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義第四十七
子墨子曰：「萬事莫貴於義。今謂人曰：『予子冠履，而斷子之手足，子為之乎？』必不為，何故？則冠履不若手足之貴也。又曰：『予子天下而殺子之身，子為之乎？』必不為，何故？則天下不若身之貴也。王云：「『何故則』，本作『何則』，後人誤以『則』字下屬為句，故於『何』下加『故』字耳。何則，與何也同義。辭過篇曰『何則，其所道之然也』。尚賢篇曰『何則，皆以明小物而不明大物也』。荀子宥坐篇曰『何則，陵遲故也』。秦策曰『臣恐韓、魏之卑辭慮患，而實欺大國也，此何也』，史記春申君傳作『何則』，是其證。太平御覽人事部十一、六十二，資產(chǎn)部二，引此並作『何則』，無『故』字?！拱福骸腹省棺炙品茄芪?。御覽所引或有刪節(jié)，王校未塙。爭一言以相殺，是貴義於其身也。「貴義」，疑當(dāng)作「義貴」。畢云：「太平御覽引作『義貴於身』。」故曰，萬事莫貴於義也?！?em>淮南子泰族訓(xùn)云「天下大利也，比之身則小，身之重也，比之義則輕」，義本此。
子墨子自魯即齊，毛詩鄭風(fēng)東門之墠，傳云「即，就也」。言由魯至齊。畢云：「二字舊倒，以意改?！?/em>過故人，畢云：「太平御覽引作『之齊遇故人』?！?/em>謂子墨子曰：畢云：「四字，太平御覽引，作『故人』?！?/em>「今天下莫為義，子獨自苦而為義，子不若已?！棺幽釉唬骸附裼腥遂洞?，有子十人，一人耕而九人處，則耕者不可以不益急矣。何故？則食者眾，而耕者寡也。王校亦刪「故」字。今天下莫為義，則子如勸我者也，畢云：「太平御覽人事部六十二、資產(chǎn)部二引，作『子宜勸』，又作『子宜勸我』?！雇踉疲骸复瞬唤狻喝纭蛔种x，而以意改之也。如，猶宜也，言子宜勸我為義也。如字，古或訓(xùn)為宜。何故止我？」畢云：「太平御覽，『故』作『以』?！?/em>子墨子南游於楚，見楚獻(xiàn)惠王，畢云：「檢史記，楚無獻(xiàn)惠王也，蓺文類聚引作惠王，是。又案文選注引本書云『墨子獻(xiàn)書惠王，王受而讀之，曰良書也』，恐是此間脫文。」蘇云：「獻(xiàn)惠王即楚惠王也。蓋當(dāng)時已有兩字之諡?！乖r讓案：此文脫佚甚多，余知古渚宮舊事二云「墨子至郢，獻(xiàn)書惠王，王受而讀之，曰『良書也。是寡人雖不得天下，而樂養(yǎng)賢人，請過進(jìn)曰百種，以待官舍人，不足須天下之賢君?！荒愚o曰『翟聞賢人進(jìn)，道不行不受其賞，義不聽不處其朝。今書未用，請遂行矣?！粚⑥o王而歸。王使穆賀以老辭。魯陽文君言於王曰『墨子，北方賢聖人，君王不見，又不為禮，毋乃失士？』乃使文君追墨子，以書社五里封之，不受而去。」此與文選注所引合，必是此篇佚文，但余氏不明著出墨子，文亦多刪節(jié)訛舛，今未敢據(jù)增。余書獻(xiàn)惠王，亦止作惠王，疑故書本作獻(xiàn)書惠王，傳寫脫「書」，存「獻(xiàn)」，校者又更易上下文以就之耳。獻(xiàn)惠王以老辭，蘇云：「楚惠王以周敬王三十二年立，卒於考王九年，始癸丑，終庚寅，凡五十七年。墨子之游，蓋當(dāng)其暮年，故以老辭?！乖r讓案：渚宮舊事注云：「時惠王在位已五十年矣?！褂嗾f疑本墨子舊注。然則此事在周考王二年，魯?shù)抗拍暌病?/em>使穆賀見子墨子。子墨子說穆賀，穆賀大說，謂子墨子曰：「子之言則成善矣！畢本「成」改「誠」，云「舊作『成』，據(jù)蓺文類聚改，一本同」。案：顧校季本，亦作「誠」。王云：「古或以成為誠，不煩改字?！?/em>而君王，天下之大王也，毋乃曰『賤人之所為』，而不用乎？」畢云：「蓺文類聚引作『用子』，又節(jié)?！?/em>子墨子曰：「唯其可行。譬若藥然，畢云：「蓺文類聚引作『焉』?！共葜?，吳鈔本，「本」作「木」，下同。蘇云「『草之本』上，當(dāng)脫一字。」天子食之以順其疾，畢云：「蓺文類聚引，『順』作『療』?！?/em>豈曰『一草之本』而不食哉？畢云：「蓺文類聚引，『食』作『用』?！?/em>今農(nóng)夫入其稅於大人，大人為酒醴粢盛畢云：「『粢』，當(dāng)為『齍』。說文云『黍稷在器以祀者』，盛，解同，俱從皿，亦見周禮也。前文皆同此義。」以祭上帝鬼神，豈曰『賤人之所為』而不享哉？故雖賤人也，上比之農(nóng)，下比之藥，曾不若一草之本乎？且主君亦嘗聞湯之說乎？主君，謂穆賀也。戰(zhàn)國策、史記，載蘇秦說六國君，齊、楚、魏、韓、燕諸王皆稱秦為主君。索隱云：「禮，卿大夫稱主，今嘉蘇子合從諸侯，褒而美之，故稱曰主君」。案：左傳昭二十九年，齊高張唁魯昭公，稱主君。杜注云「比公於大夫然」，此小司馬所本。後魯問篇，墨子稱魯君，亦曰主君。戰(zhàn)國策秦策，樂羊?qū)ξ何暮?，魏策，魯君對梁惠王，亦並稱主君。則戰(zhàn)國時主君之稱，蓋通於上下，小司馬據(jù)春秋時制，謂唯大夫稱主，非也。昔者，湯將往見伊尹，令彭氏之子御。彭氏之子半道而問曰：『君將何之？』湯曰：『將往見伊尹?！慌硎现釉唬骸阂烈?，天下之賤人也。尚賢中篇云「伊摯，有莘氏女之私臣，親為庖人」，故曰天下之賤人。若君欲見之，吳鈔本，「若君」作「君若」。亦令召問焉，彼受賜矣?！粶唬骸悍桥?。吳鈔本，「女」作「汝」。今有藥此，蘇云：「『藥』下當(dāng)脫『於』字?！?/em>食之則耳加聰，目加明，則吾必說而強(qiáng)食之。今夫伊尹之於我國也，譬之良醫(yī)善藥也。而子不欲我見伊尹，是子不欲吾善也。』因下彭氏之子，不使御。彼茍然，然後可也」。盧云：「此下疑有脫文。」詒讓案：此七字與上文亦不相應(yīng)，上下似並有脫佚。
子墨子曰：「凡言凡動，利於天鬼百姓者為之；凡言凡動，害於天鬼百姓者舍之；凡言凡動，合於三代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者為之；凡言凡動，合於三代暴王桀紂幽厲者舍之?！?
子墨子曰：「言足以遷行者，常之；不足以遷行者，勿常。不足以遷行而常之，舊本脫下「不足」二字，王據(jù)上句補(bǔ)，與耕柱篇合，今從之。是蕩口也。蘇云：「耕柱篇亦有此文，上『遷』字作『復(fù)』，下二『遷』字作『舉』。」
子墨子曰：「必去六辟。辟，僻之借字。嘿則思，畢云：「默字，俗寫從口?！?/em>言則誨，動則事，使三者代御，舊本，作「使者三代御」，畢云：「此言三世為人御，必能抑然自下，若去其喜怒樂悲愛，而有聖人之用心也。」俞云：「『使者三代御』當(dāng)作『使三者代御』。三者，即嘿、言、動三事也。御，用也。荀子禮論篇『時舉而代御』，楊注曰『御，進(jìn)用也』。此云代御，義與彼同，言更迭用此三者，則必為聖人也。因『三者』二字，傳寫誤倒，畢遂曲為之說，謬矣。」案：俞說是也，今據(jù)正。必為聖人。必去喜，去怒，去樂，去悲，去愛，而用仁義。俞云：「『去愛』下，當(dāng)有『去惡』二字，傳寫脫之。喜怒樂悲愛惡，其六者，皆宜去之。即上文所謂去六辟也?！?/em>手足口鼻耳，疑脫一「目」字。從事於義，必為聖人?！?
子墨子謂二三子曰：「為義而不能，必?zé)o排其道。言於道不能無出入。莊子大宗師篇，郭注云「排者，推移之謂也?！?/em>譬若匠人之?dāng)鄱荒?，無排其繩。」畢云：「排猶背?！?/em>
子墨子曰：「世之君子，使之為一犬一彘之宰，宰，即膳宰也，見儀禮燕禮、禮記文王世子、玉藻舊本脫「一犬」二子，王據(jù)群書治要補(bǔ)，云：「魯問篇亦云『竊一犬一彘』?！?/em>不能則辭之；使為一國之相，不能而為之。豈不悖哉！」
子墨子曰：「今瞽曰：『鉅者白也，俞云：「鉅無白義，字當(dāng)作『豈』，豈者，皚之假字。廣雅釋器『皚，白也』?！喊}』省作『豈』，又誤作『巨』，因為『鉅』矣。呂氏春秋有始覽『南方曰巨風(fēng)』，李善注文選，引作『凱風(fēng)』，蓋亦省『凱』為『豈』，而誤為『巨』也，可以為證?！?/em>黔者黑也。』吳鈔本，「黑」作「墨」，非。畢云：「說文云『黔，黎也。秦謂民為黔首，謂黑色也』。」雖明目者無以易之。兼白黑，使瞽取焉，不能知也。淮南子主術(shù)訓(xùn)云「問瞽師曰，白素何如？曰縞然。曰黑何若？曰黮然。援白黑而示之，則不處焉」，與此語意同。故我曰瞽不知白黑者，「知」，吳鈔本作「能」，以上文校之，疑當(dāng)作「不能知」，今本及吳本，並脫一字耳。非以其名也，以其取也。今天下之君子之名仁也，雖禹湯無以易之。兼仁與不仁，而使天下之君子取焉，不能知也。故我曰天下之君子不知仁者，非以其名也，亦以其取也。」
子墨子曰：「今士之用身，不若商人之用一布之慎也。周禮泉府，鄭注云：「布，泉也?！蛊洳卦蝗?，其行曰布。商人用一布布，下「布」字當(dāng)作「市」，言用一布市物也。不敢繼茍而讎焉，「繼茍」，義不可通，疑當(dāng)作「〈言奊〉訽」，即「謑詬」之或體也。說文言部云：「詬，謑詬恥也，或作訽，從句」，「謑，或從奊作〈言奊〉」。楚辭九思云「違群小兮謑訽」，王注云「謑訽，恥辱垢陋之言也」。荀子非十二子篇云「無廉恥而忍謑訽」，楊注云「謑詬，詈辱也，字本作〈言奊〉訽」。漢書賈誼傳云「頑鈍亡恥，奊詬亡節(jié)」，顏注云「奊詬，謂無志分也?！箙问洗呵镎_徒篇云「草木雞狗鳥獸，不可譙詬遇之。譙詬遇之，則亦譙詬報人」，「譙詬」亦「〈言奊〉詬」之訛。蓋謑詬本訓(xùn)恥，因以為恥詈人之語，又引申之，人之蒙恥辱，無決擇，亦謂之謑詬。此以市布為喻，亦言不敢輕易無決擇而讎物也。畢云：「『讎』，即『售』字正文?！?/em>必?fù)窳颊摺＝袷恐蒙韯t不然，意之所欲則為之，厚者入刑罰，薄者被毀醜，則士之用身不若商人之用一布之慎也。」子墨子曰：「世之君子欲其義之成，吳鈔本，義作治。而助之修其身則慍，是猶欲其牆之成，而人助之築則慍也，豈不悖哉！」
子墨子曰：「古之聖王，欲傳其道於後世，是故書之竹帛，鏤之金石，傳遺後世子孫，欲後世子孫法之也。今聞先王之遺而不為，是廢先王之傳也?！?em>王云：「『遺』字義不可通。『遺』當(dāng)為『道』，此涉上文傳遺而誤也。上文曰『古之聖王欲傳其道於後世』，故此文曰『今聞先王之道而不為，是廢先王之傳也。』」子墨子南遊使衛(wèi)，「遊」，吳鈔本作「游」。畢云：「北堂書抄，作『使於衛(wèi)』?！?/em>關(guān)中載書甚多，畢云：「關(guān)中，猶云扃中，關(guān)、扃音相近。」案：畢說是也。文選張衡西京賦「旗不脫扃」，薛綜注云「扃，關(guān)也」。左傳宣十二年，孔疏引服虔云「扃，橫木校輪閒?！股w古乘車，箱輢閒以木為闌，中可庋物，謂之扃，亦謂之關(guān)。故墨子於關(guān)中載書矣。弦唐子見而怪之，廣韻一先云「弦，又姓?！癸L(fēng)俗通云「弦子後。」左傳「鄭有商人弦高」。曰：「吾夫子教公尚過曰：『公尚過，呂氏春秋高義篇，作公上過，高注云「公上過，子墨子弟子也」。案：王符潛夫論志氏姓篇「衛(wèi)公族有公上氏。」廣韻一東云「衛(wèi)大夫有公上玉」，尚上字通。過，疑亦衛(wèi)人。揣曲直而已?！?em>說文手部云「揣，量也」。今夫子載書甚多，何有也？」子墨子曰：「昔者周公旦朝讀書百篇，畢本無「書」字，云：「本多作『讀書百篇』，繹史同，蓺文類聚引，無『書』字，北堂書抄，凡三引，兩引無，一引有，無者是也?！拱福旱啦乇?、吳鈔本，並有「書」字，今不據(jù)刪。夕見漆十士。畢云：「『漆』，『七』字假音，今俗作『柒』，蓺文類聚引作『七』?！乖r讓案：唐岱嶽觀碑、五經(jīng)文字石本，「七」字並作「漆」。故周公旦佐相天子，其脩至於今。吳鈔本，「脩」作「修」。翟上無君上之事，下無耕農(nóng)之難，吾安敢廢此？畢云：「北堂書鈔引云『相天下猶如此，況吾無事，何敢廢乎？』」翟聞之：『同歸之物，信有誤者?！?em>易繫辭云「天下同歸而殊塗」，孔疏云「言天下萬事，終則同歸於一」。蓋謂理雖同歸，而言不能無誤。然而民聽不鈞，吳鈔本作「均」。畢云：「『均』字假音。」是以書多也。今若過之心者，數(shù)逆於精微，周禮鄉(xiāng)師，鄭注云「逆，猶鉤考也」。同歸之物，既已知其要矣，是以不教以書也。而子何怪焉？」畢云：「言茍得其精微，則無用以書為教。」
子墨子謂公良桓子曰：蘇云：「公良桓子，蓋衛(wèi)大夫?！乖r讓案：史記孔子弟子列傳，有公良儒，陳人，則陳亦有此姓。「衛(wèi)，小國也，處於齊、晉之閒，猶貧家之處於富家之閒也。貧家而學(xué)富家之衣食多用，則速亡必矣。今簡子之家，廣雅釋言云「簡，閱也」。飾車數(shù)百乘，馬食菽粟者數(shù)百匹，婦人衣文繡者數(shù)百人，吾取飾車、食馬之費，與繡衣之財以畜士，俞云：「『吾』，當(dāng)為『若』字之誤也?！?/em>必千人有餘。若有患難，則使百人處於前，數(shù)百於後，畢云「『數(shù)百』下，當(dāng)脫『人處』二字?！雇踉疲骸浮喊偃恕?，亦當(dāng)為『數(shù)百人』。上文曰『千人有餘』，故此分言之，曰『數(shù)百人處於前，數(shù)百人處於後』，今作『百人』，則與上下文不合?！?/em>與婦人數(shù)百人處前後，孰安？吾以為不若畜士之安也。」
子墨子仕人於衛(wèi)，畢云：「舊脫『人』字，一本有。」詒讓案：荀子富國篇楊注，引作「子墨子弟子仕於衛(wèi)」，則疑「仕於衛(wèi)」上，脫「弟子」二字。所仕者至而反。子墨子曰：「何故反？」對曰：「與我言而不當(dāng)。畢云：「後作『審』?！乖r讓案：荀子注引，亦作「當(dāng)」，疑「審」字近是。曰『待女以千盆?！?em>「女」，吳鈔本作「汝」。「盆」，畢本改「益」，云「舊作『盆』，誤。古無『鎰』字，只作『益』，或作『溢』。漢書食貨志云『黃金以溢為名』，注『孟康曰：二十兩為溢也』。賈逵國語注云『二十四兩』?！雇踉疲骸腹拧烘劇蛔纸宰鳌阂纭唬瑹o作『益』者。此言千盆、五百盆，皆謂粟，非謂金也。荀子富國篇，『今是土之生五穀也，人善治之，則畝數(shù)盆』，楊倞曰『蓋當(dāng)時以盆為量』。引考工記曰『盆實二鬴』。又引墨子曰『待女以千盆，授我五百盆』，則『盆』非『益』之訛也。富國篇又云『瓜桃棗李，一本數(shù)以盆、鼓』。鼓，亦量名。」授我五百盆，「盆」，畢本亦改「益」，非，下同。故去之也?！棺幽釉唬骸甘谧舆^千盆，則子去之乎？」對曰：「不去?！棺幽釉唬骸溉粍t，非為其不審也，為其寡也?！?
