定全國民會公選法。十月，左大臣島津久光罷職。初，朝廷有立法、行政分為二權(quán)之論，既設(shè)元老院，置法制局，專主立法。勢既漸分，而板垣以極論參議兼任各卿之弊，太政大臣三條等欲俟朝鮮炮擊軍艦事定再議。左大臣島津久光，守舊黨也，轉(zhuǎn)力贊板垣之說，亟欲施行。于是內(nèi)閣互相彈劾，復(fù)懷疏入宮，取決于國皇。國皇從三條言，島津、板垣即退職。人情洶洶，大臣參議出入各增警衛(wèi)，都下流言或曰當(dāng)討薩，或曰當(dāng)征長。自大坂會議不過數(shù)月，忽生齟齬，木戶參議慨然太息，謂國是不定，國步益艱。明年遂辭職，更任為內(nèi)閣顧問。板垣既歸，遂倡民權(quán)自由之說，居林下十?dāng)?shù)年，眾推為黨魁云。十一月，害樺太全島與俄羅斯，以換千島。九年一月，詔參議黑田清隆、議官井上馨使于朝鮮，定修好條規(guī)。四月，定官吏懲戒例。五月，朝鮮修信使來。六月，車駕行幸奧羽，定道路等級，頒地方官任期例。九月，改府縣裁判所，置地方裁判所。十月，熊本、山口賊起，討平之。初，熊本縣士族大野鐵平等倡尊攘說，稱神風(fēng)黨。及廢刀剃發(fā)令下，悲憤謀作亂，遂襲鎮(zhèn)臺及縣令宅。山口縣前原一誠等又據(jù)莜作亂，一誠為戊辰功臣，官至參議，以議不合辭職，至是弄兵。詔褫其位，尋捕斬之。熊本亂亦平。自變法以來，明治三年，有長州奇兵隊以藩廳處置不公作亂。四年，華族外山愛巖結(jié)久留米、柳川等藩士仍倡攘夷論，意欲清君側(cè)之惡，以保祖宗舊制。其他因改歷、因改地租、因征兵令中有收血稅字，因防疫法命親族不得依病人、苦朝政苛酷，竹槍席旗，蜂起騷擾，所在而有，均次第討平之。十年一月，詔減地租六分之一，詔曰："朕惟維新日淺，中外多事，國用實不貲，猶憫兆民疾苦，曩改正舊稅法，．以地價百分之三為公租，使無偏重。今又察稼穡艱難，深念休養(yǎng)之道，更減稅額為百分之二分五厘，有司宜省嗇而用，以體朕意。"于是減諸官省費用。減諸省定額金，改正諸省府縣官等，車駕幸京都。二月，幸大和。三月，西鄉(xiāng)隆盛、桐野利秋等作亂麂島，發(fā)軍征討，至八月乃平。隆盛既辭職，與陸軍少將筱原國干、桐野利秋偕歸其鄉(xiāng)。設(shè)私學(xué)校，驅(qū)闔國壯士皆就學(xué)，與縣令大山綱良謀派校士為各區(qū)長，一縣翕然應(yīng)之。先是，陸軍遣船移鹿兒島倉庫彈藥，校徒群起掠之，會警部中原尚雄巡察縣屬，私學(xué)徒聞之，縛尚雄等，附之縣吏，拷掠百端，誣以受政府長官旨刺殺隆盛，爰書已具，乃宣告日："陸軍大將西鄉(xiāng)隆盛有訊問政府之事，首途東上，孰愿從者？"眾皆荷銃麇至。二月十五日，士族會者一萬五千人，分為六軍，遂發(fā)鹿兒島。十八日，移檄熊本縣及鎮(zhèn)臺，令其速降。少將谷干城焚街市，布地雷、火力守熊本城。后賊徒卒不能過熊本一步。警聞達京，詔暴其罪，并褫西鄉(xiāng)等官爵，以有棲川親王為征討大總督，陸軍卿山縣有朋、海軍大輔川村純義為參謀，以近衛(wèi)兵及各鎮(zhèn)兵討之。遣軍艦十巡備西海，別遣敕使柳原前光由海道至鹿兒島，懇諭島津氏父子令鎮(zhèn)撫舊屬。官軍諸道進攻，賊抵死力拒，然卒不支。至九月遁歸鹿兒島。二十四日。