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易曰：利貞者，性情也。性者，本質(zhì)也；情者，外染也。色之別名，事於最末，故居於癸。
【高唐賦（并序）】 漢書注曰：云夢(mèng)中高唐之臺(tái)。此賦蓋假設(shè)其事，風(fēng)諫淫惑也。
※宋玉昔者楚襄王與宋玉游於云夢(mèng)之臺(tái)，史記曰：楚懷王薨，太子橫立，為頃襄王。漢書音義，張揖曰：云夢(mèng)，楚藪也，在南郡華容縣，其中有臺(tái)館。望高唐之觀。其上獨(dú)有云氣，崒兮直上，忽兮改容，須臾之間，變化無窮。爾雅曰：崒者，厜?。注謂山峰頭巉嵒然。言云氣形似於山。王問玉曰：“此何氣也？”玉對(duì)曰：“所謂朝云者也?！蓖踉唬骸昂沃^朝云？”玉曰：“昔者先王嘗游高唐，怠而晝寢，鄭玄曰：寢，臥息也。夢(mèng)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襄陽耆舊傳曰：赤帝女曰姚姬，未行而卒，葬於巫山之陽，故曰巫山之女。楚懷王游於高唐，晝寢，夢(mèng)見與神遇，自稱是巫山之女。王因幸之。遂為置觀於巫山之南，號(hào)為朝云。後至襄王時(shí)復(fù)游高唐。為高唐之客。自言為高唐之客。聞君游高唐，原薦枕席?！]，進(jìn)也。欲親進(jìn)於枕席，求親昵之意也。王因幸之。去而辭曰：‘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山南曰陽，土高曰丘。漢書注曰：巫山在南郡巫縣。阻，險(xiǎn)也。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云、行雨，神女之美也。朝朝暮暮，陽臺(tái)之下?！┏曋缪?。故為立廟，號(hào)曰‘朝云’?！蓖踉唬骸俺剖汲?，狀若何也？”玉對(duì)曰：“其始出也，?對(duì)兮若松榯。?對(duì)，茂貌，如曋?崗也，徒對(duì)切。榯，直豎貌，音時(shí)。其少進(jìn)也，晣兮若姣姬。揚(yáng)袂鄣日，而望所思。晣，昭晣，謂有光明美色。揚(yáng)袂，舉袖也。如美人之舉袖，望所思也。忽兮改容，偈兮若駕駟馬，建羽旗。韓詩曰：偈，桀侹也，疾驅(qū)貌。周禮曰：析羽為旍。謂破五色鳥羽為之也。言氣變改或如駕馬建旗也。建，立也。偈，居竭切。湫兮如風(fēng)，凄兮如雨。風(fēng)止雨霽，云無處所?！变匈?，涼貌。詩曰：風(fēng)雨凄凄。爾雅曰：濟(jì)謂之霽。郭璞注曰：今南陽人呼雨止為霽，音薺。王曰：“寡人方今可以游乎？”玉曰：“可?！狈浇?，猶正今也。廣雅曰：方，正也。王曰：“其何如矣？”玉曰：“高矣顯矣，臨望遠(yuǎn)矣！廣矣普矣，萬物祖矣！廣，間也。普，遍也。祖，始也。言萬物皆祖宗生此土，為萬物神靈之祖，最有異也。上屬於天，下見於淵，珍怪奇?zhèn)?，不可稱論?！蓖踉唬骸霸嚍楣讶速x之?！庇裨唬骸拔ㄎ?。”禮記曰：父召無諾，先生召無諾，唯而起。鄭玄曰：應(yīng)唯恭於諾也?；蕚霸唬何ㄖ^今之爾，是也。
惟高唐之大體兮，殊無物類之可儀比。巫山赫其無疇兮，道互折而曾累。言殊異於常，無物可儀比。比，類也。赫然，盛貌。道路交互曲折。曾，重也。謂橫斜而上。登巉巖而下望兮，巉巖，石勢(shì)，不生草木。臨大阺之稸水。說文曰：秦謂陵阪曰阺，丁兮切。周禮曰：以潴畜水。字林曰：稸，積也，與畜同，抽六切。遇天雨之新霽兮，觀百谷之俱集。濞洶洶其無聲兮，潰淡淡而并入。百谷者，眾谷雜水集至山之下。字林曰：濞，水暴至聲也。說文曰：洶洶，涌也，謂水波騰貌。洶，詡鞏切。潰，水相交過也。淡，以冉切，安流平滿貌。滂洋洋而四施兮，蓊湛湛而弗止。長(zhǎng)風(fēng)至而波起兮，若麗山之孤畝。蓊然，聚貌。湛湛，深貌。弗止，謂不常靜或行。郭象莊子注曰：麗，著也。爾雅曰：如畝畝丘。郭璞曰：丘有隴界如田畝。素問：歧伯對(duì)黃帝曰：卒風(fēng)暴雨，風(fēng)吹水勢(shì)，波落而隴起。言風(fēng)吹水勢(shì)，浪文如孤壟之附山。勢(shì)薄岸而相擊兮，隘交引而卻會(huì)。廣雅曰：隘，狹也。言水之勢(shì)，既薄岸而相激，至迫隘之處，其流交引而卻相會(huì)。謂水口急狹，不得前進(jìn)，則卻退，復(fù)會(huì)於上流之中止。崒中怒而特高兮，若浮海而望碣石。崒，聚也。謂兩浪相合聚而中高也。言水怒浪如海邊之望碣石?？装矅⑸袝唬喉偈?，海畔山也。礫磥々而相摩兮，巆震天之潏潏。相摩，言水急石流，自相摩礪，聲動(dòng)徹天。說文曰：礫，小石也。磥々，眾石貌。巆，聲也，火宏切。字林曰：潏，大聲也。巨石溺溺之瀺灂兮，沫潼潼而高厲。巨石，大石也。溺溺，沒也。瀺灂，石在水中出沒之貌。沫，水高低貌。潼潼，高貌。厲，起也。埤蒼曰：瀺灂，水流聲貌。水澹澹而盤紆兮，洪波淫淫之溶氵裔。說文曰：澹澹，水搖也。紆，回也。淫淫，去遠(yuǎn)貌。溶氵裔，猶蕩動(dòng)也，音容裔。奔揚(yáng)踴而相擊兮，云興聲之霈霈。言水之奔揚(yáng)踴起而相擊，其狀若云，又興聲霈霈然。上林賦曰：穹隆云橈，義出於此。纂文曰：云若大波。霈，浦大切。