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十一戶政六賦役三

皇朝經(jīng)世文編 作者:清·賀長齡


  墾田均田日知錄 
顧炎武

后魏雖起朔漠。據(jù)有中原。然其墾田均田之制。有足為后世法者。景穆太子監(jiān)國。令曰。周書言任農(nóng)以耕事。貢九谷。任圃以樹事。貢草木。任工以余材。貢器物。任商以市事。貢貨賄。任牧以畜事。貢鳥獸。任嬪以女事。貢布帛。任衡以山事。貢其材。任虞以澤事。貢其物。乃令有司課畿內(nèi)之民。使無牛者借人牛以耕種。而為之蕓田以償之。凡耕種二十二畝而蕓七畝。大以是為率。使民各標姓名于田首。以知其勤惰。禁飲酒游戲者。于是墾田大增。高祖太和九年詔曰。朕承干在位十有五年。每覽先王之典。經(jīng)綸百氏。儲蓄既積。黎元永安。爰暨季葉。斯道陵替。富強者并兼山澤。貧弱者望絕一廛。致令地有遺利。民無余財?;驙幃€畔以亡軀?;蛞蝠囸~以棄業(yè)。而欲天下太平。百姓豐足。安可得哉。今遣使者循行州郡。與牧守均給天下之田。勸課農(nóng)桑。興富民之本。其制男夫十五以上。受露田四十畝。婦人二十畝。民年及課則受田。老免及身沒則還田。諸桑田不在還受之限。男夫人給田二十畝。課蒔余種桑五十樹。棗五株。榆三根。非桑之土。夫給一畝。依法課蒔榆棗。限三年種畢。不畢奪其不畢之地。于是有口分世業(yè)之制。唐時猶沿之。嗟乎。人君欲留心民事。而創(chuàng)百世之規(guī)。其亦運之掌上也已。宋林勛作本政之書。而陳同父以為必有英雄特起之君。用于一變之后。豈非知言之士哉。

明初承元末大亂之后。山東河南。多是無人之地。洪武中詔有能開墾者。即為己業(yè)。永不起科。是時方孝孺有因其曠土復古井田之議至正統(tǒng)中。流民聚居。詔令占籍。景泰六年。戶部尚書張鳳等。奏山東河南北直隸并順天府無額田地。甲方開荒耕種。乙即告其不納稅糧。若不起科。爭競之涂。終難杜塞。今后但告爭者。宜依本部所奏。減輕起科則例。每畝科米三升三合。每糧一石??撇荻?。不惟永絕爭競之端。抑且少助倉稟之積。從之。戶科都給事中成章等。劾鳳等不守祖制。不恤民怨。帝不聽。然自古無永不起科之地。國初但以招徠墾民。立法之過。反以啟后日之爭端而彼此告訐。投獻王府勛戚及西天佛子。見實綠無怪乎經(jīng)界之不正。賦役之不均也。

  州縣稅賦日知錄 
顧炎武

王士性廣志繹曰。天下賦稅。有土地肥瘠不甚相遠。而征科乃至懸絕者。當是國初草草未定畫一之制。而其后相沿。不敢議耳。如真定之轄五州二十七縣。蘇州之轄一州七縣。無論所轄即其廣輪之數(shù)。真定已當蘇之五。而蘇州糧二百三萬八千石。真定止一十萬六千石。然猶南北異也。若同一北方也。河間之繁富。二州十六縣。登州之貧寡。一州七縣。相去殆若莛楹。而河間糧止六萬一千。登州乃二十三萬六千。然猶直隸山東異也。若在同省。漢中二州十四縣之殷庶。視臨洮二州三縣之沖疲易知也。而漢中糧止三萬。臨洮乃四萬四千。然猶各道異也。若在同道。順慶不大于保寧。其轄二州八縣均也。而順慶糧七萬五千。保寧止二萬。然猶兩郡異也。若在一邑。則同一西南充也。而負郭十里。田以步計。賦以田起。二十里外。則田以量不步矣。五十里外。田以約計不矣。官賦無定數(shù)。私價亦無定估。何其懸絕也。惟是太平日久。累世相傳。民皆安之。以為固然。不自覺耳。夫王者制邑居民。則壤成賦。豈有大小輕重不同若此之甚哉。且以所轄州縣言之。真定三十二。西安三十六。開封平陽各三十四。濟南三十。成都三十一。而松江鎮(zhèn)江太平止三縣。漢陽興化止二縣。其直隸之州。則如徐州澤州之四縣。郴州之五縣。嘉定之六縣。潼川之七縣。儼然一府也。而其少者?;蛑翢o縣可轄。且明初之制。多因元舊。平陽一路。共領九州島。殆據(jù)山西之半。至洪武二年。始以澤潞遼沁四州。直隸山西行省。而今尚有五州。若蒲州。自古別為一郡。屢次建言。皆為戶部所格。歸德一州。向?qū)匍_封。至嘉靖二十四年。始分為府。天下初定。日不暇給。沿元之非。遂至二三百年。崔銑言今之郡大者千里屬邑數(shù)十為長者名數(shù)且不能悉奚望其理也宜令大郡不過四百里邑百里然則后之王者。審形勢以制統(tǒng)轄。度輻員以界郡縣。則土田以起征科。乃平天下之先務。不可以慮始之艱而廢萬年之利者矣。

明祖實錄。洪武八年。平陽府言所屬蒲解二州。距府闊遠。乞以直隸山西行省為便。未許。至天啟四年。巡按山西李日宣。請以二州十縣。分主河中府治運城。以運使兼知府事。運同兼清軍。運副兼管糧。運判兼理刑事。下戶部。戶部下山西。山西下河東。河東下平陽府。議之。竟寢不行。按漢河東郡二十四縣后漢二十城魏正始八年分河東之汾北十縣為平陽郡此所謂欲制千金之裘而與狐謀其皮也。且商雒之于關(guān)內(nèi)。陳許之于大梁。德棣之于濟南。潁亳之于鳳陽。自古不相統(tǒng)屬去府既遠。更添司道。于是有一府之地。而四五其司道者。官愈多而民愈擾。職此之由矣。昔仲長統(tǒng)昌言。謂諸夏有十畝共桑之迫。遠州有曠野不發(fā)之田。后漢酷吏傳。亦言漢制宰守曠遠。戶口殷大。而后漢馬援傳。既平交址。奏言西于縣。戶有三萬二千。遠界去庭千余里。庭縣庭也請分為封溪望海二縣。許之。華陽國志邑郡太守但望。字伯門太山人見風俗通上疏言郡境南北四千。東西五千。屬縣十四。土界遐遠。令尉不能窮詰奸兇。時有賊發(fā)。督郵追案。十日乃到。賊已遠逃。蹤跡絕滅。其有犯罪逮捕證驗。文書詰訊。從春至冬。不能究訖。繩憲未加?;蛴龅铝?。是以賊盜公行。奸宄不絕。太守行農(nóng)桑。不到四縣。刺史行部。不到十縣。欲請分為二郡。其后遂為三巴。水經(jīng)注。山陰縣漢會稽郡治也。永建中。陽羨周嘉上書。以縣遠。赴會稽至難。求得分置。遂以浙江西為吳。以東為會稽。此皆遠縣之害已見于前事者也。北齊書。赫連子悅除林慮守。世宗往晉陽。路由是郡。因問所不便。子悅答言臨水武安二縣。去郡遙遠。山嶺重迭。車步艱難。若東屬魏郡。則地平路近。世宗笑曰。卿徒知民便。不覺損干。子悅答以所言因民疾苦。不敢以私潤負心。嗟乎。今之牧守其能不循于私而計民之便者。吾未見其人矣。自古郡縣之制。惟唐為得其中。今考地理志屬縣之數(shù)。京兆河南二府各二十。河中太原二府各十三。魏州十四。廣州十三。鎮(zhèn)州桂州各十一。其它雖大無過十縣者。此其大小相維。多寡相等。均安之效。不可見于前事乎。后代之王。猶可取而鏡也。但其中一二縣之郡。亦有可并。憲宗元和元年。割屬東川六州。制曰。分疆設都。資其理。形束壤制。亦在稍均。將懲難以銷萌。在立防而不紊。故賈生之議。以楚益梁。宋氏之規(guī)。割荊為郢。酌于前事。宜有變通。此雖一時之言。亦經(jīng)邦制郡之長策也。

  地畝日知錄 
顧炎武

古先王之治地也。無棄地而亦不盡地。田間之涂九軌。有余道矣。遺山澤之分。秋水多得有所休息。有余水矣。是以功易立而難壞。年計不足。而世計有余。后之人一以急迫之心為之。商鞅決裂阡陌。而中原之疆理蕩然。宋政和以后。圍湖占江。而東南之水利亦塞。宋史劉韐傳鑒湖為民侵耕官田收其租歲二萬斛政和間涸以為田衍至六倍 文獻通考玗田湖田多起于政和以來其在浙間者隸應奉局其在江東者蔡京秦檜相繼得之大概今之田昔之湖徒知湖中之水可涸以墾田而不知湖外之田將胥而為水也于是十年之中。荒恒六七。而較其所得。反不及于前人。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夫欲行井地之法。則必自此二言始矣。

古帝王之于權(quán)量。其于天下。則五歲巡狩而一正之。虞書同律度量衡是也。其于國中。則每歲而再正之。禮記月令。日夜分。則同度量。鈞衡石。角斗甬。正權(quán)概是也。洪武初命三日一次較勘斛斗秤尺故關(guān)石和鈞。大禹以之興夏。謹權(quán)量。審法度。而武王以之造周。今北方之量。鄉(xiāng)異而邑不同。至有以五斗為一斗者。一哄之市。兩斗行。至其土地。有以二百四十步為畝者。有以三百六十步為畝者。有以七百二十步為畝者。大名府志有以一千二百步為一畝者其步弓有以五尺為步。有以六尺七尺八尺為步。此之謂工不信度者也。夫法不一則民巧生。有王者起。司權(quán)量而正經(jīng)界。其先務矣。后漢書。建武十五年。詔下州郡簡核墾田頃畝。及戶口年紀。河南尹張伋。及諸郡守十余人。坐度田不實。下獄死。而隋書趙煚為冀州刺史。為銅斗鐵尺。置之于肆。百姓便之。上聞令頒之天下。以為常法。儻亦可行于今日者乎。以近郭為上地。遠之為中地下地。蓋自金元之末。城邑邱墟。人民稀少。先耕者近郭。近郭。洪武之冊田也。后墾者遠郊。遠郊。繼代之新科也。故重輕殊也。

廣平府志曰。地有大小之分者。以二百四十步為畝。自古以來。未之有改也。由國初有奉旨開墾。永不起科者。有因洿下薄而無糧者。今一概量出作數(shù)。是以元額地少。而丈出之地反多。有司恐畝數(shù)增多。取駭于上。而貽害于民。乃以大畝該小畝。取合元額之數(shù)。自是上行造報。則用大地以投黃冊。下行征派。則用小畝以取均平。是以各縣大地。有以小地一畝八分折一畝。遞增之至八畝以上折一畝。既因其地之高下而為之差等。又皆合一縣之丈地。投一縣之元額。以敷一縣之糧科。而賦役由之以出。此后人一時之權(quán)宜爾。考之他郡。如河南八府。而懷慶地獨小。糧獨重。開封三十四州縣。而杞地獨小。糧獨重。蓋由元末未甚殘破。故獨重于他郡邑。天下初定。日不暇給。度田之令。均丈之法。有所不及詳。解縉大庖西封事言土田之高下不均而起科之輕重無別或膏腴而稅反輕瘠鹵而稅反重是則洪武之時即已如此而中原之地。彌望荊榛。亦無從按畝而圖之也。唐陸贄有言。創(chuàng)制之始。不務齊平。供應有煩簡之殊。牧守有能否之異。所在徭賦。輕重相懸。所遣使臣。意見各異。計奏一定。有加無除。此則致敝之端。古今一轍。而井地不均。賦稅不平。固三百年于此矣。故東昌府志言二州十五縣。步尺參差。大小畝規(guī)畫不一。人得以意長短廣狹其間。而大名府志謂田賦必均而后可久。除沙茅之地別籍外。請檄諸州縣長吏。畫一而度之。以鈔準尺。以尺準步。以步準畝。以畝準賦。仿江南魚鱗冊式而編次之。舊所籍不齊之額。悉罷去。而括其見存者。均攤于諸州縣之間。一切糧稅馬草驛傳均徭里甲之類。率例視之以差數(shù)百里之間。風土人。同條共貫矣。則知均丈之議。前人已嘗著之。而今可通于天下者也。