西鄉(xiāng)以下皆戰(zhàn)沒。是役也全國騷然，士民桀黠失志者云集多響應(yīng)，賊又多百戰(zhàn)健卒，故能以一隅之力抗全國之軍。然官軍以電報飛遞，軍艦征調(diào)，巨炮彈丸，儲積豐富，賊皆烏有，故能制賊死命。當(dāng)破鬼岳時得賊簿記，有高知縣士族通謀狀，乃飭縣逮捕，派兵扼險，一縣大噪，然不及動兵。至明年案結(jié)。隆盛為維新元勛，與木戶孝允、大久保利通稱為-y_杰，負(fù)重望，得民心。及其沒也，西南有彗星，國人尚名之為"西鄉(xiāng)星"云。 十一年正月，我大清欽差出使大臣何如璋等來駐東京。五月，盜刺參議大久保利通。以其變法專制故也。兇徒石川縣士島田一郎既就縛，猶自嗚得意，日："吾為國除害矣!"先是明治二年，參與橫井平四郎為十津川鄉(xiāng)士所要殺，橫井蓋嘗主張革命論者。兵部大輔大村益次郎亦遭刺殺，兇徒懷書自首，乃責(zé)其練習(xí)西洋兵法云。八月，車駕巡狩北陸諸國。十一月，還幸。嗣后巡幸諸國，間歲輒舉行，以為常典。是年復(fù)開地方官會議。以參議伊藤博文為議長。先是，府縣改置后，井上大藏大輔召集地方官，以議民政為地方官會議之始，自副島種臣等請建議院，政府欲以地方官會議為議院始基，稍變官吏專制之治，藉以塞民權(quán)自由之口。而民權(quán)家乃謂："官吏為朝廷所授，非人民公選，不足以代議。"所召集各官又自謂："代民公議，不愿受官省抑制。" 書于太政官，乞裁抑議長之權(quán)。議長滋不悅，既定期開議矣，忽飭令散會，至八年始開議。議中有擬設(shè)民會一事，議員不聽民選，姑以區(qū)戶長為代，民權(quán)家益鳴不平。是歲，再開議，議定郡區(qū)町村編制之法、府縣會規(guī)則、地方稅規(guī)則。此三法仍由政府核定。租稅分為二款：歸國用者名國稅，在地方用者名地方稅，府縣會議員則由民人公選云。而地方紳民結(jié)黨立會以論時政者所在蜂起，中如高知縣有三大黨，日立志、曰靜儉、日中立。立志主張民權(quán)，推板垣為首。靜儉仍主封建之政，中立則兩不偏倚。西鄉(xiāng)事起，板垣雖調(diào)和諸黨，戒黨人毋躁，而立志社遣片岡健吉上疏，極論朝政，既而健吉等竟謀反，事覺，皆禁錮。其后立志社長又與諸縣士結(jié)立愛國社，在大坂聚會，聽者甚眾。其他政黨不可勝數(shù)。官民爭權(quán)、屢興訟獄，先是，酒田縣民苦縣令虐政，控訴于朝。政府遣松平親懷檢其事，松平輒系縣民百余人于獄?？h人又遣森藤右衛(wèi)門叩閽上告，朝廷再命司法省判事兒島惟謙鞫究其實，至十一年判決：令官償民款六萬三千余圓，處松平以罪，懲役一年。又橫濱有高島嘉右衛(wèi)門所設(shè)玻璃街燈，區(qū)戶長以人民公款購買之，眾訴其專斷。裁判所既斷決，眾不服，又上訴于東京上等裁判，高島乃請以公款還眾，以求解訟，十二年案始結(jié)。舊幕府時，并無律令，刑罰輕重一任藩主上下其手。至是始有民人控官之案，權(quán)利所關(guān)，眾屬耳目，事定后，民權(quán)之說益盛。至十一、十二年間，各府縣聯(lián)名上書，請開國會者多至數(shù)萬人。德川氏季年，舉國紛紛，倡尊王以攘夷之論。逮王室既尊，幕府既覆，諸藩瓦解，不足自立，事權(quán)擾攘，未知所歸。