猛獸驚而跳駭兮，妄奔走而馳邁?；⒈蛸?，失氣恐喙。雕鶚鷹鷂，飛揚(yáng)伏竄，妄，謂不覺東西漫走。竄，走也。說文曰：鷂，鷙鳥也，與照切。字林曰：竄，逃也，七外切。非關(guān)協(xié)韻。一音七玩切。股戰(zhàn)脅息，安敢妄摯。股戰(zhàn)，猶股栗也。脅息，猶翕息也?！ §妒撬x盡暴，乘渚之陽。水蟲，魚鱉之屬，驚而陸處。方言曰：曬，暴也，蒲卜切。巫山所臨之渚，陽，水北也，暖故魚鱉游焉。黿鼉鱣鮪，交積縱橫。振鱗奮翼，蜲々蜿蜿。中阪遙望，謂張其鱗甲。翼，魚腮邊兩鬣也。蜲々蜿蜿，龍蛇之貌。上言水中蟲盡暴，總色說之。中，阪之中，猶未至山頂。蜲，於危切。蜿，於袁切。玄木冬榮?；突蜔蔁?，奪人目精。爛兮若列星，曾不可殫形。榛林郁盛，葩華覆蓋。雙椅垂房，糾枝還會(huì)?；突蜔蔁?，草木花光也。榛林，栗林也。葩，花。栗花長(zhǎng)與葉間生，自相覆蓋也。雙椅，椅，桐屬也。垂房，花作房生也。房，椅實(shí)也。還會(huì)，交相也。糾枝，枝曲下垂也。毛詩曰：其桐其椅。注：椅，梧屬。爾雅曰：下句曰糾。徙靡澹淡，隨波闇藹。徙靡，言枝往來靡靡然。澹淡，水波小文也。闇藹者，言木蔭水波，闇藹然也。東西施翼，猗狔豐沛。東西施翼者，謂樹枝四向施布，如鳥翼然。言東西，則南北可知，其林木多也。猗狔，柔弱下垂貌。漢書，大人賦：猗狔以招搖。猗，於宜切。狔，於危切。綠葉紫裹，丹莖白蒂。裹，猶房也，古臥切。纖條悲鳴，聲似竽籟。清濁相和，五變四會(huì)。左氏傳，晏子曰：先王和五聲也，清濁小大以相濟(jì)也。吹小枝則聲清，吹大枝則聲濁。五變，五音皆變也。禮記曰：聲相應(yīng)故生變，變成方謂之音。四會(huì)，四懸俱會(huì)也。又云：與四夷之樂聲相會(huì)也。感心動(dòng)耳，回腸傷氣。孤子寡婦，寒心酸鼻。言上諸聲能回轉(zhuǎn)人腸，傷斷人氣。禮記王制曰：小而無父謂之孤。寒心，謂戰(zhàn)栗也。酸鼻，鼻辛酸淚欲出也。長(zhǎng)吏隳官，賢士失志。尚書曰：股肱惰哉，萬事隳哉?？装矅唬恒?，廢也，許規(guī)切。失其本志，不知所為。愁思無已，嘆息垂淚。
登高遠(yuǎn)望，使人心瘁。登高心瘁。此下謂至山上高處，未至觀也。瘁，病也。盤岸巑岏，裖陳硙硙。王逸楚辭注曰：巑岏，山銳貌。裖，已見上林賦，音振。李奇曰：裖，整也。陳，列也。硙硙，高貌。方言曰：硙，堅(jiān)也。磐石險(xiǎn)峻，傾崎崖隤。埤蒼曰：崎嶇不安也。廣雅曰：隤，壞也。說文曰：墜下也。巖嶇參差，從橫相追。勢(shì)如相追。陬互橫牾，背穴偃蹠。廣雅曰：陬，角也，側(cè)溝切。牾，五故切。偃蹠，言山石之形，背穴偃蹇，如有所蹈也。許慎淮南子注曰：蹠，蹈也。牾，逆也。路有橫石逆當(dāng)其前。背，卻也。穴，孔也。卻又當(dāng)山之孔穴。交加累積，重疊增益。交加者，言石相交加累其上，別有交加。石之勢(shì)在巑岏崖上，重益其高。狀若砥柱，在巫山下。砥柱，山名，在水中如柱然。此崖岸在巫山下者，似砥柱山然。仰視山顛，肅何千千，炫燿虹蜺。說文曰：俗，望山谷芊芊青也。千、芊古字通。言山高如虹蜺炫燿其上。俯視崝嶸，窐寥窈冥。廣雅曰：崝嶸，深直貌。窐寥，空深貌。崝，士耕切。嶸，音宏。窐，苦交切。寥，音勞。不見其底，虛聞松聲。言山下杳遠(yuǎn)不見，但空聞松聲。傾岸洋洋，立而熊經(jīng)。言岸既將傾，水流又迅，故立者恐懼而似熊經(jīng)。傾岸之勢(shì)，其水洋洋，避立之處，如熊之在樹。久而不去，足盡汗出。謂傾岸之勢(shì)，阻險(xiǎn)之處，人所懼見，心自戰(zhàn)懼，足下流汗而出也。悠悠忽忽，怊悵自失。悠悠，遠(yuǎn)貌。忽忽，迷貌。言人神悠悠然遠(yuǎn)，迷惑不知所斷。楚辭曰：怊悵而自悲。王逸曰：悵，恨貌。怊，恥驕切。使人心動(dòng)，無故自恐。動(dòng)，驚也。言無有，故對(duì)此而驚恐。賁育之?dāng)啵荒転橛?。孟賁、夏育，決斷之士，今見此嶮阻，亦不能為勇也。斷，丁亂切。卒愕異物，不知所出。卒，七忽切。爾雅曰：?，見也，午故切。愕與?同。言卒然復(fù)有驚愕之異物，從旁而出，不知所從來。縰々莘莘，若生於鬼，若出於神?？u々莘莘，眾多之貌。說文曰：纚，冠織也?？u與纚同，所綺切。詩曰：魚在在藻，有莘其尾。毛萇曰：莘，眾多也。莘，所巾切，字或作兟，往來貌，若出於神。狀似走獸，或象飛禽。譎詭奇?zhèn)ィ豢删筷?。上至觀側(cè)，地蓋底平。箕踵漫衍，芳草羅生。自此已前，并述山勢(shì)也。杜預(yù)左氏傳注曰：底，平也?；?，前闊後狹似箕。衍，平貌。言山勢(shì)如簸箕之踵也。秋蘭茝蕙，江離載菁。廣雅曰：菁，華也。載，則也。青荃射干，揭車苞并。見本草。夜干，一名烏扇，今江東為烏蓮，史記為射干。漢書音義曰：揭車，香草也。苞并，叢生也。薄草靡靡，聯(lián)延夭夭。越香掩掩，靡靡，相依倚貌。夭夭，少長(zhǎng)也。越香，言氣發(fā)越。掩掩，同時(shí)發(fā)也。掩，同也。眾雀嗷嗷。雌雄相失，哀鳴相號(hào)。雀，鳥之通稱。毛詩曰：鴻雁于飛，哀鳴嗷嗷。王雎鸝黃，正冥楚鳩。姊歸思婦，垂雞高巢。其鳴喈喈，爾雅曰：王雎。郭璞曰：雕類。今江東通呼為鸮。詩云：鳥摯而有別者，一名王雕。驪黃，郭璞曰：其色黧黑而黃，因名之。一曰鸧鹒。方言曰：或謂◆黃為楚雀。廣雅曰：楚鳩一名嗶啁。爾雅曰：巂周。郭璞曰：子巂鳥出蜀中?；蛟唬杭醋右?guī)，一名姊歸。巂，胡圭切。思婦，亦鳥名也。地理志曰：夷通鄉(xiāng)北過仁里有觀山，故老相傳云：昔有婦登北山，絕望愁思而死，因以為名。垂雞，未詳。高巢，巢高也。當(dāng)年遨游。一本云：子當(dāng)千年萬世。遨游，未詳。更唱迭和，赴曲隨流。赴曲者，鳥之哀鳴，有同歌曲，故言赴曲。隨流者，隨鳥類而成曲也。