子墨子曰：「世俗之君子，視義士不若負(fù)粟者。今有人於此，負(fù)粟息於路側(cè)，欲起而不能，君子見之，無長少貴賤，必起之。何故也？王云：「『故』字亦後人所加。御覽人事部六十二引，無『故』字。」曰義也。今為義之君子，畢云：「『之』，舊作『也』，據(jù)太平御覽改?！?/em>奉承先王之道以語之，縱不說而行，「說」，吳鈔本作「悅」。又從而非毀之。則是世俗之君子之視義士也，不若視負(fù)粟者也。」道藏本「也」作「之」。畢云「一本脫此字?！?/em>
子墨子曰：「商人之四方，市賈信徙，畢云：「當(dāng)為『倍徙』，下同?！拱福寒呅Ｊ且?。徙蓰字通。雖有關(guān)梁之難，盜賊之危，必為之。今士坐而言義，無關(guān)梁之難，盜賊之危，此為信徙，不可勝計，然而不為。則士之計利畢云：「『則』，舊作『財』，一本如此。」不若商人之察也。」子墨子北之齊，遇日者。史記日者傳，集解云：「古人占候卜筮，通謂之日者。」索隱云「名卜筮曰日者，以墨所以卜筮占候時日，通名日者故也?！巩呍疲骸肝倪x劉孝標(biāo)辯命論注引『遇』作『過』?！乖r讓案：高承事物紀(jì)原引，亦作「過」。日者曰：「帝以今日殺黑龍於北方，畢云：「事類賦引，『殺』作『屠』?！?/em>而先生之色黑，舊本，「生」誤「王」，今據(jù)吳鈔本、顧校季本正。不可以北?！?em>淮南子要略云「操舍開塞，各有龍忌」，許注云「中國以鬼神之事曰忌，北胡南越皆謂之請龍」。案：此日者以五色之龍定吉兇，疑即所謂龍忌。許君請龍之說，未詳所出，恐非古術(shù)也。畢云「『北』，事類賦作『往』?！?/em>子墨子不聽，遂北，至淄水，不遂而反焉。畢云：「舊脫『至淄水不遂』五字，據(jù)史記日者傳集解及事類賦增。史記集解云『墨子不遂而反焉』，又多二字。淄水出今山東益都縣西南，顏神鎮(zhèn)東南三十五里原山，經(jīng)臨淄縣東北，流至壽光縣北，入海?！?/em>日者曰：「我謂先生不可以北?！棺幽釉唬骸改现瞬坏帽保敝瞬坏媚?，其色有黑者有白者，何故皆不遂也？且帝以甲乙殺青龍於東方，以丙丁殺赤龍於南方，以庚辛殺白龍於西方，以壬癸殺黑龍於北方，畢本，此下增「以戊己殺黃龍於中方」，云「此句舊脫，據(jù)太平御覽增」。王云：「畢增非也。原文本無此句，今刻本御覽鱗介部一有之者，後人不知古義，而妄加之也。古人謂東西南北為四方者，以其在四旁也。若中央為四方之中，則不得言中方，一謬也；行者之所向，有東有西，有南有北，而中不與焉，二謬也。鈔本御覽及容齋續(xù)筆所引，皆無此句?！拱福和跽f是也。此即古五龍之說，鬼谷子盛神法「五龍」，陶弘景注云「五龍，五行之龍也」。水經(jīng)注，引遁甲開山圖云「五龍見教，天皇被跡」。榮氏注云「五龍治在五方，為五行神?！拐f文戊部云「戊，中宮也，象六甲，五龍相拘絞也」，義並同。然則五龍自有中宮，但日者之言，不妨約舉四方耳。若用子之言，則是禁天下之行者也。畢云：「舊脫『天』字『之』字，據(jù)太平御覽增?！?/em>是圍心而虛天下也，蘇云：「圍心未詳，『圍』，或當(dāng)作『違』?！箙怯駬|云：「圍心，即違心，古圍、違字通。」子之言不可用也。」
子墨子曰：「此上疑有脫文。吾言足用矣，舍言革思者，「舍」下亦當(dāng)有「吾」字，蘇云「革，更也。」是猶舍穫而攈粟也。國語魯語「收攟而烝」，韋注云「攟，拾也?！挂磺薪?jīng)音義引賈逵云「攈，拾穗也」，攈、攟字同。畢云：「攟，拾也。一本作『攗』，非。」以其言非吾言者，畢云：「太平御覽引，『其』作『他』?！?/em>是猶以卵投石也，盡天下之卵，其石猶是也，不可毀也?！?em>畢云：「太平御覽作『石猶不毀也』。」
公孟第四十八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惠棟云：「公孟子，即公明子，孔子之徒。」宋翔鳳云：「孟子：公明儀、公明高，曾子弟子，公孟子與墨子問難，皆儒家之言。孟與明通，公孟子即公明子，其人非儀即高，正與墨翟同時?！乖r讓案：潛夫論志氏姓篇「衛(wèi)公族有公孟氏?！棺髠鞫ㄊ辏资柚^公孟縶之後，以字為氏。說苑脩文篇有公孟子高見顓孫子莫及曾子，此公孟子疑即子高，蓋七十子之弟子也。君子共己以待，蘇云：「共，讀如恭。」詒讓案：荀子王霸篇云「則天子共己而已」。楊注云「共，讀為恭，或讀為拱，垂拱而已也」。案此『共己』，當(dāng)讀為『拱己』，非儒篇云「高拱下視」是也。問焉則言，不問焉則止。譬若鍾然，扣則鳴，不扣則不鳴?！?em>非儒下篇述儒者之言曰「君子若鍾，擊之則鳴，弗擊不鳴」，即此。畢云：「說文云『扣，牽馬也』，『敂，擊也，讀若扣』，此假音耳?！?/em>子墨子曰：「是言有三物焉，子乃今知其一身也，吳鈔本「其」下有「有」字。王引之云：「『身』字義不可通，『身』當(dāng)為『耳』，隸書『身』字或作『耳』，見漢荊州從事苑鎮(zhèn)碑，與『耳』相似，故『耳』誤為『身』。管子兵法篇『教其耳以號令之?dāng)?shù)』，今本『耳』誤為『身』。所謂是言有三物者，不扣則不鳴者一，雖不扣必鳴者二，而公孟子但云不扣則不鳴，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故曰『子乃今知其一耳』，今本『耳』誤為『身』，『身』下又衍『也』字。」又未知其所謂也。若大人行淫暴於國家，進(jìn)而諫，則謂之不遜，因左右而獻(xiàn)諫，則謂之言議。此君子之所疑惑也。吳鈔本，「所」下有「以」字。疑惑，謂言之無益而有害，則君子遲疑不敢發(fā)，此明不扣而不鳴之一物。若大人為政，將因於國家之難，譬若機(jī)之將發(fā)也然，非儒篇云「若將有大寇亂，盜賊將作，若機(jī)辟將發(fā)也」。君子之必以諫，「子」下，疑脫一字。然而大人之利，蘇云：「此下有脫簡，下文『有之也，君得之，則必用之矣』十一字當(dāng)在此?！拱福禾K校未塙。若此者，雖不扣必鳴者也。若大人舉不義之異行，雖得大巧之經(jīng)，可行於軍旅之事，欲攻伐無罪之國，有之也，君得之，則必用之矣。以廣辟土地，著稅偽材，畢云：「『偽』，疑當(dāng)為『〈貝為〉』。說文云『此古貨字，讀若貴』?！固K云：「『有之』以下十一字，當(dāng)在上文『然而大人之利』句下，誤錯於此。此文當(dāng)云『欲攻伐無罪之國，以廣辟土地，著稅偽材』。」案畢校近是，但「著稅」義難通，疑著當(dāng)作「籍」。毛詩大雅韓奕箋云「籍，稅也」。節(jié)用上篇云「其籍歛厚」。材、財字通?！讣悺簇悶椤挡摹?，猶云籍歛貨財矣。出必見辱，所攻者不利，而攻者亦不利，是兩不利也。若此者，雖不扣必鳴者也。以上明不扣必鳴之二物，畢云「已上申明知其一身」，失之。且子曰：『君子共己待，問焉則言，不問焉則止，譬若鍾然，扣則鳴，不扣則不鳴?！唤裎从锌?，子而言，是子之謂不扣而鳴邪？「謂」上，當(dāng)有「所」字。是子之所謂非君子邪？」畢云：「已上申明又未知其所謂。」公孟子謂子墨子曰：「實為善人，孰不知？句譬若良玉，處而不出有餘糈。「玉」，疑當(dāng)為「巫」。「糈」，舊誤「精」。王校下文諸「精」字皆為「糈」，惟此未正。今審校當(dāng)與彼同。淮南子說山訓(xùn)云「巫之用糈藉」，高注云「糈，祀神之米?！?/em>譬若美女，處而不出，人爭求之。行而自衒，內(nèi)則「奔則為妾」，鄭注云「奔或為衒?！沽信畟鬓q通篇「齊鍾離春衒嫁不售?！巩呍疲骸刚f文云『〈彳言亍〉，行且賣也，衒或字』?！?/em>人莫之取也。「之」，舊本作「知」。畢云：「『知』，一本作『之』?！乖r讓案：作「之」是也，意林作「人莫之娶」，今據(jù)正。今子遍從人而說之，「遍」，舊本作「偏」，畢以意改「遍」，道藏本、季本、吳鈔本正作「遍」，王以「偏」為古「遍」字，詳非攻下篇。何其勞也？」子墨子曰：「今夫世亂，求美女者眾，美女雖不出，人多求之；今求善者寡，畢云：「言好德不如好色。」不強(qiáng)說人，人莫之知也。且有二生，於此善筮。舊本，「筮」訛「星」，王據(jù)下文改。一行為人筮者，一處而不出者。行為人筮者此十一字，舊脫，王據(jù)上下文義補(bǔ)。與處而不出者，其糈孰多？」「糈」，舊本誤「精」。王云：「『精』，當(dāng)為『糈』字之誤也。莊子人閒世篇『鼓筴播精』，釋文『精』如字，一音所字，則當(dāng)作『糈』。是『糈』與『精』，字形相似而易訛也。郭璞注南山經(jīng)曰『糈，先呂反，今江東音所。』說文『糈，糧也。』言兩人皆善筮，而一行一處，其得米孰多也。史記貨殖傳云「醫(yī)方諸食技術(shù)之人，焦神極能，為重糈也』，是其證」。案：王校是也，今據(jù)正，下同。公孟子曰：「行為人筮者其糈多?！棺幽釉唬骸溉柿x鈞。吳鈔本作「均」。行說人者，其功善亦多，何故不行說人也！」
公孟子戴章甫，畢云：「『戴』，本多作『義』，以意改?！拱福侯櫺＜颈菊鳌复鳌?，士冠禮記云「章甫，殷道也?！灌嵶⒃啤刚?，明也，殷質(zhì)言以表明丈夫也?！拐撜Z先進(jìn)篇「端章甫」，集解「鄭玄云：衣玄端，冠章甫，諸侯日視朝之服。」禮記儒行「魯哀公問孔子儒服，對曰：某長居宋，冠章甫之冠。」此公孟子儒者，故亦儒服與？搢忽，畢云：「搢，即晉字俗寫。忽，即笏字。古文尚書『在治忽』，亦用此字。舊作『｛初心｝』，誤?！乖r讓案：儀禮既夕「木笏」，鄭注云「今文笏作忽。」史記夏本紀(jì)集解，引鄭康成注尚書作「在治曶」，云「曶者，笏也」，忽、曶、笏字並通。釋名釋書契云「笏，忽也，君有教命及所啟白，則書其上，備忽忘也。」荀子哀公篇（一）「夫（二）章甫絇屨，紳而搢笏?！?/em>儒服，而以見子墨子曰：「君子服然後行乎？其行然後服乎？」子墨子曰：「行不在服?！构献釉唬骸负我灾淙灰玻俊棺幽釉唬骸肝粽?，齊桓公高冠博帶，金劍木盾，畢云：「說文云『盾，瞂也，所以捍身，蔽目象形』。陸德明周禮音義云『食允反，又音允』。」詒讓案：此所言皆朝服，朝服未有用盾者，「盾」，疑亦「曶」之誤，但木曶非貴服，所未詳也。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晉文公大布之衣，牂羊之裘，「牂」，道藏本吳鈔本，並從牛，誤。韋以帶劍，並詳兼愛中、下篇。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楚莊王鮮冠組纓，說文系部云「組，綬屬也，其小者可以為冠纓」。玉藻云「玄冠朱組纓，天子之冠也。玄冠丹組纓，諸侯之齊冠也」。此朝服，當(dāng)為冠弁服，但組纓為常制，不足為華侈，與鮮冠絳衣博袍，文例不相應(yīng)。疑此「組」，當(dāng)為「〈黹虘〉」之假字。荀子樂論篇云「亂世之徵，其服組鮮?！埂错樘憽?，義詳節(jié)用篇。絳衣博袍，畢云：「太平御覽引作『裦衣博袌』?！雇踉疲骸赴哪旯騻鳎骸悍瘩鞘妹妫檎磁?。』何注曰『袍，衣前襟也』?！航{』，舊本作『絳』。」王引之云：「『絳』當(dāng)為『絳』字之誤也。絳與縫同。集韻『縫或省作絳』，漢丹陽太守郭早碑：『彌絳袞口』，絳，即縫字。字從夆，不從夅?？p衣，大衣也。字或作『逢』，又作『摓』。洪範(fàn)『子孫其逢』，馬注曰『逢，大也』。儒行『衣逢掖之衣』，鄭注曰『逢猶大也。大掖之衣，大袂禪衣也』。莊子盜跖篇『摓衣淺帶』，釋文曰『摓，本又作縫』。列子黃帝篇釋文『向秀注曰「儒服寬而長大』?！管髯臃鞘悠浩涔谶M(jìn)，其衣逢』，儒效篇『逢衣淺帶，解果其冠』。楊倞注並曰『逢，大也』。列子黃帝篇曰『女逢衣徒也』。縫、絳、逢、摓，字異而義同。絳衣與博袍連文，絳、博皆大也?；茨淆R俗篇作『裾』衣博袍』，高注曰『裾，裦也』。裦亦大也。氾論篇又云『裦衣博帶』?！拱福和跽f是也，今據(jù)正。絳衣，即禮經(jīng)侈袂之衣。周禮司服，鄭注云「士之衣，袂皆二尺二寸而屬幅，其袪尺二寸，大夫以上侈之，侈之者蓋半而益一焉。半而益一，則其袂三尺三寸，袪尺八寸」。博袍，即謂絳衣之前襟。廣雅釋器云「袍，長襦也」。彼燕居之服，非聽治所用，與此袍異也。任大椿謂絳衣博袍，即漢、晉以後之朝服絳紗袍，大誤。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越王句踐剪髮文身，淮南子齊俗訓(xùn)云「越王句踐，劗髮文身，南面而霸天下」，又云「越人劗鬋」。許注云「鬋，斷也」?！讣簟辜础隔C」之俗。說苑奉使篇「越諸發(fā)曰：越翦髮文身，爛然成章，以像龍子者，將避水神也」。以治其國，其國治。此四君者，其服不同，其行猶一也。翟以是知行之不在服也?！构献釉唬骸干疲∥崧勚弧核奚普卟幌椤?，畢云：「讀如無宿諾?！?/em>請舍忽，畢云：「舊作『｛初心｝』?！?/em>易章甫，復(fù)見夫子可乎？」子墨子曰：「請因以相見也。若必將舍忽、易章甫，「必」，舊本作「不」。畢云：「『不』，一本作『必』，亦是?！固K云：「『不』字誤，一本作『必』，是也，畢注以『不』為句，非?！拱福禾K說是也，今據(jù)正。而後相見，然則行果在服也?！?em>畢云：「言其意在服也。」