宋史言宋時田制不立。甽畝轉(zhuǎn)易。丁口隱漏。兼并冒偽。未嘗考按。王洙傳洙言天下田稅不均請用郭諮孫琳千步開方法頒州縣以均其稅又言宣和中。李彥置局汝州。凡民間美田。使他人投牒告陳。指為天荒。魯山闔縣。盡括為公田。焚民故券。使田主輸租。訴者輒加威刑。公田既無二稅。轉(zhuǎn)運使亦不為奏除。悉均諸他州。宦者傳是則經(jīng)界之不正。賦稅之不均。有自宋已然者。又不獨金元之季矣。

  限田論 
黃中堅

圣王之治天下也。所以使之各得其所。而無所偏陂不平之患者。非能設為一切之法以整齊之也。亦因乎時勢之所宜。而善用其補救而已矣。天下之人如此其眾也。其不能有智而無愚。有強而無弱者勢也。智者強者常有余。愚者弱者常不足。亦其勢然也。夫既已不能無有余不足之分。則智者不必其欺愚。而愚者自為智所役。強者不必其凌弱。而弱者自不得不折而入于強。此雖圣人復起。豈能使之均平若一哉。故但使人之智者強者皆兢兢不敢自恣。而愚者亦安為之愚。弱者亦安為之弱。而天下固可以長治。茍鰓鰓焉存抑彼伸此之見。而欲以古人之成法。治今日之民。則其勢必有所不行。昔者井田廢而阡陌開。固亦窮變通久之勢所必至也。而兼并之風遂日以盛。于是董仲舒師丹諸儒。建限田之議。而卒不果行。至元魏口分世業(yè)之法。則其法較密。而亦行之有效。說者以為得井田遺意。而惜其后無踵而行之者。嗚呼。執(zhí)是說也。幾何而不為安石之周禮耶。吾觀三代盛時。以九職任萬民。自邱陵園廛漆林而外。大率盡歸于井田。每夫受田百畝。余夫又別受田二十五畝。宜其民之皆有以自養(yǎng)。然其時即有若閑民之轉(zhuǎn)移執(zhí)事。待人而食者。且夫鰥寡孤獨廢疾之倫窮于天。游惰不率教之屬窮于己。至不可勝紀也。是貧富之不齊。固自古而已然矣。況積漸以至今日。而安得不富者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也哉。凡事處積重難返之勢。而一旦欲力矯其弊。未有不至于擾民者。彼口分世業(yè)之法。吾謂獨元魏之世可行之耳。北方本土廣人稀。而魏又承十六國從橫之后。人民死亡盡。其新附之眾。土田皆非其所固有。而戶口復可得而數(shù)。是以其法可行。要之田無盈縮。而人有眾寡。則更一再傳。而其法當亦不能無弊也。若夫大江以南。則更有不可行者。非特奪富民之田以予貧民。而以為不可也。夫憫民之貧無立錐也。而欲奪富民之田以予之。則必人有以予之而后可也。而今之大縣戶不下數(shù)萬。茍欲計口而授田。則田少而不足以給。其不可一也。今之承事于官者。率富民也。征發(fā)之令。不及于小民。彼小民竭終歲之力。不過能耕十畝。有見徒隸則必惕息者矣。設與以數(shù)畝之田。而責以賦役之事。彼將為賦役所困。而并不得安其耕。其不可二也。量人量地。斟酌損益。雖得良有司竭力奉行。而亦非期月所可辦。其間奪者已奪。受者未受。國家之財賦力役。將責之何人。其不可三也。至于既行之后。又當鉤考其受田還田。吏胥上下其手。弊孔必且百出。其不可四也。且緩急人所時有。今既官為之限。則賣儥之際。必多窒閡而難通。其弊也勢必富者有多田之實而無其名。貧者有受田之名而無其實。而民之困乃愈甚。其不可五也。故欲以多限之。如綏和之名田無過三十頃。則雖稍可裁抑豪右。而實無補于小民也。欲以少限之。如太和之人受露田四十畝。桑田二十畝。則富者必見怨。而貧者不必見德。不適足以擾民哉。故夫以限田為良法而欲行之者。皆不審于時勢之說也。吾謂后之君子。留心田制。亦務時其消長。正其版籍。禁其侵欺。而且輕徭薄賦。以與民休息。使富民皆得推恩于貧民。而貧民亦知自好而恥犯法。則物各得其所。而天下治矣。何必附會井田始為仁政哉。

  授田論 
陳之蘭

法有可變不可變。不于變之日知之。變有可復不可復。不于復之日知之。文質(zhì)異尚。子丑殊建。尸夏立而殷坐禮麻冕而今純。此可變者也。污尊抔飲。易以金罍兕觥。茅茨土階。易以刻桷丹楹。此變而不可復者也。天下有古今常行之法。不必古今常行。然當其制之。早自樹于不可變。后世而變矣。不可變而變。則可變而亦可復。昔者先王之馭天下也。探其源而治之。制為授田法。以辟萬化之門。建一事而三物備焉。田均而苦樂之涂不偏。故天下育也。法立而僥幸之路不開。故天下定也。民安而性情之節(jié)不亂。故天下治也。智愚賢不肖不可得而齊。而三物者備。遂人懷敦樸。俗臻醇美。害可委也。仁有所不忍。利可專也。義有所不為。蓋不待四術(shù)崇。八刑糾。而早已陰養(yǎng)其恩愛廉恥忠信禮讓于畎畝間矣。后世治民。不揣其本。顧欲勤督責。驅(qū)而之善。教令揭于日月。刑罰威于雷霆。網(wǎng)益密而俗益敗壞。譬則張弓挾矢以馴鳥獸。不足為治。反滋其亂。論者顧歸其獄于人心。以為江河日下。雖堯舜重生。不能砥橫流則已誤。夫木性直遂。得雨露之潤。日新月盛。至于蔽日千云而不屈。然而縣崖之下。必無直木。夫豈生而盡不材。有迫之者也。饑寒者民之懸崖也。千金之子賞之不竊。非其性獨異。人治生有余也。治生無賴。而禮義繩之。故上求而下不應。非不應也。心甚欲之而不得取。手足有所急也。自授田法廢。而民無常生之業(yè)。天即豐年。能豐之于田之所在。不能豐之于田之所不在。君即薄征。能薄之于斂之所及。不能薄之于斂之所不及。民既已汲汲皇皇。謀生之計百出矣。茍可以救一朝之死。何所不忍。故恩愛薄而乖離起。茍可以延一日之生。何所不為。故廉恥輕而慳貪生。茍可以智取。何所不譎。故忠信漓而詐偽出。茍可以力獲。何所不爭。故禮讓衰而攘奪起。由是言之。立授田之法。非止教民為善也。而善焉往。廢授田之法。非止教民為不善也。而不善焉往。故曰。古今常行之法。不可變也。不可變而變。則可變而亦可復。論者猥以圣人創(chuàng)法。以利一時。時移而不得反其故。漢唐以來。代有令辟。卒不能復。法與人而亡矣。殊不知萬物無始。圣人無創(chuàng)。玉在石中。人過而不知。良工剖焉。天下見玉矣。不可謂未剖之前無玉也。法在道中。人眊而不察。圣人制焉。天下見法矣。不可謂未制之前無法也。天不亡。法亦不亡。待人而行耳。論者猥以人眾則田不給。奪富人之田。恐其生亂。嗟乎?;鹗蟛豢膳c語熱。冰蠶不可與語寒。今人不可與復古。皆梏于身之所處。而不能盡物理。

夫亂離久。則戰(zhàn)爭酷而人寡。太平久。則生息深而人眾。固常反復相尋。非必古獨凋殘。而今獨蕃盛。且人寡則生者亦寡而土曠。人眾則生者亦眾而土辟。雖有饑歲。未聞菽粟告絕。盡填溝壑。天下之田。自足以供天下之人。準于人以酌分田之數(shù)。而不必百畝。安在其不給也哉。今之世。富者一而貧者百。此百人者盡悅也。助人為亂。以去[已](己)之所利。愚者不為。豪強即挾異志。固已有將而無兵矣。且即富人又何嘗不悅。蓄良疇美宅。所以遺后人。然往往祖父繡闥雕甍。肥馬輕狐。余粟波鄰里。而子孫或茅舍敝●。每食不飽。猶仰給于他人。甚者及身而墜。若燎毛然。富不可恃以長保。受田于君。奕葉世有之。茲法之行。乃人心所不言而同欲。因民之欲以施惠。用力少而成功速。安在其不可復也。天下之患。莫大于未或為之而豫斷其不可。未或為之而預斷其不可。則雖斷斷可為者。亦將有所不為。且夫未或為之。而又何以知其不可也。世疑孔子之道。累世莫殫。相魯三月而大治。使當時不相魯??鬃忧лd受其誣。子產(chǎn)為鄭。一年而民怨之。三年而民頌之。假令數(shù)月而罷。子產(chǎn)為酷吏矣。物必以用效其實。事必以試考其歸。輪轅具而勿御。雖以騏驥駕輕車。猶將自止。人立于車上。攬轡執(zhí)策。不必王良造父??梢灾逻h。事變何常。操縱在人。人不勝法。則驅(qū)天下之人而聽命于法。法不勝人。則挽天下之法而受命于人。誠使一代開創(chuàng)之初。得寡欲知人之君。鑒后世之所以亂。思前世之所以治。一體君民。勵精復古。行之以誠。布之以公。度其地之可耕者。一夫授田若干畝而不必井。今直隸山東山西河南陜西田無經(jīng)界民各自守其業(yè)并無兼并之患故不必井復以百里之地。付之一人。其功成而民不擾者。遂使君之。則豪杰皆樂為之用??梢圆粴⒁蝗?。數(shù)年間復見先王之制。則教化易行。禮樂可興。盡人物之性。以輔相天地。恃此具也。而其要在于朝廷得人。朝廷不得人。則撓之者眾而計不定。計定而任事者或藉以便其私。利未興。弊先起。曠日持久。徒以擾民。而迄無成效。故曰。必知人之君也。故養(yǎng)生不必五谷。舍五谷。養(yǎng)生別無長理。治民不必授田。舍授田。治民別無善策。

  論清丈田畝 
陸世儀

清丈田畝。極為地方美事。然往往反為大害。不特無法。即有法矣。而奉行猶有四難。一則縣官無才。一則里胥作弊。一則豪強橫肆。一則小民奸欺。人人可以上下其手。故為人上者。雖極精明。安能分身察。所以自古迄今。一聞清丈。則小民如畏兵火。誠難之也。然其要只在縣官得人?;掴中兄谡娜?。剛峰行之于興國。未聞其擾民也。而安石一為方田。刖天下皆震動。奉行不得其人也。又豈惟安石方田。即瓊山丈量一事。是時剛峰退休在瓊。事事與地方官斟酌而行。事事皆剛為條例。而上司催督無法。里胥人人作弊。民怨特甚。況其它乎。甚矣丈量之害之難。居官者不可不知也。