謂歸之國皇，自非命世英主崛起中興者不能。謂歸之朝臣，則西京舊族第因人成事，威德又不足服眾。謂歸之二三強藩，則尊王之論本于攘夷，既馬關(guān)敗績，麂島受創(chuàng)，確知夷不可攘。所以號召群策者，既失其挾持之具，茍但圖富貴、據(jù)權(quán)勢，如舊將軍之所為，則德川氏二百余年之恩澤，二百余藩之羽翼，斷不甘俯首聽命。故下之奉版籍以還朝權(quán)，勢也。上之廢閥閱而擢功能，亦勢也。維新之始，收拾人心，既有萬機決于公論之詔，士民之杰出者執(zhí)此以為口實，爭欲分朝權(quán)以伸民氣，促開國會，勢也。而政權(quán)所屬，上不能專制于朝廷，次不能委寄于臣隸，又不得不采泰西上下議院之法，以漸變君民共主之局，又勢也。封建之世，權(quán)不可合，合則亂生，建諸侯而少其力，賈生之所以策漢也。德川家康收其效矣。列國之世，權(quán)不可分，分則削弱，五單于爭立，匈奴之所以服漢也。木戶孝允、大久保利通等知其意矣。假如德川氏之季，政出多門，此和彼戰(zhàn)，議論未定，敵已渡河，仍復(fù)相忍為國，因循泄沓，憚于改革，恐日本已非已有矣。故夫日本今日之興，始仆幕府，終立國會，固天時人事相生相激，相摩相蕩，而后成此局也。然而二-y_豪杰，遭時之變，因勢利導(dǎo)，奮勉圖功，卒能定國是而固國本，其賢智有足多矣。 外史氏日：余既編《國統(tǒng)志》，于皇統(tǒng)絕續(xù)之交，霸府興廢之故，國家治亂之由，復(fù)擇其要詳之小注。綜其變故之大者，有四事焉，今匯敘于篇末：一在外戚擅權(quán)，移太政于關(guān)白。天智時，內(nèi)大臣鐮足有功王室，賜姓藤原氏。其子不比等，文武、圣武兩帝皆納其女，孝謙其外孫女也，不比等始為太政大臣。其后自光仁以至崇德二十七世，非藤原氏出者獨光仁、桓武、仁明、宇多、后三條五帝耳。不比等四世孫良房納女于文德，生清和，文德欲立長子惟喬，而憚良房不敢立，清和即位，良房始攝政。其子基經(jīng)廢陽成，立光孝，始立關(guān)白之號，謂萬機先關(guān)白之也?；?jīng)二子時平、忠平，忠平攝政于朱雀時，與其子實賴、師輔并列三公，于是有天慶之亂。冷泉二弟為平、守平，村上欲立為平為冷泉儲貳，而實賴等以非藤原氏出，阻之，而立守平，于是有安和之變。師輔三子，日伊尹、兼通、兼家。兼家三子，日道隆、道兼、道長，皆兄弟爭政。伊尹女生華山，兼家女生一條，兼家乃使道兼賺華山遜位于一條，其后三帝皆道長女所出。道長二子賴通、教通，相繼執(zhí)政。賴通生師實，師實生忠實，忠實疏其長子忠通而愛其少子賴長，于是有保元之亂。其后忠通子孫更執(zhí)朝政，于源平之際，至于一姓分為五派，更為攝、關(guān)，然其勢衰微，不足道矣。當(dāng)其盛時，皇后、太子，非藤原氏出，即藤原氏出，非攝、關(guān)女，均不得輒立。即勉強樹立，而宣立后之詔，拜東宮之官，盈廷諸臣，至無一人敢執(zhí)其事者。陽成廢而退院，華山賺而為僧，舉朝悚息，莫敢異議。而其由旁支入繼大統(tǒng)者，輒涕泣感恩，謂非大臣力不得立，事無大小，先告關(guān)白，偶因一語不合，則以退要君，必優(yōu)詔慰諭，強起視事而后已。蓋歷代之君，專呢其閨幃燕好之私，內(nèi)有所制，外有所憚，而諸藤妃嬪操奩鏡、執(zhí)巾櫛，遂奪大政而移之外家矣。