（一）原作「法行篇」，據(jù)荀子改。
（二）原誤作「六」，據(jù)荀子改。
公孟子曰：「君子必古言服，句然後仁?！?em>孟子告子篇，荅曹交曰「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构献又酝侗恕５献蛹嬷匦?，而公孟子唯舉言服，故為墨子所折。子墨子曰：「昔者，商王紂，卿士費仲，為天下之暴人，明鬼下篇作「費中」，「中」「仲」古今字。箕子、微子為天下之聖人，此同言而或仁不仁也。畢云：「言同時之言，而仁不仁異。」周公旦為天下之聖人，關(guān)叔為天下之暴人，關(guān)叔即管叔，詳耕柱篇。此同服或仁或不仁。然則不在古服與古言矣。且子法周而未法夏也，畢云：「謂節(jié)葬、節(jié)用之屬，墨氏之學(xué)出于夏。」子之古非古也?！?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昔者聖王之列也，上聖立為天子，其次立為卿、大夫，今孔子博於詩、書，察於禮樂，詳於萬物，若使孔子當(dāng)聖王，則豈不以孔子為天子哉？」子墨子曰：「夫知者，必尊天事鬼，愛人節(jié)用，合焉為知矣。今子曰：『孔子博於詩書，察於禮樂，詳於萬物』，而曰可以為天子，是數(shù)人之齒，而以為富?！?em>畢云：「齒，年也?！褂嵩疲骸笖?shù)人之年，安得以為富？畢說非也。齒者，契之齒也。古者刻竹木以記數(shù)，其刻處如齒，故謂之齒。易林所謂『符左契右，相與合齒』是也。列子說符篇『宋人有遊於道，得人遺契者，歸而藏之，密數(shù)其齒，曰：吾富可待矣』，此正數(shù)人之齒以為富者。蓋古有此喻?！拱福河嵴f是也，蘇說同。
公孟子曰：「貧富壽夭，齰然在天，說文齒部云「齰，齧也」，非此義。畢云：「齰同錯?！?/em>不可損益?！褂衷唬骸妇颖貙W(xué)?！棺幽釉唬骸附倘藢W(xué)而執(zhí)有命，是猶命人葆畢云：「葆，言包裹其髮。」而去亓冠也。」「亓」，畢本作「丌」，云：「舊作『亦』，知是此字之訛?！贺ⅰ患础浩洹蛔?，以意改。」王引之云：「古『其』字亦有作『亓』者，玉篇『亓，古文其』，是其證。今本墨子『其』作『亦』，則是『亓』之訛，非『丌』之訛也。後凡『亓』訛作『亦』者，放此?！拱福和跽f是也，今並據(jù)正。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有義不義，無祥不祥?！?em>「無」，畢本改「有」，云「舊作『無』，據(jù)下文改」。王云：「畢改非也。公孟子之意，以為壽夭貧富皆有命，而鬼神不能為禍福，故曰『有義不義，無祥不祥』。墨子執(zhí)非命之說，以為鬼神實司禍福，義則降之祥，不義則降之不祥，故曰有祥不祥。有祥不祥，乃墨子之說，非公孟子之說，不得據(jù)彼以改此也?！诡?、蘇說同。子墨子曰：「古聖王「古」下，吳鈔本有「者」字。皆以鬼神為神明，而為禍福，畢云：「而同能」。執(zhí)有祥不祥，是以政治而國安也。自桀紂以下，皆以鬼神為不神明，不能為禍福，執(zhí)無祥不祥，是以政亂而國危也。故先王之書，子亦有之曰：戴云：「『子亦』，疑當(dāng)作『亓子』，『亓』，古『其』字，其子即箕子，周書有箕子篇，今亡?？钻俗髯r，當(dāng)尚在也?！?/em>『亓傲也，畢云：「以下『亓』字，舊皆作『亦』?！?/em>出於子，不祥?！淮搜詾椴簧浦辛P，為善之有賞?！?
子墨子謂公孟子曰：「喪禮，君與父母、妻、後子死，畢云：「後子，嗣子也?！?/em>三年喪服，義詳節(jié)葬下、非儒下二篇。伯父、叔父、兄弟期，族人五月，「族人」上，王校增「戚」字，說詳節(jié)葬下篇。姑、姊、舅、甥皆有數(shù)月之喪?；蛞圆粏手f，誦詩三百，周禮大司樂，鄭注云「以聲節(jié)之曰誦」。弦詩三百，禮記樂記注云「弦，謂鼓琴瑟也?！?/em>歌詩三百，周禮小師注云「歌，依詠詩也」。舞詩三百。謂舞人歌詩以節(jié)舞。左襄十六年傳云「晉侯與諸侯宴于溫，使諸大夫舞，曰：歌詩必類」，是舞有歌詩也。墨子意，謂不喪則又習(xí)樂，明其曠日廢業(yè)也。毛詩鄭風(fēng)子衿，傳云「古者教以詩樂，誦之歌之，弦之舞之」，與此書義同。若用子之言，則君子何日以聽治？庶人何日以從事？」公孟子曰：「國亂則治之，國治則為禮樂。舊本脫「國」字，王據(jù)下文補(bǔ)。國治則從事，國富則為禮樂。王云：「下『國治』，當(dāng)為『國貧』。治與亂對，富與貧對。國亂則治之，即上文所謂君子聽治也，國貧則從事，即上文所謂庶人從事也。非儒篇曰『庶人怠於從事則貧』，故曰國貧則從事。今本『貧』作『治』者，涉上文『國治』而誤?！?/em>子墨子曰：「國之治。盧云：「此下脫『治之故治也』五字?！?/em>治之廢，則國之治亦廢。國之富也，從事，故富也。從事廢，則國之富亦廢。下「事」字，舊本訛作「是」，今據(jù)道藏本、吳鈔本正。故雖治國，勸之無饜，畢云：「猶云勉之無已?！?/em>然後可也。今子曰：『國治，則為禮樂，亂則治之』，是譬猶噎而穿井也，畢云：「說文云『噎，飯窒也』，飯窒則思飲。」俞云：「晏子春秋雜上篇『噎而遽掘井』，說苑雜言篇作『譬之猶渴而穿井』，渴字較噎為勝，疑此文亦當(dāng)作『渴』。因『噎』字古作『〈食吉勹〉』，漢書賈山傳『祝〈食吉勹〉在前』，師古曰『〈食吉勹〉，古噎字』，是也。形與『渴』微似，故『渴』誤為『噎』。」案：畢說是也。死而求醫(yī)也。古者三代暴王桀紂幽厲，薾為聲樂，畢云：「說文云『薾，華盛』，言盛也，或『侈』假音字?！?/em>不顧其民，是以身為刑僇，國為戾虛者，吳鈔本無「者」字。王云：「『戾虛』當(dāng)為『虛戾』。魯問篇曰『是以國為虛戾，身為刑戮也?！悔w策曰『齊為虛戾』，又曰『社稷為虛戾，先王不血食』，戾，猶厲也。非命篇曰『國為虛厲，身在刑僇之中』，是虛戾即虛厲也。小雅節(jié)南山篇『降此大戾』，大雅瞻卬篇『戾』作『厲』。小宛篇『翰飛戾天』，文選西都賦注引韓詩，『戾』作『厲』。孟子滕文公篇『樂歲粒米狼戾』，鹽鐵論未通篇，『狼戾』作『梁厲』。莊子人閒世篇『國為虛厲，身為刑僇』，釋文『李云：居宅無人曰虛，死而無後為厲』?！?/em>皆從此道也。」
公孟子曰：「無鬼神。」又曰：「君子必學(xué)祭祀?！?em>畢云：「當(dāng)為『禮』?！乖r讓案：即五禮之吉禮。子墨子曰：「執(zhí)無鬼而學(xué)祭禮，是猶無客而學(xué)客禮也，客禮，即五禮之賓禮。是猶無魚而為魚罟也?！?em>說文網(wǎng)部云「罟，網(wǎng)也」。爾雅釋器云「魚罟，謂之罛」。詩碩人，孔疏引李巡云「魚罟，捕魚具也」。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子以三年之喪為非，子之三日之喪亦非也?！?em>畢云：「『三日』，當(dāng)為『三月』。韓非子顯學(xué)云『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喪三月』，高誘注淮南子齊俗云『三月之服，是夏后氏之禮』，而後漢書王符傳注引尸子云『禹制喪三日』，亦當(dāng)為『月』?！?/em>子墨子曰：「子以三年之喪非三日之喪，是猶倮謂撅者不恭也?！?em>舊本，「倮」作「果」，今從道藏本改，吳鈔本又作「裸」。畢云：「『果』，當(dāng)為『裸』。說文云『袒也』。玉篇云『倮，赤體也』。『撅』，當(dāng)為『蹶』。說文云『僵也，一曰跳也』?！购樵啤付Y記內(nèi)則『不涉不撅』，鄭注『撅，揭衣也』。謂袒衣與揭衣，其露體不恭一也。晏子春秋外篇上『吾譏晏子，猶訾倮而高撅者也』，其義與此同?！褂嵩疲骸府呏^『撅』當(dāng)為『蹶』，失之。蹶與裸兩意不倫，不當(dāng)取以為喻，內(nèi)則『不涉不撅』，撅衣雖不恭，然裸則更甚，故曰『是猶果謂撅者不恭也』?！?/em>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知有賢於人，謂偶有一事賢於他人。則可謂知乎？」子墨子曰：「愚之知有以賢於人，「有以」吳鈔本作「亦有」。而愚豈可謂知矣哉？」公孟子曰：「三年之喪，學(xué)吾之慕父母。」俞云：「『吾』下脫『子』字。管子海王篇『吾子食鹽二升少半』。尹知章注曰『吾子，謂小男小女也?！勾宋模献釉弧喝曛畣?，學(xué)吾子之慕父母』，故下子墨子曰『夫嬰兒子之知，獨慕父母而已』，嬰兒子即吾子也?！?/em>子墨子曰：「夫嬰兒子之知，畢云：「眾經(jīng)音義云『倉頡篇云：男曰兒，女曰嬰』。」獨慕父母而已。父母不可得也，然號而不止，此亓故何也？「亓」，顧校季本作「其」。即愚之至也。然則儒者之知，豈有以賢於嬰兒子哉？」子墨子曰：「問於儒者：蘇云：「『曰』字誤倒，當(dāng)作『問於儒者曰』。」『何故為樂？』曰：『樂以為樂也?！弧?em>說文木部云「樂，五聲八音總名」，引申為哀樂之樂，此第二樂字用引申之義。古讀二義同音，故墨子以「室以為室」難之。樂記云「故曰樂者樂也，君子樂得其道，小人樂得其欲」，又禮器云「樂者，樂其所自成?！怪倌嵫嗑釉啤感卸鴺分瑯芬病?。荀子樂論篇亦云「樂者，樂也」。此即墨子所〈廣屰〉儒者之說。子墨子曰：「子未我應(yīng)也。今我問曰：『何故為室？』曰：『冬避寒焉，夏避暑焉，室以為男女之別也。』俞云：「避寒避暑，為男女之別，三句皆以室言，不當(dāng)於男女之別句，獨著室字，『室』乃『且』字之誤。古書『且』字，或誤為『宜』。詩假樂篇釋文曰『且君且王，一本且並作宜』，是也?！呵摇徽`為『宜』，因誤為『室』矣。」案：「室」當(dāng)作「宮」，辭過篇云「宮牆之高，足以別男女之禮?！构?jié)用上篇云「宮牆足以為男女之別」，皆於避寒暑外，分別言之。此亦當(dāng)同。俞說未允。則子告我為室之故矣。今我問曰：『何故為樂？』曰：『樂以為樂也。』畢云：「舊脫『為』字，據(jù)上文增?！?/em>是猶曰『何故為室』？曰『室以為室也』。」子墨子謂程子曰：「蘇云：「程子，即程繁也。見三辨篇?！?/em>儒之道足以喪天下者，四政焉。儒以天為不明，畢云：「舊脫『天』字，據(jù)下文增?！?/em>以鬼為不神，天鬼不說，此足以喪天下。又厚葬久喪，重為棺槨，多為衣衾，送死若徙，三年哭泣，扶後起，杖後行，並詳節(jié)葬下篇。耳無聞，目無見，此足以喪天下。又弦歌鼓舞，畢本，「鼓」作「鼔」，云「此『鼔』字從攴，與鐘『鼓』字異，彼從（）。」案：畢校非也，詳兼愛中篇。習(xí)為聲樂，此足以喪天下。又以命為有，貧富壽夭，治亂安危有極矣，有極，猶言有常。詳非儒下篇。不可損益也，為上者行之，必不聽治矣；「必不」二字，舊倒，今據(jù)吳鈔本乙，與下文合。為下者行之，必不從事矣，此足以喪天下?！