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緯 李克助 京都儒士 孟乙 振武角抵人 趙崇 韓偓 薛昌緒
姜太師 康義誠 高季昌 沈尚書妻 楊蘧 袁繼謙 帝羓
孔緯
魯國公孔緯入相后，言于甥侄曰：“吾頃任兵部侍郎，與王晉公鐸，充弘文館學(xué)士，判館事。上任后，巡廳，晉公乃言曰：'余昔任兵部侍郎，與相國杜邠公悰，充弘文館直學(xué)士，判館事。暮春，留余看牡丹于斯廳內(nèi)。言曰：“此廳比令無逸（無逸乃邠公子，終金州刺史）居（玉泉子“居”作“修”）之，止要一間。今壯麗如此，子殊不知，非久須為灰燼?！庇嗦劥搜?，心常銘之。又語余曰：“明公將來亦據(jù)（“將來亦據(jù)”四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此座，猶或庶幾。由公而下者，罹其事矣。”以吾今日觀之則（“觀之則”三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邠公之言。得其大概矣。'”是時昭宗纂承，孔緯入相，朝庭事（“朝庭事”三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體，掃地?zé)o余，故緯感昔言而傷時也。（出《聞奇錄》）
【譯文】
魯國公孔緯做丞相后，對他的外甥侄子說：“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時，和晉公王鐸，充當(dāng)弘文館學(xué)士，審理館中事務(wù)。上任后，巡視辦公廳。晉公說他從前任兵部侍郎時，和宰相邠公杜悰充當(dāng)了弘文館直學(xué)士，審理館中事務(wù)。晚春，留他在這個大廳內(nèi)觀賞牡丹，說道：'這個辦公廳等到讓無逸住時，只要一間?，F(xiàn)在如此壯麗，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將會化為灰燼'，他聽了這話，記在心里。他又告訴我說，'明公將來也會占據(jù)這個位置?；蛟S還可以。從你以后的人，就會遭遇那種事'。從我今天的情況來看，邠公的話，已說中了現(xiàn)在的大致情況?！边@時昭宗繼承帝位，孔緯任宰相，朝廷各種體統(tǒng)，破壞無余，所以孔緯感于從前邠公的話而傷感時勢。
李克助
李克助為大理卿。昭宗在華州。鄭縣令崔鑾，有民告舉放絁絹價（“絁”字“價”字原空缺，據(jù)《玉泉子》補）。刺史韓建令計以為贓，奏下三（“三”原作“二”，據(jù)陳校本改）司定罪。御史臺刑（“臺刑”原作“刑臺”，據(jù)明抄本改）部奏，罪當(dāng)絞。大理寺數(shù)月不奏，建問李尚書：“崔令乃親情耶？何不奏？”克助云：“裨公之政也?！表n云：“崔令犯贓，奈何言我之過也？”李云：“聞公舉放，數(shù)將及萬矣?！表n曰：“我華州節(jié)度，華民我民也?！崩钤唬骸叭A民乃天子之民，非公之民。若爾，即鄭縣民，乃崔令民也?！苯ǚ湔摚松岽蘖钪?，謫潁陽尉。（出《聞奇錄》）
【譯文】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華州。鄭州縣令崔鑾，有百姓告發(fā)他提高絲綢價格。刺史韓建命令登記按貪贓處理，上奏朝廷請讓三司給他定罪。御史臺刑部上奏：按罪應(yīng)當(dāng)絞死。大理寺幾個月沒有上奏，韓建問李尚書：“崔鑾是你的親戚嗎？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說：“是幫助您的辦法呀?！表n建說：“崔縣令貪贓，為什么說是我的過錯呢？”李克助說：“聽說你提高價格，數(shù)量將要達到上萬了。”韓建說：“我是華州節(jié)度使，華州百姓是我的百姓?！崩羁酥f：“華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說，那么鄭縣百姓就是崔縣令的百姓了?！表n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鑾的死罪，把他貶為潁陽尉。
京都儒士
近者京都有數(shù)生會宴，因說人有勇怯，必由膽氣。膽氣若盛，自無所懼，可謂丈夫。座中有一儒士自媒曰：“若言膽氣，余實有之?！北娙诵υ唬骸氨仨氃嚕豢尚胖?。”或曰：“某親故有宅，昔大兇，而今已空鎖。君能獨宿于此宅，一宵不懼者，我等酧君一局?！贝巳嗽唬骸拔??！泵魅毡阃?，實非兇宅，但暫空耳。遂為置酒果燈燭，送于此宅中。眾曰：“公更要何物？”曰：“仆有一劍，可以自衛(wèi)，請無憂也?！北娔顺稣?，鎖門卻歸。此人實怯懦者，時已向夜，系所乘驢別屋，奴客并不得隨。遂向閣宿，了不敢睡。唯滅燈抱劍而坐，驚怖不已。至三更，有月上，斜照窗隙。見衣架頭有物如鳥鼓翼，翻翻而動。此人凜然強起，把劍一揮，應(yīng)手落壁，磕然有聲，后寂（“后寂”原作“役寢”，據(jù)陳校本改）無音響?？謶旨壬?，亦不敢尋究，但把劍坐。及五（五字原缺。據(jù)陳校本補）更，忽有一物，上階推門，門不開，于狗竇中出頭，氣休休然。此人大怕，把劍前斫，不覺自倒，劍失手拋落，又不敢覓劍，恐此物入來，床下跧伏，更不敢動。忽然困睡，不覺天明。諸奴客已開關(guān)，至閣子間，但見狗竇中，血淋漓狼藉。眾大驚呼，儒士方悟。開門尚自戰(zhàn)栗。具說昨宵與物戰(zhàn)爭之狀，眾大駭異。遂于此壁下尋，唯見席帽，半破在地，即夜所斫之鳥也。乃故帽破弊，為風(fēng)所吹，如鳥動翼耳。劍在狗竇側(cè)，眾又繞堂尋血蹤，乃是所乘驢，已斫口喙，唇齒缺破。乃是向曉因解，頭入狗門，遂遭一劍。眾大笑絕倒，扶持而歸，士人驚悸，旬日方愈。（出《原化記》）
【譯文】
近來京城里有幾個讀書人聚在一起飲酒，便說起來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來自內(nèi)心的膽氣。膽氣如果強盛，自己就無所恐懼，這樣的人可謂是男子漢。在座的有一個儒士自我介紹說：“若說膽氣啊，我是真有哇?！北娙诵χf：“必須先試試，然后才可信你?！庇袀€人說：“我的親戚有座宅院，過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經(jīng)無人居住鎖上門了。如果您能獨自住宿在這個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們幾個人酬謝你一桌酒席?！边@個人說：“就按你們說的辦?！钡诙毂闳チ?。其實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沒人住罷了。就備置酒肉瓜果燈燭，送到宅院里。大家說：“你還要什么東西？”他說：“我有一把劍，可以自衛(wèi)。請你們不要擔(dān)憂?！庇谑谴蠹叶汲隽苏樱i上門回去了。這個人實際是個怯懦的人。到了晚上，這人把驢拴到另一間屋子里，仆人也不許跟隨。他就在臥室里住宿，一點也不敢睡，只是熄滅了燈，抱著劍坐著，驚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來了，從窗縫中斜照進來。這人看見衣架上面有個東西像鳥在展翅，飄飄地動。他鼓起勇氣勉強站了起來，把劍一揮，那東西隨手落在墻根，發(fā)出了聲音，后來就一點動靜也沒有了。因為特別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尋，只握著劍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個東西，上臺階來推門，門沒有推開，卻從狗洞里伸進個頭來，咻咻地喘氣。這人害怕極了，握著劍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卻倒在了地上。劍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劍，怕那東西進來。他鉆到床下蜷伏著，一點也不敢動。突然困倦起來，睡著了，在不知不覺中天亮了。