雖有一二剛明之主，冀收大權(quán)而申獨斷，然積重之勢不可挽回，蓋非一朝一夕之故，所由來漸矣。極藤原氏之橫，賄賂遍于朝廷，田園遍于通國，而諸國吏治廢馳，盜賊蜂起，所在武人橫行肆擾。當(dāng)是時源、平二氏數(shù)鎮(zhèn)東邊，每用武人以奏功效，因襲之久，既如君臣，諸國武士，半其隸屬。寶龜中議汰冗兵，姓堪者，專習(xí)武藝以應(yīng)征調(diào)。至貞觀、延喜之后，百度馳廢，上下隔絕，奧羽、關(guān)東之豪民，輒坐制鄉(xiāng)曲，藏甲畜，自稱武士。而自藤原氏執(zhí)政，官多世職，將帥之任，每委之源、平二家，于是所在武士分屬源、平，源、平用之，若其臣隸。而諸藤原氏猶未之悟也。方且以門閥相高，以格例為政，鄙視武士，不列齒數(shù)，雖立戰(zhàn)功，吝而不賞，然一遇有事，仍委之源、平二氏。二氏各發(fā)隸屬赴之，如探物于囊，莫不立辦。諸藤利其便也，又且延為爪牙，傾排異己，乃至父子兄弟爭執(zhí)朝權(quán)，于劫一朱器臺盤，亦令調(diào)兵相助。忠實長子忠通，次子賴長，忠通方為攝政，忠實欲令讓于賴長，請之法皇，不可。忠實怒曰："攝政，朝廷所授，氏長譽，吾所與。"乃令左衛(wèi)門尉源為義遣兵入忠通第，奪傳家重器、朱器、臺盤，以授賴長。逮乎保元之亂，則上皇倚源氏，朝廷倚平氏，互相爭斗，平氏仆而源氏起，大權(quán)復(fù)移于將門矣。嗟夫!上至圣武，下迄源、平，藤氏之執(zhí)朝權(quán)者凡二十余人，歷四百余載，雖未有新莽、曹操其人敢于僭竊者，而驕縱奢逸，召禍釀亂，終舉其千歲不拔之基，授之于向所奴隸之武人，而藤原氏亦與王室俱衰共頹，僅存空名。不亦哀哉! 一在將門擅權(quán)，變郡縣為封建。上古國郡置造長，奉方職者百四十有四，猶封建也。孝德時廢國造置國司，任國守者六十有六，猶變封建為郡縣也。于是郡縣七道，治以守介，而在朝之官有田有食封，多者不過千戶。有功田，有大功者始許世襲。自相門執(zhí)權(quán)，封戶日多，各國莊園居其十八，守介所治一二而已。故國司常不赴任，舉其地方豪族武人以自代。源賴朝興，國司置守護，田園置地頭，督賦稅，備寇賊，武人任職遍六十州，總其權(quán)于帥府，封建之勢始矣。北條氏因其舊制，守護之任，猶得考課，易置如古之國司然，往往因襲，傳之子孫，漸成封建之勢。建武中興，以新田、足利諸族有滅北條氏功，思以土地收人心，概以一姓連跨數(shù)州，名雖守護，實則封建。足利氏叛，乃奪諸氏所有予子弟功臣，令其世襲，士馬出于斯，芻糧出于斯，爭戰(zhàn)出于斯，封建之勢成矣。足利氏之初，務(wù)以大封啖將士，迨所志已遂，而雄藩尾大，勢不可制。及其衰也，內(nèi)臣構(gòu)難，外國黨援，狼吞虎噬，反以自斃?？椞锸掀鹩谂愠?，一時部將多屬英杰，攻略所得輒以分賞，其志蓋欲盡鋤故國取而代之也。豐臣氏繼興，見織田氏所志甚難而功不克成，于是又變一法焉。兵威所加，但求降服，茍能歸附，即還故封，雖蟠踞八九州者，亦因而撫之，不少殺削。以故一時群雄咸俯首聽命，然而身沒未幾，海內(nèi)分崩。蓋日本封建之事，足利氏未享其利而先承其弊，織田氏欲去積世之弊而未及圖其利，豐臣氏茍貪一日之利而未能祛其弊，至德J1J氏而封建之局乃一成而不變焉。