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撫局未定，國體宜尊；再申前議，以息浮言事。 臣竊惟孫可望等革心效順、同仇討虜，朝廷待之有恩，固可以收其功；而御之有體，乃足以服其心。先經(jīng)廷臣會議，后臣與樞臣曹燁再奏，亦既詳且盡矣；滇撫楊畏知、寺臣襲彝復(fù)有所請，臣以為不可徇也。徇其請，而適不足以服其心。吾惟明理而守法而已矣。何謂理與法？夫本朝無所為異姓王也，開國則中山等、靖難則河間等，皆追封耳?？赏麣w命本期，而一旦聽其擅大，陛下且不可變祖制，臣等又安敢褻主威！乃有為之說者曰：哈密之忠順、金忠之忠勇，王非乎？臣請折之曰：此夷狄也。國家因其夷狄之俗而王之耳。可望方憤夷狄之橫，而欲為中華雪恥；且悔僭竊之非，而欲以正義揚名。彼將儼然自任昭代功宗、天朝男子，而以一字虛稱棄之夷狄，朝廷不忍也。則有為之說者曰：南安不下亦封，今以六詔版圖歸我何如？臣請折之曰：此亦一夷狄也。且我取陳氏之安南，可望取我之云南，事固不可同年而語。則又有為之說者曰：我無以制彼之自王也，不如因而予之。臣請折之曰：我無以制彼之自王也，彼既自王矣，又何貴于我之予之。彼思為我之人，宜守我之法；如不欲守我之法，是終不欲為我之人耳。今日不能制其自王，異日豈能制其自帝耶？則又有為之說者曰：彼且起而與我為難奈何？臣請折之曰：彼與我為難已數(shù)十年矣，我與虜為難，彼復(fù)與我為難。我能制虜，何憂于彼？我不能制虜，彼且為虜所制矣。夫張獻(xiàn)忠川中敗死，可望由黔入滇，乘沐天波、沙定州之斗，以收漁人之利；借我土地養(yǎng)兵蓄銳，不虜仇是求而與我為難，其曲在彼，我何虞焉！則又有為之說者曰：彼既稱王久矣，恐其未能自貶。臣請折之曰：尉佗自稱南越武帝矣，漢太宗璽書一至，而撤黃屋左纛、去帝號；前史兩美之?？赏\賢者，以假王而易真公，正即為貴；如其不爾，李自成稱萬歲，猶然盜賦也。起居服食，擬于王者，英雄所不道。若復(fù)戀此區(qū)區(qū)，則奄六詔而有之，此間樂不思蜀矣；為我討虜，不亦欺乎？則又有為之說者曰：朝廷發(fā)十萬之眾，未必遽定云南；今無亡馬遺鏃之費，而以全滇歸，奈何效印而不予？臣請折之曰：豫國公金聲桓、惠國公李成棟，皆挈全省以歸我者。二臣不求王，我亦安得而王之。則又有為之說者曰：二臣者，我之臣也；彼固我之?dāng)骋?。臣請折之曰：彼非我之臣，獨非我之民乎？且李自成，亦我之?dāng)骋?。則又有為之說者曰：自成之罪，浮于獻(xiàn)忠；赤心窮而歸我，不如可望。臣請折之曰：赤心初就撫，不過賜將軍印耳。三年與虜抗戰(zhàn)，自侯而公，非驟進(jìn)者?？赏腹?，乃在初錫，朝廷未嘗無差等也。則又有為之說者曰：彼方欲為我出兵，如是則不出矣。臣請折之曰：可望公，則不肯出兵；可望王，則我又不愿其出兵也。且無論就撫之李赤心、反正之金聲桓等，則何以處夫百折不回、誓死沙場之從龍諸勛鎮(zhèn)乎？使可望臨之以王，諸勛鎮(zhèn)必解體；是我得一方之兵而失四方之眾也。川中之眾數(shù)十萬、黔中不下千萬、楚中百余萬，合江、粵之眾亦百余萬，皆以一王散之。倘有兵強馬壯、援例而請者，遙制朝權(quán)，封王不已，必九錫；九錫不已，必禪讓，即拱手而以社稷予人矣?？赏接麨槲页稍僭熘?，而乃為我釀覆亡之禍，可望亦安之乎？可望啟而不奏、名而不臣，其意非能相下者。臣忝列兵桓，不能稍佐廟謨、除殘戡亂，以致國勢凌夷，不尊不敬，與文武臣工罪皆萬死；豈可遽謂鳩形已化，漫然聽之。此固可恥而不可喜、可吊而不可賀之時也。愿陛下嚴(yán)諭諸臣，裁之以正，一意戰(zhàn)守；無為其所挾持，使遠(yuǎn)邇傳笑，宗社幸甚。若曰我未能制之，姑羈縻而徐圖之，則又不可。陛下下詔曰：可望誠能刓命，當(dāng)受我上公之賞；不者聽之。帝王舉動，光明磊落，不伏疑根，以待遠(yuǎn)人，臣因是而深嘆今日將相之卑也。慶國公陳邦傅身受國恩，不思裹革，一傳寇警，遂謂事在呼吸，力請王封；何其怯也？大將不戰(zhàn)，且當(dāng)貽之巾幗；況主款耶！古亦有漢相威儀，能使單于生畏；今聞滇差謝恩，輔臣何吾騶、黃士俊越位而與之揖，可謂不紀(jì)矣。然則所謂將相者，一畏虜、二畏寇、三畏兵，惟不畏祖法、不畏清議耳；損威辱國，亦愿陛下切責(zé)而深戒之。臣無任激切惶悚待命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