人們已來開門，到了內(nèi)室，但見狗洞里鮮血淋漓雜亂。大家吃驚地大聲呼喊，儒士才醒過來，開門時還在戰(zhàn)栗。于是他詳細地說了昨晚與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異常害怕，就到墻壁下去找。只見到帽子破成兩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個“鳥”。原來是那個舊帽子，已經(jīng)破爛，被風(fēng)一吹，像鳥在扇動翅膀。劍在狗洞旁邊，大家又繞屋尋找血跡，原來是他騎的那驢，已被砍破了嘴，唇齒破損。原來是天快亮?xí)r掙脫了韁繩，頭伸入狗洞里才遭了這么一劍。眾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攙著儒士回去，儒士驚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之蕭縣，有田民孟乙者善網(wǎng)狐狢。百無一失。偶乘暇，持槊行曠野。會日將夕，見道左數(shù)百步，荒冢巋然，草間細逕，若有人跡。遂入之，以槊于黑暗之處攪之。若有人捉拽之，不得動。問“爾鬼耶人耶？怪耶魅耶？何故執(zhí)吾槊而不置？”暗中應(yīng)曰：“吾人也?！蹦嗣鲋?。具以誠告云：“我姓李，昨為盜，被系兗州軍候獄。五木備體，捶楚之處，瘡痏遍身。因伺隙逾獄垣，亡命之此，死生唯命焉。'孟哀而將歸，置于復(fù)壁中，后經(jīng)赦乃出。孟氏以善獵知名，飛走之屬，無得脫者，一旦荒冢之中，而得叛獄囚以歸。聞?wù)呓源笮χ＃ǔ觥队裉瞄e話》）
【譯文】
徐州蕭縣，有個打獵的百姓孟乙擅長用網(wǎng)網(wǎng)狐貍、貉子，網(wǎng)一百次也沒有一次失誤。偶而有一天趁著空閑，手持長矛走在曠野中。當(dāng)太陽偏西時，看見道邊數(shù)百步處，有高大的野墳；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腳印。于是他走了進去。孟乙用長矛在黑暗處亂攪，忽然覺得好像有人把長矛拽住，攪不動了，就問：“你是人是鬼？是妖怪還是鬼魅？為什么抓住我的長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說：“我是人哪?！本妥屆弦野阉瘸鰜?。他把實情如實地告訴了孟乙，說：“我姓李，從前是個小偷，被關(guān)押在兗州軍候的監(jiān)獄中，受到各種體罰，被棍子和荊條打的地方傷痕累累，便找了個機會越獄逃了出來。逃到這個地方，生死聽天由命吧。”孟乙可憐他，把他帶回了家，藏在夾壁中，后來遇大赦才從壁中出來。孟乙因為擅長打獵出了名，飛禽走獸之類沒有能夠逃脫的，卻忽然在荒墳之中，把一個從獄中逃跑的囚犯帶回家。聽到這事的人都大笑起來。
振武角抵人
光啟年中，左神策軍四軍軍使王卞出鎮(zhèn)振武。置宴，樂戲既畢，乃命角抵。有一夫甚魁岸，自鄰州來此較力，軍中十?dāng)?shù)輩軀貌膂力，悉不能敵。主帥亦壯之。遂選三人，相次而敵之，魁岸者俱勝。帥及座客，稱善久之。時有一秀才坐于席上，忽起告主帥曰：“某撲得此人?！敝鲙涱H駭其言，所請既堅，遂許之。秀才降階，先入廚，少頃而出，遂掩綰衣服，握左拳而前?？嗾呶⑿υ唬骸按艘恢副氐挂??！奔皾u相逼，急展左手示之，魁岸者懵然而倒，合座大笑。秀才徐步而出，盥手而登席焉。主帥詰之：“何術(shù)也？”對曰：“頃年客游，曾于道店逢此人，才近食桉，踉蹌而倒。有同伴曰：'怕醬，見之輒倒。'某聞而志之。適詣設(shè)廚，求得少醬，握在手中。此人見之，果自倒，聊助宴設(shè)之歡笑耳。'有邊岫判官，目睹其事。（出《玉堂閑話》）
【譯文】
光啟年間，左神策軍四軍軍使王卞出朝鎮(zhèn)守振武。舉行宴會，奏樂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賽。有一個男人特別魁梧高大，是從鄰州來此地比力氣的。，軍中十幾個人在體形外貌、體力方面，都比不過他。主帥也覺得他很健壯，就選了三個人，相繼和他比試，魁梧的人都勝了。主帥和座上客人都稱贊了他好久。當(dāng)時有一個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來告訴主帥說：“我可以打倒這個人?！敝鲙泴λf的話很吃驚，因為他堅決請求，于是就答應(yīng)了他。秀才下了臺階，先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就出來了。把衣服系緊一些，握著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著說：“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漸漸靠近時，秀才迅速展開左手讓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覺地倒在了地上。滿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帥問他：“是什么招術(shù)？”他回答說：“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過這個人。當(dāng)時此人剛近飯桌，就踉踉蹌蹌倒在地上。有個同伴說：'他怕大醬，見到就暈倒。'我聽到后就記在心上。剛才去廚房，要了點大醬，握在手中，這個人見到后，果然倒了。姑且為宴會助興取樂罷了?！庇袀€叫邊岫的判官，親眼看到了這件事。
趙崇
趙崇凝重清介，門無雜賓，慕王濛、劉真長之風(fēng)也。標(biāo)格清峻，不為文章，號曰無字碑。每遇轉(zhuǎn)官，舊例各舉一人自代，而崇未嘗舉人。云：“朝中無可代己者?！笔酪源松僦?。（出《北夢瑣言》）
【譯文】
趙崇這個人莊重、清高、耿直，家中沒閑雜的客人，羨慕王濛、劉真長的風(fēng)度。格調(diào)高潔，不寫文章，號稱“無字碑”。每次遇到調(diào)任他職，按慣例需推薦一人代替自己，可趙崇從未推薦過任何人。他說：“朝廷里沒有能夠代替我的?！笔廊艘虼丝床黄鹚?br />
韓偓
韓偓，天復(fù)初入翰林。其年冬，車駕幸鳳翔，偓有卮從之功。返正初，帝面許用偓為相。偓奏云：“陛下運契中興，當(dāng)須用重德，鎮(zhèn)風(fēng)俗。臣座主右仆射趙崇，可以副陛下是選。乞回臣之命授崇，天下幸甚?！钡凵跫螄@。翼日，制用崇，暨兵部侍郎王贊為相。時梁太祖在京，素聞崇輕佻，贊又有嫌釁，乃馳入請見，于帝前，具言二公長短。帝曰：“趙崇乃韓偓薦?！睍r偓在側(cè)，梁王叱之。偓奏：“臣不敢與大臣爭?！钡墼唬骸绊n偓出?！睂ぶ喒偃腴}。故偓詩曰：“手風(fēng)慵展八（明抄本“八”作“一”）行書，眼病休看九局基（明抄本“基”作“圖”）。窗里日光飛野馬，案前筠管長蒲盧。謀身拙為安蛇足，報國危曾捋虎須。滿世可能無默識，未知誰擬試齊竽?！保ǔ觥掇浴罚?br />
【譯文】
韓偓，天復(fù)初年進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鳳翔，韓偓有隨從護駕的功勞，國家由亂而治之初，皇帝當(dāng)面答應(yīng)讓韓偓做宰相。韓偓啟奏道：“您運氣符合中興，用人當(dāng)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風(fēng)俗。我當(dāng)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趙崇，可以符合陛下這個選擇。請收回成命改授趙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運?！被实酆苜潎@。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趙崇和兵部侍郎王贊為宰相。當(dāng)時梁太祖（朱溫）在京城，一向聽說趙崇很輕佻，他又與王贊有隔膜，就迅速騎馬入宮請見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陳述了二人的優(yōu)缺點。皇帝說：“趙崇是韓偓推薦的。”當(dāng)時韓偓在場，梁太祖叱責(zé)他。韓偓啟奏：“我不敢同大臣爭辯?！被实壅f：“韓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貶到福建做官。所以韓偓的詩中寫道：“手風(fēng)慵展八行書，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飛野馬，案前筠管長蒲盧。謀身拙為安蛇足，報國危曾捋虎須。滿世可能無默識，未知誰擬試齊竽。”