丈田。橫斜伸縮之間最多弊。海剛峰令民以灰畫地。而數(shù)其眼。方六尺為一眼。一眼為一步。二十四步為一分。二百四十步為一畝。謂之癡算。使人人皆曉。是亦妙法。然不如用棕網(wǎng)為尤妙。棕網(wǎng)者。以棕繩結(jié)網(wǎng)。每六尺為一眼。遇地之尖斜畸零難算處。則以此鋪之。更捷于用灰。蓋灰算便于民。棕網(wǎng)便于官。二法俱不可不知。

清丈田畝。莫如行方田。方田即張子厚經(jīng)界法。安石知其麤而不知其精。知其略而不知其詳。無怪乎紛紛擾民也。茍得其法。則縣官不必履畝而勘。而吏民自不能欺。吏民即欲朋比為奸。而其勢自不能混。其法每千步為大方。方立大標竿。百步為小方。方立小標竿。大標竿以石為之。如今之華表。小標竿以木為之。如今之旗竿。下立兩石足。夾而立之。大標竿常立而不仆。小標竿或立或仆皆不妨。以下有石足可也。立之之法。先須正南北。以針盤準之。如立一標竿于南。則自此以至極北地方。皆依針路豎立。直如引繩。不許一毫參差。有參差。則罪其司吏。東西亦如之。如遇山險。及江河水道。不可立標竿者。則竟不必立。蓋此處雖不立。而有左右前后之標竿??梢韵鄿省9什涣⒁酂o礙。張子厚所謂經(jīng)界則不避山河之險也。標竿既立。則標竿四至之中。其田地自有定數(shù)。如大標竿之中。千步為一方。在今法。當田四十一頃六十六畝一百六十步。在古法。當田萬畝。小標竿之中。百步為一方。在今法。當田四十一畝一十六步。在古法。當田百畝。不用量算。[已](己)有定額。其間使有山林川澤。不毛磽確。凹凸不平之處。則令本方業(yè)戶里老。自行公同量算。畫為方帳。更不許出一方之外。每小方為一小圖。大方為一大圖。圖各以名號列之。一縣一郡。又為一總圖。自此以至天下。皆可攢集湊泊??倿橐淮髨D。不惟田畝里數(shù)??梢詿o差。而地形之方圓曲直。亦可分毫不爽。此古今以來至妙之法也。如吏胥作弊。乃從來通病。獨此法不畏吏胥。蓋吏胥之所以作弊者。以打量田地時。田各有業(yè)主。主有貧有富。有強有弱。吏胥俱有利害存焉。故雖以嚴刑禁之。而不能必其無弊。今則吏胥惟令豎立標竿。標竿無分爾我。民無所用其賄。吏胥何所行其弊。又打量之后。吏胥有弊。官府覆勘。無從指實。必更用打量。其法繁雜。又欺官府多不知算法。故敢于作弊。今則官府覆勘。不勘田數(shù)。止勘標竿之準與不準。一望了然。凡有目者皆能辨。至如每方中田畝細數(shù)。則不用吏胥打量。即于本方之中。擇年老公正者為方長。而令各田業(yè)戶。自請善量算者。各算本田步口。各書四至。如魚鱗冊法。畫圖貼戶。攢出步畝總數(shù)。獻于官府。其有不合?;蛳嗥垭[者。官府為直之。蓋量田不用吏胥。則吏胥無所容其奸。各任業(yè)主。則業(yè)主各有四至。不肯受其欺隱。其有通同作弊者。官府不難覆勘。此法最簡最明。即中才之縣官。不難從事。而古今以來。從未有知此法者。無怪乎一聞丈量。則舉天下皆為驚擾也。

  方田法蒿盦閑話 
張爾歧

方田法。始于宋神宗景佑時。其后屢行屢罷。至徽宗大觀五年。復行方田。官吏妄增田稅。至并不食之山而方之。御史臺受訴。有二百余畝。方為二十畝者。有二頃九十六畝。方為七十畝者。虔州之瑞金是也。有稅租一十三錢。增至二貫二百者。有稅租二十七錢。增至一貫四百五十者。虔州之會昌是也。民大擾懼。乃遂罷之。其時又以中官楊戩主后苑作。始立公田。以樂尺打量民田。取其贏者入官。別立租課。有宋仁厚之澤盡矣。方田法。用竹繵方量。每面千步立封訖。乃令民于方內(nèi)。認所種田。竹繵不能引之使長。稍屈稍邪。便虧原數(shù)。豪強者各自取盈。則貧弱者不得自有其地矣。且有一段分割三四方內(nèi)者。奇零曲。打算為難。一聽猾胥之分派。此瑞金之所以有地而無地。會昌之所以無稅而有稅也。順治[已](己)亥。東省行方田法。親見其弊。故知之頗悉。孟子言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周以百步為畝。每里三百六十步方之。當?shù)靡磺Ф倬攀€。自九百畝而外。尚余三百九十六畝。以為溝涂遂路之地。則地之不稅者多矣。此商鞅之所以銳意除也。

  丈冊末議 
姚文然

丈量之冊有二。一曰魚鱗冊。一日簡明總括冊。魚鱗冊者。以戶從田。細列邱段畝步。簡明總括冊者。以田歸戶。詳書清丈總數(shù)。此丈量造冊之大概也。今簡明總括冊。已經(jīng)備造申解矣。至于魚鱗冊之造解藩司。則愚竊有末議焉。蓋東南地勢險狹。與西北地勢平衍廣闊者不同。東南狹隘峭峻。山岡之田多。平之田少。平田畝雖多而坵數(shù)少。山田畝雖少而坵數(shù)多。此一定之勢也。故造魚鱗冊之煩難。較之西北為甚。即以桐邑計之。計折實一畝。田大者或一二坵?;蛉膱w。小者或八九坵。至十余坵。酌中約算。每折實一畝。為田五六坵不等。而桐邑田畝三十九萬有奇。計坵近二百萬。魚鱗冊式。一葉寫田八坵。計冊一本。用紙近二十余萬。計冊一葉。紙札刷印筆墨雇募抄寫磨算。約費需銀一分有奇。約造冊一本。民間所費已二千余兩。而匯解藩司。紙浩繁。卷帙重大。途次水陸解扛之費。又復不貲。一邑如此。則一府之費可知矣。通省之費更可知矣。然此猶為一無差訛而言也。若有萬一差訛。必致駁改。文移往復。動以月計。勢必遷延。更非旦夕所可清結(jié)也。且申解魚鱗冊于藩司者。不過以為便于稽查。及為遣官抽丈張本而已。自愚觀之。則徒為具文。無裨實用。何也。魚鱗冊中之坵段細數(shù)。雖解藩司。而田之坐落何地。仍遠隔在各府縣。即有情弊。必須抽丈方明。紙上何從查核。至于抽丈之時。勢必按臨各縣。即取各縣貯庫清丈魚鱗冊。按圖履畝。方便查勘。萬無將申解藩司之魚鱗冊。輦載轉(zhuǎn)發(fā)各府州縣。以憑抽丈之理。似此則魚鱗冊解司既無益于稽查。又無關(guān)于抽丈。倘得免其造解藩司。但須嚴檄各縣。將現(xiàn)在丈量交縣魚鱗清冊一本。用印存縣貯庫。以備不時抽丈。則坵段之細數(shù)存縣。田畝之總數(shù)申上。存縣者積步分明。抽丈一目了然。申上者直截簡要。民間可省勞費。即以桐邑一縣計之。已省二千余金。則一府之省可知矣。通省之省更可知矣。愚又竊查科疏。止云清丈共熟好地若干頃。言共則不過清丈總數(shù)而已。部覆止云。請嚴敕各撫。嚴查田地之荒熟。備造清冊。夫言造荒熟清冊。則非造魚鱗清冊可知。是今所現(xiàn)造簡明總括冊。正與部科原疏相符。再查安撫院牌行藩司。內(nèi)載江西撫院回咨云。止造總括冊達部。言總則不及撒數(shù)。言括則不及細數(shù)。是江西總括冊可以達部。則江南亦可援例矣。似此則簡明總括冊。上有部科原疏可放。近有江西成例可援。其魚鱗冊。當存縣庫。以備抽丈。免行解司。以省煩費。公私兩便。萬姓沾恩矣。謹議。

  靈壽志論共二則 
陸隴其

地丁之額。不過一時所定。自當視民力為上下。故禹貢賦法。有上上錯者。有下上上錯者。有下中三錯者。未嘗以一定之額。責之民也。以一定之額責之民。此孟子所謂糞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者也。豈經(jīng)久可行之道哉。余考各州縣折征糧之法。輕重懸殊。求其所以然之故。蓋因萬歷九年丈量。是時江陵當國。政尚嚴切。有司不敢缺額。故各以其原額之糧。派于所丈之地。地寬者糧輕。地窄者糧重。如元氏縣。上地每三畝六分七厘四毫。折征糧地一畝。至下下地。則每十一畝。折征糧地一畝。以靈壽較之。不啻倍蓰。則拘于額之故也。又考明會典。戶口之數(shù)。洪武二十六年。天下戶一千六十五萬二千八百有奇。人口六千五十四萬五千八百有奇。宏治四年。天下戶九百一十一萬三千四百有奇。人口五千三百二十八萬一千一百有奇。以宏治全盛之世。而其戶口反減于洪武。豈非當時軫恤民隱。舉疲癃殘疾鰥寡孤獨盡去之。所以額賦驟減如此。至萬歷六年。天下戶口。又復與洪武相等。由此言之。不缺額者。莫如萬歷之世也。而言明祚之衰。必始萬歷。缺額多者。莫如宏治之世也。而言明祚之盛者。必首宏治。左氏傳稱尹鐸損晉陽戶數(shù)。而趙氏世賴之。其宏治之謂歟。損額之利孰與增額甚矣。額之當因時隨地。而不可必取盈也。國初定鼎。懲明之覆轍?;募Z逃丁。不惜豁免。民力稍蘇矣。然煢獨之未得上聞者。猶不乏也。自承平以來。有司謹守原額。如天經(jīng)地義之不可移易。鳩形鵠面之人。呼天搶地。無所告訴。甚則人[已](己)亡而不肯刪除。子初生而責其當差。溝中之瘠。猶是冊上之丁。黃口之兒。[已](己)入追呼之籍。茍無缺額而[已](己)。遑恤其它。嗚呼。額之厲民。一至是哉。司牧者誠三思于禹貢之錯法。尹鐸之保障。愿為宏治之盛。而勿學萬歷之弊。視其時與地而上下焉。吾民其庶幾乎。右論審丁

學者多言井田。然觀周禮載師之土田賈田。皆不用井法。而左氏傳載楚蒍掩定土田。自度山林至并衍沃。有九等之殊。是一國之地有井有不井也。祝鮀言魯衛(wèi)晉之始封。有疆以周索。疆以戎索之異。是天下之國有井有不井也。孟子所謂野九一國中什一者。恐亦就滕之地勢言之耳。余觀靈壽地形。高下不齊。肥瘠各殊。其在三代以前。亦所謂疆以戎索者耶。隨其土宜。定其經(jīng)界。斯善言井地者哉。至若征斂之法。近代大率多本唐之租庸調(diào)及兩稅。元史言元制取于內(nèi)郡者。曰丁稅。曰地稅。此仿唐租庸調(diào)也。取于江南者。曰秋稅。曰夏稅。此仿唐兩稅也。今州縣或分地丁為二。即租庸調(diào)法?;蚝系囟橐?。而總派于地。即兩稅法。二法各有利弊。去弊就利。亦存乎其人焉。右論賦稅

