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一
《釋名》曰：勇，踴也。見敵踴躍欲擊之也。
《說文》曰：勇，氣也。從力用聲。
《尚書》曰：武王左杖黃鉞，右秉白旄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稱爾戈，比爾干，立爾矛，予其誓！勖哉夫子！尚桓桓。（孔安國(guó)曰：桓桓，武貌也。）如虎如貔，如熊如羆，于商郊！”
又曰：亦有熊羆之士，弗二心之臣，保王家。（言文武既圣，則亦有勇猛，如熊如羆之士。）
《毛詩》曰：《大叔于田》，刺莊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義而得眾。大叔于田，乘乘馬，執(zhí)轡如組，兩驂如舞。叔在藪，火烈具舉，袒耱）虎，獻(xiàn)于公所。將叔無狃，戒其傷女。
《禮記》曰：魯莊公及宋人戰(zhàn)于乘丘，縣賁父御，卜國(guó)為右。馬驚敗績(jī)，公墜，左車授綏。公曰：“末之卜也。”縣賁父曰：“他日不敗績(jī)，而今敗績(jī)，是無勇也。”遂死之。
又曰：用人之知去其詐，用人之勇去其怒，用人之仁去其貪。（鄭玄曰：用知者之謀，勇者之?dāng)啵收咧?，足以成治矣。?br />又曰：商者，五帝之遺聲也，商人識(shí)之，故謂之商。齊者，三代之遺聲也，齊人識(shí)之，故謂之齊。明乎商之音者，臨事而屢斷。明乎齊之音者，見利而讓。臨事屢斷，勇也；見利而讓，義也。有勇者義，非歌，孰能保此！
《左傳》曰：公及齊師戰(zhàn)于長(zhǎng)勺。公將鼓之。曹劌曰：“未可?！饼R人三鼓，曰：“可矣?！饼R師敗績(jī)。公將馳之。劌曰：“未可?！毕?，視其轍，登，軾而望之，曰：“可矣?！彼熘瘕R師。既克，公問其故。對(duì)曰：“戰(zhàn)，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國(guó)難測(cè)也，懼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br />又曰：晉襄公縛秦囚，使菜駒以戈斬之。囚呼，菜駒失戈，狼覃取戈以斬囚，禽之以從公乘，遂以為右?；郏容F黜之而立續(xù)簡(jiǎn)伯。狼覃怒。其友曰：“盍死乎？”覃曰：“吾未獲死所?！逼溆言唬骸拔崤c汝為難?！炳唬骸啊吨苤尽酚兄?，勇則害上，不登於明堂。（杜預(yù)曰：《周志》書也。明堂，廟也。所以崇功序德，故不義之士不得外心。）死而不義，非勇也。共用之謂勇。吾以勇求右，無勇而黜之，亦其所也。謂上不我知，黜而宜，乃知我矣。子姑待之?！奔芭硌?，既陳，以其屬馳秦師，死焉。晉師從之，大敗秦師，君子謂：“狼覃於是乎君子也?！?br />又曰：晉郄克及齊侯戰(zhàn)於鞍。齊高固入晉師，磔石以投人，（杜預(yù)曰：磔，擔(dān)也。）禽之而乘其車，系桑本焉，以徇齊壘，（將至齊壘，以桑樹系車而走，欲自異也。）曰：“欲勇者賈余馀勇?！保ㄙZ，買也，言己有余勇欲賣之也。）
又曰：欒盈師曲沃之甲，以晝?nèi)虢{。初，斐豹隸也，著於丹書。欒氏之力臣曰督戎，國(guó)人懼之。斐豹謂范宣子曰：“茍焚丹書，我殺督戎?！毙酉玻唬骸岸鴼⒅?，所不請(qǐng)於君焚丹書者，有如日！”乃出豹而閉之，督戎從之。逾隱而待之，督戎逾入，豹自後擊而殺之。
又曰：楚平王執(zhí)伍奢。無忌曰：“奢之子材，若在吳，必憂楚國(guó)，盍以免其父召之。彼仁，必來。不然，將為患?！蓖跏拐僦唬骸皝?，吾免而父?！碧木兄^其弟員曰：“爾適吳，我將歸死。吾知不逮，我能死，爾能報(bào)。聞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親戚為戮，不可以莫之報(bào)也。奔死免父，孝也。度功而行，仁也。擇任而往，知也。知死不避，勇也。父不可棄，名不可廢，爾其勉之，相從為愈。”伍尚歸。奢聞員不來，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楚人皆殺之。