薛昌緒
岐王李茂貞霸秦隴也。涇州書記薛昌緒為人迂僻，稟自天性。飛文染翰，即不可得之矣。與妻相見亦有時，必有禮容，先命女仆通轉(zhuǎn)，往來數(shù)四，可之，然后秉燭造室。至于高談虛論，茶果而退?；蛴剮?，其禮亦然。嘗曰：“某以繼嗣事重，輒欲卜其嘉會?！北睾蛘埗芍＜皬臎軒浗y(tǒng)眾于天水，與蜀人相拒于青泥嶺。岐眾迫于輦運，又聞梁人入境，遂潛師宵遁，頗懼蜀人之掩襲。涇帥臨行，攀鞍忽記曰：“傳語書記，速請上馬?！边B促之，薛在草庵下藏身。曰：“傳語太師，但請先行，今晨是某不樂日?！比謳浥?，使人提上鞍轎，捶其馬而逐之，尚以物蒙其面。云：“忌日禮不見客。”此蓋人妖也。秦隴人皆知之。（出《玉堂閑話》）
【譯文】
岐王李茂貞稱霸秦隴一帶。涇州書記官薛昌緒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寫作方面，就誰也不能趕上了。與妻子見面也有時有刻，必有禮節(jié)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聲，往來多次，允許了，然后才拿著蠟燭到室內(nèi)，高談闊論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時想到臥室去，那禮節(jié)也是這樣。他曾經(jīng)說：“我把傳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總想事先算好那恰當(dāng)?shù)木蹠兆?。”必須等候邀請才可以。等到跟著涇州大帥統(tǒng)領(lǐng)大兵到天水與蜀人對峙在青泥嶺時，岐王將士因被用人拉車運東西所限制，又聽說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涇州大帥很害怕蜀人偷襲。涇州大帥臨走時，剛要上馬，忽然想到了薛昌緒，說：“傳話給書記官，快請他上馬?！边B催幾回，薛昌緒仍在草庵中藏身，說：“告訴太師，請他們先走，今天是我不高興的日子。”軍帥很生氣，派人把薛昌緒提上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馬趕它走。在這時薛昌緒仍用東西蒙住自己的臉說：“忌日按禮應(yīng)當(dāng)不見人?！边@大概是人妖吧。秦隴人都知道這件事。
姜太師
蜀有姜太師者，失其名，許田人也，幼年為黃巾所掠，亡失父母。從先主征伐，屢立功勛。后繼領(lǐng)數(shù)鎮(zhèn)節(jié)鉞，官至極品。有掌廄夫姜老者，事芻秣數(shù)十年。姜每入廄，見其小過，必笞之。如是積年，計其數(shù)，將及數(shù)百。后老不任鞭棰，因泣告夫人，乞放歸鄉(xiāng)里。夫人曰：“汝何許人？”對曰：“許田人。”“復(fù)有何骨肉？”對曰：“當(dāng)被掠之時，一妻一男，迄今不知去處?！庇謫柶鋬盒∽?，及妻姓氏行第，并房眷近親，皆言之。及姜歸宅，夫人具言，姜老欲乞假歸鄉(xiāng)，因問得所失男女親屬姓名。姜大驚，疑其父也，使人細問之：“其男身有何記驗？”曰：“我兒腳心上有一黑子，余不記之?！苯罂?，密遣人送出劍門之外。奏先主曰：“臣父近自關(guān)東來?！彼鞂⒔鸩囻R迎入宅，父子如初。姜報撻父之過，齋僧?dāng)?shù)萬，終身不撻從者。（出《王氏見聞》）
【譯文】
蜀地有個姓姜的太師，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許田人，小的時候遭到黃巾軍搶掠，失去了雙親。跟隨先主劉備南征北戰(zhàn)，屢立戰(zhàn)功。后來接受了幾個鎮(zhèn)的軍權(quán)，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個管馬圈的姜老頭，從事喂牲口的活兒有數(shù)十年了。姜太師每次進牲口圈，看到姜老頭有點兒過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這樣好多年，計算一下，姜老被打?qū)⒔鼛装俅?。后來姜老頭實在受不了鞭打，便哭著告訴姜太師的夫人，乞求姜太師能讓他回故鄉(xiāng)。夫人說：“你是哪里人？”姜老頭回答說：“是許田人?！庇謫枺骸澳氵€有什么親人？”回答說：“當(dāng)初被搶掠的時候，有一個妻子和一個兒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問他兒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親屬和比較近的親戚，姜老頭都說了。等到姜太師回府，夫人告訴說：“姜老頭要請假回鄉(xiāng)，我問出了姜老頭所失去的男女親屬姓名。”姜太師聽后非常驚訝，疑心姜老頭是他的父親。便派人前去細問他兒子身上有什么記號。回答說：“我兒子腳心上有一個黑痣。剩下的都不記得了?！苯珟煷罂奁饋恚谑前档乩锱扇税呀项^送出劍門關(guān)外。然后奏明先主，說：“為臣的父親最近從關(guān)東來。”于是用金帛、車馬把姜老頭迎入府中，恢復(fù)了當(dāng)初的父子關(guān)系。姜太師為了彌補鞭打父親的過錯，把數(shù)萬錢的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隨從了。
康義誠
后唐長興中，侍衛(wèi)使康義誠，常軍中差人于私（“私”原作“弘”，據(jù)許本改）宅充院子，亦曾小有笞責(zé)。忽一日，憐其老而詢其姓氏，則曰姓康。別詰其鄉(xiāng)土親族息胤，方知是父，遂相持而泣。聞?wù)吣惑@異。（出《玉堂閑話》）
【譯文】
后唐長興年間，侍衛(wèi)使康義誠，曾經(jīng)從軍隊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當(dāng)仆人，也曾經(jīng)輕微地用板子荊條打過他。忽有一天，康義誠可憐這個仆人衰老了，就詢問他的姓氏，說姓康。又問了他的故鄉(xiāng)、親屬、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這仆人是他父親，于是兩人擁抱痛哭。聽到的人無不感到驚奇。
高季昌
后唐莊宗過河，荊渚高季昌謂其門客梁震曰：“某事梁祖，僅獲自免。龍德已來，止求安活。我今入覲，亦要嘗之。彼若經(jīng)營四方，必不縻我。若移入他鎮(zhèn)，可為子孫之福。此行決矣?！奔茸躁I回。謂震曰：“新主百戰(zhàn)，方得河南。對勛臣夸手抄《春秋》。又豎指云：'我于指頭上得天下。'則功在一人，臣佐何有。且游獵旬日不回，中外情何以堪？吾高枕無憂?！蹦酥髅媪_城，拒敵之具。不三年，莊宗不守。英雄之料，頃刻不差，宜乎貽厥子孫。（出《北夢瑣言》）
【譯文】
后唐莊宗過了黃河。荊渚人高季昌對他的門客梁震說：“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僅僅是自己沒有被處罰。龍德初年以來，只求安穩(wěn)地活著。我現(xiàn)在去朝見莊宗，試探試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會囚系我。要是進軍別的地方，那可是子孫的福分。這次行動決定了?！睆幕蕦m回來以后，他告訴梁震說：“新國主經(jīng)歷百戰(zhàn)，才得到河南。對功臣自夸他親手抄錄《春秋》。又豎起指頭說：'我從指頭上得到天下。'這意思就是功勞在一個人身上。哪還有輔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獵十天不回來，朝廷內(nèi)外人們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現(xiàn)在高枕無憂了?！庇谑窃谖髂霞又肆_城，又修造了用來阻擋敵人的用具。不到三年，莊宗果然沒有守住。英雄預(yù)料的，一點沒錯，難怪要說留給子孫了。