  論折田潛邱札記 
閻若璩

按寶應縣志。載邑人上田議曰。竊見直隸各布政司起科則例。有大地小地上中下地之殊。有一二等至六七等。三四則至數(shù)十則之別。不但各司不同。即一司之中。各府各州各縣。亦多互異。蓋地形有高下平陂。土性有沙鹵肥瘠。古人則壤成賦。固不強之使同也。但賦役全書內(nèi)。將各則田地。注明折數(shù)者固多。而遺漏未注者。亦復不少。某江南揚州人。即以揚屬論。江都之田一萬七千余頃。額征銀五萬余兩。全書幸注明折數(shù)矣。高郵田二萬五千余頃。額征銀四萬一千余兩。泰州田九千余頃。額征銀四萬四千余兩。非泰州之田。僅高郵三分之一。非泰州之賦。重于高郵三倍也。蓋泰州大地。而高郵小地也。又如興化田二萬四千余頃。額征銀二萬八千余兩。寶應田二千余頃。額征銀二萬余兩。非寶應之田。僅興化十分之一。非寶應之賦。重于興化十倍也。蓋寶應大地。而興化小地也。小地則一畝為一畝。大地則數(shù)畝折一畝。一畝為一畝。則賦輕。數(shù)畝折一畝。則賦重。而全書之內(nèi)。皆未經(jīng)注明也。竊謂錢糧項。不可不簡。而田畝大小。尤不可不明。故名曰簡明新書。愚讀至此。而不覺有感于吾邑近事也。出陽原額制田。一萬零八百四十二頃八十一畝五分三厘六毫六絲一忽。今折時田四萬六千頃??T易知由單者。班班可考。崇禎及順治間皆然。祇緣賦役全書。偶遺今折時田四萬六千頃九字。而河堤使者。以為山陽田有隱漏也。丈量議起。將奪民田四之三以入官。勢甚洶。民執(zhí)兩易知由單以爭。弗省也。賴奉  嚴綸。方行停止。予因上考魏襄王時史起曰。魏氏之行田也以百畝。鄴獨二百畝。是田惡也。此即折數(shù)也。周禮大司徒。不易之地家百。一易之地家二百。再易之地家三百。鄭司農(nóng)注。不易之地歲種之。地美故家百。一易之地。休一歲乃復種。地薄故家二百。再易之地。休二歲乃復種。地又薄。故家三百。如此。則民授田有多寡。而所獲則無不齊。此亦即折數(shù)也。然則折田之制。由來尚矣。后居洞庭山中。討論直隸真定廣平諸志。而后益曉然于今制折田之故。蓋緣明初新罹兵燹。地悉拋荒。太祖有盡著開墾。永不起科之令。由是太平日久。田日加辟。每多無糧。而有糧者苦其不均也。請行清丈。又并洿下薄磽瘠。本無糧者。一概丈出。故原額制田者。明初洪武之定數(shù)。不容增損。名曰大地是也。今折時田者。屢次丈量之實數(shù)。浮于故額。名曰小地是也。當時良有司恐畝數(shù)增多。取駭于上。而貽害于民。乃以大畝該小畝。取合原額之數(shù)。此后上行造報。則用大地以投黃冊。下行征派。則用小地以圖均平。是以各縣大地。有小地一畝八分以上折一畝者。有二畝以上折一畝者。有三畝以上折一畝者。有七畝以上折一畝者。有八畝以上折一畝者。折畝之少者。其地猶中中。而折畝之多者。其地殊低薄。又皆合一縣之丈地。投一縣之原額。以攤一縣之原糧。而賦役由之以出。故各縣地之折算。雖有多寡。而賦之分派。則無移易。宜無不均也。山陽田之折也。亦若是而[已](己)矣。說者謂起天啟間令肇興。通行均丈。以四畝折一畝。私為惠于邑民。不知孫北人也。亦舉向來北方之例而行之。議其概折無差等則可。議其隱田損上而益下豈可哉。且清丈較他處最晚。而民食均徭之惠亦最淺。豈忍復有所更變哉?;蛟蝗缡?。則山陽之賦最輕。予又以為不然。嘗經(jīng)過保定府新城縣。其土田甲天下。古所謂督亢地。至今禾稼樹藝最勝。而田賦最輕。合計夏稅秋糧及草。每畝征銀五厘五毫足矣。以山陽視之。值米價賤。尚一倍有余。安在其為最輕也。且山陽產(chǎn)之腴者。水旱咸登。不足十分中之一。他若有糧而田荒?;蛴莱了渍?。不可勝數(shù)。今不于此等議蠲議減。而偏思所以奪其產(chǎn)。是與不仁之甚者也。嗚呼。果報之說。雖儒者不道。然林機議緩蜀賑。禍至滅門。馬默奏除投海。天賜兒女。王安石議復肉刑。父子冥謫。王仆射請貸饑夫。神報相位。布在傳記。歷歷不誣。漢武帝之橫征。危而不至亡。袛在田賦不加。明懷宗之勤樸。卒無補于危亡。則在屢加田賦。此誠古今治亂之大關(guān)也。具以淮揚兩府折田之數(shù)。告徐司寇健庵。令纂入一統(tǒng)志中。公曰。是吾心也。因記之。

  堂邑賦役論 
劉淇

明萬歷三十五年以前賦役之科凡四。曰夏稅。曰秋糧。曰馬草。曰徭役。徭役者丁也。夏稅秋糧者。楊炎之兩稅也。馬草又其額外改折者也。唐租庸調(diào)。即古者粟米力役布縷三征。以明賦考之。足知兩稅但兼租調(diào)而已。力役猶自為一科也。至萬歷中始行條鞭法。三征遂并為一。但額外諸立名色。盡編正賦。一時便之。沿之至今。然條鞭既屬正供。一遇度外事。不得不額外羨取。條鞭未行。不過取之額外而已。至是則額外之中又額外焉。此明季以來已著之弊也。自條鞭行。而催科分數(shù)之法立。麥出地未二寸。而民[已](己)受笞于庭。桁楊相望矣。二月賣絲。五月賣谷。殆近此也。善乎淄川高司寇珩之言曰。明初定隔征現(xiàn)征之法。季世猶踵行之。隔征者。今年征去歲之糧。如夏稅秋糧馬草之類?,F(xiàn)征者。如徭役驛站兵餉之類。場圃既登。先后辦賦。長吏從容而課繭絲。直從枕席上署上考焉。法至善也。今夏稅秋糧緩征之期。屢  睿算。且日討萬歷年間則例而講求之。卒未嘗議及隔征現(xiàn)征之舊政為可循也。又按縣原額大糧外。復有額外荒地諸項。初不知其所自來??寂f志。載嘉靖元年。知縣耿鎰踏勤闔邑白地。凡八千九百八十五頃七畝有奇。萬歷九年。知縣高東光清丈。除官堤古道。實在白地八千六百三十七頃十畝有奇。則是正額大糧地外。更無他地昭然也。至明末。正額地多荒蕪。因有荒田納租之額。歷來知縣。每遇催糧戶頭報完之日。即賞給荒田二三畝。責令開墾。三年納租?;蚶樟钅髨箝_荒二三畝。其間有地遠人惰者。率有納租之名。無受地之實。愈積愈多。由是戶戶皆有有租無地之民。然后知額外增田。實此之故。當時賞給荒地。多是正額原熟之地。既經(jīng)豁免。雖已開墾。不入正賦。但收其租入。充巡按公費而已。巡按裁后。改充巡撫公費。既而巡撫急公。奏歸大部。定以額外二字。為其納租少輕。與大糧有異。不在舊額存起解之內(nèi)也。然正額八千六百余頃地。太平既久。勢必盡數(shù)開報。以足國賦。則此荒田二百二十余頃。復著落何所乎。且此項尤可憫者。當大荒大兵之年。各地俱準報荒。唯此不準。以為荒地無更報荒之例也。不思熟田尚且逃亡。豈荒田獨無榛蕪乎。是宜急為清查。其無地捏報者。準行除豁外。如有實在開墾者。盡歸正額下田之中。每畝納銀一分五厘。斯窮民無包糧之苦。而賦得其平矣。又各縣田地分上中下三四等。大抵下地多于上地也。堂邑雖分上下兩等。而下僅一十三頃有零。舊傳下地三千余頃。然則今所謂上地者。其實有下地二分之一不止也。其何以堪。更可異者。各縣每畝二分有零。米六合有零。獨堂邑每畝納銀三分有零。米一升九勺有零。其獨重之故。殊不可曉。豈堂邑地獨腴乎。又舊志有代編各州縣驛站銀一千六百四十兩五錢。康熙七年。撥回本縣。改為地丁起解??即幤鹩诩尉改┠辍R蚋髦菘h驛遞煩擾。紛紛告病。當事者遂通融損補。設為代編之法。代編者。代別州縣而加編。明其非正額也。此不過一時權(quán)宜計耳。其后遂為一定不易之規(guī)。漸增漸煩。遂至一千六百余兩。且從來協(xié)濟他縣。止有撥補之例。撥補者。因他縣錢糧不足支用。將此縣之有余。那移他縣。以補其缺。是仍在正額之中也。代編則除本縣起解存舊數(shù)之外。而代為他縣加派矣。夫加派于各州縣驛站不足之本處。猶且不忍。而況于無辜之鄰乎。此大不可解者也。然代編既已歸并丁地。則豁除益難矣。堂邑正賦獨浮于他縣者。代編當亦在其中。然不過三之一耳。又舊志載萬歷三十六年。初行條鞭時。每畝猶用二分一厘有零起科。此與他縣無異。厥后增加之故。遂莫詳其始訖。當是天崇以后。百費俱興。故日倍一日。且又喪亂劻勷。失于記載耳。前張侯茂節(jié)。每及此項。輒義形于色。嘗已定議為一邑請命。而吾邑人因循惰窳。不能仰承德意。永除病累。予冀后人遭得為之權(quán)。與時而為之。故書此以發(fā)其觀感焉。