有方之士，羨門高谿。史記曰：方士皆掩口。杜預(yù)左氏傳注曰：方，法術(shù)也。史記曰：秦始皇使燕人盧生求羨門高誓。谿疑是誓字。漢書郊祀志曰：充尚、羨門高最後，皆燕人，為方令道，形辭銷化玉。充尚、羨門高，二人。上成郁林，公樂聚穀。蓋亦方士也。未詳所見。又郁然仙人盛多如林木。公，共也。人在山上作巢。穀，食也。聚食於山阿。進(jìn)純犧，禱璇室。進(jìn)，謂祭也。禱，祭也。尚書曰：神祇之犧牷牲用?？装矅唬荷?cè)粻蕖；茨献釉唬豪鲋?，有傾宮璇室。高誘曰：以玉飾宮也。醮諸神，禮太一。醮，祭也，子肖切。史記曰：宜立太一，而上親郊之。傳祝已具，言辭已畢。王乃乘玉輿，駟倉螭。垂旒旌，旆合諧。?大弦而雅聲流，冽風(fēng)過而增悲哀。傳祝已具，神之語已具。言辭，即祝所傳辭也。畢，竟也。旒旌，謂建太常十二旒。雅聲，正不淫邪。字林曰：冽，寒風(fēng)也。?，引也，音抽。於是調(diào)謳，令人惏悷憯凄，脅息增欷。并悲傷貌。脅息，縮氣也。增，益也。惏，力甚切。悷，力計(jì)切。於是乃縱獵者，基趾如星。傳言羽獵，銜枚無聲。相傳言語，遍告眾士。漢書音義，李奇曰：羽林騎士。張晏曰：以應(yīng)獵負(fù)羽。周禮：銜枚氏，軍旅田役令。鄭玄以為枚止言語囂讙也。枚狀如箸，橫銜之。弓弩不發(fā)，罘鶒不傾。涉漭漭，馳蘋蘋。漭漭，水廣遠(yuǎn)貌。爾雅曰：蘋，藾蕭。郭璞曰：今藾蒿也，邪生亦可食。說文曰：蘋蘋，草貌，音平。飛鳥未及起，走獸未及發(fā)。何節(jié)奄忽，啼足灑血？何，問辭也。言何節(jié)奄忽之間，而獸之蹄足已皆灑血。節(jié)，所執(zhí)之節(jié)也。舉功先得，獲車已實(shí)。
王將欲往見，必先齋戒，差時(shí)擇日。毛萇詩傳曰：差，擇也。簡(jiǎn)輿玄服，建云旆，蜺為旌，翠為蓋。冬王水，水色黑，故衣黑服。簡(jiǎn)，略也，省也。翠，翡翠也。以羽飾蓋。風(fēng)起雨止，千里而逝。蓋發(fā)蒙，往自會(huì)。素問，黃帝曰：發(fā)蒙解惑，未足以論也。會(huì)，與神女相會(huì)。思萬方，憂國害。開賢圣，輔不逮。開導(dǎo)賢圣，令其進(jìn)仕，用其謀策，輔己不逮。此又陳諫於王也。九竅通郁，精神察滯。文子曰：九竅者，精神之戶牖。氣者，五藏之使候。呂氏春秋曰：凡人九竅五藏惡之精氣郁。高誘曰：郁滯，不通也。延年益壽千萬歲?！ 旧衽x（并序）】 ※宋玉楚襄王與宋玉游於云夢(mèng)之浦，使玉賦高唐之事。其夜王寢，果夢(mèng)與神女遇，其狀甚麗。王異之，明日以白玉。玉曰：“其夢(mèng)若何？”王曰：“晡夕之後，精神怳忽，若有所喜。紛紛擾擾，未知何意。晡，日跌時(shí)也。怳忽，不自覺知之意。所喜，忽然喜悅。紛擾，喜也。目色仿佛，乍若有記。見一婦人，狀甚奇異。寐而夢(mèng)之，寤不自識(shí)。罔兮不樂，悵然失志。於是撫心定氣，復(fù)見所夢(mèng)?！蓖踉唬骸盃詈稳缫?？”如有可記識(shí)也。仿佛，見不審也。罔，憂也。撫，覽也。見神女也。玉曰：“茂矣美矣！諸好備矣！盛矣麗矣！難測(cè)究矣！上古既無，世所未見。朅姿瑋態(tài)，不可勝贊。勝，盡也。贊，明也。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韓詩曰：東方之日。薛君曰：詩人所說者顏色美盛若東方之日。其少進(jìn)也，皎若明月舒其光。毛詩曰：月出皎兮。毛萇曰：喻婦人有美白晳也。須臾之間，美貌橫生。曄兮如華，溫乎如瑩。毛詩曰：有女同車，顏如蕣華。又曰：尚之以瓊瑩乎而。注：瓊瑩，石似玉也，音榮。逸論語曰：如玉之瑩。說文曰：瑩，玉色也，為明切。曄，盛貌。五色并馳，不可殫形。詳而視之，奪人目精。其盛飾也，則羅紈綺繢盛文章。馳，施也。綺，五色也。蒼頡篇曰：繢，似纂，色赤，胡憒切。極服妙采照萬方。振繡衣，被?裳。劉熙釋名曰：婦人上服謂之?。襛不短，纖不長(zhǎng)。說文曰：襛，衣厚貌，如恭切。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龍乘云翔。嫷被服，侻薄裝。裔裔，行貌。毛萇詩傳曰：婉，美貌。方言曰：嫷，美也，他臥切。說文曰：侻，好也，與娧同。他外切。又：侻，可也。言薄裝正相堪可。沐蘭澤，含若芳。性和適，宜侍旁。順序卑，調(diào)心腸?！便?，洗也。以蘭浸油澤以涂頭。旁，宜侍王旁。卑，柔弱也。王曰：“若此盛矣！試為寡人賦之?！庇裨唬骸拔ㄎ?。”