沈尚書妻
有沈尚書失其名，常為秦帥親吏。其妻狼戾而不謹(jǐn)，又妒忌，沈常如在狴牢之中。后因閑退，挈其妻孥，寄于鳳州，自往東川游索，意是與怨偶永絕矣。華洪鎮(zhèn)東蜀，與沈有布衣之舊，呼為兄。既至郊迎，執(zhí)手?jǐn)⑵淦蹰?，待之如親兄。遂特創(chuàng)一第，仆馬金帛器玩，無有缺者，送姬仆十余輩，斷不令歸北。沈亦微訴其事，無心還家。及經(jīng)年，家信至，其妻已離鳳州，自至東蜀。沈聞之大懼，遂白于主人，及遣人卻之。其妻致書，重設(shè)盟誓，云：“自此必改從前之性，愿以偕老?！辈蝗斩痢Ｆ涑踔?，頗亦柔和；涉旬之后，前行復(fù)作。諸姬婢仆悉鞭棰星散，良人頭面，皆拿擘破損。華洪聞之，召沈謂之曰：“欲為兄殺之，如何？”沈不可。如是旬日后又作，沈因入衙，精神沮喪。洪知之，密遣二人提劍，牽出帷房，刃于階下，棄尸于潼江，然后報沈。沈聞之，不勝驚悸，遂至失神。其尸住急流中不去，遂使人以竹竿撥之，便隨流。來日，復(fù)在舊湍之上，如是者三。洪使系石縋之，沈亦不逾旬，失（“失”原作“日”，據(jù)明抄本改）魂而逝。得非（“而逝得非”四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怨偶為仇也！悲哉！沈之宿有仇乎？（出《王氏見聞》”）
【譯文】
有個沈尚書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經(jīng)做過秦地主帥的親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貪暴兇殘而且不謹(jǐn)慎，又生性嫉妒。沈尚書常常像生活在監(jiān)牢里一樣。后來因為閑散而辭了官，帶著妻兒，寄住在鳳州。自己卻到東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這位怨偶永不來往了。華洪鎮(zhèn)守東蜀，和沈尚書在未當(dāng)官時就有交情，稱沈為兄。沈到達后，華到郊外迎接，拉著手?jǐn)⑹鼍脛e之情，待他像自己的親哥哥。于是特地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馬匹、金銀、綢緞、器具、玩物，沒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個，堅決不讓沈尚書回北方去。沈尚書也約略地告訴了他有關(guān)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沒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說他的妻子己離開鳳州，自己奔東川來了。沈尚書聽了非常害怕，就告訴了華洪，并且派人去讓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來，重新立下誓言，說：“從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頭到老?！辈粠滋焖拮泳偷搅恕Ｋ齽倎淼綍r，也很溫柔和平，經(jīng)過十天后，又舊病復(fù)發(fā)，小妾侍女仆人們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頭和臉都被揪抓得傷痕累累。華洪聽到這種情況，叫來沈尚書對他說：“我想替哥哥殺了她，怎么樣？”沈尚書不讓。就這樣十天后沈妻又發(fā)作一次。沈尚書于是來到衙門，精神沮喪，華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兩個人拿著劍，把沈妻拉出屋，在臺階下殺了，并把尸體扔進了潼江，然后告訴了沈尚書。沈尚書聽了后，異常驚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態(tài)。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撥動，隨水漂走了?？墒堑诙欤滞Ｔ谠瓉淼募绷魃狭?，這樣反復(fù)了多次。華洪派人把石頭捆在尸體上，才使尸體沉下去。沈尚書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個不和睦的配偶報仇吧？可悲呀，沈尚書早先與她有仇嗎？
楊蘧
王贊，中朝名士（“名士”原倒置，據(jù)明抄本改）。有弘農(nóng)楊蘧者，曾至嶺外，見楊朔荔浦山水，心常愛之，談不容口。蘧嘗出入贊門下，稍接從容，不覺形于言曰：“侍郎曾見楊朔荔浦山水乎？”贊曰：“未曾打人唇綻齒落，安得見耶？”因大笑。此言嶺外之地，非貶不去。（出《稽神錄》，按見《北夢瑣言》卷五）
【譯文】
王贊，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個弘農(nóng)地方的楊蘧，曾經(jīng)到過五嶺山脈以南，看到陽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歡，贊不絕口。楊蘧曾出入王贊門下，漸漸有些放松，就不自覺地問道：“您曾見過陽朔荔浦的山水嗎？”王贊說：“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齒落，怎么能見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來。這是說，五嶺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貶的人是不去的。
袁繼謙 晉將少作監(jiān)袁繼謙常說：“頃居青社，假一（“一”原作“十”，據(jù)明抄本改）第而處之，聞多兇怪，昏瞑即不敢出戶庭，合門驚懼，莫能安寢。忽一夕，聞吼聲，若有呼于甕中者，其聲重濁，舉家?guī)煈?，必謂其怪之尤者。遂于窗隙窺之，見一物蒼黑色，來往庭中。是夕月色晦，睹之既久，似若狗身，而首不能舉。遂以撾擊其腦，忽轟然一聲，家犬驚叫而去。蓋其日莊上人輸稅至此，就于其地而糜，釜尚有余者，故犬以首入空器中，而不能出也。因舉家大笑，遂安寢?！保ǔ觥队裉瞄e話》）
【譯文】
晉將少作監(jiān)袁繼謙曾說過：“剛到東方土神廟，借了一間房住下，就聽說這里多出現(xiàn)兇神惡怪，天一黑人們就不敢出門，一家人都很害怕，沒有能睡安穩(wěn)的。忽然有一晚，聽到吼叫聲，好像有什么在大甕中呼叫，聲音渾濁，全家人恐怖極了，認為一定是個大妖怪。就趴在窗縫窺視，看見一個蒼黑色的東西，在庭院中來回走。這一夜月色陰暗，看了很長時間，覺得身子像狗，可是頭不能抬起來。就用撾打它的頭，突然'轟'的一聲，家犬驚叫著跑了。原來那天村里人到這納稅，就在那地上做粥，鍋里還有剩余，狗就把頭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卻不能脫出來。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穩(wěn)穩(wěn)睡下了。”
帝羓
晉開運末，契丹主耶律德光自汴歸國，殂于趙之欒城。國人破其腹，盡出五臟，納鹽石許，載之以歸。時人謂之“帝羓”（出《玉堂閑話》）
【譯文】
后晉開運末年，契丹國王耶律德光從汴梁回國，死在趙地的欒城，契丹國人剖開他的腹腔，把五臟都拿了出來，用十斗左右的鹽裝進腹內(nèi)，用車運回國，當(dāng)時人把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