  孝感縣志田賦總論 
梁鳳翔

田賦。國典載之。舊乘詳之。茲復何所志。志丈量也。志丈量何。核壤均貢。關(guān)乎國計民依。不敢不登諸故府之籍。昭臣職也。三代而上。壤均而賦平。三壤九賦。禹貢周官。億萬斯年可也。阡陌開。交易起。交易起。簿書繁。簿書繁。則政由吏。以眾多之胥。掌廣劇之土。戶碎冊更。奸藪弊窟。而欲供之民者。奕無渝。志之籍者。百世不舛。雖申商督刑。撓首總算。亦必不可得之數(shù)也。澴水壤列四等。賦分三則。此經(jīng)式之無容增損者。迨其后亦屢變矣。邑境北抵申羅。其地多崇岡峻嶺。磴谷低昂。不啻山國。稍罹旱魃。即成焦土。南接川漢。為涢河夢澤。及三里城山河之匯。地形卑污。雨漲即付波臣。又澤國也。高鹵不毛。荒喬榛礫。沿濱水泛。崩坼沙洲。田既子虛。稅將烏有。是壤賦之一困于地勢。民壤有田地山塘。藩壤有潞淤莊楚。所有安陸千戶。衛(wèi)有武昌籽粒。軍有黃陂帶征。河課湖課。有注泉代辦。界紛疇錯。莫辨魯魚。溝互洫連。任指鹿馬。是壤賦之一淆于影射。兵燹迭經(jīng)。黃赤散佚。黠者溢稅而售。弱者減畝而收。舞文者那甲換乙。兼并者使李代桃。錮弊相沿。菀枯日甚。是壤賦之一壞于刓法。三變所積。重者益重。輕者愈輕。鄭白之渠。四十五頃。莫或問焉。而窮民終歲輸將。樵蘇無托。逋賦者計竄徙。催科者迫考成。哀鴻可念也。維正且若之何。不寧惟是。孝邑賦額。上田每畝載糧一升三合。而澴俗交易。有言石田斗米之例者。則每畝幾二升矣。無疇者病。有疇者亦病。數(shù)十年后。孝邑之國計民依。尚可問哉。余丙寅歲。式臨此邦。經(jīng)征國稅。目擊民艱。惄焉有憂之。會邑人公吁丈量。披閱呈詞。怵然心動。即為申請臺司。布期舉行。維時眾議沸騰。有多方撓阻者。鳳翔曰。凡民憚于謀初。豪強惡其害己。筑舍奚可哉。吾不遷矣。又有以覆車奔馬。折策敗輪之說。恐吾后者。鳳翔曰。茍利于民。死生以之。成敗利鈍。非所知也。荷上憲不以鳳翔為罷駑。可其請。因為取毛冊。遴公正。較弓尺。考算技。正疆界。焚舊冊。有陋規(guī)之禁。有蠲發(fā)之冊。有圭撮之記。謀及紳士。誓于神明。單騎裹糧。履畝勘丈。沐霜露。廢寢餐。不敢告勞。戊辰夏。甫丈畢。方議歸戶。適裁兵噪哄。余將鱗冊潛匿胥樓。得不毀。及 天兵蕩除后。繼理前事。復為察鄉(xiāng)土之高下。較田地之腴瘠。酌塘堰之多寡廣狹。計畝歸戶。則壤科糧。又慮僻野愚氓。弗能周知。更為印發(fā)知單。遍給田戶。已家喻而戶曉之矣。是役也。肇舉于丙寅之冬。東作西獲時。即為停丈。恐妨農(nóng)也。三載始觀厥成。小民分有準。正供有式。照單投柜?;魺o所使其巧。豪右不能肆其侵。其便在民。直開征。不事追呼。不煩敲撲。爭先輸將。其便又在官。國計民依。咸有賴焉。因思前志張公論曰。孝邑有糧無田之弊。無頭無緒。非奉清查之令而丈量之。不可。深有志而未逮者也。朱子知漳州。謂經(jīng)界半年可了。以半年之勞。革數(shù)百年之弊。向后亦須五十年未壞。應令作樓以貯簿籍。然則鳳翔清丈之舉。實以補紫瑯張公未竟之志。且冀遵守于五十年。以當朱子漳州之樓也。若夫補偏救弊。踵事清厘。是所望于后之官斯土者。

  塊冊序 
梁鳳翔

余丈量之舉。冊有三。一曰魚鱗冊。一曰歸戶冊。而此其塊冊也。清丈初??治蓙y飛越。致滋匿漏。先正經(jīng)界。挨次遞丈。隨置簿登注之。民更別其名。沖塝別其坵。方圓別其圖。弓尺別其數(shù)。闔邑田地山塘萬余頃。按冊披閱。較若列眉。如鱗次之班班不紊也。故曰魚鱗冊。繼而則壤科糧。撮田從戶。會合一冊。開載業(yè)主花戶田地若干。正米若干。闔邑秋糧數(shù)萬石。歸之民數(shù)萬家。如眾壑支流之歸海也。故曰歸戶冊。二冊告竣。印發(fā)知單。家喻戶曉。固已賦無虛懸。人無賠累矣。第歸戶之后。田有交易。人有遷移??窒嘌厝站?。戶冊既有紛更。鱗冊必致弁髦。若不永定規(guī)式。為善后之策。安知不有猾胥豪右。如曩時之飛詭并兼。而為無疇者耶。查孝邑。五鄉(xiāng)。二十三里。一百七十八會。以里統(tǒng)會。大者五六會為一里。小者十數(shù)會為一里。以一會為一塊。造冊各二本。臚編花戶的名。田糧確數(shù)??偵⒎趾稀掌谙喾?。存縣一本。每里選德行一人為耆約。給一本。使收掌之。俾編民周知自某年始。定立章程。如樹之根柢。不可動搖。后有交易者。但繳知單。更換姓名田坐處所。不許那移??偸勾藭铩2坏锰氡藭?。此塊之米。不得飛入彼塊。以人從田。不以田從人。即有豪強。憑何兼占。即有奸宄。從何欺隱。每年終。將受授開收之戶。另造更名析戶冊各二本。收掌如前例。俾內(nèi)外畫一。歷年不替。雖百世以后。溯流窮源。可按籍而考也。節(jié)歲開征。各會發(fā)單一張。給里約。使里約傳催會甲。會甲傳催民。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不煩差比。人樂輸將。此周禮均土之法。同井之意。故曰塊冊。所以維鱗冊戶冊之變。而善始善終者也。比類以推。一會一塊也。一里一塊也。一鄉(xiāng)一塊也。一縣亦一塊也。擴而極之。天下一大塊也。則以此塊澴田之法。塊天下之田亦可。

  鳳臺縣志論田賦 
李兆洛

謹按田賦之棼舛。至鳳臺而極矣。無魚鱗黃冊。無戶區(qū)細冊。坐落無準。四至無稽。土有田地之分。而田或變地。地或變田。不能分也。田有三則之別。而孰為中則。孰為上則。無從別也。官征其賦。不能問所征者何田之糧。民完其糧。不自知所完者何糧之額。所以依檔則原科折實田地。每畝科一分八厘而贏。而民間口號。止云每畝頂分。每畝頂分者。云一畝定額銀一分也。下則之地。二而折一。每畝幾及一分。上則中則。為數(shù)頗少。民間止以下則取成數(shù)也。一切推收。大約以分為率。地既寬廣。地植又賤??谔栔?。甚者加實丈之半。又湖洼灘淺。向時荒壤。漸或開犁。往往地浮于額。黠者因緣為奸。于是有賣地。而不過糧。私向業(yè)主收銀。謂之代完。又私置大弓。大于官弓?;蛄??;蛞怀摺7窖灾^弓為檽。于是賣田論價。有官檽大檽之別。而有糧無業(yè)。有業(yè)無糧。業(yè)多糧少。業(yè)少糧多。紛紛訐控矣。官無魚鱗冊。所指地界。漫無定準。難于丈量。上則中則。亦無依據(jù)科斷。加以衛(wèi)田衛(wèi)地。從中夾混。不可究詰。治此之法。惟有重厘地冊。更正賦額。庶可望積弊滌除。而質(zhì)駑資薄。能意之而不能行之。是以滋愧也。

  江西新城田租說 
陳道

田計畝分。賦別九等。古今通制。顧其法不能徒行也。歲久弊生。高下多少。并失其故。明制丈田冊籍。藏之藩庫。暨各州縣衛(wèi)。副本。散布鄉(xiāng)都里甲。便民稽考。時或有所侵隱。故為藏匿。猶得追尋官冊而糾正之?!屹x稅輕減。民樂輸將。有司見上供無虧。蔑視其籍。因循已久。漫漶凐沒。冊之存者。十蓋二三矣。而新城尤無一遺。問畝分步算。上下科則。雖故老茫無以對。俗但以石斗名田。田供租一石。稅糧三升。而斗斛大小不一。南鄉(xiāng)石視官斛大六七升。田且腴。西北多磽田。石小官斛五六升。稅皆同科。稍清晰者。則有老牙桶。與官斛等糧二升七合。小牙桶。少官斛升余糧二升五合之別。然此類十之一耳。他皆漫無別白。且田無定額。石斗往往隨人自占。邑賦未嘗加。而田額日增。故有田多而賦少者。亦或賦多而田少。鄉(xiāng)民買田承種。田入稍薄。仇視其主??钩种L。漫衍浸漬。雖豐入者。亦且效尤。爭訟盈庭。主佃交困。皆田則不清所致也。余聞南昌新建佃田者。上則畝止租二石。中或一石五六斗。下則畝率一石。新邑志。載每十五畝五分六厘有奇。合科糧一石。以俗例三升糧額通較。每畝合租谷二石一斗余。視他處上則且溢。豈新邑田則獨寬耶。抑或田浮于賦耶。非丈量復古畝分。不可得而稽也。明萬歷初。以賦稅不均。詔天下丈田。江西參政喬懋敬上議丈田法甚具。屬吏奉法急促。以增額為能。民訴不平。事幾沮。建昌守許孚遠獨力任之。以為及今不治。冊籍散亂。后益難理。請覆丈。田分三則。曰上中下。塘二則。曰魚池蔭塘。地二則。曰肥曰瘠。田地圖形長廣。具載鱗冊。時建郡屬邑。惟黃昌民自言糧均。求不丈。他皆案行如式。新邑令章宗理。尤勤心措注。民大便。此效之見于昔者也。然昔之議丈者。以平賦稅。今則重在均租。建郡田皆主佃兩業(yè)。佃人轉(zhuǎn)買承種。田主無能過問。其弊滋多。故議丈視昔尤急。然細分九等高下。相去僅毫芒易眩。不若三則簡直無欺。新城田皆依山傍溪。其高下一因山水。故惟山深水沃。平疇涂泥之地??蔀樯蟿t。去水稍遠。待人力溉糞者。為中則。下則沿山臨谷?;阈∏瘛4笏挡荒苋?。中歲猶可為田。若夫童山惡水。歲受旱澇。薄不宜稻者。當別之為地。使種菽粟麻蔬。上田畝租二石。中一石六斗。下一石二斗。地或五六斗。賦稅如之。通計邑境糧數(shù)。等次而均分之。無溢無歉。租定賦平。即有訟獄??砂醇怼F浞ㄏ葘⒐椒e算諸圖形。遍行曉告。都編一字。設鱗冊數(shù)本。鄉(xiāng)各舉公正三四人同往丈量。官監(jiān)之。主佃并至田所。公同區(qū)別上中下則。長廣圖形。核實注草冊。別給一票。與田主收執(zhí)。后有訛誤。持以為質(zhì)。至于積畝成賦。人可自為核算。便易莫過于此。田既均矣。水利興焉。高燥之地。勸民筑塘。聚水灌溉。塘地租賦。凡受水者均之。瀕河則立車引水。其費一責于田主。此又變瘠為腴之方。不可不籌也。