夫何神女之姣麗兮，含陰陽之渥飾。言神女得陰陽厚美之飾。被華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奮翼。其象無雙，其美無極。毛嬙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無色。慎子曰：毛嬙、先施，天下之姣也。衣之以皮倛，則見者皆走，易之以玄錫，則行者皆止。先施、西施一也。嬙，音墻。近之既妖，遠(yuǎn)之有望。骨法多奇，應(yīng)君之相。視之盈目，孰者克尚。近看既美，復(fù)宜遠(yuǎn)望。孰，誰也?？?，能也。誰者能尚，言無有也。私心獨(dú)悅，樂之無量。交希恩疏，不可盡暢。他人莫睹，王覽其狀。其狀瓘瓘，何可極言。貌豐盈以莊姝兮，苞溫潤之玉顏。暢，申也。未可申暢己志也。豐盈，肥滿也。莊，嚴(yán)也。方言曰：姝，好也。毛萇詩傳曰，姝，美色也。禮記曰：玉溫潤而澤，仁也。眸子蜅其精朗兮，了多美而可觀。字林曰：了，明也。鄭玄周禮注曰：了，明目也，力小切。眉聯(lián)娟以蛾揚(yáng)兮，朱唇的其若丹。聯(lián)娟，微曲貌。素質(zhì)幹之醲實(shí)兮，志解泰而體閑。既姽婳於幽靜兮，又婆娑乎人間。言志操解散，奢泰多閑，不急躁也。謂在人中最好無比也。婆娑，猶盤姍也。說文曰：姽，靖好貌，五累切。廣雅曰：婳，好也，音畫。說文，靜，審也。韓詩，靜，貞也。宜高殿以廣意兮，翼放縱而綽寬。動(dòng)霧縠以徐步兮，拂墀聲之珊珊。珊珊，聲也。翼，放縱貌。如鳥之翼，隨意放縱?？e，今之輕紗，薄如霧也。
望余帷而延視兮，若流波之將瀾。流波，目視貌。言舉目延視，精若水波將成瀾也。奮長(zhǎng)袖以正衽兮，立躑躅而不安。說文曰：衽，衣衿也。自矜嚴(yán)也。澹清靜其愔◆兮，性沈詳而不煩。澹，靜貌。愔，和也?！簦缟埔病Ｑ灾径褥o而和淑也。不煩，不躁也。聲類曰：愔，見魏都賦，◆，已見洞簫賦，和靜貌。韓詩曰：◆，悅也。說文曰：◆，靜也。蒼頡篇曰：◆，密也。時(shí)容與以微動(dòng)兮，志未可乎得原。意似近而既遠(yuǎn)兮，若將來而復(fù)旋。原，本也。其意欲似近，而心靜不測(cè)，是復(fù)為遠(yuǎn)也。將來可親之意更遠(yuǎn)也，謂復(fù)更遠(yuǎn)也。字林曰：旋，回也。褰余幬而請(qǐng)御兮，原盡心之惓惓。鄭玄毛詩箋曰：幬，床帳也。懷貞亮之絜清兮，卒與我兮相難。陳嘉辭而云對(duì)兮，吐芬芳其若蘭。精交接以來往兮，心凱康以樂歡。神獨(dú)亨而未結(jié)兮，魂豭豭以無端。含然諾其不分兮，喟揚(yáng)音而哀嘆。頩薄怒以自持兮，曾不可乎犯干。精，神也。結(jié)猶未相著，豭豭然無有端次，不知何計(jì)分當(dāng)也。言神女之意，雖含諾，猶不當(dāng)其心。廣雅曰：頩，色也，匹零切。方言曰：頩，怒色青貌。切韻，匹迥切。斂容也。蒼頡篇曰：薄，微也。捉顏色而自矜持也。 於是搖珮飾，鳴玉鸞。整衣服，斂容顏。顧女師，命太傅。古者皆有女師，教以婦德。今神女亦有教也。毛詩序曰：尊敬師傅，可以歸寧父母。漢書音義曰：婦人年五十無子者為傅。歡情未接，將辭而去。遷延引身，不可親附。似逝未行，中若相首。遷延，卻行去也。廣雅曰：首，向也，舒救切。目略微眄，精彩相授。志態(tài)橫出，不可勝記。意離未絕，神心怖覆。禮不遑訖，辭不及究。原假須臾，神女稱遽。目略輕看，精神光采相授與也，猶未即絕。怖覆，謂恐怖而反覆也。左氏傳，豎頭須曰：沐則心覆，心覆則圖反。遽，急也。言去不住也。徊腸傷氣，顛倒失據(jù)。毛萇詩傳曰：據(jù)，依也。闇然而暝，忽不知處。情獨(dú)私懷，誰者可語。惆悵垂涕，求之至曙。
【登徒子好色賦（并序）】
此賦假以為辭，諷於淫也。 ※宋玉大夫登徒子侍於楚王，短宋玉曰：大夫，官也。登徒，姓也。子者，男子之通稱。戰(zhàn)國策曰：孟嘗君至楚，楚獻(xiàn)象床，登徒送之。高誘淮南子注曰：短，說其罪闕也。“玉為人，體貌閑麗，口多微辭，又性好色。閑，靜也。麗，美也。微，妙也。公羊傳曰：定、哀多微辭。論語，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原王勿與出入後宮。”王以登徒子之言問宋玉，玉曰：“體貌閑麗，所受於天也；口多微辭，所學(xué)於師也；至於好色，臣無有也?！蓖踉唬骸白硬缓蒙?，亦有說乎？遣自解說也。有說則止，無說則退?！庇裨唬骸疤煜轮讶四舫?，楚國之麗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東家之子。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zhǎng)，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莊子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莊子，孔子謂盜跖曰：將軍齒如齊貝。貝，海螺，其色白。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王逸楚辭注曰：嫣，笑貌。廣雅曰：嘕々欯々，喜也。陽城、下蔡，二縣名，蓋楚之貴介公子所封，故取以喻焉。然此女登墻闚臣三年，至今未許也。字林曰：窺，傾頭門內(nèi)視也。又小視也。登徒子則不然。