德川I氏之盛時，諸侯凡二百六十余國，既分封土地，得眾建力少之意；復(fù)廣植子弟，為強干弱枝之謀；而又據(jù)其險要，操扼吭拊背之勢，令諸侯筑邸第、質(zhì)妻孥于江戶，間歲則會同于東，使諸侯戀于室家，疲于道路，有所牽制而不敢逞。以故父老子弟不見兵革，世臣宿將習(xí)為歌舞；弦酒之歡，溢于街巷；騅虞酣嬉，二百余載，可謂盛矣。夫源氏種之，織田氏耕之，豐臣氏耘之，至德國氏而收其利。柳子厚日："封建之勢，天也，非人也。"豈其然乎？抑非德川氏之智勇不克收此效乎？然如島津之薩摩，毛利之長門，鍋島之肥前，始于足利、織、豐之間，襲于德川之世，族大寵多，兵強地廣，他日之亡關(guān)東而覆幕府又基于此。斯又人事之所不及料者矣。 一在處士橫議，變封建為郡縣。自將軍主政六七百載，王室之危甚于贅旒，北條、足利二世，最為悖逆，然卒未有躬僭賊而干大統(tǒng)者。蓋既已居其實，不必爭其名。且存之則我得挾以驅(qū)人，廢之則人將挾以謀我，此或奸雄竊賊操術(shù)之工者，而王室一線之延，正賴以不墜，得以成今日中興之業(yè)。當(dāng)將軍主政時，尊之日幕府，日霸朝，甚則稱國主，稱大君，稱國王。足利義滿稱臣于明，受封曰日本王，義滿后又贈太上皇號。德川家宣與朝鮮國書，自稱曰日本國王。而自將軍以下，大夫臣士，士臣皂隸，皂隸臣輿臺，各分其采邑以養(yǎng)家族，舉國之食租衣稅者，臣將軍之臣，民將軍之民久矣，夫不復(fù)知有王室矣。德氏興，投戈講藝，文治蒸蒸，親藩源光國始編《大日本史》，立將軍傳、家臣傳，以隱寓斥武門、尊王室之意。又以為伯夷者，非周武而忠殷室者也，因躬行讓國，慨然慕其為人，為之立祠于家。光國又嘗表章楠正成之墓，曰嗚呼!忠臣楠子之墓。其后山縣昌貞、高山正之、蒲生君平，或佯狂涕泣，或微言刺譏，皆以尊王之意鼓煽人心。昌貞，號柳莊，甲斐人，曾著《柳子十三篇》，以擬孫子。首篇日《正名》，謂："名不正則言不順，今以神圣大統(tǒng)之所屬，億兆瞻仰之所歸，屈于一武人，名之不正孰甚焉!"后與竹內(nèi)武部聚徒講武，有上變者，告其考究江戶、甲斐兩城要害，舉動非常。卒坐是伏誅。正之字仲繩，上野人，慷慨多奇節(jié)，有泣癖。語王室式微則泣，聞邊防有警則泣，訪南朝蒙塵諸將殉難之跡則泣．譚孝子節(jié)婦忠臣義仆之事則泣。每入京師。必先至二條橋，遙望闕，稽首日："草莽臣正之昧死再拜。"后西游，自刃于久留米旅寓。君平名秀買，野人，嘗作《今書》論賦役之弊，作《山陵志》以寓尊王，作《不恤緯》以寓攘夷，路過東寺，見足利尊氏像，大聲數(shù)其罪，鞭之?dāng)?shù)百乃去。上書幕府，有司以非布衣所宜言，議處之重法，有解之者乃免。君平自此號默默齋，不復(fù)言事。既而源松苗作《國史略》，賴襄作《日本政記》、《日本外史》，崇王黜霸，名分益張。而此數(shù)君子者，肖子賢孫，門生屬吏，張皇其說，繼續(xù)而起。蓋當(dāng)幕府盛時，而尊王之義，浸淫漸漬于人心固已久矣。外舶紛擾，幕議主和，諸國處士乘間而發(fā)，幕府方且厲其威棱，大索嚴(yán)錮。而人心益憤，士氣益張，伏蕭斧、觸密網(wǎng)者不可勝數(shù)，前者駢戮，后者耦起，慨然欲伸攘夷尊王之說于天下，至于一往不顧，視死如歸，何其烈也。迨幕府愈治愈棼，威力日絀，薩、長、肥、土諸藩群起而承其敝。