钩套釉唬骸干跻?！先生之毀儒也?！棺幽釉唬骸溉骞虩o此若四政者，而我言之，「若」舊本作「各」。王云：「『此各』，當(dāng)為『此若』，若亦此也。言儒無此四政也。下文曰『今儒固有此四政者』，是其證。今本『此若』作『此各』，則文義不順。墨子書多謂此為此若，說見魯問篇。」案：王說是也，今據(jù)正。則是毀也。今儒固有此四政者，而我言之，則非毀也，告聞也?！?em>畢云：「言告所聞」。程子無辭而出。子墨子曰：「迷之！」迷之，義不可通，疑「迷」當(dāng)為「還」之誤，謂墨子〈言乎〉程子令還也。反，後坐，畢讀「反」為句，「後」又為句，云「言惑於此說者，請反，而後後留之」。王云：「畢說非也?！横帷划?dāng)為『復(fù)』，『復(fù)』『後』字相似，故書傳中『復(fù)』字多訛作『後』?！悍础粸橐痪?，『復(fù)坐』為一句，謂程子反而復(fù)坐也。今本『復(fù)』作『後』，則義不可通?！?/em>進(jìn)復(fù)曰：王云：「復(fù)，如孟子有復(fù)於王者曰之復(fù)，謂程子進(jìn)而復(fù)於墨子也?！?/em>「鄉(xiāng)者先生之言有可聞?wù)哐桑干?，舊本訛「王」，今據(jù)吳鈔本正，下同。畢云：「『聞』當(dāng)為『閒』?！拱福寒呅Ｊ且病Ｃ献釉啤赫蛔闩c閒也』，趙注云「閒，非也」。若先生之言，則是不譽禹，不毀桀紂也?！?em>此因墨子言不毀儒，而遂難之，言人不能無毀譽也。子墨子曰：「不然，夫應(yīng)孰辭，稱議而為之，孰辭，習(xí)孰之辭，猶云常語。「議」，吳鈔本作「義」。案：「稱議」上，當(dāng)有「不」字。應(yīng)孰辭不稱議而為之，謂應(yīng)習(xí)孰之辭，則信口酬荅，不待稱議而後對，故下云敏也。此明前云不毀儒，非不毀桀紂之謂，不可以習(xí)孰應(yīng)對之語，執(zhí)以相難。畢云「孰」當(dāng)為「執(zhí)」，亦通。敏也。厚攻則厚吾，薄攻則薄吾。王引之云：「『吾』，讀為列禦寇之『禦』?！憾R』古通作『吾』。趙策曰『王非戰(zhàn)國，守吾之具，其將何以當(dāng)之乎』？是其證?！拱福和跣Ｊ且??！肝帷巩?dāng)為「圄」之省，說文口部云「圄，守也」。應(yīng)孰辭而稱議，是猶荷轅而擊蛾也?！?em>此即申應(yīng)孰辭不必稱議之恉。畢云「蛾，同螘」。
子墨子與程子辯，稱於孔子。畢云「稱述孔子?！?/em>程子曰：「非儒，句何故稱於孔子也？」子墨子曰：「是亦當(dāng)而不可易者也。俞云：「『亦』，當(dāng)為『亓』，古文『其』字也。言我所稱於孔子者，是其當(dāng)而不可易者也。其字，即以孔子言。本篇『其』字多誤為『亦』，畢氏已訂正，而未及此?！?/em>今鳥聞熱旱之憂則高，魚聞熱旱之憂則下，當(dāng)此雖禹湯為之謀，必不能易矣。鳥魚可謂愚矣，禹湯猶云因焉。王云：「云，猶或也。言鳥魚雖愚，禹湯猶或因之也。古者云與或同義。」今翟曾無稱於孔子乎？」畢云：「言孔子之言，有必不能易者。此下舊有『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謂子墨子曰：先王以鬼為神明知能為禍人哉』二十七字，今據(jù)一本移後?！?/em>
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身體強(qiáng)良，「良」，吳鈔本作「梁」。後魯問篇亦云強(qiáng)梁，然義似不同。思慮徇通，史記黃帝本紀(jì)「黃帝幼而徇齊」，集解「徐廣曰：墨子曰『年踰十五（一）則聰明心慮無（二）不徇通矣』。裴駰案：徇疾也?！顾麟[云：「徇齊，家語及大戴禮，並作『叡齊』，一本作『慧齊』?！簠薄弧夯邸唤灾且??！故酚浥f本，亦有作『濬齊』，蓋古字假借『徇』為『濬』。濬，深也，義亦並通。」案：徐引墨子，今無此文，蓋在佚篇中。說文人部云「侚，疾也」，「徇」即「侚」之訛。莊子知北游篇云「思慮恂達(dá)」，又借「恂」為之。欲使隨而學(xué)。子墨子曰：「姑學(xué)乎，吾將仕子?！箘耢渡蒲远鴮W(xué)。其年，意林引作「期年」。畢云：「同『期年』?！乖r讓案：此書『期』年字多作『其』，詳節(jié)葬下篇。而責(zé)仕於子墨子。子墨子畢云：「舊脫二字，以意增?！?/em>曰：「不仕子，子亦聞夫魯語乎？吳鈔本無「夫」字?！刚Z」，意林引作「人」。魯有昆弟五人者，亓父死，畢云：「『亓』，舊作『亦』，下同。一本俱作『其』。」詒讓案：意林正作「其」，下並同。亓長子嗜酒而不葬，亓四弟曰：『子與我葬，畢云：「『與』，舊作『無』，一本如此?！?/em>當(dāng)為子沽酒?！粍耢渡蒲远?。已葬，而責(zé)酒於其四弟。吳鈔本無「其」字。四弟曰：『吾末予子酒矣，「末」，道藏本、吳鈔本並作「未」。子葬子父，我葬吾父，豈獨吾父哉？子不葬，則人將笑子，故勸子葬也。』今子為義，我亦為義，豈獨我義也哉？子不學(xué)，則人將笑子，故勸子於學(xué)?！?
（一）原作「五十」，據(jù)史記五帝本紀(jì)集解乙正。
（二）「無」字原脫，亦據(jù)史記五帝本紀(jì)集解改。
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子墨子曰：「盍學(xué)乎？」對曰：「吾族人無學(xué)者?！棺幽釉唬骸覆蝗?，夫好美者，豈曰吾族人莫之好，故不好哉？夫欲富貴者，豈曰我族人莫之欲，畢云：「已上八字舊脫，據(jù)一本增?！?/em>故不欲哉？畢云：「太平御覽引云『墨子謂門人曰：「汝何不學(xué)？」對曰：「吾族無學(xué)者?！鼓釉唬骸覆蝗唬M有好美者，而曰吾族無此，不欲邪？富貴者，而曰吾族無此，不用也？」』與此微異?！?/em>好美、欲富貴者，不視人猶強(qiáng)為之。畢云：「此下舊接『為善者富之』云云二百六十四字，今據(jù)文義移後。一本此下亦接『夫義，天下之大器也』?！?/em>夫義，天下之大器也，何以視人必強(qiáng)為之？」畢云：「『必』，當(dāng)為『不』。已上十六字，舊脫在「則盜何遽無從』下，今據(jù)一本移正?！固K云：「此勉之之詞，『必』字不誤?！拱福阂捞K說，則當(dāng)讀「何以視人」句斷，下云「必強(qiáng)為之」，乃勉其為義，非責(zé)其不為也。考意林約引此文，作「強(qiáng)自力矣」，則馬總所讀，似已如是。然今以語氣校之，竊疑「必」字當(dāng)在「視人」上，仍為詰責(zé)之辭，與上文不視人云云，文例正相對也。
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謂子墨子曰：「先生以鬼神為明知，「先生」，舊本訛「先王」，今據(jù)道藏本、吳鈔本正。又舊本「神為」二字到轉(zhuǎn)，王校乙正，吳鈔本不到。能為禍人哉福？畢云：「『人哉』已上二十七字，舊在『今翟曾無稱於孔子乎』下，今據(jù)一本在此，一本又無『知能為禍人哉』六字。」案：吳鈔本，亦無「知能」以下六字，又畢本脫「?！棺?，各本並有，今增。王云：「此當(dāng)以『能為禍福』連讀，不當(dāng)有『人哉』二字。下文曰『先生以鬼神為明，能為禍福，為善者賞之，為不善者罰之』，是其證。今本禍福二字之間衍『人哉』二字，則義不可通?！拱福和跽f固是，但疑當(dāng)作「能為人禍福哉」，「人哉」二字，恐非衍文，未敢肊定，姑仍舊本。為善者富之，王云：「富與福同?！?/em>為暴者禍之。舊本脫「為」字，王補(bǔ)。今吾事先生久矣，而福不至，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王引之云：「意者，疑詞。廣雅曰『意，疑也』。」鬼神不明乎？我何故不得福也？」子墨子曰：「雖子不得福，吾言何遽不善？而鬼神何遽不明？王云：「遽，亦何也。連言何遽者，古人自有複語耳。漢書陸賈傳『使我居中國，何遽不若漢』?！?/em>子亦聞乎匿徒之刑之有刑乎？」俞云「『之刑』二字衍文，『子亦聞乎匿徒之有刑乎』，徒，謂胥徒，給徭役者，匿徒，謂避役。」蘇說同。案：此疑當(dāng)作「匿刑徒之有刑乎」，衍一「之」字，「刑徒」又誤到耳。蓋即左傳昭七年所謂僕區(qū)之法，孔疏引服虔云「為隱匿亡人之法」，是也。對曰：「未之得聞也。」畢云：「『之得』二字舊倒，以意移?！?/em>子墨子曰：「今有人於此，什子，言其賢過子十倍，下云百子同。子能什譽之，而一自譽乎？」對曰：「不能?！埂赣腥遂洞耍僮?，子能終身譽亓善，而子無一乎？」對曰：「不能?！棺幽釉唬骸改湟蝗苏擢q有罪，今子所匿者若此亓多，將有厚罪者也，何福之求？」
子墨子有疾，跌鼻進(jìn)而問曰：「問」下，吳鈔本有「焉」字。先生以鬼神為明，能為禍福，為善者賞之，舊本脫「為」字，王校補(bǔ)。為不善者罰之。今先生聖人也，何故有疾？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鬼神不明知乎？」子墨子曰：「雖使我有病，何遽不明？「何」上，疑脫「鬼神」二字。人之所得於病者多方，有得之寒暑，有得之勞苦，百門而閉一門焉，則盜何遽無從入？」王云：「舊本脫『閉』字『入』字，今據(jù)魯問篇及太平御覽疾病部一引補(bǔ)?！拱福和跣Ｊ且?。淮南子人閒訓(xùn)云「室有百戶閉其一，盜何遽無從入？」即本此文。畢云：「舊有『夫義，天下之大器也』云云十六字，據(jù)一本移前?！?/em>
二三子有復(fù)於子墨子學(xué)射者，子墨子曰：「不可，夫知者必量亓力所能至吳鈔本作「夫智者亦必量力所能至」。而從事焉，國士戰(zhàn)且扶人，猶不可及也。畢云「及猶兼」。今子非國士也，豈能成學(xué)又成射哉？」
二三子復(fù)於子墨子曰：「告子曰：『言義而行甚惡?！?em>顧云：「『曰』，當(dāng)為『日』」。蘇云：「告子曰之『曰』，當(dāng)作『日』，或為『口』字之訛。下墨子言告子，口言而身不行，是其證也。然此告子自與墨子同時，後與孟子問荅者，當(dāng)另為一人?！拱福骸冈弧棺植徽`，此文當(dāng)作「告子曰『墨子言義而行甚惡?！弧股w告子嘗以此言毀墨子，而二三子為墨子述之，故下文墨子云「稱我言以毀我行」，又云「告子毀猶愈亡也」。今本「告子曰」下，脫墨子二字，遂若二三子〈廣屰〉告子行惡，與下云毀，皆不相應(yīng)矣。顧、蘇說並未憭。又案：孟子告子篇，趙注云「告，姓也，子，男子之通稱也，名不害，兼治儒墨之道者，嘗學(xué)於孟子?！冠w氏疑亦隱據(jù)此書，以此告子與彼為一人。王應(yīng)麟、洪頤烜，說並同。然以年代校之，當(dāng)以蘇說為是。請棄之?！棺幽釉唬骸覆豢桑Q我言以毀我行，愈於亡。亡、無字同。有人於此，翟甚不仁，經(jīng)說下云「仁，愛也」，言與翟甚不相愛也。仲尼燕居云「食饗之禮，所以仁賓客也」。尊天、事鬼、愛人，甚不仁，猶愈於亡也。今告子言談甚辯，言仁義而不吾毀，上下文兩言毀，則此不當(dāng)云「不吾毀」，「不」字當(dāng)是衍文。告子毀，畢云「二字倒，今移」。猶愈亡也。」
二三子復(fù)於子墨子曰：「告子勝為仁?！?em>畢云：「文選注引，無『為』字?！固K云：「『勝為仁』者，言仁能勝其任也，或以勝為告子名，未知然否？」案：文選陳孔璋為曹洪與魏文帝書云「有子勝斐然之志」，李注引此文釋之，則崇賢似以勝為告子之名。蘇引或說，本於彼。閻若璩四書釋地，又續(xù)引或說，謂告子名不害，字子勝，並無塙證，疑不足據(jù)。子墨子曰：「未必然也！告子為仁，譬猶跂以為長，畢云：「『跂』，舊作『跛』，據(jù)文選注改。此『企』字假音，爾雅云「其踵企」，陸德明音義云「去豉反，本或作跂」。說文云：「企，舉踵也」，「跂，足多指」，二字異。隱以為廣，畢云「『隱』，文選注引作『偃』。『隱』『偃』音相近，亦通。言企足以為長，仰身以為廣。偃，猶仰?！?/em>不可久也?！?