其妻蓬頭攣耳，齞唇歷齒。莊子曰：蓬頭突鬢。爾雅曰：攣，病也，力專切。說文曰：齞，張口見齒也，牛善切。歷，猶疏也。旁行踽僂，又疥且痔。踽僂，亻區(qū)僂也。廣雅曰：亻區(qū)僂，曲貌。亻區(qū)，央矩切。僂，力主切。說文曰：疥，瘙也。痔，後病也。登徒子悅之，使有五子。王孰察之，誰為好色者矣?！笔菚r(shí)，秦章華大夫在側(cè)，因進(jìn)而稱曰：“今夫宋玉盛稱鄰之女，以為美色，愚亂之邪！臣自以為守德，謂不如彼矣。章華，楚地名。大夫，楚人入仕於秦，時(shí)使襄王。一云食邑章華，因以為號(hào)。愚，鈍也。亂，昬也。邪，僻也。言昬鈍邪僻之臣。章華大夫自謙不如彼之登徒所說也。言宋玉之所說鄰女美色，愚臣守德，猶不如登徒之說，況宋玉乎？臣，章華大夫自謂。且夫南楚窮巷之妾，焉足為大王言乎？若臣之陋，目所曾睹者，未敢云也?！蓖踉唬骸霸嚍楣讶苏f之?！贝蠓蛟唬骸拔ㄎā！?br />
“臣少曾遠(yuǎn)游，周覽九土，足歷五都。九土，九州之土。五都，五方之都。出咸陽，熙邯鄲。從容鄭衛(wèi)溱洧之間。熙，戲也。廣雅曰：從容，舉動(dòng)也。毛詩曰：溱與洧，方渙渙兮。毛萇曰：溱、洧，鄭兩水名洧，于軌切。是時(shí)向春之末，迎夏之陽。鸧鹒喈喈，群女出桑。毛詩曰：倉庚喈喈。又曰：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此郊之姝，華色含光。體美容冶，不待飾裝。臣觀其麗者，因稱詩曰：遵大路兮攬子袪，此郊，即鄭衛(wèi)之郊。毛詩曰：靜女其姝。又曰：遵大路兮，摻執(zhí)子之祛兮。大路，詩篇名也。遵，循也。路，道也。謂道路逢子之美，原攬子之袂與俱歸也。稱此詩者，此本鄭詩，故稱以感動(dòng)。贈(zèng)以芳華辭甚妙。折芳草之華以贈(zèng)之，為辭甚妙。於是處子怳若有望而不來，忽若有來而不見，意密體疏，俯仰異觀，含喜微笑，竊視流眄。謂折芳草之花以贈(zèng)之，欲贈(zèng)芳華，恐不受，故先與妙辭以進(jìn)之。處女，未嫁者。怳，失意貌。體疏，相離殊遠(yuǎn)。謂異於未贈(zèng)花前所視。復(fù)稱詩曰：寤春風(fēng)兮發(fā)鮮榮。絜齋俟兮惠音聲。贈(zèng)我如此兮不如無生。司馬彪注漢書子虛賦曰：復(fù)，答也。顏師古注：復(fù)，音伏。寤，覺也。鮮榮，華也，喻少年之盛。齋，莊也，言自絜貌，矜莊而待惠音聲。如此，謂贈(zèng)以芍藥，欲結(jié)恩情，而女不受。毛詩曰：知我如此，不如無生。鄭玄曰：則己之生，不如不生。無生，恨之辭也。因遷延而辭避，蓋徒以微辭相感動(dòng)，精神相依憑，目欲其顏，心顧其義，揚(yáng)詩守禮，終不過差，故足稱也?！蔽⑥o，謂向所陳辭甚妙者。若即折登徒言多微詞?！ §妒浅醴Q善，宋玉遂不退。宋玉雖不逮大夫之顧義，而不同登徒之好色，故不退。
洛神賦并序漢書音義，如淳曰：宓妃，宓羲氏之女，溺死洛水，為神。
曹子建記曰：魏東阿王，漢末求甄逸女，既不遂。太祖回與五官中郎將。植殊不平，晝思夜想，廢寢與食。黃初中入朝，帝示植甄后玉鏤金帶枕，植見之，不覺泣。時(shí)已為郭后讒死。帝意亦尋悟，因令太子留宴飲，仍以枕賚植。植還，度轘轅，少許時(shí)，將息洛水上，思甄后。忽見女來，自云：我本讬心君王，其心不遂。此枕是我在家時(shí)從嫁前與五官中郎將，今與君王。遂用薦枕席，懽情交集，豈常辭能具。為郭后以糠塞口，今被發(fā)，羞將此形貌重睹君王爾！言訖，遂不復(fù)見所在。遣人獻(xiàn)珠於王，王答以玉珮，悲喜不能自勝，遂作感甄賦。後明帝見之，改為洛神賦。
黃初三年，余朝京師，還濟(jì)洛川。黃初，文帝丕年號(hào)。京師，洛陽也。洛川，洛水之川也，洛水出洛山。濟(jì)，度也。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duì)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其辭曰：余從京域言歸東藩。魏志曰：黃初三年，立植為鄄城王。四年，徙封雍丘。其年朝京師。又文紀(jì)曰：黃初三年，行幸許。又曰：四年三月，還雒陽宮。然京域謂雒陽，東蕃即鄄城。魏志及諸詩序并云四年朝，此云三年，誤。一云魏志三年不言植朝，蓋魏志略也。背伊闕，越轘轅。伊闕、轘轅，已見東都賦。經(jīng)通谷，陵景山。華延洛陽記曰：城南五十里有大谷，舊名通谷。河南郡圖經(jīng)曰：景山，緱氏縣南七里。日既西傾，車殆馬煩。爾乃稅駕乎蘅皋，秣駟乎芝田。蘅，杜蘅也。皋，澤也。嵩高山記曰：山上神芝。十洲記曰：鍾山仙家耕田種芝草。容與乎陽林，流眄乎洛川。於是精移神駭，忽焉思散。俯則未察，仰以殊觀。睹一麗人，于巖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爾有覿於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艷也？”陽林，一作楊林，地名，生多楊，因名之。移，變也。情思消散，如有所悅。未察，猶未的審所觀殊異。毛詩曰：彼何人斯。