  新泰丈田議 
盧纮

國家鼎刱之初。百制維新。凡經(jīng)費所需。必以田賦為準。費之需于上者。煩浩而無窮。正供之出于下者。支吾而不給。是以內(nèi)則司農(nóng)。外則藩省。動見掣肘。倠皇皇蒿目而憂之。憂之而終不得其所為變通之術(shù)。補救之方。則事之猬起而相呼者。殷日加殷。用之坐困而莫支者。窘日加窘。夫以開創(chuàng)伊始。而規(guī)模不立。遽有因循茍且之意。露肘見踵之形。敝之積也。日見其甚。數(shù)年之后。莫之云救??譄┊斒轮畱n者。正不止如今日而已也。大凡一代初興。經(jīng)十余年擾攘而后定。軍旅賓興封告賞賚諸費。耗用不貲。故所支常浮于經(jīng)制之外。然天下屢經(jīng)戰(zhàn)伐。而又加之旱潦災荒。盜賊焚俘。是以戶口日見其耗。地畝日見其荒。國家田賦之正供。原取足于戶口地畝。夫既已日耗日荒。而出之無自。故所供常歉于歲額之中。而上之所需。必期其無缺。稍不給。則起而呼者。歸咎于度支之司。下之所歉。又不問其所由。稍不逮。則考成而核者。重繩為守令之罪。于是計部不能支。而責之藩省。藩省不能支。而責之守令。守令不能支。而不得不課求于小民。無論現(xiàn)在之丁?,F(xiàn)懇之地。常數(shù)倍而供億。甚至人已逃已沒。而名尚未去于籍。地已荒已蕪。而課尚未逭于征。名未去籍。課未逭征。則上按成額以責守令。守令按成額以督現(xiàn)在。于是因親族鄰里?;ハ嗖?。而逃者不得歸。生者不敢報。即荒蕪者。亦井不敢代認而開墾。誠恐未收地畝分亳之利。其害已百倍而隨之。此郡縣之逃亡荒蕪者。日見其加多。而歸復生息開墾者。十余年而不得。其故誠有由也。然弊又不止此。當其報亡報荒之時。有司既非履畝按籍而親察。一求考成之易完于己。一求私恩之見德于人。報既不以實。而奸吏猾胥。與作勢之紳衿。有力之豪暴。表里依附。蠹弊滋生。為有司者?;蚴芷塾谧笥抑毡味荒軉?。或見制于權(quán)勢之阻撓而不敢問。是以現(xiàn)在為逃亡。而逃亡反為現(xiàn)在。荒蕪為成熟。而成熟反為荒蕪。甲乙互移。半為烏有。李桃相代。莫問子虛。丁地既不得其清。而賦役安所得其正也。曩時直指使者。持籌國計。首倡清丈之議。閭閻莫不踴躍歡呼。人人有更生之幸。愚任新泰。邑本山僻。又逼寇災。是以逃亡荒蕪。較他邑為甚。愚既深哀小民之患苦。而又鑒弊蠹之滋深。確信當事清丈一議。誠救時急務。乃毅然奉行而不疑。于  今上初御政壬辰之歲。自春迄冬。殫智畢慮。躬親履畝。逐鄉(xiāng)逐村。逐戶逐段。一一丈量。先造魚鱗編冊。后造歸戶總冊。地段頃畝。長闊積步。親督對算。二冊適相符合。井然可觀。凡十閱月。不費民間粒米。而功[已](己)告成矣。按新邑原額。人丁一萬五千有奇。地畝五千二百九十頃有奇。后人丁逃亡一萬八百有奇。地畝荒蕪三千七百頃有奇。實存人丁四千七百五十八丁。地畝一千五百五十五頃有奇。至今請蠲雖屢。而  殊恩未沛。此愚之所以不辭勞怨。取十余年之積弊。厘剔而更張之。較近額逃亡荒蕪之數(shù)。計增人丁一千一百有奇。增地畝五百七十三頃有奇。其效亦既彰明較著。于國計不謂無小裨。于民生不謂無少益也。就一邑之小。而推之天下之大。凡百守令之多。莫不皆然。誠欲立太平之基。奏富強之效。必取環(huán)海內(nèi)之戶口地畝而清理之。以戶口之徭役。地畝之租稅。準諸國家經(jīng)費多寡之數(shù)。定為一成之規(guī)。人丁地畝。則有每歲原定之赤歷。經(jīng)費錢糧。則有每年核發(fā)之則例。有一定而不可易者。有隨時而增減者。要將種種名目。歸作一條。上之制纖悉而畢具。下之課一例而兼該。寧重于法之中。俾一成而可守。毋溢于法之外。致輕重而游移。凡守若令。有殫心于國計民生者。先事則假以便宜。后事則察其功效。如是。則賢人君子??v無樂于其利。而自幸其可不及于患。凡有益國計。有益民生者。皆可以獨斷而力行之。將見丁地清。則逃者日歸。亡者日息?;恼呷諌āJ徴呷臻_。國家之賦稅日增。當寧之殷憂日省。斯時治效成而功施普矣。

  長洲清田紀事一 
蔡方炳

清田云何。乃中丞慕公特疏題請長洲令李敬修端清長洲之土田者也。蓋長洲賦繁。為江以南最。歷歲逋賦累數(shù)什萬。亦屬江以南最。民困于下。而吏茲邑者。并因此詿誤去。今中丞慕公天顏。先任方伯。目擊疲敝。惄焉以思。豈長之民盡頑。長之吏盡拙。長之役盡蠹歟。是必有其受病處。宜改弦而更張之。于時諮之父老。探之輿論。咸曰賦從田出也。田有肥瘠。故賦有重輕。向設版籍。載土田之高下廣狹。圩櫛坵比。名曰魚鱗冊。民間置產(chǎn)。按冊而稽。核其實數(shù)以辦課。從無淆訛。自明之季。豪民猾胥。相緣為奸。移輕重。改荒熟。盡去其冊。于是買賣止憑契開某圩之田。不知屬某坵也。推收止憑冊開田若干畝。不知此坵若干。彼坵若干也。黠者浮其所以賣。愚者受之。強者縮其數(shù)以收。弱者聽之。日積月累。以致熟冒荒?;淖魇?。瘠辦重。腴辦輕。甚之有田無糧。有糧無田。莫可究詰。于是包賠之禍作。包賠不已。死者填溝壑。生者輕去其鄉(xiāng)。逃絕日多。田畝荒蕪日甚。課安得不缺。非按圩坵實在之田。俾輕重荒熟。悉還舊貫。弊終不清。課終無補。計安上全下。惟是為亟。公然其言。及頒發(fā)坐圖銷圩條約。飭長洲令沈恩舉行之。沈亦廉干吏也。諮求研究。務得其窾要。一購求舊冊使有依據(jù)。惟舊冊終不可得者。方許丈量也。一履畝以稽業(yè)戶。不必符現(xiàn)在辦糧之數(shù)。以免瞻顧也。一禁民告訐。不追求已往隱占之弊。以杜詐擾也。一擇士之端方正直有心計者任之。吏胥不得干與也。行于康熙十一年春。幾月之間。功奏其半。因東作將殷。暫停以待。而沈公尋以他事去。豪民猾胥。議論蜂起?;蛑^此事迂不必行?;蛑^勞民傷財宜勿舉?;蛑^須概行丈量乃有濟。故難其說??偛焕耸轮?。嗣后尹茲邑者。因循廢閣。公知其不足與謀。亦姑緩之。迨李公履任。精明強干。公以為舉百年之廢。非其人不可。然不專任無以一事權(quán)。不清丈無以杜多口。特疏題請  命李令暫釋縣務。專事清田。豪民猾吏。始心懾于此事之必行矣。李令乃詳為條格。布置部署。要于易簡而不擾。自康熙十五年十月開丈。夏秋之間。苗田蓄水。難以施弓。至冬復丈。康熙十七年二月始竣。計長洲縣原額田地山蕩溇。共計一萬三千二百六十一頃六十五畝五分四厘。計平米四十五萬四千三百九石九斗九升八合五勺。內(nèi)荒平米二萬一千六百七十七石六勺。今丈見田地山蕩澴。計共一萬三千二百七十九頃一十四畝七分一厘二亳。計平米四十五萬四千二百七十七石六斗八升四合二勺。內(nèi)荒平米二萬一千五百一十三石六斗六升二合一勺。除無主荒土。如庵廟頹基。攤墳絕冢。永為不毛者。丈見二十一頃六畝四分五厘六毫。又現(xiàn)今積荒。冀后日尚可募墾者。丈見一頃六十八畝八分五厘九毫。不入數(shù)內(nèi)。已于原額有溢無虧。蓋長洲地當巨浸。其濱湖之區(qū)。為風濤所沖擊。積漸坍沒。昔田而今波者。不可勝計??痔疀]之課不蒙允減。故搜查種菱蓄魚之濱溇。量升科則以免缺額。此其苦心籌劃者一也。長洲尺壤寸土。皆隸版籍。豈有無課之田。得以清出補額。但昔人定賦。視其土之大相懸絕者。分則以課之。其不甚相懸。而肥磽固殊者。亦必磽田之步。稍寬于肥田之步。今恐仍計寬窄。則豪猾得以叢奸。因一體丈步。故微有增長耳。然仍令抵扣極低水區(qū)?;亩嗍焐僦€。不欲以溢額邀功。貽累百姓。其苦心籌劃者二也。民之勝此役者。疲困已極。尚須造冊報憲。為費不支。今以田形四址。斗則輕重。業(yè)佃姓名。備細開列者。曰信冊。鈐印存縣。以字圩坵數(shù)平米業(yè)戶。開列如鏡者。曰鏡冊。以呈憲。以縣總倉總圖總圩總。開列大端者。曰簡明冊。以達部。而民間又省無數(shù)金錢。其苦心籌劃者三也。是舉也。剔豪蠹積歲之欺蒙。豁兆姓無窮之賠累。使非上臺力為仔肩。賢令精為厘定。固未易奏成功也。昔張文忠柄國時。飭行丈量。士人有詩云。量盡山田與水田。只滄海與青天。如今那得閑洲渚。寄語沙鷗莫浪眠。江陵賢相。其舉動皆為國計民生。而奉行不善。遺嘲若此。今興曠世未行之役。而小民感心。豪猾屏息。伊誰之功歟。語云。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茍非其人??奢p言丈量哉。

  長州清田紀事二 
蔡方炳

清丈之不易曷故耶。蓋今日之土田。皆三百年來久定之版籍也。江南承平時多。田畝不致盡蕪。人民不致盡徙。與他省無主新墾之土不同。所當清者。不過荒熟輕重之混淆。飛灑包賠之拖累。銷圩足矣。何庸丈。而長洲必需清丈者何。曰舊冊無存也。存縣之冊不可問。存圖之冊自在也。乃吳縣有底冊。長州獨無底冊者何。吳縣之里長論籍。未均田以前。里長皆世役。冊亦世守。故存也。長洲之里長論田。一番編審。則一番更易。其冊不知所歸。故或存或不存也。有冊可稽者。兩月之功??梢愿婵ⅰ6贿_窾要者。動言清丈。夫清丈得宜。尚有勞力費財之苦。曠日廢業(yè)之苦。如長邑清丈。以李公之精白乃心。及上臺之稽察甚密。吏胥不敢上下其手也。豪強不敢縱恣為奸也。差役從不到鄉(xiāng)滋擾也。親臨覆丈。自具舟楫。自裹糇糧。不破民間一文。不飲民間一勺也。然且兩年勞瘁。日用飲食。為費不貲。彼不然者。其勞費更何如。李公信賞必罰。民奉其令。惟恐后。猶竭二年而始竣。若清丈不得其實。殆有甚焉者矣。一曰欺徇之弊。一曰紛更之弊。一曰把持之弊。一曰掩飾之弊。見總圖書圩甲業(yè)佃。公同丈量。就塍插簽。標明步尺。造冊聽官覆丈。倘有不合。即究原丈之人。此成法也。乃有為之說者。曰先發(fā)單與業(yè)戶親供。業(yè)戶肯先丈后填乎。有不丈多填少者乎。是予以欺蔽之路也。及據(jù)單覆丈。業(yè)戶巧飾前非。官長不能執(zhí)法。是自開瞻徇之門也。長洲幸無此弊。一圖之內(nèi)。田地山蕩。輕則重則。原額有定。茍非坍沒。斷不至滄桑頓殊。自應丈完一圖。就圖總以揆盈缺。丈完通縣。就縣總以揆盈缺。然后斟酌補苴。如此。則無甚紛更也。乃有為之說者。曰輕重荒熟廣狹。聽業(yè)戶自認。于是以強以賄而得輕。輕糧逾于舊額矣。以強以賄而得減。實田少于舊額矣。由是借缺額以公加。圖圖增減。弊竇多端矣。長洲幸無此弊。挨坵順號。無不量之土。初不必問何氏之業(yè)。迨丈已竟。數(shù)已準。冊已定。然后填業(yè)戶姓名。據(jù)此坐圖。立戶辦糧。次年再行推收歸并。如此。則田為主而戶隨之。誰得把持乎。設令業(yè)戶認田自收。強梁者少收而不敢問。是把持者在強梁矣。又以缺額之故。多推與愚弱之民。是把持者又在胥役矣。長洲幸無此弊。上臺一片為民經(jīng)久之意。始有此舉。須以實心行實政。茍初丈不實。而以已實報。覆丈不親。而以躬親報。輕重不均。而以至均報。擾費百端。而以無擾無費報。皆掩飾也。鄉(xiāng)紳不受虧。不復言。小民有所畏。不敢言。將一時美意。反為數(shù)世之遺殃。長州幸無此弊。故為長民稱慶云。然竊有慮焉。伏讀藩司詳文云。長邑首先清剔。俟有成效。諸邑仿法推行。又讀慕中丞原疏云。一縣已有規(guī)模。他邑亦易于從事。上臺德意。將遍諸邑而清厘之。豈使長民獨蒙其福。第有治人無治法。茍不得精明強干潔白之賢侯。毋寧緩。