又曰：晉趙鞅圍衛(wèi)，報(bào)夷儀也。初，衛(wèi)侯伐邯鄲午於寒氏，城其西北隅而守之。霄。及晉圍衛(wèi)，午以從七十人門於衛(wèi)西門，殺人於門中，曰：“請(qǐng)報(bào)寒氏之役?！鄙嫠唬骸胺蜃觿t勇矣，然我往，必不敢啟門?！币嘁酝狡呤?，旦門焉，步左右，皆立如植。日中不啟門，乃退。
又曰：楚白公勝將作難，謂石乞曰：“王與二卿士，皆以五百人當(dāng)之，則可矣。”乞曰：“不可得也。市南有熊宜僚者，若得之，可當(dāng)五百人矣?！蹦藦陌坠娭c之言，悅。告之故，辭。承之以劍，不動(dòng)。勝曰：“不為利諂，不為威惕，不泄人言以求媚者，去之?！?br />又曰：楚白公奔山而縊，其徒微之。生拘石乞而問白公之死焉，對(duì)曰：“予知其死所，而長(zhǎng)者使予勿言。”“不言將烹。”乞曰：“此事也，克則為卿，不克則烹，固其所也。何害？”乃烹石乞。
又曰：晉楚戰(zhàn)，楚師薄於險(xiǎn)，叔山冉謂養(yǎng)由基曰：“雖君有命，為國(guó)故，子必射！”乃射。再發(fā)，盡殪。叔山冉搏人以投，中車，折軾。晉師乃止。（言二人皆有退人之能。）
又曰：齊莊公朝，指殖綽、郭最曰：“寡人之雄也?！敝菥b曰：“君以為雄，誰敢不雄？然臣不敏，平陰之役，先二子鳴?！保ㄊ四陼x伐齊及平陰。）莊公為勇爵。（設(shè)爵位以命勇士。）殖綽、郭最與焉。州綽曰：“東閭之役，臣右參迫，還於門中，識(shí)其板數(shù)。（識(shí)門板數(shù)。）其可以與此乎？”
《周官》曰：司右掌群右之政令，凡軍國(guó)之勇士，能用五兵者屬焉，掌其政令。
《河圖》曰：勇敢重瞳。（宋均注曰：項(xiàng)羽也。）
又曰：鳥一足名獨(dú)立，見則主勇強(qiáng)。
《家語》曰：仲由，字子路，少孔子九歲。子路性鄙，好勇力，志抗直，冠雄雞，佩豚，陵暴孔子?？鬃釉O(shè)禮稍誘之，子路後服。子路問：“君子尚勇乎？”孔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好勇而無義則亂，小人好勇而我義則盜。”
又曰：孔子將之衛(wèi)，路出於蒲，會(huì)公叔氏以薄叛衛(wèi)而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為人賢良有勇力，挺劍而合，眾將與之戰(zhàn)。蒲人懼，曰：“茍無適衛(wèi)，吾則出子。”乃盟，孔子出之。
又曰：孔子北游，登乎農(nóng)山。子路、子貢、顏回侍側(cè)?？鬃铀耐?，喟然而嘆曰：“於斯致思，無所不至矣。二三子各言爾志，吾將擇焉。”子路進(jìn)曰：“由愿得白羽若月，赤羽若日，鍾鼓之音上震于天，旌旗繽紛下蟠于地。由也當(dāng)一隊(duì)而敵之，必也攘地千里，搴旗執(zhí)馘，惟由能之。使二子者從我焉。”夫子曰：“勇哉！”
《史記》曰：毛遂隨平原君與楚合從，言其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決。遂案劍歷階而上，謂平原君曰：“從之利害，兩言而決耳。今日出而言從，日中不決，何也？”楚王謂平原君曰：“客何為者也？”平原君曰：“是勝之舍人也?！背踹吃唬骸昂幌拢∥崮伺c爾君言，汝何為者也！”毛遂案劍而前曰：“今十步之內(nèi)，王不得恃楚國(guó)之眾也，王之命懸於遂手。叱者何？且遂聞湯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諸侯，今楚地方五千里，持戟百萬，此霸王之資也。白起，小豎子耳，率數(shù)萬之眾，興師以與楚戰(zhàn)，一戰(zhàn)舉鄢、郢，再戰(zhàn)而燒夷陵，三戰(zhàn)而饒熙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趙之所羞，而王弗知惡。合從者為楚，非為趙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先生之言是也?！彼於◤亩€。
又曰：范雎說秦昭王：夫以烏獲、任鄙之力，荊成、孟賁、（許慎曰：荊成，古勇士。孟賁，衛(wèi)人也。）慶忌、夏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