御者對(duì)曰：“臣聞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則君王所見，無乃是乎？其狀若何？臣原聞之?！薄 ∮喔嬷唬骸捌湫我?，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邊讓章華臺(tái)賦曰：體迅輕鴻，榮曜春華。神女賦曰：婉若游龍乘云翔。翩翩然若鴻雁之驚，婉婉然如游龍之升。榮曜秋菊，華茂春松。朱穆郁金賦曰：比光榮於秋菊，齊英茂於春松。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遠(yuǎn)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正歷曰：太陽，日也。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襛纖得衷，脩短合度。神女賦曰：襛不短，纖不長(zhǎng)。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削成，已見魏都賦。登徒子好色賦曰：腰如束素。束素，約素，謂圓也。延頸秀項(xiàng)，皓質(zhì)呈露。楚辭曰：小腰秀項(xiàng)若鮮卑。說文曰：項(xiàng)，頸也。司馬相如美人賦曰：皓質(zhì)呈露。呈，見也。延、秀，皆長(zhǎng)也。芳澤無加，鉛華弗御。楚辭曰：粉白黛黑施芳澤。鉛華，粉也。博物志曰：燒鉛成胡粉。張平子定情賦曰：思在面為鉛華兮，患離塵而無光。云髻瓘瓘，脩眉聯(lián)娟。毛詩曰：鬒發(fā)如云。神女賦曰：眉聯(lián)娟以蛾揚(yáng)。瓘瓘，高如云也。脩，長(zhǎng)曲而細(xì)也。丹唇外朗，皓齒內(nèi)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quán)。神女賦曰：眸子蜅其精朗。離騷曰：靨輔奇牙宜笑嘕。王逸曰：美人頰有靨輔也。權(quán)，兩頰。睞，旁視也。朅姿艷逸，儀靜體閑。神女賦曰：朅姿瑋態(tài)。又曰：志解泰而體閑。儀靜，安靜也。體閑，謂膚體閑暇也。柔情綽態(tài)，媚於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yīng)圖。柔，弱也。綽，寬也。神女賦曰：骨法多奇，應(yīng)君之相。應(yīng)圖，應(yīng)畫圖也。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璀粲，衣聲。山海經(jīng)曰：沃人之國爰有璿瑰瑤碧。郭璞曰：名玉也。又曰：和山其上多瑤碧。毛詩曰：投我以木瓜，報(bào)之以瓊瑤。毛萇曰：琚，佩玉名，音居。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司馬彪續(xù)漢書曰，太皇后花勝上為金鳳，以翡翠為毛羽，步搖貫白珠八。劉騊駼玄根賦曰：戴金翠，珥珠璣。劉熙釋名曰：皇后首飾曰副。踐遠(yuǎn)游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繁欽定情詩曰：何以消滯憂，足下雙遠(yuǎn)游。有此言，未詳其本。神女賦曰：動(dòng)霧縠以徐步。綃，輕縠也。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於山隅?！ 办妒呛鲅煽v體，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蔭桂旗。芳藹，芳香晻藹也。楚辭曰：建雄虹之采旄。又曰：辛夷車兮結(jié)桂旗。攘皓腕於神滸兮，采湍瀨之玄芝。爾雅曰：岸上曰滸。郭璞曰：厓上地也。毛詩曰：在河之滸。毛萇曰：滸，水厓也。漢書音義，應(yīng)劭曰：瀨，水流沙上也。傅瓚曰：瀨，湍也。本草曰：黑芝一名玄芝。余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懽兮，讬微波而通辭。毛詩曰：子無良媒。原誠素之先達(dá)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脩，羌習(xí)禮而明詩?？弓偒熞院陀栀?，指潛淵而為期。要，屈也。佳人信脩整，習(xí)禮謂立德，明詩謂善言辭。古人指水為信，如有如白水之類也。珶，玉也，徒帝切。潛淵，謂所居也。執(zhí)眷眷之款實(shí)兮，懼斯靈之我欺。感交甫之棄言兮，悵猶豫而狐疑。神仙傳曰：切仙一出游於江濱，逢鄭交甫，交甫不知何人也，目而挑之，女遂解佩與之。交甫行數(shù)步，空懷無佩，女亦不見。爾雅曰：猶如麂，善登木。此獸性多疑慮，常居山中。忽聞?dòng)新?，則恐人來害之，每預(yù)上樹，久久無度復(fù)下，須臾又上。如此非一。故不決者稱猶焉。一曰：隴西俗謂犬子，隨人行，每預(yù)前，待人不得，又來迎候，故言猶豫也。狐之為獸，其性多疑，每渡冰行且聽且渡。故疑者稱狐疑。收和顏而靜志兮，申禮防以自持。說文曰：靜，審也。韓詩曰：靜，貞也。申，展也。子建自防持也。