姜太師 康義誠 高季昌 沈尚書妻 楊蘧 袁繼謙 帝羓
孔緯
魯國公孔緯入相后，言于甥侄曰：“吾頃任兵部侍郎，與王晉公鐸，充弘文館學(xué)士，判館事。上任后，巡廳，晉公乃言曰：'余昔任兵部侍郎，與相國杜邠公悰，充弘文館直學(xué)士，判館事。暮春，留余看牡丹于斯廳內(nèi)。言曰：“此廳比令無逸（無逸乃邠公子，終金州刺史）居（玉泉子“居”作“修”）之，止要一間。今壯麗如此，子殊不知，非久須為灰燼?！庇嗦劥搜?，心常銘之。又語余曰：“明公將來亦據(jù)（“將來亦據(jù)”四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此座，猶或庶幾。由公而下者，罹其事矣。”以吾今日觀之則（“觀之則”三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邠公之言。得其大概矣。'”是時昭宗纂承，孔緯入相，朝庭事（“朝庭事”三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體，掃地?zé)o余，故緯感昔言而傷時也。（出《聞奇錄》）
【譯文】
魯國公孔緯做丞相后，對他的外甥侄子說：“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時，和晉公王鐸，充當(dāng)弘文館學(xué)士，審理館中事務(wù)。上任后，巡視辦公廳。晉公說他從前任兵部侍郎時，和宰相邠公杜悰充當(dāng)了弘文館直學(xué)士，審理館中事務(wù)。晚春，留他在這個大廳內(nèi)觀賞牡丹，說道：'這個辦公廳等到讓無逸住時，只要一間?，F(xiàn)在如此壯麗，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將會化為灰燼'，他聽了這話，記在心里。他又告訴我說，'明公將來也會占據(jù)這個位置?；蛟S還可以。從你以后的人，就會遭遇那種事'。從我今天的情況來看，邠公的話，已說中了現(xiàn)在的大致情況?！边@時昭宗繼承帝位，孔緯任宰相，朝廷各種體統(tǒng)，破壞無余，所以孔緯感于從前邠公的話而傷感時勢。
李克助
李克助為大理卿。昭宗在華州。鄭縣令崔鑾，有民告舉放絁絹價（“絁”字“價”字原空缺，據(jù)《玉泉子》補）。刺史韓建令計以為贓，奏下三（“三”原作“二”，據(jù)陳校本改）司定罪。御史臺刑（“臺刑”原作“刑臺”，據(jù)明抄本改）部奏，罪當(dāng)絞。大理寺數(shù)月不奏，建問李尚書：“崔令乃親情耶？何不奏？”克助云：“裨公之政也?！表n云：“崔令犯贓，奈何言我之過也？”李云：“聞公舉放，數(shù)將及萬矣?！表n曰：“我華州節(jié)度，華民我民也?！崩钤唬骸叭A民乃天子之民，非公之民。若爾，即鄭縣民，乃崔令民也?！苯ǚ湔摚松岽蘖钪?，謫潁陽尉。（出《聞奇錄》）
【譯文】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華州。鄭州縣令崔鑾，有百姓告發(fā)他提高絲綢價格。刺史韓建命令登記按貪贓處理，上奏朝廷請讓三司給他定罪。御史臺刑部上奏：按罪應(yīng)當(dāng)絞死。大理寺幾個月沒有上奏，韓建問李尚書：“崔鑾是你的親戚嗎？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說：“是幫助您的辦法呀?！表n建說：“崔縣令貪贓，為什么說是我的過錯呢？”李克助說：“聽說你提高價格，數(shù)量將要達到上萬了。”韓建說：“我是華州節(jié)度使，華州百姓是我的百姓?！崩羁酥f：“華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說，那么鄭縣百姓就是崔縣令的百姓了?！表n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鑾的死罪，把他貶為潁陽尉。
京都儒士
近者京都有數(shù)生會宴，因說人有勇怯，必由膽氣。膽氣若盛，自無所懼，可謂丈夫。座中有一儒士自媒曰：“若言膽氣，余實有之?！北娙诵υ唬骸氨仨氃嚕豢尚胖?。”或曰：“某親故有宅，昔大兇，而今已空鎖。君能獨宿于此宅，一宵不懼者，我等酧君一局?！贝巳嗽唬骸拔??！泵魅毡阃?，實非兇宅，但暫空耳。遂為置酒果燈燭，送于此宅中。眾曰：“公更要何物？”曰：“仆有一劍，可以自衛(wèi)，請無憂也?！北娔顺稣?，鎖門卻歸。此人實怯懦者，時已向夜，系所乘驢別屋，奴客并不得隨。遂向閣宿，了不敢睡。唯滅燈抱劍而坐，驚怖不已。至三更，有月上，斜照窗隙。見衣架頭有物如鳥鼓翼，翻翻而動。此人凜然強起，把劍一揮，應(yīng)手落壁，磕然有聲，后寂（“后寂”原作“役寢”，據(jù)陳校本改）無音響?？謶旨壬?，亦不敢尋究，但把劍坐。及五（五字原缺。據(jù)陳校本補）更，忽有一物，上階推門，門不開，于狗竇中出頭，氣休休然。此人大怕，把劍前斫，不覺自倒，劍失手拋落，又不敢覓劍，恐此物入來，床下跧伏，更不敢動。忽然困睡，不覺天明。諸奴客已開關(guān)，至閣子間，但見狗竇中，血淋漓狼藉。眾大驚呼，儒士方悟。開門尚自戰(zhàn)栗。具說昨宵與物戰(zhàn)爭之狀，眾大駭異。遂于此壁下尋，唯見席帽，半破在地，即夜所斫之鳥也。乃故帽破弊，為風(fēng)所吹，如鳥動翼耳。劍在狗竇側(cè)，眾又繞堂尋血蹤，乃是所乘驢，已斫口喙，唇齒缺破。乃是向曉因解，頭入狗門，遂遭一劍。眾大笑絕倒，扶持而歸，士人驚悸，旬日方愈。（出《原化記》）
【譯文】
近來京城里有幾個讀書人聚在一起飲酒，便說起來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來自內(nèi)心的膽氣。膽氣如果強盛，自己就無所恐懼，這樣的人可謂是男子漢。在座的有一個儒士自我介紹說：“若說膽氣啊，我是真有哇?！北娙诵χf：“必須先試試，然后才可信你?！庇袀€人說：“我的親戚有座宅院，過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經(jīng)無人居住鎖上門了。如果您能獨自住宿在這個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們幾個人酬謝你一桌酒席?！边@個人說：“就按你們說的辦?！钡诙毂闳チ?。其實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沒人住罷了。就備置酒肉瓜果燈燭，送到宅院里。大家說：“你還要什么東西？”他說：“我有一把劍，可以自衛(wèi)。請你們不要擔(dān)憂?！庇谑谴蠹叶汲隽苏樱i上門回去了。這個人實際是個怯懦的人。到了晚上，這人把驢拴到另一間屋子里，仆人也不許跟隨。他就在臥室里住宿，一點也不敢睡，只是熄滅了燈，抱著劍坐著，驚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來了，從窗縫中斜照進來。這人看見衣架上面有個東西像鳥在展翅，飄飄地動。他鼓起勇氣勉強站了起來，把劍一揮，那東西隨手落在墻根，發(fā)出了聲音，后來就一點動靜也沒有了。因為特別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尋，只握著劍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個東西，上臺階來推門，門沒有推開，卻從狗洞里伸進個頭來，咻咻地喘氣。這人害怕極了，握著劍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卻倒在了地上。劍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劍，怕那東西進來。他鉆到床下蜷伏著，一點也不敢動。突然困倦起來，睡著了，在不知不覺中天亮了。人們已來開門，到了內(nèi)室，但見狗洞里鮮血淋漓雜亂。大家吃驚地大聲呼喊，儒士才醒過來，開門時還在戰(zhàn)栗。