  清丈論 
儲方慶

清丈以為民乎。愚不得而知也。清丈以為國乎。愚不得而知也。愚之所知者。以為為吏胥耳。為吏則清丈可以不行。而當事決策行之。則以事雖為吏。而托于為國為民之名。故當事者不及察也。今夫為為民之說者。曰民之貧富不同。起于民之賦役不均。有兼并之家。而業(yè)無稅之田。有貧弱之人。而受無田之役。是以貧者益貧。而富者益富。惟行清丈。則富者不得逞其欺隱之私。貧者可免于賠累之苦。斯誠恤民之至計也。然而名焉已耳。富者恃其有余。以為結(jié)納之術(shù)。而莫敢發(fā)其奸。貧者苦于無告。以為隱忍之謀。而無由免其累。而為民之意失矣。為為國之說者。曰國之賦稅不給。由于民之田畝不清。有墾荒已久。而尚未列于升科。有析產(chǎn)過多。而或至敢于飛詭。是以賦無由核。而役無由稽。行清丈。則荒熟不至混淆。而有田必供田之稅。里甲不至欺隱。而有賦即兼賦之役。斯誠足國之善算也。然而名焉已耳。意主于增賦。則斥鹵可謂膏腴。而不必按其田之上下。意主于增役。則寡弱可謂富庶。而不必考其戶之有無。而為國之意又失矣。為國之意失。則凡蠹國之事。知無不為也。而吏能借國之權(quán)以脅之。于是以為國之心轉(zhuǎn)而為吏。為民之意失。則凡剝民之事。知無不為也。而吏能因民之弊以糾之。于是以為民之心轉(zhuǎn)而為吏。吏曰。清丈以為民也。賂我則民之爭息。不賂我則民之爭不得息。人惟恐其爭之不得息。而相率而賂吏也。是以為民之名。而收為吏之實也。吏曰。清丈以為國也。賂我則國之事竣。不賂我則國之事不得竣。人惟恐其事之不得竣。而相率而賂吏。是以為國之名。而收為吏之實也。夫以為為吏。則清丈可不行。以為為吏而托于為民為國之名。則清丈不得不行。究之清丈行。而不為民不為國。適以為吏也。然欲概舉清丈之事而置之。則又不可。何者??たh之從事于丈田者。三四年矣。小民之拮據(jù)于丈田者。亦既罄資蕩產(chǎn)。以供上之役矣。吏胥之醉飽于丈田者。又各得其所欲矣。如此而不竣其局。則貽患于后日者。且方大也。故愚以為莫若即其已然之事而急成之。而不得復開告訐之門。不得復駁圖冊之謬。使夫吏胥之窟穴其中者。益以逞其無厭之求。是猶今日休息之方也。而何為國為民之與有。

  請停丈量以蘇民困疏 
楊雍建

臣辦事垣中。見江南督臣郎廷佐特參貪婪縣官一疏。內(nèi)稱高縣知縣葉自燦。丈量闔縣田地。朦聽蠹胥。票催四十一里耆。假稱使費名色。每里科斂銀一二兩不等。各雖貯庫使用。實圖官蠹朋侵。怨聲載道。又安徽撫臣張朝珍。縣令縱蠹婪贓一疏。內(nèi)稱貴池縣知縣王還沖。下鄉(xiāng)抽丈。蠹役指稱造冊使費名色。每保勒銀一二十兩。三十九保。共騙銀四百余兩。俱奉有該督撫親審確議之  旨。臣思各省官吏。借丈量以肆貪婪者??植恢谷~自燦王還沖二人也。夫丈量一事。將以清查隱弊。然奉行不善。履畝均查。則弊未除而害已滋。開貪吏誅求之門。長蠹胥科派之術(shù)。無益于 國計。徒擾乎民生。所當亟議停止者也。何以言之。丈量必用圖長圩長。奸胥明以妄報。愚民畏懼求脫。朝勾夕補。報除。紛紛扳累。此僉報之害也。有司躬親履畝。隨從多人加以弓手索手算手書手等役。工價之外。舟車火食。供億煩多。圖長派及各戶此供給之害也。應用廠舍樁繩界牌木植。為費不一。即如趲造圖冊。逐號繕寫。自縣府至道。自藩司督撫至部。紙張筆墨。工費浩繁。毫無官價。悉出民資。又如提冊繳冊駁冊。經(jīng)承需索。無有虛日。此造冊之害也。業(yè)主居或窵遠。裹糧奔赴。既苦艱難。況乎上司差承。府縣快役。借名催弓催役催丈催冊。絡繹不絕。彼差甫云。此差復來。多方勒索。不飽不已。此差役之害也。印烙舊弓??植话倏?。吏胥意為增堿。分寸之誤。毫厘之差。便為詐局。此弓式之害也。事繁未竣。立限比較。該管衙門。圖長必雇人分應。日用工食。既有常例。一經(jīng)撲責。費愈不貲。此比較之害也。丈完一圩。勢必更員覆丈。舟輿從役。再費經(jīng)營。其或地形曲直難齊。屋宇參差盤錯。山勢崎斜。水蕩尖圓。引繩就墨。積算為艱。雖所丈絕無弊端。而執(zhí)弓者未充所欲。上下其手。那移之間。杖責立至。前功盡棄。后費更滋。此覆丈之害也。更有舞文之徒。藉鉆營以充書算。骫法之吏。嚇良善而庇奸豪。種種弊竇。不可究詰??v使良有司實心任事。未免驚擾村落。況有不肖州縣。剝民潤橐。利己邀功。遂或捏報溢額。致令民小包賠。則其流害益不可問。如臨鞏二府知縣許上通等。捏報開墾荒地。有奉  嚴綸議處。非其明驗乎。臣聞西北之地。有熟有荒。東南之土。熟多荒少。與故明萬歷年間賦役全書所載頃畝數(shù)目。原自符同。糧額未嘗減也。版籍未嘗更也。按圖以考。雖豪右不能匿矣。夫興利竟如除害。而裕國先在安民。請乞  敕部責成該督撫。止嚴隱漏之令。許其自首升科。不必遍行履畝。徒增勞擾。如拋荒原有定數(shù)。勘其荒者不必核其熟者。額征自有底冊。察其缺額者不必查其如額者。有弊可袪。而于民不擾。又何必經(jīng)年累月。合督撫司道府廳州縣之心思。聚數(shù)千萬圖長圩長弓手索手書算手之人力。奔走郊原。騷然煩費。竭生靈有盡之膏血。以供貪官污吏無厭之溪壑也哉。近者海氛[已](己)靖。楚賊方平。正宜與民休息。無事丈量滋害。免各省之擾累。所以恤民。而培萬世之根本。即以裕 國矣。

  請成賦稅定額方冊疏順治三年 
御史張懋

臣閱邸報。竊見  皇上加意元元。以各直省錢糧冊籍無存。增減任意?!√剡z大臣徹底清查。在內(nèi)在外。嚴行稽核??ㄙx役全書。俾法制畫一。民生永賴。仰見我  皇上經(jīng)國愛民。加意財賦。當開辟之初。立久遠之謀。誠今日之第一要務。顧天下財賦。至繁至難。理清頭緒。亦簡亦易。以舊冊為底本。以新例為參考。先定其入數(shù)。而后清其出數(shù)。案簿有據(jù)。則官吏無所肆其貪猾。小民不復困于濫派矣。前朝有賦役全書會計錄二書。通行天下。匯藏戶部。財賦出入之數(shù)。纖悉備具。今府縣之籍。存去不可考。戶部所藏者?,F(xiàn)在雖經(jīng)兵火。未聞焚毀。但取其冊。一加披閱。條原明。除三餉之濫加者。一筆勾注外。其原額起解。存一定之規(guī)。無容增減。則入數(shù)已清十之八九矣。其余微有不同者。不過因革損益之間。通融參差之數(shù)耳。如昔有九邊之餉。而今無也。昔有京營之餉。而今無也。昔有宗祿之費。而今無也。昔有靴帽之賜。器皿之造。而今無也。此問之在內(nèi)該衙門而可知者也。如屯衛(wèi)之租。昔屬之軍。而今屬之有司也。圈撥之地?;蛞运h扺補?;蛱搼揖刮吹盅a也?;氖斓禺€之不同也。蠲免分數(shù)之不一也。此問之在外各督撫而可知者也。明開項數(shù)條。令之登對清楚。出入相符???cè)鱿嗤丁3障嗪?。今昔相準。明白直捷。勒成一書。然后?zhí)是書而問在內(nèi)該衙門。各項作何收支。某項作何銷算。不容游移于定額之中。則 國用常足矣。執(zhí)是書而行之在外該衙門。起解者有無批回。存者有無挪移。不容濫加于定數(shù)之外。則民生不困矣。若不據(jù)舊冊清厘。漫令開送申報。隱漏淆亂。徒滋駁查。動經(jīng)歲月。臣猶親見明季會查錢糧。設官專司其事。檄催府縣嚴限疾呼。竟有二三年而不送一冊者。及催提冊至。又溷擾欺隱。日費參駁。竟未清楚。蓋撫按取之府縣。府縣委之吏胥。利在存奸。不利厘弊。雖 新朝法令森嚴。不同明季。而官吏貪猾成風。終不肯和盤托出。駁正愈嚴。歲月愈久。弊竇愈多矣。是以察核莫如直截。直截莫如查取舊冊。使經(jīng)制早定一日。民困早蘇一日矣。然方冊既備。勾銷磨對。不可任之吏胥。必得公廉敏練之才。以資元勛輔臣之協(xié)理。戶部漢官侍郎。原額三員。今止有謝啟光一人。雖有兼人之才。豈能分身而應。必令現(xiàn)缺補足。官皆備員。而無虛位。則事有專司。而局可立結(jié)矣。

  臺灣田糧利弊疏雍正五年 
御史尹泰

竊查臺灣全郡。盡屬沙壤。地氣長升不降。所有平原。總名草地。有力之家。視其勢高而近溪淡水者。赴縣呈明四至。請給墾單。召佃開墾。其所開田園??傄约子?。每田一甲。約扺內(nèi)地之田十一畝有零。鄭氏當日分上中下三則取租。開臺之后。地方有司即照租征糧。而業(yè)戶以租交糧。玫無余粒。勢不得不將成熟之田園。以多報少。欺隱之田。竟倍于報墾之數(shù)。臣等細訪向來任其欺隱不行清查之故。則其說有五?,F(xiàn)征科則。計畝分算。數(shù)倍于內(nèi)地之糧額。若非以多報少。不能完納正供。此其說一也。臺灣沙地。每歲夏秋大雨。山水奔瀉。田園沖為壑。而流沙壅積。熟田亦變荒壤。若非以多報少。將何補苴虧缺。此其說二也。臺地依山臨海。所有田園。并無堤岸保障。海風稍大。咸水涌入。田園鹵浸。必俟數(shù)年咸味盡去之后。方可耕種。若非以多報少。何以抵納官糧。此其說三也。臺郡土脈炎熱。不宜用肥。兩三年后。力薄寡收。便須荒棄兩年。然后耕種。若非以多報少。焉能轉(zhuǎn)換辦公。此其說四也。佃丁系漳泉潮惠客民。因貪地寬可以私墾。故冒險渡臺。設使按畝清查。以租作糧。伊等力不能支。勢必各回原籍。以致田園荒廢。額賦虛懸。此其說五也。夫田糧之欺隱若此。其所以致此欺隱。而難以清厘者又若此。宜作何變通。以除欺隱之弊。海疆重與內(nèi)地不同。臣等愚昧。不敢輕議。謹據(jù)實奏請  圣裁。至于北路彰化一帶??h系新設。地稍偏遠。臣等見多未辟之土。亦宜召民開墾。案查淡水同知王汧。曾經(jīng)具詳稱北路虎尾溪以上。閑原寬曠。其召民開墾之法。毋許以一人而包占數(shù)里地面。止許農(nóng)民自行領墾。一夫不得過五甲。十夫連環(huán)互保。定限三年。比照內(nèi)地糧額起科。再如熟番場地。向有奸棍認餉包墾。久假不歸之弊。若任其日被侵削。番眾無業(yè)可依。必至退處山內(nèi)。漸漸變?yōu)樯R肆畲笊缃o水旱地五百甲。中社給水旱地四百甲。小社給水旱地三百甲。號為社田。以為社番耕種。收獵之所。各立界牌。將田場甲數(shù)四至??d全書。使日后勢豪。不得侵占。其余草地。悉行召墾。并限三年起科。臣等細加尋繹。事屬當行。惟召墾農(nóng)民。似宜照臣等前折所陳。亦令歸莊并甲。務使匪類奸徒無處托足。以靖盜源。