“於是洛靈感焉，徙倚傍徨。謝靈運(yùn)山居賦注曰：河靈，河伯也，東阿所謂洛靈。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陰去陽來也。邊讓章華臺(tái)賦曰：縱輕軀以迅赴，若離鵠之失群。言如鶴鳥之立望。踐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椒涂、蘅薄，言芳香也。郁烈，香氣之甚。超長(zhǎng)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zhǎng)。
“爾乃眾靈雜遝，命儔嘯侶?；驊蚯辶?，或翔神渚?；虿擅髦?，或拾翠羽。從南湘之二妃，攜漢濱之游女。厲，急也。雜遝，眾貌。二妃已見上文。毛詩曰：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注：漢上游女，無求思者。嘆匏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dú)處。史記曰：四星在危南。匏瓜。牽牛為犧牲。其北織女。織女，天女孫也。天官星占曰：匏瓜一名天雞，在河鼓東。牽牛一名天鼓，不與織女值者，陰陽不和。曹植九詠?zhàn)⒃唬籂颗榉?，織女為婦。織女、牽牛之星，各處河鼓之旁。七月七日，乃得一會(huì)。阮瑀止欲賦曰：傷匏瓜之無偶，悲織女之獨(dú)勤。俱有此言。然無匹之義，未詳其始。揚(yáng)輕袿之猗靡兮，翳脩袖以延佇。體迅飛鳧，飄忽若神。陵波微步，羅生塵。陵波而襪生塵，言神人異也。洛靈即神，而言若者，夫神萬靈之總稱，言若所以類彼，非謂此為非神也?；茨献釉唬菏プ阈徐端瑹o跡也；眾生行於霜，有跡也。說文曰：襪，足衣也。動(dòng)無常則，若危若安。進(jìn)止難期，若往若還。轉(zhuǎn)眄流精，光潤玉顏。神女賦曰：苞溫潤之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神女賦曰：吐芬芳其若蘭。華容婀娜，令我亡餐。張衡七辯曰：蝤齊之領(lǐng)，阿那宜顧。杜篤禊祝曰：懷李女使不餐。婀，烏可切。娜，奴可切。
“於是屏翳收風(fēng)，川后靜波。王逸楚辭注曰：屏翳，雨師名。虞喜志林曰：韋昭云：屏翳，雷師。喜云雨師，然說屏翳者雖多，并無明據(jù)。曹植詰洛文曰：河伯典澤，屏翳司風(fēng)。植既皆為風(fēng)師，不可引他說以非之。川后，河伯也，已見上文。馮夷鳴鼓，女媧清歌。馮夷、女媧，并已見上文。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鸞以偕逝。騰，升也。文魚有翅能飛，故使警乘。警，戒也。楚辭曰：文魚兮上瀨。又曰：將騰駕兮皆逝。玉鸞已見上文。六龍儼其齊首，載云車之容裔。春秋命歷序曰：有神人右耳蒼色大肩，駕六龍出輔，號(hào)曰神農(nóng)。儼，矜莊貌。春秋命歷序曰：人皇乘云車出谷口。博物志曰：漢武帝好道，西王母七月七日漏七刻，王母乘紫云車來。鯨鯢踴而夾轂，水禽翔而為衛(wèi)。
“於是越北沚，過南岡。紆素領(lǐng)，回清陽。北海魚非洛川所有，然神仙之川亦有。爾雅曰：水中渚曰沚?？装矅袝⒃唬荷郊乖粚?。毛詩曰：領(lǐng)如蝤蠐。又曰：有美一人，清陽婉兮。動(dòng)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dāng)?？沽_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盛年，謂少壯之時(shí)不能得當(dāng)君王之意。此言微感甄后之情。楚辭曰：{臨手}茹蕙以掩涕兮，沾予襟之浪浪。淚下貌。悼良會(huì)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xiāng)。無微情以效愛兮，獻(xiàn)江南之明珰。良會(huì)，夫婦之道。鄉(xiāng)，猶方也?；茨献釉唬憾Y豐不足以效愛。服虔通俗文曰：耳珠曰珰。雖潛處於太陰，長(zhǎng)寄心於君王。太陰，眾神之所居。忽不悟其所舍，悵神宵而蔽光。漢書音義，孟康曰：宵，化也?！ 办妒潜诚铝旮撸阃窳?。遺情想像，顧望懷愁。楚辭曰：思舊故而想像。傅毅七激曰：無物可樂，顧望懷愁。冀靈體之復(fù)形，御輕舟而上溯。浮長(zhǎng)川而忘反，思綿綿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霑繁霜而至曙。溯，逆流向上也。綿綿，密意也。毛詩曰：耿耿不寐。又曰：正月繁霜。命仆夫而就駕，吾將歸乎東路。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闭f文曰：騑，驂駕也。毛萇詩傳曰：騑騑，行不止之貌。廣雅曰：盤桓，不進(jìn)也。
【高唐賦（并序）】 漢書注曰：云夢(mèng)中高唐之臺(tái)。此賦蓋假設(shè)其事，風(fēng)諫淫惑也。