于是他詳細地說了昨晚與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異常害怕，就到墻壁下去找。只見到帽子破成兩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個“鳥”。原來是那個舊帽子，已經(jīng)破爛，被風(fēng)一吹，像鳥在扇動翅膀。劍在狗洞旁邊，大家又繞屋尋找血跡，原來是他騎的那驢，已被砍破了嘴，唇齒破損。原來是天快亮?xí)r掙脫了韁繩，頭伸入狗洞里才遭了這么一劍。眾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攙著儒士回去，儒士驚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之蕭縣，有田民孟乙者善網(wǎng)狐狢。百無一失。偶乘暇，持槊行曠野。會日將夕，見道左數(shù)百步，荒冢巋然，草間細逕，若有人跡。遂入之，以槊于黑暗之處攪之。若有人捉拽之，不得動。問“爾鬼耶人耶？怪耶魅耶？何故執(zhí)吾槊而不置？”暗中應(yīng)曰：“吾人也?！蹦嗣鲋?。具以誠告云：“我姓李，昨為盜，被系兗州軍候獄。五木備體，捶楚之處，瘡痏遍身。因伺隙逾獄垣，亡命之此，死生唯命焉。'孟哀而將歸，置于復(fù)壁中，后經(jīng)赦乃出。孟氏以善獵知名，飛走之屬，無得脫者，一旦荒冢之中，而得叛獄囚以歸。聞?wù)呓源笮χ＃ǔ觥队裉瞄e話》）
【譯文】
徐州蕭縣，有個打獵的百姓孟乙擅長用網(wǎng)網(wǎng)狐貍、貉子，網(wǎng)一百次也沒有一次失誤。偶而有一天趁著空閑，手持長矛走在曠野中。當(dāng)太陽偏西時，看見道邊數(shù)百步處，有高大的野墳；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腳印。于是他走了進去。孟乙用長矛在黑暗處亂攪，忽然覺得好像有人把長矛拽住，攪不動了，就問：“你是人是鬼？是妖怪還是鬼魅？為什么抓住我的長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說：“我是人哪?！本妥屆弦野阉瘸鰜?。他把實情如實地告訴了孟乙，說：“我姓李，從前是個小偷，被關(guān)押在兗州軍候的監(jiān)獄中，受到各種體罰，被棍子和荊條打的地方傷痕累累，便找了個機會越獄逃了出來。逃到這個地方，生死聽天由命吧。”孟乙可憐他，把他帶回了家，藏在夾壁中，后來遇大赦才從壁中出來。孟乙因為擅長打獵出了名，飛禽走獸之類沒有能夠逃脫的，卻忽然在荒墳之中，把一個從獄中逃跑的囚犯帶回家。聽到這事的人都大笑起來。
振武角抵人
光啟年中，左神策軍四軍軍使王卞出鎮(zhèn)振武。置宴，樂戲既畢，乃命角抵。有一夫甚魁岸，自鄰州來此較力，軍中十?dāng)?shù)輩軀貌膂力，悉不能敵。主帥亦壯之。遂選三人，相次而敵之，魁岸者俱勝。帥及座客，稱善久之。時有一秀才坐于席上，忽起告主帥曰：“某撲得此人?！敝鲙涱H駭其言，所請既堅，遂許之。秀才降階，先入廚，少頃而出，遂掩綰衣服，握左拳而前?？嗾呶⑿υ唬骸按艘恢副氐挂??！奔皾u相逼，急展左手示之，魁岸者懵然而倒，合座大笑。秀才徐步而出，盥手而登席焉。主帥詰之：“何術(shù)也？”對曰：“頃年客游，曾于道店逢此人，才近食桉，踉蹌而倒。有同伴曰：'怕醬，見之輒倒。'某聞而志之。適詣設(shè)廚，求得少醬，握在手中。此人見之，果自倒，聊助宴設(shè)之歡笑耳。'有邊岫判官，目睹其事。（出《玉堂閑話》）
【譯文】
光啟年間，左神策軍四軍軍使王卞出朝鎮(zhèn)守振武。舉行宴會，奏樂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賽。有一個男人特別魁梧高大，是從鄰州來此地比力氣的。，軍中十幾個人在體形外貌、體力方面，都比不過他。主帥也覺得他很健壯，就選了三個人，相繼和他比試，魁梧的人都勝了。主帥和座上客人都稱贊了他好久。當(dāng)時有一個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來告訴主帥說：“我可以打倒這個人?！敝鲙泴λf的話很吃驚，因為他堅決請求，于是就答應(yīng)了他。秀才下了臺階，先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就出來了。把衣服系緊一些，握著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著說：“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漸漸靠近時，秀才迅速展開左手讓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覺地倒在了地上。滿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帥問他：“是什么招術(shù)？”他回答說：“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過這個人。當(dāng)時此人剛近飯桌，就踉踉蹌蹌倒在地上。有個同伴說：'他怕大醬，見到就暈倒。'我聽到后就記在心上。剛才去廚房，要了點大醬，握在手中，這個人見到后，果然倒了。姑且為宴會助興取樂罷了?！庇袀€叫邊岫的判官，親眼看到了這件事。
趙崇
趙崇凝重清介，門無雜賓，慕王濛、劉真長之風(fēng)也。標(biāo)格清峻，不為文章，號曰無字碑。每遇轉(zhuǎn)官，舊例各舉一人自代，而崇未嘗舉人。云：“朝中無可代己者?！笔酪源松僦?。（出《北夢瑣言》）
【譯文】
趙崇這個人莊重、清高、耿直，家中沒閑雜的客人，羨慕王濛、劉真長的風(fēng)度。格調(diào)高潔，不寫文章，號稱“無字碑”。每次遇到調(diào)任他職，按慣例需推薦一人代替自己，可趙崇從未推薦過任何人。他說：“朝廷里沒有能夠代替我的?！笔廊艘虼丝床黄鹚?br />
韓偓
韓偓，天復(fù)初入翰林。其年冬，車駕幸鳳翔，偓有卮從之功。返正初，帝面許用偓為相。偓奏云：“陛下運契中興，當(dāng)須用重德，鎮(zhèn)風(fēng)俗。臣座主右仆射趙崇，可以副陛下是選。乞回臣之命授崇，天下幸甚?！钡凵跫螄@。翼日，制用崇，暨兵部侍郎王贊為相。時梁太祖在京，素聞崇輕佻，贊又有嫌釁，乃馳入請見，于帝前，具言二公長短。帝曰：“趙崇乃韓偓薦?！睍r偓在側(cè)，梁王叱之。偓奏：“臣不敢與大臣爭?！钡墼唬骸绊n偓出?！睂ぶ喒偃腴}。故偓詩曰：“手風(fēng)慵展八（明抄本“八”作“一”）行書，眼病休看九局基（明抄本“基”作“圖”）。窗里日光飛野馬，案前筠管長蒲盧。謀身拙為安蛇足，報國危曾捋虎須。滿世可能無默識，未知誰擬試齊竽?！保ǔ觥掇浴罚?br />
【譯文】
韓偓，天復(fù)初年進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鳳翔，韓偓有隨從護駕的功勞，國家由亂而治之初，皇帝當(dāng)面答應(yīng)讓韓偓做宰相。韓偓啟奏道：“您運氣符合中興，用人當(dāng)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風(fēng)俗。我當(dāng)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趙崇，可以符合陛下這個選擇。請收回成命改授趙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運?！被实酆苜潎@。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趙崇和兵部侍郎王贊為宰相。當(dāng)時梁太祖（朱溫）在京城，一向聽說趙崇很輕佻，他又與王贊有隔膜，就迅速騎馬入宮請見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陳述了二人的優(yōu)缺點。皇帝說：“趙崇是韓偓推薦的。”當(dāng)時韓偓在場，梁太祖叱責(zé)他。韓偓啟奏：“我不敢同大臣爭辯?！被实壅f：“韓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貶到福建做官。所以韓偓的詩中寫道：“手風(fēng)慵展八行書，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飛野馬，案前筠管長蒲盧。謀身拙為安蛇足，報國危曾捋虎須。滿世可能無默識，未知誰擬試齊竽。”