告子謂子墨子曰：「我治國為政。」「我」下，疑當(dāng)有「能」字。故下墨子難之曰：「惡能治國政。」子墨子曰：「政者，口言之，身必行之。今子口言之，而身不行，是子之身亂也。子不能治子之身，惡能治國政？子姑亡，畢云：「言子姑無若此?！乖r讓案：姑亡，亦見備梯篇。子之身亂之矣！」吳鈔本無「身」字。畢云：「一本作『子姑防子之身亂之矣』，是?！?/em>
子墨子曰：「萬事莫貴於義。今謂人曰：『予子冠履，而斷子之手足，子為之乎？』必不為，何故？則冠履不若手足之貴也。又曰：『予子天下而殺子之身，子為之乎？』必不為，何故？則天下不若身之貴也。王云：「『何故則』，本作『何則』，後人誤以『則』字下屬為句，故於『何』下加『故』字耳。何則，與何也同義。辭過篇曰『何則，其所道之然也』。尚賢篇曰『何則，皆以明小物而不明大物也』。荀子宥坐篇曰『何則，陵遲故也』。秦策曰『臣恐韓、魏之卑辭慮患，而實欺大國也，此何也』，史記春申君傳作『何則』，是其證。太平御覽人事部十一、六十二，資產(chǎn)部二，引此並作『何則』，無『故』字?！拱福骸腹省棺炙品茄芪?。御覽所引或有刪節(jié)，王校未塙。爭一言以相殺，是貴義於其身也。「貴義」，疑當(dāng)作「義貴」。畢云：「太平御覽引作『義貴於身』。」故曰，萬事莫貴於義也?！?em>淮南子泰族訓(xùn)云「天下大利也，比之身則小，身之重也，比之義則輕」，義本此。
子墨子自魯即齊，毛詩鄭風(fēng)東門之墠，傳云「即，就也」。言由魯至齊。畢云：「二字舊倒，以意改?！?/em>過故人，畢云：「太平御覽引作『之齊遇故人』?！?/em>謂子墨子曰：畢云：「四字，太平御覽引，作『故人』?！?/em>「今天下莫為義，子獨自苦而為義，子不若已?！棺幽釉唬骸附裼腥遂洞?，有子十人，一人耕而九人處，則耕者不可以不益急矣。何故？則食者眾，而耕者寡也。王校亦刪「故」字。今天下莫為義，則子如勸我者也，畢云：「太平御覽人事部六十二、資產(chǎn)部二引，作『子宜勸』，又作『子宜勸我』?！雇踉疲骸复瞬唤狻喝纭蛔种x，而以意改之也。如，猶宜也，言子宜勸我為義也。如字，古或訓(xùn)為宜。何故止我？」畢云：「太平御覽，『故』作『以』?！?/em>子墨子南游於楚，見楚獻(xiàn)惠王，畢云：「檢史記，楚無獻(xiàn)惠王也，蓺文類聚引作惠王，是。又案文選注引本書云『墨子獻(xiàn)書惠王，王受而讀之，曰良書也』，恐是此間脫文。」蘇云：「獻(xiàn)惠王即楚惠王也。蓋當(dāng)時已有兩字之諡?！乖r讓案：此文脫佚甚多，余知古渚宮舊事二云「墨子至郢，獻(xiàn)書惠王，王受而讀之，曰『良書也。是寡人雖不得天下，而樂養(yǎng)賢人，請過進(jìn)曰百種，以待官舍人，不足須天下之賢君?！荒愚o曰『翟聞賢人進(jìn)，道不行不受其賞，義不聽不處其朝。今書未用，請遂行矣?！粚⑥o王而歸。王使穆賀以老辭。魯陽文君言於王曰『墨子，北方賢聖人，君王不見，又不為禮，毋乃失士？』乃使文君追墨子，以書社五里封之，不受而去。」此與文選注所引合，必是此篇佚文，但余氏不明著出墨子，文亦多刪節(jié)訛舛，今未敢據(jù)增。余書獻(xiàn)惠王，亦止作惠王，疑故書本作獻(xiàn)書惠王，傳寫脫「書」，存「獻(xiàn)」，校者又更易上下文以就之耳。獻(xiàn)惠王以老辭，蘇云：「楚惠王以周敬王三十二年立，卒於考王九年，始癸丑，終庚寅，凡五十七年。墨子之游，蓋當(dāng)其暮年，故以老辭?！乖r讓案：渚宮舊事注云：「時惠王在位已五十年矣?！褂嗾f疑本墨子舊注。然則此事在周考王二年，魯?shù)抗拍暌病?/em>使穆賀見子墨子。子墨子說穆賀，穆賀大說，謂子墨子曰：「子之言則成善矣！畢本「成」改「誠」，云「舊作『成』，據(jù)蓺文類聚改，一本同」。案：顧校季本，亦作「誠」。王云：「古或以成為誠，不煩改字?！?/em>而君王，天下之大王也，毋乃曰『賤人之所為』，而不用乎？」畢云：「蓺文類聚引作『用子』，又節(jié)?！?/em>子墨子曰：「唯其可行。譬若藥然，畢云：「蓺文類聚引作『焉』?！共葜?，吳鈔本，「本」作「木」，下同。蘇云「『草之本』上，當(dāng)脫一字。」天子食之以順其疾，畢云：「蓺文類聚引，『順』作『療』?！?/em>豈曰『一草之本』而不食哉？畢云：「蓺文類聚引，『食』作『用』?！?/em>今農(nóng)夫入其稅於大人，大人為酒醴粢盛畢云：「『粢』，當(dāng)為『齍』。說文云『黍稷在器以祀者』，盛，解同，俱從皿，亦見周禮也。前文皆同此義。」以祭上帝鬼神，豈曰『賤人之所為』而不享哉？故雖賤人也，上比之農(nóng)，下比之藥，曾不若一草之本乎？且主君亦嘗聞湯之說乎？主君，謂穆賀也。戰(zhàn)國策、史記，載蘇秦說六國君，齊、楚、魏、韓、燕諸王皆稱秦為主君。索隱云：「禮，卿大夫稱主，今嘉蘇子合從諸侯，褒而美之，故稱曰主君」。案：左傳昭二十九年，齊高張唁魯昭公，稱主君。杜注云「比公於大夫然」，此小司馬所本。後魯問篇，墨子稱魯君，亦曰主君。戰(zhàn)國策秦策，樂羊?qū)ξ何暮?，魏策，魯君對梁惠王，亦並稱主君。則戰(zhàn)國時主君之稱，蓋通於上下，小司馬據(jù)春秋時制，謂唯大夫稱主，非也。昔者，湯將往見伊尹，令彭氏之子御。彭氏之子半道而問曰：『君將何之？』湯曰：『將往見伊尹?！慌硎现釉唬骸阂烈?，天下之賤人也。尚賢中篇云「伊摯，有莘氏女之私臣，親為庖人」，故曰天下之賤人。若君欲見之，吳鈔本，「若君」作「君若」。亦令召問焉，彼受賜矣?！粶唬骸悍桥?。吳鈔本，「女」作「汝」。今有藥此，蘇云：「『藥』下當(dāng)脫『於』字?！?/em>食之則耳加聰，目加明，則吾必說而強(qiáng)食之。今夫伊尹之於我國也，譬之良醫(yī)善藥也。而子不欲我見伊尹，是子不欲吾善也。』因下彭氏之子，不使御。彼茍然，然後可也」。盧云：「此下疑有脫文。」詒讓案：此七字與上文亦不相應(yīng)，上下似並有脫佚。
子墨子曰：「凡言凡動，利於天鬼百姓者為之；凡言凡動，害於天鬼百姓者舍之；凡言凡動，合於三代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者為之；凡言凡動，合於三代暴王桀紂幽厲者舍之?！?
子墨子曰：「言足以遷行者，常之；不足以遷行者，勿常。不足以遷行而常之，舊本脫下「不足」二字，王據(jù)上句補(bǔ)，與耕柱篇合，今從之。是蕩口也。蘇云：「耕柱篇亦有此文，上『遷』字作『復(fù)』，下二『遷』字作『舉』。」
子墨子曰：「必去六辟。辟，僻之借字。嘿則思，畢云：「默字，俗寫從口?！?/em>言則誨，動則事，使三者代御，舊本，作「使者三代御」，畢云：「此言三世為人御，必能抑然自下，若去其喜怒樂悲愛，而有聖人之用心也。」俞云：「『使者三代御』當(dāng)作『使三者代御』。三者，即嘿、言、動三事也。御，用也。荀子禮論篇『時舉而代御』，楊注曰『御，進(jìn)用也』。此云代御，義與彼同，言更迭用此三者，則必為聖人也。因『三者』二字，傳寫誤倒，畢遂曲為之說，謬矣。」案：俞說是也，今據(jù)正。必為聖人。必去喜，去怒，去樂，去悲，去愛，而用仁義。俞云：「『去愛』下，當(dāng)有『去惡』二字，傳寫脫之。喜怒樂悲愛惡，其六者，皆宜去之。即上文所謂去六辟也?！?/em>手足口鼻耳，疑脫一「目」字。從事於義，必為聖人?！?
子墨子謂二三子曰：「為義而不能，必?zé)o排其道。言於道不能無出入。莊子大宗師篇，郭注云「排者，推移之謂也?！?/em>譬若匠人之?dāng)鄱荒?，無排其繩。」畢云：「排猶背?！?/em>
子墨子曰：「世之君子，使之為一犬一彘之宰，宰，即膳宰也，見儀禮燕禮、禮記文王世子、玉藻舊本脫「一犬」二子，王據(jù)群書治要補(bǔ)，云：「魯問篇亦云『竊一犬一彘』?！?/em>不能則辭之；使為一國之相，不能而為之。豈不悖哉！」
子墨子曰：「今瞽曰：『鉅者白也，俞云：「鉅無白義，字當(dāng)作『豈』，豈者，皚之假字。廣雅釋器『皚，白也』?！喊}』省作『豈』，又誤作『巨』，因為『鉅』矣。呂氏春秋有始覽『南方曰巨風(fēng)』，李善注文選，引作『凱風(fēng)』，蓋亦省『凱』為『豈』，而誤為『巨』也，可以為證?！?/em>黔者黑也。』吳鈔本，「黑」作「墨」，非。畢云：「說文云『黔，黎也。秦謂民為黔首，謂黑色也』。」雖明目者無以易之。兼白黑，使瞽取焉，不能知也。淮南子主術(shù)訓(xùn)云「問瞽師曰，白素何如？曰縞然。曰黑何若？曰黮然。援白黑而示之，則不處焉」，與此語意同。故我曰瞽不知白黑者，「知」，吳鈔本作「能」，以上文校之，疑當(dāng)作「不能知」，今本及吳本，並脫一字耳。非以其名也，以其取也。今天下之君子之名仁也，雖禹湯無以易之。兼仁與不仁，而使天下之君子取焉，不能知也。故我曰天下之君子不知仁者，非以其名也，亦以其取也。」
子墨子曰：「今士之用身，不若商人之用一布之慎也。周禮泉府，鄭注云：「布，泉也?！蛊洳卦蝗?，其行曰布。商人用一布布，下「布」字當(dāng)作「市」，言用一布市物也。不敢繼茍而讎焉，「繼茍」，義不可通，疑當(dāng)作「〈言奊〉訽」，即「謑詬」之或體也。說文言部云：「詬，謑詬恥也，或作訽，從句」，「謑，或從奊作〈言奊〉」。楚辭九思云「違群小兮謑訽」，王注云「謑訽，恥辱垢陋之言也」。荀子非十二子篇云「無廉恥而忍謑訽」，楊注云「謑詬，詈辱也，字本作〈言奊〉訽」。漢書賈誼傳云「頑鈍亡恥，奊詬亡節(jié)」，顏注云「奊詬，謂無志分也?！箙问洗呵镎_徒篇云「草木雞狗鳥獸，不可譙詬遇之。譙詬遇之，則亦譙詬報人」，「譙詬」亦「〈言奊〉詬」之訛。蓋謑詬本訓(xùn)恥，因以為恥詈人之語，又引申之，人之蒙恥辱，無決擇，亦謂之謑詬。此以市布為喻，亦言不敢輕易無決擇而讎物也。畢云：「『讎』，即『售』字正文?！?/em>必?fù)窳颊摺＝袷恐蒙韯t不然，意之所欲則為之，厚者入刑罰，薄者被毀醜，則士之用身不若商人之用一布之慎也。」子墨子曰：「世之君子欲其義之成，吳鈔本，義作治。而助之修其身則慍，是猶欲其牆之成，而人助之築則慍也，豈不悖哉！」
子墨子曰：「古之聖王，欲傳其道於後世，是故書之竹帛，鏤之金石，傳遺後世子孫，欲後世子孫法之也。今聞先王之遺而不為，是廢先王之傳也?！?em>王云：「『遺』字義不可通。『遺』當(dāng)為『道』，此涉上文傳遺而誤也。上文曰『古之聖王欲傳其道於後世』，故此文曰『今聞先王之道而不為，是廢先王之傳也。』」子墨子南遊使衛(wèi)，「遊」，吳鈔本作「游」。畢云：「北堂書抄，作『使於衛(wèi)』?！?/em>關(guān)中載書甚多，畢云：「關(guān)中，猶云扃中，關(guān)、扃音相近。」案：畢說是也。文選張衡西京賦「旗不脫扃」，薛綜注云「扃，關(guān)也」。左傳宣十二年，孔疏引服虔云「扃，橫木校輪閒?！股w古乘車，箱輢閒以木為闌，中可庋物，謂之扃，亦謂之關(guān)。故墨子於關(guān)中載書矣。弦唐子見而怪之，廣韻一先云「弦，又姓?！癸L(fēng)俗通云「弦子後。」左傳「鄭有商人弦高」。曰：「吾夫子教公尚過曰：『公尚過，呂氏春秋高義篇，作公上過，高注云「公上過，子墨子弟子也」。案：王符潛夫論志氏姓篇「衛(wèi)公族有公上氏。」廣韻一東云「衛(wèi)大夫有公上玉」，尚上字通。過，疑亦衛(wèi)人。揣曲直而已?！?em>說文手部云「揣，量也」。今夫子載書甚多，何有也？」子墨子曰：「昔者周公旦朝讀書百篇，畢本無「書」字，云：「本多作『讀書百篇』，繹史同，蓺文類聚引，無『書』字，北堂書抄，凡三引，兩引無，一引有，無者是也?！拱福旱啦乇?、吳鈔本，並有「書」字，今不據(jù)刪。夕見漆十士。畢云：「『漆』，『七』字假音，今俗作『柒』，蓺文類聚引作『七』?！乖r讓案：唐岱嶽觀碑、五經(jīng)文字石本，「七」字並作「漆」。故周公旦佐相天子，其脩至於今。吳鈔本，「脩」作「修」。翟上無君上之事，下無耕農(nóng)之難，吾安敢廢此？畢云：「北堂書鈔引云『相天下猶如此，況吾無事，何敢廢乎？』」翟聞之：『同歸之物，信有誤者?！?em>易繫辭云「天下同歸而殊塗」，孔疏云「言天下萬事，終則同歸於一」。蓋謂理雖同歸，而言不能無誤。然而民聽不鈞，吳鈔本作「均」。畢云：「『均』字假音。」是以書多也。今若過之心者，數(shù)逆於精微，周禮鄉(xiāng)師，鄭注云「逆，猶鉤考也」。同歸之物，既已知其要矣，是以不教以書也。而子何怪焉？」畢云：「言茍得其精微，則無用以書為教。」
子墨子謂公良桓子曰：蘇云：「公良桓子，蓋衛(wèi)大夫?！乖r讓案：史記孔子弟子列傳，有公良儒，陳人，則陳亦有此姓。「衛(wèi)，小國也，處於齊、晉之閒，猶貧家之處於富家之閒也。貧家而學(xué)富家之衣食多用，則速亡必矣。今簡子之家，廣雅釋言云「簡，閱也」。飾車數(shù)百乘，馬食菽粟者數(shù)百匹，婦人衣文繡者數(shù)百人，吾取飾車、食馬之費，與繡衣之財以畜士，俞云：「『吾』，當(dāng)為『若』字之誤也?！?/em>必千人有餘。若有患難，則使百人處於前，數(shù)百於後，畢云「『數(shù)百』下，當(dāng)脫『人處』二字?！雇踉疲骸浮喊偃恕?，亦當(dāng)為『數(shù)百人』。上文曰『千人有餘』，故此分言之，曰『數(shù)百人處於前，數(shù)百人處於後』，今作『百人』，則與上下文不合?！?/em>與婦人數(shù)百人處前後，孰安？吾以為不若畜士之安也。」
子墨子仕人於衛(wèi)，畢云：「舊脫『人』字，一本有。」詒讓案：荀子富國篇楊注，引作「子墨子弟子仕於衛(wèi)」，則疑「仕於衛(wèi)」上，脫「弟子」二字。所仕者至而反。子墨子曰：「何故反？」對曰：「與我言而不當(dāng)。畢云：「後作『審』?！乖r讓案：荀子注引，亦作「當(dāng)」，疑「審」字近是。曰『待女以千盆?！?em>「女」，吳鈔本作「汝」。「盆」，畢本改「益」，云「舊作『盆』，誤。古無『鎰』字，只作『益』，或作『溢』。漢書食貨志云『黃金以溢為名』，注『孟康曰：二十兩為溢也』。賈逵國語注云『二十四兩』?！雇踉疲骸腹拧烘劇蛔纸宰鳌阂纭唬瑹o作『益』者。此言千盆、五百盆，皆謂粟，非謂金也。荀子富國篇，『今是土之生五穀也，人善治之，則畝數(shù)盆』，楊倞曰『蓋當(dāng)時以盆為量』。引考工記曰『盆實二鬴』。又引墨子曰『待女以千盆，授我五百盆』，則『盆』非『益』之訛也。富國篇又云『瓜桃棗李，一本數(shù)以盆、鼓』。鼓，亦量名。」授我五百盆，「盆」，畢本亦改「益」，非，下同。故去之也?！棺幽釉唬骸甘谧舆^千盆，則子去之乎？」對曰：「不去?！棺幽釉唬骸溉粍t，非為其不審也，為其寡也?！?