而諸國處士又潛結(jié)公卿，密連大藩以傾幕府。逮乎錦旗東指，幕臣乞降，而中興功臣之受賞，由下士而躋穹官者，相望于冊，又可謂巧矣。故論幕府之亡，實亡于處士。德川氏修文偃霸，列侯門族，生長深宮，類骨緩肉柔弱如婦女。即其為藩士者，亦皆顧身家，重祿俸，惴惴然惟失職之是懼。獨浮浪處士涉書史，有志氣，而退顧身家，浮寄孤懸，無足顧惜，于是奮然一決，與幕府為敵。徇節(jié)烈者于此，求富貴者于此，而幕府遂亡矣。前此之攘夷，意不在攘夷，在傾幕府也；后此之尊王，意不在尊王，在覆幕府也。嗟夫!德川氏以詩書之澤，銷兵戈之氣，而其末流禍患，乃以《春秋》"尊王攘夷"之說而亡，是何異逢蒙學(xué)射，反關(guān)弓而射羿乎？然而北條、足利、織田、豐臣諸氏，皆國亡而族滅，獨德川氏奉還政權(quán)以后猶分田授祿，賞延于世。而東照之宮、日光之廟，朝廷猶歲時遣幣以祀其先，斯又諸士之所以報德川氏者也。若夫高山、蒲生諸子，明治初年下詔褒贈，賞其首功，烈士之靈，九京含笑，亦可以少慰也夫! 一在庶人議政，倡國主為共和。尊王之說，自下倡之，國會之端，自上啟之，勢實相因而至，相逼而成也。何也？欲亡幕府，務(wù)順人心。既亡幕府，恐諸藩有為德川氏之續(xù)者，又務(wù)結(jié)民心。故國皇五誓首日"萬機決于公論"。論者日：此一時權(quán)宜之策，適授民以議政之柄而不可奪。數(shù)年以來，叩閽求請促開國會者，紛然競起，又有甚于前日尊王之說。余嘗求其故焉，蓋自封建以后，尊卑之分，上下懸絕。其列于平民者，不得與藩士通婚嫁，不得騎馬，不得衣絲，不得佩刀劍。而苛賦重斂，公七民三，富商豪農(nóng)，別有借派；間或罹罪，并無頒行一定之律，畸輕畸重，惟刑吏之意，小民任其魚肉，含冤茹苦，無可控訴；或越分而上請，疏奏未上，刀鋸旋加，瞻仰君門，如天如神，窮高極遠。蓋積威所劫，上之于下壓制極矣。此郁極而必伸者，勢也。維新以來，悉從西法，更定租稅，用西法以取民膏矣；下令征兵，用西法以收血稅矣；編制刑律，用西法以禁民非矣；設(shè)立學(xué)校，用西法以啟民智矣。獨于泰西最重之國會，則遲遲未行，日國體不同也，日民智未開也，論非不是，而民已有所不愿矣。今日令甲，明日令乙，茍有不便于民，則間執(zhí)民口日：西法，西法。小民亦取其最便于己者，促開國會，亦日：西法，西法。此牽連而并及者，亦勢也。重以外商剝削，士民窮困，顯官失職之怨望，新聞演說之動搖，是以萬口同聲，叩閽上請而不能少緩也。為守舊之說者日：以國家二千余載一姓相承之統(tǒng)緒，茍創(chuàng)為共和，不知將置主上于何地，此一說也。為調(diào)停之說者日：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非為一人，茍專為一人，有興必有廢，有得必有失，正惟分其權(quán)于舉國之臣民，君上垂拱仰成，乃可為萬世不墜之業(yè)，此又一說也。十年以來，朝野上下，之二說者，紛紜各執(zhí)，即主開國會之說，為遲為速，彼此互爭；或英或德，又彼此互爭。喧嘩囂競，曉嘵未已。而朝廷之下詔，已以漸建立憲政體許之民，論其究竟，不敢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