薛昌緒
岐王李茂貞霸秦隴也。涇州書記薛昌緒為人迂僻，稟自天性。飛文染翰，即不可得之矣。與妻相見亦有時，必有禮容，先命女仆通轉(zhuǎn)，往來數(shù)四，可之，然后秉燭造室。至于高談虛論，茶果而退?；蛴剮?，其禮亦然。嘗曰：“某以繼嗣事重，輒欲卜其嘉會?！北睾蛘埗芍＜皬臎軒浗y(tǒng)眾于天水，與蜀人相拒于青泥嶺。岐眾迫于輦運，又聞梁人入境，遂潛師宵遁，頗懼蜀人之掩襲。涇帥臨行，攀鞍忽記曰：“傳語書記，速請上馬?！边B促之，薛在草庵下藏身。曰：“傳語太師，但請先行，今晨是某不樂日?！比謳浥?，使人提上鞍轎，捶其馬而逐之，尚以物蒙其面。云：“忌日禮不見客。”此蓋人妖也。秦隴人皆知之。（出《玉堂閑話》）
【譯文】
岐王李茂貞稱霸秦隴一帶。涇州書記官薛昌緒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寫作方面，就誰也不能趕上了。與妻子見面也有時有刻，必有禮節(jié)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聲，往來多次，允許了，然后才拿著蠟燭到室內(nèi)，高談闊論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時想到臥室去，那禮節(jié)也是這樣。他曾經(jīng)說：“我把傳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總想事先算好那恰當(dāng)?shù)木蹠兆?。”必須等候邀請才可以。等到跟著涇州大帥統(tǒng)領(lǐng)大兵到天水與蜀人對峙在青泥嶺時，岐王將士因被用人拉車運東西所限制，又聽說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涇州大帥很害怕蜀人偷襲。涇州大帥臨走時，剛要上馬，忽然想到了薛昌緒，說：“傳話給書記官，快請他上馬?！边B催幾回，薛昌緒仍在草庵中藏身，說：“告訴太師，請他們先走，今天是我不高興的日子。”軍帥很生氣，派人把薛昌緒提上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馬趕它走。在這時薛昌緒仍用東西蒙住自己的臉說：“忌日按禮應(yīng)當(dāng)不見人?！边@大概是人妖吧。秦隴人都知道這件事。
姜太師
蜀有姜太師者，失其名，許田人也，幼年為黃巾所掠，亡失父母。從先主征伐，屢立功勛。后繼領(lǐng)數(shù)鎮(zhèn)節(jié)鉞，官至極品。有掌廄夫姜老者，事芻秣數(shù)十年。姜每入廄，見其小過，必笞之。如是積年，計其數(shù)，將及數(shù)百。后老不任鞭棰，因泣告夫人，乞放歸鄉(xiāng)里。夫人曰：“汝何許人？”對曰：“許田人。”“復(fù)有何骨肉？”對曰：“當(dāng)被掠之時，一妻一男，迄今不知去處?！庇謫柶鋬盒∽?，及妻姓氏行第，并房眷近親，皆言之。及姜歸宅，夫人具言，姜老欲乞假歸鄉(xiāng)，因問得所失男女親屬姓名。姜大驚，疑其父也，使人細問之：“其男身有何記驗？”曰：“我兒腳心上有一黑子，余不記之?！苯罂?，密遣人送出劍門之外。奏先主曰：“臣父近自關(guān)東來?！彼鞂⒔鸩囻R迎入宅，父子如初。姜報撻父之過，齋僧?dāng)?shù)萬，終身不撻從者。（出《王氏見聞》）
【譯文】
蜀地有個姓姜的太師，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許田人，小的時候遭到黃巾軍搶掠，失去了雙親。跟隨先主劉備南征北戰(zhàn)，屢立戰(zhàn)功。后來接受了幾個鎮(zhèn)的軍權(quán)，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個管馬圈的姜老頭，從事喂牲口的活兒有數(shù)十年了。姜太師每次進牲口圈，看到姜老頭有點兒過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這樣好多年，計算一下，姜老被打?qū)⒔鼛装俅?。后來姜老頭實在受不了鞭打，便哭著告訴姜太師的夫人，乞求姜太師能讓他回故鄉(xiāng)。夫人說：“你是哪里人？”姜老頭回答說：“是許田人?！庇謫枺骸澳氵€有什么親人？”回答說：“當(dāng)初被搶掠的時候，有一個妻子和一個兒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問他兒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親屬和比較近的親戚，姜老頭都說了。等到姜太師回府，夫人告訴說：“姜老頭要請假回鄉(xiāng)，我問出了姜老頭所失去的男女親屬姓名。”姜太師聽后非常驚訝，疑心姜老頭是他的父親。便派人前去細問他兒子身上有什么記號。回答說：“我兒子腳心上有一個黑痣。剩下的都不記得了?！苯珟煷罂奁饋恚谑前档乩锱扇税呀项^送出劍門關(guān)外。然后奏明先主，說：“為臣的父親最近從關(guān)東來。”于是用金帛、車馬把姜老頭迎入府中，恢復(fù)了當(dāng)初的父子關(guān)系。姜太師為了彌補鞭打父親的過錯，把數(shù)萬錢的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隨從了。
康義誠
后唐長興中，侍衛(wèi)使康義誠，常軍中差人于私（“私”原作“弘”，據(jù)許本改）宅充院子，亦曾小有笞責(zé)。忽一日，憐其老而詢其姓氏，則曰姓康。別詰其鄉(xiāng)土親族息胤，方知是父，遂相持而泣。聞?wù)吣惑@異。（出《玉堂閑話》）
【譯文】
后唐長興年間，侍衛(wèi)使康義誠，曾經(jīng)從軍隊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當(dāng)仆人，也曾經(jīng)輕微地用板子荊條打過他。忽有一天，康義誠可憐這個仆人衰老了，就詢問他的姓氏，說姓康。又問了他的故鄉(xiāng)、親屬、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這仆人是他父親，于是兩人擁抱痛哭。聽到的人無不感到驚奇。
高季昌
后唐莊宗過河，荊渚高季昌謂其門客梁震曰：“某事梁祖，僅獲自免。龍德已來，止求安活。我今入覲，亦要嘗之。彼若經(jīng)營四方，必不縻我。若移入他鎮(zhèn)，可為子孫之福。此行決矣?！奔茸躁I回。謂震曰：“新主百戰(zhàn)，方得河南。對勛臣夸手抄《春秋》。又豎指云：'我于指頭上得天下。'則功在一人，臣佐何有。且游獵旬日不回，中外情何以堪？吾高枕無憂?！蹦酥髅媪_城，拒敵之具。不三年，莊宗不守。英雄之料，頃刻不差，宜乎貽厥子孫。（出《北夢瑣言》）
【譯文】
后唐莊宗過了黃河。荊渚人高季昌對他的門客梁震說：“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僅僅是自己沒有被處罰。龍德初年以來，只求安穩(wěn)地活著。我現(xiàn)在去朝見莊宗，試探試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會囚系我。要是進軍別的地方，那可是子孫的福分。這次行動決定了?！睆幕蕦m回來以后，他告訴梁震說：“新國主經(jīng)歷百戰(zhàn)，才得到河南。對功臣自夸他親手抄錄《春秋》。又豎起指頭說：'我從指頭上得到天下。'這意思就是功勞在一個人身上。哪還有輔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獵十天不回來，朝廷內(nèi)外人們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現(xiàn)在高枕無憂了?！庇谑窃谖髂霞又肆_城，又修造了用來阻擋敵人的用具。不到三年，莊宗果然沒有守住。英雄預(yù)料的，一點沒錯，難怪要說留給子孫了。