子墨子曰：「世俗之君子，視義士不若負(fù)粟者。今有人於此，負(fù)粟息於路側(cè)，欲起而不能，君子見之，無長少貴賤，必起之。何故也？王云：「『故』字亦後人所加。御覽人事部六十二引，無『故』字。」曰義也。今為義之君子，畢云：「『之』，舊作『也』，據(jù)太平御覽改?！?/em>奉承先王之道以語之，縱不說而行，「說」，吳鈔本作「悅」。又從而非毀之。則是世俗之君子之視義士也，不若視負(fù)粟者也。」道藏本「也」作「之」。畢云「一本脫此字?！?/em>
子墨子曰：「商人之四方，市賈信徙，畢云：「當(dāng)為『倍徙』，下同?！拱福寒呅Ｊ且?。徙蓰字通。雖有關(guān)梁之難，盜賊之危，必為之。今士坐而言義，無關(guān)梁之難，盜賊之危，此為信徙，不可勝計，然而不為。則士之計利畢云：「『則』，舊作『財』，一本如此。」不若商人之察也。」子墨子北之齊，遇日者。史記日者傳，集解云：「古人占候卜筮，通謂之日者。」索隱云「名卜筮曰日者，以墨所以卜筮占候時日，通名日者故也?！巩呍疲骸肝倪x劉孝標(biāo)辯命論注引『遇』作『過』?！乖r讓案：高承事物紀(jì)原引，亦作「過」。日者曰：「帝以今日殺黑龍於北方，畢云：「事類賦引，『殺』作『屠』?！?/em>而先生之色黑，舊本，「生」誤「王」，今據(jù)吳鈔本、顧校季本正。不可以北?！?em>淮南子要略云「操舍開塞，各有龍忌」，許注云「中國以鬼神之事曰忌，北胡南越皆謂之請龍」。案：此日者以五色之龍定吉兇，疑即所謂龍忌。許君請龍之說，未詳所出，恐非古術(shù)也。畢云「『北』，事類賦作『往』?！?/em>子墨子不聽，遂北，至淄水，不遂而反焉。畢云：「舊脫『至淄水不遂』五字，據(jù)史記日者傳集解及事類賦增。史記集解云『墨子不遂而反焉』，又多二字。淄水出今山東益都縣西南，顏神鎮(zhèn)東南三十五里原山，經(jīng)臨淄縣東北，流至壽光縣北，入海?！?/em>日者曰：「我謂先生不可以北?！棺幽釉唬骸改现瞬坏帽保敝瞬坏媚?，其色有黑者有白者，何故皆不遂也？且帝以甲乙殺青龍於東方，以丙丁殺赤龍於南方，以庚辛殺白龍於西方，以壬癸殺黑龍於北方，畢本，此下增「以戊己殺黃龍於中方」，云「此句舊脫，據(jù)太平御覽增」。王云：「畢增非也。原文本無此句，今刻本御覽鱗介部一有之者，後人不知古義，而妄加之也。古人謂東西南北為四方者，以其在四旁也。若中央為四方之中，則不得言中方，一謬也；行者之所向，有東有西，有南有北，而中不與焉，二謬也。鈔本御覽及容齋續(xù)筆所引，皆無此句?！拱福和跽f是也。此即古五龍之說，鬼谷子盛神法「五龍」，陶弘景注云「五龍，五行之龍也」。水經(jīng)注，引遁甲開山圖云「五龍見教，天皇被跡」。榮氏注云「五龍治在五方，為五行神?！拐f文戊部云「戊，中宮也，象六甲，五龍相拘絞也」，義並同。然則五龍自有中宮，但日者之言，不妨約舉四方耳。若用子之言，則是禁天下之行者也。畢云：「舊脫『天』字『之』字，據(jù)太平御覽增?！?/em>是圍心而虛天下也，蘇云：「圍心未詳，『圍』，或當(dāng)作『違』?！箙怯駬|云：「圍心，即違心，古圍、違字通。」子之言不可用也。」
子墨子曰：「此上疑有脫文。吾言足用矣，舍言革思者，「舍」下亦當(dāng)有「吾」字，蘇云「革，更也。」是猶舍穫而攈粟也。國語魯語「收攟而烝」，韋注云「攟，拾也?！挂磺薪?jīng)音義引賈逵云「攈，拾穗也」，攈、攟字同。畢云：「攟，拾也。一本作『攗』，非。」以其言非吾言者，畢云：「太平御覽引，『其』作『他』?！?/em>是猶以卵投石也，盡天下之卵，其石猶是也，不可毀也?！?em>畢云：「太平御覽作『石猶不毀也』。」
公孟第四十八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惠棟云：「公孟子，即公明子，孔子之徒。」宋翔鳳云：「孟子：公明儀、公明高，曾子弟子，公孟子與墨子問難，皆儒家之言。孟與明通，公孟子即公明子，其人非儀即高，正與墨翟同時?！乖r讓案：潛夫論志氏姓篇「衛(wèi)公族有公孟氏?！棺髠鞫ㄊ辏资柚^公孟縶之後，以字為氏。說苑脩文篇有公孟子高見顓孫子莫及曾子，此公孟子疑即子高，蓋七十子之弟子也。君子共己以待，蘇云：「共，讀如恭。」詒讓案：荀子王霸篇云「則天子共己而已」。楊注云「共，讀為恭，或讀為拱，垂拱而已也」。案此『共己』，當(dāng)讀為『拱己』，非儒篇云「高拱下視」是也。問焉則言，不問焉則止。譬若鍾然，扣則鳴，不扣則不鳴?！?em>非儒下篇述儒者之言曰「君子若鍾，擊之則鳴，弗擊不鳴」，即此。畢云：「說文云『扣，牽馬也』，『敂，擊也，讀若扣』，此假音耳?！?/em>子墨子曰：「是言有三物焉，子乃今知其一身也，吳鈔本「其」下有「有」字。王引之云：「『身』字義不可通，『身』當(dāng)為『耳』，隸書『身』字或作『耳』，見漢荊州從事苑鎮(zhèn)碑，與『耳』相似，故『耳』誤為『身』。管子兵法篇『教其耳以號令之?dāng)?shù)』，今本『耳』誤為『身』。所謂是言有三物者，不扣則不鳴者一，雖不扣必鳴者二，而公孟子但云不扣則不鳴，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故曰『子乃今知其一耳』，今本『耳』誤為『身』，『身』下又衍『也』字。」又未知其所謂也。若大人行淫暴於國家，進(jìn)而諫，則謂之不遜，因左右而獻(xiàn)諫，則謂之言議。此君子之所疑惑也。吳鈔本，「所」下有「以」字。疑惑，謂言之無益而有害，則君子遲疑不敢發(fā)，此明不扣而不鳴之一物。若大人為政，將因於國家之難，譬若機(jī)之將發(fā)也然，非儒篇云「若將有大寇亂，盜賊將作，若機(jī)辟將發(fā)也」。君子之必以諫，「子」下，疑脫一字。然而大人之利，蘇云：「此下有脫簡，下文『有之也，君得之，則必用之矣』十一字當(dāng)在此?！拱福禾K校未塙。若此者，雖不扣必鳴者也。若大人舉不義之異行，雖得大巧之經(jīng)，可行於軍旅之事，欲攻伐無罪之國，有之也，君得之，則必用之矣。以廣辟土地，著稅偽材，畢云：「『偽』，疑當(dāng)為『〈貝為〉』。說文云『此古貨字，讀若貴』?！固K云：「『有之』以下十一字，當(dāng)在上文『然而大人之利』句下，誤錯於此。此文當(dāng)云『欲攻伐無罪之國，以廣辟土地，著稅偽材』。」案畢校近是，但「著稅」義難通，疑著當(dāng)作「籍」。毛詩大雅韓奕箋云「籍，稅也」。節(jié)用上篇云「其籍歛厚」。材、財字通?！讣悺簇悶椤挡摹?，猶云籍歛貨財矣。出必見辱，所攻者不利，而攻者亦不利，是兩不利也。若此者，雖不扣必鳴者也。以上明不扣必鳴之二物，畢云「已上申明知其一身」，失之。且子曰：『君子共己待，問焉則言，不問焉則止，譬若鍾然，扣則鳴，不扣則不鳴?！唤裎从锌?，子而言，是子之謂不扣而鳴邪？「謂」上，當(dāng)有「所」字。是子之所謂非君子邪？」畢云：「已上申明又未知其所謂。」公孟子謂子墨子曰：「實為善人，孰不知？句譬若良玉，處而不出有餘糈。「玉」，疑當(dāng)為「巫」。「糈」，舊誤「精」。王校下文諸「精」字皆為「糈」，惟此未正。今審校當(dāng)與彼同。淮南子說山訓(xùn)云「巫之用糈藉」，高注云「糈，祀神之米?！?/em>譬若美女，處而不出，人爭求之。行而自衒，內(nèi)則「奔則為妾」，鄭注云「奔或為衒?！沽信畟鬓q通篇「齊鍾離春衒嫁不售?！巩呍疲骸刚f文云『〈彳言亍〉，行且賣也，衒或字』?！?/em>人莫之取也。「之」，舊本作「知」。畢云：「『知』，一本作『之』?！乖r讓案：作「之」是也，意林作「人莫之娶」，今據(jù)正。今子遍從人而說之，「遍」，舊本作「偏」，畢以意改「遍」，道藏本、季本、吳鈔本正作「遍」，王以「偏」為古「遍」字，詳非攻下篇。何其勞也？」子墨子曰：「今夫世亂，求美女者眾，美女雖不出，人多求之；今求善者寡，畢云：「言好德不如好色。」不強(qiáng)說人，人莫之知也。且有二生，於此善筮。舊本，「筮」訛「星」，王據(jù)下文改。一行為人筮者，一處而不出者。行為人筮者此十一字，舊脫，王據(jù)上下文義補(bǔ)。與處而不出者，其糈孰多？」「糈」，舊本誤「精」。王云：「『精』，當(dāng)為『糈』字之誤也。莊子人閒世篇『鼓筴播精』，釋文『精』如字，一音所字，則當(dāng)作『糈』。是『糈』與『精』，字形相似而易訛也。郭璞注南山經(jīng)曰『糈，先呂反，今江東音所。』說文『糈，糧也。』言兩人皆善筮，而一行一處，其得米孰多也。史記貨殖傳云「醫(yī)方諸食技術(shù)之人，焦神極能，為重糈也』，是其證」。案：王校是也，今據(jù)正，下同。公孟子曰：「行為人筮者其糈多?！棺幽釉唬骸溉柿x鈞。吳鈔本作「均」。行說人者，其功善亦多，何故不行說人也！」
公孟子戴章甫，畢云：「『戴』，本多作『義』，以意改?！拱福侯櫺＜颈菊鳌复鳌?，士冠禮記云「章甫，殷道也?！灌嵶⒃啤刚?，明也，殷質(zhì)言以表明丈夫也?！拐撜Z先進(jìn)篇「端章甫」，集解「鄭玄云：衣玄端，冠章甫，諸侯日視朝之服。」禮記儒行「魯哀公問孔子儒服，對曰：某長居宋，冠章甫之冠。」此公孟子儒者，故亦儒服與？搢忽，畢云：「搢，即晉字俗寫。忽，即笏字。古文尚書『在治忽』，亦用此字。舊作『｛初心｝』，誤?！乖r讓案：儀禮既夕「木笏」，鄭注云「今文笏作忽。」史記夏本紀(jì)集解，引鄭康成注尚書作「在治曶」，云「曶者，笏也」，忽、曶、笏字並通。釋名釋書契云「笏，忽也，君有教命及所啟白，則書其上，備忽忘也。」荀子哀公篇（一）「夫（二）章甫絇屨，紳而搢笏?！?/em>儒服，而以見子墨子曰：「君子服然後行乎？其行然後服乎？」子墨子曰：「行不在服?！构献釉唬骸负我灾淙灰玻俊棺幽釉唬骸肝粽?，齊桓公高冠博帶，金劍木盾，畢云：「說文云『盾，瞂也，所以捍身，蔽目象形』。陸德明周禮音義云『食允反，又音允』。」詒讓案：此所言皆朝服，朝服未有用盾者，「盾」，疑亦「曶」之誤，但木曶非貴服，所未詳也。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晉文公大布之衣，牂羊之裘，「牂」，道藏本吳鈔本，並從牛，誤。韋以帶劍，並詳兼愛中、下篇。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楚莊王鮮冠組纓，說文系部云「組，綬屬也，其小者可以為冠纓」。玉藻云「玄冠朱組纓，天子之冠也。玄冠丹組纓，諸侯之齊冠也」。此朝服，當(dāng)為冠弁服，但組纓為常制，不足為華侈，與鮮冠絳衣博袍，文例不相應(yīng)。疑此「組」，當(dāng)為「〈黹虘〉」之假字。荀子樂論篇云「亂世之徵，其服組鮮?！埂错樘憽?，義詳節(jié)用篇。絳衣博袍，畢云：「太平御覽引作『裦衣博袌』?！雇踉疲骸赴哪旯騻鳎骸悍瘩鞘妹妫檎磁?。』何注曰『袍，衣前襟也』?！航{』，舊本作『絳』。」王引之云：「『絳』當(dāng)為『絳』字之誤也。絳與縫同。集韻『縫或省作絳』，漢丹陽太守郭早碑：『彌絳袞口』，絳，即縫字。字從夆，不從夅?？p衣，大衣也。字或作『逢』，又作『摓』。洪範(fàn)『子孫其逢』，馬注曰『逢，大也』。儒行『衣逢掖之衣』，鄭注曰『逢猶大也。大掖之衣，大袂禪衣也』。莊子盜跖篇『摓衣淺帶』，釋文曰『摓，本又作縫』。列子黃帝篇釋文『向秀注曰「儒服寬而長大』?！管髯臃鞘悠浩涔谶M(jìn)，其衣逢』，儒效篇『逢衣淺帶，解果其冠』。楊倞注並曰『逢，大也』。列子黃帝篇曰『女逢衣徒也』。縫、絳、逢、摓，字異而義同。絳衣與博袍連文，絳、博皆大也?；茨淆R俗篇作『裾』衣博袍』，高注曰『裾，裦也』。裦亦大也。氾論篇又云『裦衣博帶』?！拱福和跽f是也，今據(jù)正。絳衣，即禮經(jīng)侈袂之衣。周禮司服，鄭注云「士之衣，袂皆二尺二寸而屬幅，其袪尺二寸，大夫以上侈之，侈之者蓋半而益一焉。半而益一，則其袂三尺三寸，袪尺八寸」。博袍，即謂絳衣之前襟。廣雅釋器云「袍，長襦也」。彼燕居之服，非聽治所用，與此袍異也。任大椿謂絳衣博袍，即漢、晉以後之朝服絳紗袍，大誤。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越王句踐剪髮文身，淮南子齊俗訓(xùn)云「越王句踐，劗髮文身，南面而霸天下」，又云「越人劗鬋」。許注云「鬋，斷也」?！讣簟辜础隔C」之俗。說苑奉使篇「越諸發(fā)曰：越翦髮文身，爛然成章，以像龍子者，將避水神也」。以治其國，其國治。此四君者，其服不同，其行猶一也。翟以是知行之不在服也?！构献釉唬骸干疲∥崧勚弧核奚普卟幌椤?，畢云：「讀如無宿諾?！?/em>請舍忽，畢云：「舊作『｛初心｝』?！?/em>易章甫，復(fù)見夫子可乎？」子墨子曰：「請因以相見也。若必將舍忽、易章甫，「必」，舊本作「不」。畢云：「『不』，一本作『必』，亦是?！固K云：「『不』字誤，一本作『必』，是也，畢注以『不』為句，非?！拱福禾K說是也，今據(jù)正。而後相見，然則行果在服也?！?em>畢云：「言其意在服也。」