又曰：廉頗者，趙之良將也。趙惠文王十六年，廉頗為趙將，伐齊，大破之，取晉陽，拜為上卿，以勇氣聞於諸侯。
又曰：藺相如者，趙人也，為趙宦者令繆賢舍人。趙惠文王時(shí)，得楚和氏璧。秦昭王愿以十五城請(qǐng)易璧。令曰：“臣客舍人藺相如其人勇士，有知謀，宜可使?！蹦耸瓜嗳绶铊等肭兀赝踝屡_(tái)得璧，大喜，傅璧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萬歲。相如視秦王無意償趙城，乃前曰：“璧有瑕，請(qǐng)指示王?！蓖跏阼?，相如中立，倚柱，怒發(fā)上沖冠，謂秦王曰：“趙王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書於廷。何者？嚴(yán)大國(guó)之威以修敬也。今臣至，大王見臣列觀，禮節(jié)甚倨；得璧，傅戲，無償趙王城邑，故臣復(fù)取璧。大王必欲急臣，臣頭今與璧俱碎於柱矣！”持璧睨柱，欲以擊柱。秦王恐其破璧，乃辭謝，固請(qǐng)，召有司案圖十五城與趙。相如見其詐，乃謂曰：“趙王送璧時(shí)，齋戒五日，大王亦宜齋五日，乃敢上璧?！鼻赝踉S。相如就舍，使其從者衣褐，裹璧，亡歸趙。秦王齋竟，引相如。相如曰：“自秦繆公以來二十馀君，未有堅(jiān)盟約者，臣恐見欺負(fù)趙，故令人持譬歸，間至趙矣。王若割十五都與趙，趙豈敢留璧得罪於大王？臣知欺大王當(dāng)誅，請(qǐng)就湯鑊?！鼻厮旌裼鲋?。既歸，趙王以為賢大夫，使不辱於諸侯，拜為上大夫。秦亦不以城與趙，趙亦不與秦璧。後秦王會(huì)澠池，秦王飲酒酣，曰：“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qǐng)奏瑟?！壁w王鼓瑟。秦御史前書曰：“某年某月，秦王與趙王會(huì)飲，令趙王鼓瑟?！毕嗳缜霸唬骸摆w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qǐng)奏缶以相娛樂?！鼻赝跖?，不許。於是相如前進(jìn)缶，因跪請(qǐng)之。秦王不肯擊缶。相如曰：“五步之內(nèi)，臣請(qǐng)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匕之，左右皆靡。秦王不懌，為一擊缶。相如顧召趙御史書曰：“某年某月，秦王為趙王擊缶?！鼻刂撼荚唬骸罢?qǐng)以趙十五城為秦王壽?！毕嗳缫嘣唬骸罢?qǐng)以秦之咸陽為趙王壽?！壁w亦盛設(shè)兵待秦，秦不敢動(dòng)。既罷歸國(guó)，以相如功大，拜為上卿，位在廉頗右。
又曰：曹沫者，魯人也。以勇力事魯莊公。齊桓公與魯莊公會(huì)于柯而盟?；腹c莊公既盟於壇上。曹沫執(zhí)匕首劫齊桓公，桓公左右莫敢動(dòng)。問曰：“子將何？”曹沫曰：“齊強(qiáng)魯弱，而大國(guó)侵魯亦已甚矣，今城壞即壓境，君其圖之?！惫嗽S，盡還魯之侵地。既已言，曹沫投其匕首，下壇，北面就群臣之位，顏色不變，辭令如故。
又曰：樊於期奔燕丹，計(jì)無所出。鞠武曰：“燕有田光先生者，其為人知深而勇沉，可與謀?！碧右蛑]光，光言荊卿，太子曰：“愿因先生得結(jié)交於荊卿，可乎？”田光曰：“敬諾。”即起趁出。太子送之至門，戒曰：“舟所報(bào)先生言者，國(guó)大事也，愿先生勿泄也?！碧锕夤蚨υ唬骸爸Z。”見荊軻曰：“光與子相善，燕國(guó)莫不知。今太子聞光壯盛之時(shí)，不知吾形已不逮也，幸而教之曰：燕秦不兩立，愿先生留意。光竊不自外，言足下於太子。愿足下過太子於宮?！鼻G軻曰：“謹(jǐn)奉教?！碧锕庠唬骸拔崧勚?，長(zhǎng)者為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國(guó)之大事也，愿先生勿泄也，是太子疑光也。夫?yàn)樾卸谷艘芍?，非?jié)也?！庇詺⒁约でG卿，曰：“愿足下急過太子，言光己死。明不言也?！币蛩熳载?。
又曰：秦將李信，年少壯勇，嘗以兵數(shù)千，逐燕太子丹，至於水，卒得破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