沈尚書妻
有沈尚書失其名，常為秦帥親吏。其妻狼戾而不謹(jǐn)，又妒忌，沈常如在狴牢之中。后因閑退，挈其妻孥，寄于鳳州，自往東川游索，意是與怨偶永絕矣。華洪鎮(zhèn)東蜀，與沈有布衣之舊，呼為兄。既至郊迎，執(zhí)手?jǐn)⑵淦蹰?，待之如親兄。遂特創(chuàng)一第，仆馬金帛器玩，無有缺者，送姬仆十余輩，斷不令歸北。沈亦微訴其事，無心還家。及經(jīng)年，家信至，其妻已離鳳州，自至東蜀。沈聞之大懼，遂白于主人，及遣人卻之。其妻致書，重設(shè)盟誓，云：“自此必改從前之性，愿以偕老?！辈蝗斩痢Ｆ涑踔?，頗亦柔和；涉旬之后，前行復(fù)作。諸姬婢仆悉鞭棰星散，良人頭面，皆拿擘破損。華洪聞之，召沈謂之曰：“欲為兄殺之，如何？”沈不可。如是旬日后又作，沈因入衙，精神沮喪。洪知之，密遣二人提劍，牽出帷房，刃于階下，棄尸于潼江，然后報沈。沈聞之，不勝驚悸，遂至失神。其尸住急流中不去，遂使人以竹竿撥之，便隨流。來日，復(fù)在舊湍之上，如是者三。洪使系石縋之，沈亦不逾旬，失（“失”原作“日”，據(jù)明抄本改）魂而逝。得非（“而逝得非”四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怨偶為仇也！悲哉！沈之宿有仇乎？（出《王氏見聞》”）
【譯文】
有個沈尚書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經(jīng)做過秦地主帥的親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貪暴兇殘而且不謹(jǐn)慎，又生性嫉妒。沈尚書常常像生活在監(jiān)牢里一樣。后來因為閑散而辭了官，帶著妻兒，寄住在鳳州。自己卻到東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這位怨偶永不來往了。華洪鎮(zhèn)守東蜀，和沈尚書在未當(dāng)官時就有交情，稱沈為兄。沈到達后，華到郊外迎接，拉著手?jǐn)⑹鼍脛e之情，待他像自己的親哥哥。于是特地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馬匹、金銀、綢緞、器具、玩物，沒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個，堅決不讓沈尚書回北方去。沈尚書也約略地告訴了他有關(guān)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沒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說他的妻子己離開鳳州，自己奔東川來了。沈尚書聽了非常害怕，就告訴了華洪，并且派人去讓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來，重新立下誓言，說：“從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頭到老?！辈粠滋焖拮泳偷搅恕Ｋ齽倎淼綍r，也很溫柔和平，經(jīng)過十天后，又舊病復(fù)發(fā)，小妾侍女仆人們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頭和臉都被揪抓得傷痕累累。華洪聽到這種情況，叫來沈尚書對他說：“我想替哥哥殺了她，怎么樣？”沈尚書不讓。就這樣十天后沈妻又發(fā)作一次。沈尚書于是來到衙門，精神沮喪，華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兩個人拿著劍，把沈妻拉出屋，在臺階下殺了，并把尸體扔進了潼江，然后告訴了沈尚書。沈尚書聽了后，異常驚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態(tài)。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撥動，隨水漂走了?？墒堑诙欤滞Ｔ谠瓉淼募绷魃狭?，這樣反復(fù)了多次。華洪派人把石頭捆在尸體上，才使尸體沉下去。沈尚書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個不和睦的配偶報仇吧？可悲呀，沈尚書早先與她有仇嗎？
楊蘧
王贊，中朝名士（“名士”原倒置，據(jù)明抄本改）。有弘農(nóng)楊蘧者，曾至嶺外，見楊朔荔浦山水，心常愛之，談不容口。蘧嘗出入贊門下，稍接從容，不覺形于言曰：“侍郎曾見楊朔荔浦山水乎？”贊曰：“未曾打人唇綻齒落，安得見耶？”因大笑。此言嶺外之地，非貶不去。（出《稽神錄》，按見《北夢瑣言》卷五）
【譯文】
王贊，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個弘農(nóng)地方的楊蘧，曾經(jīng)到過五嶺山脈以南，看到陽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歡，贊不絕口。楊蘧曾出入王贊門下，漸漸有些放松，就不自覺地問道：“您曾見過陽朔荔浦的山水嗎？”王贊說：“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齒落，怎么能見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來。這是說，五嶺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貶的人是不去的。
袁繼謙 晉將少作監(jiān)袁繼謙常說：“頃居青社，假一（“一”原作“十”，據(jù)明抄本改）第而處之，聞多兇怪，昏瞑即不敢出戶庭，合門驚懼，莫能安寢。忽一夕，聞吼聲，若有呼于甕中者，其聲重濁，舉家?guī)煈?，必謂其怪之尤者。遂于窗隙窺之，見一物蒼黑色，來往庭中。是夕月色晦，睹之既久，似若狗身，而首不能舉。遂以撾擊其腦，忽轟然一聲，家犬驚叫而去。蓋其日莊上人輸稅至此，就于其地而糜，釜尚有余者，故犬以首入空器中，而不能出也。因舉家大笑，遂安寢?！保ǔ觥队裉瞄e話》）
【譯文】
晉將少作監(jiān)袁繼謙曾說過：“剛到東方土神廟，借了一間房住下，就聽說這里多出現(xiàn)兇神惡怪，天一黑人們就不敢出門，一家人都很害怕，沒有能睡安穩(wěn)的。忽然有一晚，聽到吼叫聲，好像有什么在大甕中呼叫，聲音渾濁，全家人恐怖極了，認為一定是個大妖怪。就趴在窗縫窺視，看見一個蒼黑色的東西，在庭院中來回走。這一夜月色陰暗，看了很長時間，覺得身子像狗，可是頭不能抬起來。就用撾打它的頭，突然'轟'的一聲，家犬驚叫著跑了。原來那天村里人到這納稅，就在那地上做粥，鍋里還有剩余，狗就把頭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卻不能脫出來。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穩(wěn)穩(wěn)睡下了。”
帝羓
晉開運末，契丹主耶律德光自汴歸國，殂于趙之欒城。國人破其腹，盡出五臟，納鹽石許，載之以歸。時人謂之“帝羓”（出《玉堂閑話》）
【譯文】
后晉開運末年，契丹國王耶律德光從汴梁回國，死在趙地的欒城，契丹國人剖開他的腹腔，把五臟都拿了出來，用十斗左右的鹽裝進腹內(nèi)，用車運回國，當(dāng)時人把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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