（一）原作「法行篇」，據(jù)荀子改。
（二）原誤作「六」，據(jù)荀子改。
公孟子曰：「君子必古言服，句然後仁?！?em>孟子告子篇，荅曹交曰「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构献又酝侗恕５献蛹嬷匦?，而公孟子唯舉言服，故為墨子所折。子墨子曰：「昔者，商王紂，卿士費仲，為天下之暴人，明鬼下篇作「費中」，「中」「仲」古今字。箕子、微子為天下之聖人，此同言而或仁不仁也。畢云：「言同時之言，而仁不仁異。」周公旦為天下之聖人，關(guān)叔為天下之暴人，關(guān)叔即管叔，詳耕柱篇。此同服或仁或不仁。然則不在古服與古言矣。且子法周而未法夏也，畢云：「謂節(jié)葬、節(jié)用之屬，墨氏之學(xué)出于夏。」子之古非古也?！?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昔者聖王之列也，上聖立為天子，其次立為卿、大夫，今孔子博於詩、書，察於禮樂，詳於萬物，若使孔子當(dāng)聖王，則豈不以孔子為天子哉？」子墨子曰：「夫知者，必尊天事鬼，愛人節(jié)用，合焉為知矣。今子曰：『孔子博於詩書，察於禮樂，詳於萬物』，而曰可以為天子，是數(shù)人之齒，而以為富?！?em>畢云：「齒，年也?！褂嵩疲骸笖?shù)人之年，安得以為富？畢說非也。齒者，契之齒也。古者刻竹木以記數(shù)，其刻處如齒，故謂之齒。易林所謂『符左契右，相與合齒』是也。列子說符篇『宋人有遊於道，得人遺契者，歸而藏之，密數(shù)其齒，曰：吾富可待矣』，此正數(shù)人之齒以為富者。蓋古有此喻?！拱福河嵴f是也，蘇說同。
公孟子曰：「貧富壽夭，齰然在天，說文齒部云「齰，齧也」，非此義。畢云：「齰同錯?！?/em>不可損益?！褂衷唬骸妇颖貙W(xué)?！棺幽釉唬骸附倘藢W(xué)而執(zhí)有命，是猶命人葆畢云：「葆，言包裹其髮。」而去亓冠也。」「亓」，畢本作「丌」，云：「舊作『亦』，知是此字之訛?！贺ⅰ患础浩洹蛔?，以意改。」王引之云：「古『其』字亦有作『亓』者，玉篇『亓，古文其』，是其證。今本墨子『其』作『亦』，則是『亓』之訛，非『丌』之訛也。後凡『亓』訛作『亦』者，放此?！拱福和跽f是也，今並據(jù)正。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有義不義，無祥不祥?！?em>「無」，畢本改「有」，云「舊作『無』，據(jù)下文改」。王云：「畢改非也。公孟子之意，以為壽夭貧富皆有命，而鬼神不能為禍福，故曰『有義不義，無祥不祥』。墨子執(zhí)非命之說，以為鬼神實司禍福，義則降之祥，不義則降之不祥，故曰有祥不祥。有祥不祥，乃墨子之說，非公孟子之說，不得據(jù)彼以改此也?！诡?、蘇說同。子墨子曰：「古聖王「古」下，吳鈔本有「者」字。皆以鬼神為神明，而為禍福，畢云：「而同能」。執(zhí)有祥不祥，是以政治而國安也。自桀紂以下，皆以鬼神為不神明，不能為禍福，執(zhí)無祥不祥，是以政亂而國危也。故先王之書，子亦有之曰：戴云：「『子亦』，疑當(dāng)作『亓子』，『亓』，古『其』字，其子即箕子，周書有箕子篇，今亡?？钻俗髯r，當(dāng)尚在也?！?/em>『亓傲也，畢云：「以下『亓』字，舊皆作『亦』?！?/em>出於子，不祥?！淮搜詾椴簧浦辛P，為善之有賞?！?
子墨子謂公孟子曰：「喪禮，君與父母、妻、後子死，畢云：「後子，嗣子也?！?/em>三年喪服，義詳節(jié)葬下、非儒下二篇。伯父、叔父、兄弟期，族人五月，「族人」上，王校增「戚」字，說詳節(jié)葬下篇。姑、姊、舅、甥皆有數(shù)月之喪?；蛞圆粏手f，誦詩三百，周禮大司樂，鄭注云「以聲節(jié)之曰誦」。弦詩三百，禮記樂記注云「弦，謂鼓琴瑟也?！?/em>歌詩三百，周禮小師注云「歌，依詠詩也」。舞詩三百。謂舞人歌詩以節(jié)舞。左襄十六年傳云「晉侯與諸侯宴于溫，使諸大夫舞，曰：歌詩必類」，是舞有歌詩也。墨子意，謂不喪則又習(xí)樂，明其曠日廢業(yè)也。毛詩鄭風(fēng)子衿，傳云「古者教以詩樂，誦之歌之，弦之舞之」，與此書義同。若用子之言，則君子何日以聽治？庶人何日以從事？」公孟子曰：「國亂則治之，國治則為禮樂。舊本脫「國」字，王據(jù)下文補(bǔ)。國治則從事，國富則為禮樂。王云：「下『國治』，當(dāng)為『國貧』。治與亂對，富與貧對。國亂則治之，即上文所謂君子聽治也，國貧則從事，即上文所謂庶人從事也。非儒篇曰『庶人怠於從事則貧』，故曰國貧則從事。今本『貧』作『治』者，涉上文『國治』而誤?！?/em>子墨子曰：「國之治。盧云：「此下脫『治之故治也』五字?！?/em>治之廢，則國之治亦廢。國之富也，從事，故富也。從事廢，則國之富亦廢。下「事」字，舊本訛作「是」，今據(jù)道藏本、吳鈔本正。故雖治國，勸之無饜，畢云：「猶云勉之無已?！?/em>然後可也。今子曰：『國治，則為禮樂，亂則治之』，是譬猶噎而穿井也，畢云：「說文云『噎，飯窒也』，飯窒則思飲。」俞云：「晏子春秋雜上篇『噎而遽掘井』，說苑雜言篇作『譬之猶渴而穿井』，渴字較噎為勝，疑此文亦當(dāng)作『渴』。因『噎』字古作『〈食吉勹〉』，漢書賈山傳『祝〈食吉勹〉在前』，師古曰『〈食吉勹〉，古噎字』，是也。形與『渴』微似，故『渴』誤為『噎』。」案：畢說是也。死而求醫(yī)也。古者三代暴王桀紂幽厲，薾為聲樂，畢云：「說文云『薾，華盛』，言盛也，或『侈』假音字?！?/em>不顧其民，是以身為刑僇，國為戾虛者，吳鈔本無「者」字。王云：「『戾虛』當(dāng)為『虛戾』。魯問篇曰『是以國為虛戾，身為刑戮也?！悔w策曰『齊為虛戾』，又曰『社稷為虛戾，先王不血食』，戾，猶厲也。非命篇曰『國為虛厲，身在刑僇之中』，是虛戾即虛厲也。小雅節(jié)南山篇『降此大戾』，大雅瞻卬篇『戾』作『厲』。小宛篇『翰飛戾天』，文選西都賦注引韓詩，『戾』作『厲』。孟子滕文公篇『樂歲粒米狼戾』，鹽鐵論未通篇，『狼戾』作『梁厲』。莊子人閒世篇『國為虛厲，身為刑僇』，釋文『李云：居宅無人曰虛，死而無後為厲』?！?/em>皆從此道也。」
公孟子曰：「無鬼神。」又曰：「君子必學(xué)祭祀?！?em>畢云：「當(dāng)為『禮』?！乖r讓案：即五禮之吉禮。子墨子曰：「執(zhí)無鬼而學(xué)祭禮，是猶無客而學(xué)客禮也，客禮，即五禮之賓禮。是猶無魚而為魚罟也?！?em>說文網(wǎng)部云「罟，網(wǎng)也」。爾雅釋器云「魚罟，謂之罛」。詩碩人，孔疏引李巡云「魚罟，捕魚具也」。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子以三年之喪為非，子之三日之喪亦非也?！?em>畢云：「『三日』，當(dāng)為『三月』。韓非子顯學(xué)云『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喪三月』，高誘注淮南子齊俗云『三月之服，是夏后氏之禮』，而後漢書王符傳注引尸子云『禹制喪三日』，亦當(dāng)為『月』?！?/em>子墨子曰：「子以三年之喪非三日之喪，是猶倮謂撅者不恭也?！?em>舊本，「倮」作「果」，今從道藏本改，吳鈔本又作「裸」。畢云：「『果』，當(dāng)為『裸』。說文云『袒也』。玉篇云『倮，赤體也』。『撅』，當(dāng)為『蹶』。說文云『僵也，一曰跳也』?！购樵啤付Y記內(nèi)則『不涉不撅』，鄭注『撅，揭衣也』。謂袒衣與揭衣，其露體不恭一也。晏子春秋外篇上『吾譏晏子，猶訾倮而高撅者也』，其義與此同?！褂嵩疲骸府呏^『撅』當(dāng)為『蹶』，失之。蹶與裸兩意不倫，不當(dāng)取以為喻，內(nèi)則『不涉不撅』，撅衣雖不恭，然裸則更甚，故曰『是猶果謂撅者不恭也』?！?/em>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知有賢於人，謂偶有一事賢於他人。則可謂知乎？」子墨子曰：「愚之知有以賢於人，「有以」吳鈔本作「亦有」。而愚豈可謂知矣哉？」公孟子曰：「三年之喪，學(xué)吾之慕父母。」俞云：「『吾』下脫『子』字。管子海王篇『吾子食鹽二升少半』。尹知章注曰『吾子，謂小男小女也?！勾宋模献釉弧喝曛畣?，學(xué)吾子之慕父母』，故下子墨子曰『夫嬰兒子之知，獨慕父母而已』，嬰兒子即吾子也?！?/em>子墨子曰：「夫嬰兒子之知，畢云：「眾經(jīng)音義云『倉頡篇云：男曰兒，女曰嬰』。」獨慕父母而已。父母不可得也，然號而不止，此亓故何也？「亓」，顧校季本作「其」。即愚之至也。然則儒者之知，豈有以賢於嬰兒子哉？」子墨子曰：「問於儒者：蘇云：「『曰』字誤倒，當(dāng)作『問於儒者曰』。」『何故為樂？』曰：『樂以為樂也?！弧?em>說文木部云「樂，五聲八音總名」，引申為哀樂之樂，此第二樂字用引申之義。古讀二義同音，故墨子以「室以為室」難之。樂記云「故曰樂者樂也，君子樂得其道，小人樂得其欲」，又禮器云「樂者，樂其所自成?！怪倌嵫嗑釉啤感卸鴺分瑯芬病?。荀子樂論篇亦云「樂者，樂也」。此即墨子所〈廣屰〉儒者之說。子墨子曰：「子未我應(yīng)也。今我問曰：『何故為室？』曰：『冬避寒焉，夏避暑焉，室以為男女之別也。』俞云：「避寒避暑，為男女之別，三句皆以室言，不當(dāng)於男女之別句，獨著室字，『室』乃『且』字之誤。古書『且』字，或誤為『宜』。詩假樂篇釋文曰『且君且王，一本且並作宜』，是也?！呵摇徽`為『宜』，因誤為『室』矣。」案：「室」當(dāng)作「宮」，辭過篇云「宮牆之高，足以別男女之禮?！构?jié)用上篇云「宮牆足以為男女之別」，皆於避寒暑外，分別言之。此亦當(dāng)同。俞說未允。則子告我為室之故矣。今我問曰：『何故為樂？』曰：『樂以為樂也。』畢云：「舊脫『為』字，據(jù)上文增?！?/em>是猶曰『何故為室』？曰『室以為室也』。」子墨子謂程子曰：「蘇云：「程子，即程繁也。見三辨篇?！?/em>儒之道足以喪天下者，四政焉。儒以天為不明，畢云：「舊脫『天』字，據(jù)下文增?！?/em>以鬼為不神，天鬼不說，此足以喪天下。又厚葬久喪，重為棺槨，多為衣衾，送死若徙，三年哭泣，扶後起，杖後行，並詳節(jié)葬下篇。耳無聞，目無見，此足以喪天下。又弦歌鼓舞，畢本，「鼓」作「鼔」，云「此『鼔』字從攴，與鐘『鼓』字異，彼從（）。」案：畢校非也，詳兼愛中篇。習(xí)為聲樂，此足以喪天下。又以命為有，貧富壽夭，治亂安危有極矣，有極，猶言有常。詳非儒下篇。不可損益也，為上者行之，必不聽治矣；「必不」二字，舊倒，今據(jù)吳鈔本乙，與下文合。為下者行之，必不從事矣，此足以喪天下?！钩套釉唬骸干跻?！先生之毀儒也?！棺幽釉唬骸溉骞虩o此若四政者，而我言之，「若」舊本作「各」。王云：「『此各』，當(dāng)為『此若』，若亦此也。言儒無此四政也。下文曰『今儒固有此四政者』，是其證。今本『此若』作『此各』，則文義不順。墨子書多謂此為此若，說見魯問篇。」案：王說是也，今據(jù)正。則是毀也。今儒固有此四政者，而我言之，則非毀也，告聞也?！?em>畢云：「言告所聞」。