  民田無庸給由帖檄 
袁一相

據(jù)諸暨縣里民呈稱丈量之后。請給由帖。則糧課無弊。爭訟永絕。又據(jù)該縣詳稱暨邑兵燹之后。民間由券焚失。給由則戶可清。業(yè)可安。賦稅有著。本司查丈量一事。舉大事。動大眾。民力殫瘁。殊可憫念。今幸冊籍告成。此斯民稍得休息之時也。訪聞各縣有給發(fā)號單一事。每一號給單一紙。每紙索銀三分。通里數(shù)千號。通縣數(shù)百里。計贓累萬。此系因公科斂。獨喜仁錢二縣之言曰。多一事即滋一累。不如省一事民受一分之惠。已經(jīng)詳憲嚴批申飭通行矣。茲諸暨縣給由之議。較之號單之說。更有甚焉。據(jù)稱若不給由。則產(chǎn)業(yè)無憑。不便有六。則給由之關(guān)系綦重如此。第思民間產(chǎn)業(yè)。其祖遺者。自有先世置買文契。并祖父分書為據(jù)。若新置者。自有賣主文契。中證花押為憑。此天下之通例也。何獨諸暨縣必憑官給由單。且縣令一身。豈能盡知某田某地某山某蕩為某人之產(chǎn)業(yè)。其中倘有參差。向誰告理。如有兩造爭界。勢必審斷。一邑之內(nèi)。沸如蜩螗矣。況民間產(chǎn)業(yè)。不憑文契而憑由單。則一縣之人。皆向官役買產(chǎn)。而官役將一縣之田地山蕩。賣與一縣之人。此中情形。不待智者而后見也。其石蒙恩等原呈。不過衙役造捏裝點之詞。豈真出該縣士民之公請耶。揣度情理。利少弊多。況丈量之后。民力[已](己)竭。即使休息無事。尚恐元氣未復。豈可再生一事。致起聚訟。茲再加申飭。如有假借給由。需索分文者。應照因公科斂。八十兩以上論絞之律。從重題參可也。

  屯糧序江西通志 
盧傳

古者有屯田而無屯糧。以田原為屯兵設。而不復稅其田也。故自漢唐至宋。代各有屯?;蛑箶?shù)鄉(xiāng)?;蛑箶?shù)路?;蛑咕虐倬攀6喙巡煌?。江右為郡一十有三。自南昌郡外。即首推吉郡。吉屬九邑。立屯者。止廬陵安福水新三處新邑之屯??贾槲涑跄辍1究h防守軍將著伍此地之軍。授以西鄉(xiāng)各處之田。使之自耕自食。輪流詣縣守城。從未征糧。自 本朝以來。防兵另設。始將此田起課。初僅征銀八百余兩。至順治十五年。每石加銀一錢。及續(xù)報開墾升科者。遂至征銀一千二百余兩。且自康熙五年。千總領有印信壹顆。其各項票遣。如進萬壽表。及冬至元旦表。費用遂已繁多。且屯田與民田。勢原不一。民田買自祖父。則子孫必須掌管。不敢拋荒。至十甲編為一里。輪年互相催收。則糧安敢后。若屯田給自 朝廷。或父死子絕。則田已難查。且承催原無定人。皆此侵彼匿。則糧安得清楚。此從來代征之官。所以歷歷受困也。予于康熙六年任。既奉征七年分屯糧。越山度嶺。備歷艱辛。多方借貸。始得完解。因熟諳屯糧征收之苦。總緣隱匿屯田之故。勢必清查。歸并民糧。業(yè)已詳之本府軍廳。無何勢隔不行。皆未發(fā)。幸上天仁愛。勢極必與以反。窮極自受以通。歲[已](己)酉冬。撫臺董公具疏上題。將通省屯糧。并歸縣征。時即諭軍籍人等。將十所各屯田。逐一查出。報數(shù)在冊。隨喚耕田之人。愿歸某甲納糧。即并歸某甲。不兩月。畫然一清。迄今田不隱匿。糧從田輸。人無敲撲之苦。官有完解之樂。此誠萬世不易之政也。茲欲事久益彰。率由有舊。將征收顛末。及田土地方。與錢糧安頓都圖。毫必載。登之梨棗。亦誠萬世不刊之心也。軍籍人等。復以予曾代征一年。知此中從前之弊。與今日受事之安。索予之。

  屯糧歸縣征疏江西通志 
董衛(wèi)國

竊照 朝廷設官分職。各有攸司。如衛(wèi)所守千等官。原為領運征屯而設。此外別無事事。查江省屯田坐落各縣零星不一。軍民雜佃。衛(wèi)征則謂民田??h收則曰屯賦。彼此規(guī)避。兩相觀望。是以每年屯糧衛(wèi)官。不能分身以應。多有委令有司代征完解。然責成不專。終非久遠之策。臣思縣令一官。職司百里。謂曰專城。寄廛食土。咸歸掌握。繭絲保障。悉屬持籌。其中有賦稅之多者。數(shù)萬有奇。少者亦不下二三萬。每歲征解如期。況江省屯糧。為數(shù)無幾。少僅數(shù)百兩。多不過萬余兩。以臣管見。將各衛(wèi)所屯糧。一歸并縣官征收。庶事權(quán)專而催輸易。且見準部文。嗣后衛(wèi)所錢糧。俱總?cè)朊窦Z一處考成。然屯糧既與民糧一處考成。則歸并縣征。更為稱便。其衛(wèi)所守千。專司領運。更免顧此失彼之虞。況從前漕屯。俱在衛(wèi)所。不足僉選。尚有增設守千之請。今若以屯糧歸并縣征。則經(jīng)制之守千。亦可酌裁。以省俸食。臣查江省各衛(wèi)所守千等官。共計三十七員。以江省通漕一十四幫計之。每幫需弁二員。輪流領運。共需弁二十八員。內(nèi)猶恐有事故不一。應再一員。以備通融僉選之用。尚多八員。似應裁汰。以省糜費。伏祈 敕下部議施行。

  圈占記 
姚文燮

圈占非古也。然考周禮司勛掌賞地法。諸如賜田職田屯田。無不取給于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境似旖谩Ъ讛?shù)百萬。制于近畿四百里內(nèi)。圈地以代餉。雄為鑲黃旗所分屬焉。凡圈民地。請  旨。戶部遣滿官同有司率筆帖式撥什庫甲丁等員役。所至村莊。相度畎畝。兩騎前后牽部頒繩索以記。周四圍而總積之。每圈共得幾百十晌。每壯丁分給五晌。晌六畝。晌者。折一繩之方廣。其法捷于弓丈。圈一定。則廬舍場圃。悉皆屯有。而糧籍以除。烏瞻靡止。惟所駭散。向南多道殣也。常歲圈內(nèi)。間有污萊。計畝請于部。不受。交有司收籍。更擇他沃壤以償。是以岐路盡鳩鵠。中澤少雁鴻矣。雄其虛存版藉哉。賴  今上圣明。鴻慈睿照。特諭永停。遺黎生于望外。光垂史冊。慶流歷祚。猗歟盛哉。

  與朱參議書 
彭維新

閱來詳。有各屬告訐隱漏田地六千九百余畝。奸詭田戶百四十余人。請單騎親行勘丈。兩旬可竣。又遽將銀數(shù)米數(shù)造冊。甫見彈卵。遽求鸮炙。太覺早計。查鎮(zhèn)屬三縣舊額田賦。二十七萬六千三百四十余兩。入 國朝來近百年。歷報坍荒無幾。經(jīng)迭勘迭核。未曾概予豁除。何有隱匿如此之多。豈從前守令盡屬夢夢。抑里巷小忿宿讎。借題控告。是皆未可懸揣。但自來清賦之法甚多。何至遽議勘丈勘丈。不善。非惟不能清賦。適以擾民而[已](己)。夫清賦之法。以鎮(zhèn)靜為本。以精到為用。以符合為程。而勘丈則一一反是。以監(jiān)司而自欲履畝。彌滋糾紛。茍冒然一舉。弊有不可勝言者。用獨隳。用眾亂。證難憑。多難。散難稽。時難待。暑雨難麾。供用難給。事緒難終。必使一人之身。百役具備而后可。否則需人不得不眾。必使禹皋為官。伊周司書算。楊震吳隱之諸賢。充弓手各役而后可。否則蒙混賄賂必不免。必使王烈陳實之流。為族長鄉(xiāng)保里鄰田鄰而后可。否則互相朋比。售其欺謾。更必與地謀。必使田戶地畝無多。舉目易竟而后可。否則阡陌交錯。識察難周。又必使田地片段止一二處。別無畸零而后可。否則假借影射。顧此失彼。更必與天謀。必使勘丈之時。常如秋杪冬初而后可。否則阻泥淖而躪損禾稼。又必使勘丈之時。霪霖大霽。炎歊遠遁而后可。否則雨立汗浹。不能卒事。又必使中田有廬舍。飲食器物自然具足而后可。否則晝餐夜宿。非苦田戶。則累附近居民。數(shù)者備矣。又必與己謀。必使監(jiān)司之身。別無他事。移其耳目。紛其心志而后可。否則或斷或續(xù)?;蚴杌蛎堋7e旬累月。終無結(jié)束。凡此者。爽其一。能鎮(zhèn)靜乎。能精到乎。能符合乎??治幢啬芤?。故知勘丈之事。不可冒然而一舉也。然則奈何。夫既為訐告者揚波。敢遽信田戶之不匿垢。善其所發(fā)。惟有與人謀而[已](己)。應飭各該縣。先令被訐田戶。自行丈量。寬以期日。俾反復迭丈。將所坐地名田畝分數(shù)。縱橫弓數(shù)。并四至八到。與田鄰姓名。一一據(jù)實造冊。具結(jié)呈報。并取族鄉(xiāng)里田鄰各甘結(jié)。令田戶以小片竹簽。照冊清寫。釘插該田四畔。密飭該縣于他事下鄉(xiāng)時。出其不意。悉心抽丈。倘與冊簽不符。更細加訪察。詳悉質(zhì)審。欺隱果實。依律定擬通詳。以憑奏請另案查辦。虛即反坐告者。如此辦理。似頗熨貼。然自田戶而外。民之被擾者已不少矣。特此善于彼云爾。記不云乎。言必慮其所終。而行必稽其所敝??帜z執(zhí)成見。聲張勘丈。奸胥地棍。必有乘機嚇詐之事。可無慎乎。緣批詳尚未暢悉。聊復引伸其說。惟熟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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