程子無辭而出。子墨子曰：「迷之！」迷之，義不可通，疑「迷」當(dāng)為「還」之誤，謂墨子〈言乎〉程子令還也。反，後坐，畢讀「反」為句，「後」又為句，云「言惑於此說者，請反，而後後留之」。王云：「畢說非也?！横帷划?dāng)為『復(fù)』，『復(fù)』『後』字相似，故書傳中『復(fù)』字多訛作『後』?！悍础粸橐痪?，『復(fù)坐』為一句，謂程子反而復(fù)坐也。今本『復(fù)』作『後』，則義不可通?！?/em>進(jìn)復(fù)曰：王云：「復(fù)，如孟子有復(fù)於王者曰之復(fù)，謂程子進(jìn)而復(fù)於墨子也?！?/em>「鄉(xiāng)者先生之言有可聞?wù)哐桑干?，舊本訛「王」，今據(jù)吳鈔本正，下同。畢云：「『聞』當(dāng)為『閒』?！拱福寒呅Ｊ且病Ｃ献釉啤赫蛔闩c閒也』，趙注云「閒，非也」。若先生之言，則是不譽禹，不毀桀紂也?！?em>此因墨子言不毀儒，而遂難之，言人不能無毀譽也。子墨子曰：「不然，夫應(yīng)孰辭，稱議而為之，孰辭，習(xí)孰之辭，猶云常語。「議」，吳鈔本作「義」。案：「稱議」上，當(dāng)有「不」字。應(yīng)孰辭不稱議而為之，謂應(yīng)習(xí)孰之辭，則信口酬荅，不待稱議而後對，故下云敏也。此明前云不毀儒，非不毀桀紂之謂，不可以習(xí)孰應(yīng)對之語，執(zhí)以相難。畢云「孰」當(dāng)為「執(zhí)」，亦通。敏也。厚攻則厚吾，薄攻則薄吾。王引之云：「『吾』，讀為列禦寇之『禦』?！憾R』古通作『吾』。趙策曰『王非戰(zhàn)國，守吾之具，其將何以當(dāng)之乎』？是其證?！拱福和跣Ｊ且??！肝帷巩?dāng)為「圄」之省，說文口部云「圄，守也」。應(yīng)孰辭而稱議，是猶荷轅而擊蛾也?！?em>此即申應(yīng)孰辭不必稱議之恉。畢云「蛾，同螘」。
子墨子與程子辯，稱於孔子。畢云「稱述孔子?！?/em>程子曰：「非儒，句何故稱於孔子也？」子墨子曰：「是亦當(dāng)而不可易者也。俞云：「『亦』，當(dāng)為『亓』，古文『其』字也。言我所稱於孔子者，是其當(dāng)而不可易者也。其字，即以孔子言。本篇『其』字多誤為『亦』，畢氏已訂正，而未及此?！?/em>今鳥聞熱旱之憂則高，魚聞熱旱之憂則下，當(dāng)此雖禹湯為之謀，必不能易矣。鳥魚可謂愚矣，禹湯猶云因焉。王云：「云，猶或也。言鳥魚雖愚，禹湯猶或因之也。古者云與或同義。」今翟曾無稱於孔子乎？」畢云：「言孔子之言，有必不能易者。此下舊有『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謂子墨子曰：先王以鬼為神明知能為禍人哉』二十七字，今據(jù)一本移後?！?/em>
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身體強(qiáng)良，「良」，吳鈔本作「梁」。後魯問篇亦云強(qiáng)梁，然義似不同。思慮徇通，史記黃帝本紀(jì)「黃帝幼而徇齊」，集解「徐廣曰：墨子曰『年踰十五（一）則聰明心慮無（二）不徇通矣』。裴駰案：徇疾也?！顾麟[云：「徇齊，家語及大戴禮，並作『叡齊』，一本作『慧齊』?！簠薄弧夯邸唤灾且??！故酚浥f本，亦有作『濬齊』，蓋古字假借『徇』為『濬』。濬，深也，義亦並通。」案：徐引墨子，今無此文，蓋在佚篇中。說文人部云「侚，疾也」，「徇」即「侚」之訛。莊子知北游篇云「思慮恂達(dá)」，又借「恂」為之。欲使隨而學(xué)。子墨子曰：「姑學(xué)乎，吾將仕子?！箘耢渡蒲远鴮W(xué)。其年，意林引作「期年」。畢云：「同『期年』?！乖r讓案：此書『期』年字多作『其』，詳節(jié)葬下篇。而責(zé)仕於子墨子。子墨子畢云：「舊脫二字，以意增?！?/em>曰：「不仕子，子亦聞夫魯語乎？吳鈔本無「夫」字?！刚Z」，意林引作「人」。魯有昆弟五人者，亓父死，畢云：「『亓』，舊作『亦』，下同。一本俱作『其』。」詒讓案：意林正作「其」，下並同。亓長子嗜酒而不葬，亓四弟曰：『子與我葬，畢云：「『與』，舊作『無』，一本如此?！?/em>當(dāng)為子沽酒?！粍耢渡蒲远?。已葬，而責(zé)酒於其四弟。吳鈔本無「其」字。四弟曰：『吾末予子酒矣，「末」，道藏本、吳鈔本並作「未」。子葬子父，我葬吾父，豈獨吾父哉？子不葬，則人將笑子，故勸子葬也。』今子為義，我亦為義，豈獨我義也哉？子不學(xué)，則人將笑子，故勸子於學(xué)?！?
（一）原作「五十」，據(jù)史記五帝本紀(jì)集解乙正。
（二）「無」字原脫，亦據(jù)史記五帝本紀(jì)集解改。
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子墨子曰：「盍學(xué)乎？」對曰：「吾族人無學(xué)者?！棺幽釉唬骸覆蝗?，夫好美者，豈曰吾族人莫之好，故不好哉？夫欲富貴者，豈曰我族人莫之欲，畢云：「已上八字舊脫，據(jù)一本增?！?/em>故不欲哉？畢云：「太平御覽引云『墨子謂門人曰：「汝何不學(xué)？」對曰：「吾族無學(xué)者?！鼓釉唬骸覆蝗唬M有好美者，而曰吾族無此，不欲邪？富貴者，而曰吾族無此，不用也？」』與此微異?！?/em>好美、欲富貴者，不視人猶強(qiáng)為之。畢云：「此下舊接『為善者富之』云云二百六十四字，今據(jù)文義移後。一本此下亦接『夫義，天下之大器也』?！?/em>夫義，天下之大器也，何以視人必強(qiáng)為之？」畢云：「『必』，當(dāng)為『不』。已上十六字，舊脫在「則盜何遽無從』下，今據(jù)一本移正?！固K云：「此勉之之詞，『必』字不誤?！拱福阂捞K說，則當(dāng)讀「何以視人」句斷，下云「必強(qiáng)為之」，乃勉其為義，非責(zé)其不為也。考意林約引此文，作「強(qiáng)自力矣」，則馬總所讀，似已如是。然今以語氣校之，竊疑「必」字當(dāng)在「視人」上，仍為詰責(zé)之辭，與上文不視人云云，文例正相對也。
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謂子墨子曰：「先生以鬼神為明知，「先生」，舊本訛「先王」，今據(jù)道藏本、吳鈔本正。又舊本「神為」二字到轉(zhuǎn)，王校乙正，吳鈔本不到。能為禍人哉福？畢云：「『人哉』已上二十七字，舊在『今翟曾無稱於孔子乎』下，今據(jù)一本在此，一本又無『知能為禍人哉』六字。」案：吳鈔本，亦無「知能」以下六字，又畢本脫「?！棺?，各本並有，今增。王云：「此當(dāng)以『能為禍福』連讀，不當(dāng)有『人哉』二字。下文曰『先生以鬼神為明，能為禍福，為善者賞之，為不善者罰之』，是其證。今本禍福二字之間衍『人哉』二字，則義不可通?！拱福和跽f固是，但疑當(dāng)作「能為人禍福哉」，「人哉」二字，恐非衍文，未敢肊定，姑仍舊本。為善者富之，王云：「富與福同?！?/em>為暴者禍之。舊本脫「為」字，王補(bǔ)。今吾事先生久矣，而福不至，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王引之云：「意者，疑詞。廣雅曰『意，疑也』。」鬼神不明乎？我何故不得福也？」子墨子曰：「雖子不得福，吾言何遽不善？而鬼神何遽不明？王云：「遽，亦何也。連言何遽者，古人自有複語耳。漢書陸賈傳『使我居中國，何遽不若漢』?！?/em>子亦聞乎匿徒之刑之有刑乎？」俞云「『之刑』二字衍文，『子亦聞乎匿徒之有刑乎』，徒，謂胥徒，給徭役者，匿徒，謂避役。」蘇說同。案：此疑當(dāng)作「匿刑徒之有刑乎」，衍一「之」字，「刑徒」又誤到耳。蓋即左傳昭七年所謂僕區(qū)之法，孔疏引服虔云「為隱匿亡人之法」，是也。對曰：「未之得聞也。」畢云：「『之得』二字舊倒，以意移?！?/em>子墨子曰：「今有人於此，什子，言其賢過子十倍，下云百子同。子能什譽之，而一自譽乎？」對曰：「不能?！埂赣腥遂洞耍僮?，子能終身譽亓善，而子無一乎？」對曰：「不能?！棺幽釉唬骸改湟蝗苏擢q有罪，今子所匿者若此亓多，將有厚罪者也，何福之求？」
子墨子有疾，跌鼻進(jìn)而問曰：「問」下，吳鈔本有「焉」字。先生以鬼神為明，能為禍福，為善者賞之，舊本脫「為」字，王校補(bǔ)。為不善者罰之。今先生聖人也，何故有疾？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鬼神不明知乎？」子墨子曰：「雖使我有病，何遽不明？「何」上，疑脫「鬼神」二字。人之所得於病者多方，有得之寒暑，有得之勞苦，百門而閉一門焉，則盜何遽無從入？」王云：「舊本脫『閉』字『入』字，今據(jù)魯問篇及太平御覽疾病部一引補(bǔ)?！拱福和跣Ｊ且?。淮南子人閒訓(xùn)云「室有百戶閉其一，盜何遽無從入？」即本此文。畢云：「舊有『夫義，天下之大器也』云云十六字，據(jù)一本移前?！?/em>
二三子有復(fù)於子墨子學(xué)射者，子墨子曰：「不可，夫知者必量亓力所能至吳鈔本作「夫智者亦必量力所能至」。而從事焉，國士戰(zhàn)且扶人，猶不可及也。畢云「及猶兼」。今子非國士也，豈能成學(xué)又成射哉？」
二三子復(fù)於子墨子曰：「告子曰：『言義而行甚惡?！?em>顧云：「『曰』，當(dāng)為『日』」。蘇云：「告子曰之『曰』，當(dāng)作『日』，或為『口』字之訛。下墨子言告子，口言而身不行，是其證也。然此告子自與墨子同時，後與孟子問荅者，當(dāng)另為一人?！拱福骸冈弧棺植徽`，此文當(dāng)作「告子曰『墨子言義而行甚惡?！弧股w告子嘗以此言毀墨子，而二三子為墨子述之，故下文墨子云「稱我言以毀我行」，又云「告子毀猶愈亡也」。今本「告子曰」下，脫墨子二字，遂若二三子〈廣屰〉告子行惡，與下云毀，皆不相應(yīng)矣。顧、蘇說並未憭。又案：孟子告子篇，趙注云「告，姓也，子，男子之通稱也，名不害，兼治儒墨之道者，嘗學(xué)於孟子?！冠w氏疑亦隱據(jù)此書，以此告子與彼為一人。王應(yīng)麟、洪頤烜，說並同。然以年代校之，當(dāng)以蘇說為是。請棄之?！棺幽釉唬骸覆豢桑Q我言以毀我行，愈於亡。亡、無字同。有人於此，翟甚不仁，經(jīng)說下云「仁，愛也」，言與翟甚不相愛也。仲尼燕居云「食饗之禮，所以仁賓客也」。尊天、事鬼、愛人，甚不仁，猶愈於亡也。今告子言談甚辯，言仁義而不吾毀，上下文兩言毀，則此不當(dāng)云「不吾毀」，「不」字當(dāng)是衍文。告子毀，畢云「二字倒，今移」。猶愈亡也。」
二三子復(fù)於子墨子曰：「告子勝為仁?！?em>畢云：「文選注引，無『為』字?！固K云：「『勝為仁』者，言仁能勝其任也，或以勝為告子名，未知然否？」案：文選陳孔璋為曹洪與魏文帝書云「有子勝斐然之志」，李注引此文釋之，則崇賢似以勝為告子之名。蘇引或說，本於彼。閻若璩四書釋地，又續(xù)引或說，謂告子名不害，字子勝，並無塙證，疑不足據(jù)。子墨子曰：「未必然也！告子為仁，譬猶跂以為長，畢云：「『跂』，舊作『跛』，據(jù)文選注改。此『企』字假音，爾雅云「其踵企」，陸德明音義云「去豉反，本或作跂」。說文云：「企，舉踵也」，「跂，足多指」，二字異。隱以為廣，畢云「『隱』，文選注引作『偃』。『隱』『偃』音相近，亦通。言企足以為長，仰身以為廣。偃，猶仰?！?/em>不可久也?！?
告子謂子墨子曰：「我治國為政。」「我」下，疑當(dāng)有「能」字。故下墨子難之曰：「惡能治國政。」子墨子曰：「政者，口言之，身必行之。今子口言之，而身不行，是子之身亂也。子不能治子之身，惡能治國政？子姑亡，畢云：「言子姑無若此?！乖r讓案：姑亡，亦見備梯篇。子之身亂之矣！」吳鈔本無「身」字。畢云：「一本作『子姑防子之身亂之矣』，是?！?/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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