※宋玉昔者楚襄王與宋玉游於云夢(mèng)之臺(tái)，史記曰：楚懷王薨，太子橫立，為頃襄王。漢書音義，張揖曰：云夢(mèng)，楚藪也，在南郡華容縣，其中有臺(tái)館。望高唐之觀。其上獨(dú)有云氣，崒兮直上，忽兮改容，須臾之間，變化無窮。爾雅曰：崒者，厜?。注謂山峰頭巉嵒然。言云氣形似於山。王問玉曰：“此何氣也？”玉對(duì)曰：“所謂朝云者也?！蓖踉唬骸昂沃^朝云？”玉曰：“昔者先王嘗游高唐，怠而晝寢，鄭玄曰：寢，臥息也。夢(mèng)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襄陽耆舊傳曰：赤帝女曰姚姬，未行而卒，葬於巫山之陽，故曰巫山之女。楚懷王游於高唐，晝寢，夢(mèng)見與神遇，自稱是巫山之女。王因幸之。遂為置觀於巫山之南，號(hào)為朝云。後至襄王時(shí)復(fù)游高唐。為高唐之客。自言為高唐之客。聞君游高唐，原薦枕席?！]，進(jìn)也。欲親進(jìn)於枕席，求親昵之意也。王因幸之。去而辭曰：‘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山南曰陽，土高曰丘。漢書注曰：巫山在南郡巫縣。阻，險(xiǎn)也。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云、行雨，神女之美也。朝朝暮暮，陽臺(tái)之下?！┏曋缪?。故為立廟，號(hào)曰‘朝云’?！蓖踉唬骸俺剖汲?，狀若何也？”玉對(duì)曰：“其始出也，?對(duì)兮若松榯。?對(duì)，茂貌，如曋?崗也，徒對(duì)切。榯，直豎貌，音時(shí)。其少進(jìn)也，晣兮若姣姬。揚(yáng)袂鄣日，而望所思。晣，昭晣，謂有光明美色。揚(yáng)袂，舉袖也。如美人之舉袖，望所思也。忽兮改容，偈兮若駕駟馬，建羽旗。韓詩曰：偈，桀侹也，疾驅(qū)貌。周禮曰：析羽為旍。謂破五色鳥羽為之也。言氣變改或如駕馬建旗也。建，立也。偈，居竭切。湫兮如風(fēng)，凄兮如雨。風(fēng)止雨霽，云無處所?！变匈?，涼貌。詩曰：風(fēng)雨凄凄。爾雅曰：濟(jì)謂之霽。郭璞注曰：今南陽人呼雨止為霽，音薺。王曰：“寡人方今可以游乎？”玉曰：“可?！狈浇?，猶正今也。廣雅曰：方，正也。王曰：“其何如矣？”玉曰：“高矣顯矣，臨望遠(yuǎn)矣！廣矣普矣，萬物祖矣！廣，間也。普，遍也。祖，始也。言萬物皆祖宗生此土，為萬物神靈之祖，最有異也。上屬於天，下見於淵，珍怪奇?zhèn)?，不可稱論?！蓖踉唬骸霸嚍楣讶速x之?！庇裨唬骸拔ㄎ?。”禮記曰：父召無諾，先生召無諾，唯而起。鄭玄曰：應(yīng)唯恭於諾也?；蕚霸唬何ㄖ^今之爾，是也。
惟高唐之大體兮，殊無物類之可儀比。巫山赫其無疇兮，道互折而曾累。言殊異於常，無物可儀比。比，類也。赫然，盛貌。道路交互曲折。曾，重也。謂橫斜而上。登巉巖而下望兮，巉巖，石勢(shì)，不生草木。臨大阺之稸水。說文曰：秦謂陵阪曰阺，丁兮切。周禮曰：以潴畜水。字林曰：稸，積也，與畜同，抽六切。遇天雨之新霽兮，觀百谷之俱集。濞洶洶其無聲兮，潰淡淡而并入。百谷者，眾谷雜水集至山之下。字林曰：濞，水暴至聲也。說文曰：洶洶，涌也，謂水波騰貌。洶，詡鞏切。潰，水相交過也。淡，以冉切，安流平滿貌。滂洋洋而四施兮，蓊湛湛而弗止。長(zhǎng)風(fēng)至而波起兮，若麗山之孤畝。蓊然，聚貌。湛湛，深貌。弗止，謂不常靜或行。郭象莊子注曰：麗，著也。爾雅曰：如畝畝丘。郭璞曰：丘有隴界如田畝。素問：歧伯對(duì)黃帝曰：卒風(fēng)暴雨，風(fēng)吹水勢(shì)，波落而隴起。言風(fēng)吹水勢(shì)，浪文如孤壟之附山。勢(shì)薄岸而相擊兮，隘交引而卻會(huì)。廣雅曰：隘，狹也。言水之勢(shì)，既薄岸而相激，至迫隘之處，其流交引而卻相會(huì)。謂水口急狹，不得前進(jìn)，則卻退，復(fù)會(huì)於上流之中止。崒中怒而特高兮，若浮海而望碣石。崒，聚也。謂兩浪相合聚而中高也。言水怒浪如海邊之望碣石?？装矅⑸袝唬喉偈?，海畔山也。礫磥々而相摩兮，巆震天之潏潏。相摩，言水急石流，自相摩礪，聲動(dòng)徹天。說文曰：礫，小石也。磥々，眾石貌。巆，聲也，火宏切。字林曰：潏，大聲也。巨石溺溺之瀺灂兮，沫潼潼而高厲。巨石，大石也。溺溺，沒也。瀺灂，石在水中出沒之貌。沫，水高低貌。潼潼，高貌。厲，起也。埤蒼曰：瀺灂，水流聲貌。水澹澹而盤紆兮，洪波淫淫之溶氵裔。說文曰：澹澹，水搖也。紆，回也。淫淫，去遠(yuǎn)貌。溶氵裔，猶蕩動(dòng)也，音容裔。奔揚(yáng)踴而相擊兮，云興聲之霈霈。言水之奔揚(yáng)踴起而相擊，其狀若云，又興聲霈霈然。上林賦曰：穹隆云橈，義出於此。纂文曰：云若大波。霈，浦大切。猛獸驚而跳駭兮，妄奔走而馳邁?；⒈蛸?，失氣恐喙。雕鶚鷹鷂，飛揚(yáng)伏竄，妄，謂不覺東西漫走。竄，走也。說文曰：鷂，鷙鳥也，與照切。字林曰：竄，逃也，七外切。非關(guān)協(xié)韻。一音七玩切。股戰(zhàn)脅息，安敢妄摯。股戰(zhàn)，猶股栗也。脅息，猶翕息也?！ §妒撬x盡暴，乘渚之陽。水蟲，魚鱉之屬，驚而陸處。方言曰：曬，暴也，蒲卜切。巫山所臨之渚，陽，水北也，暖故魚鱉游焉。黿鼉鱣鮪，交積縱橫。振鱗奮翼，蜲々蜿蜿。中阪遙望，謂張其鱗甲。翼，魚腮邊兩鬣也。蜲々蜿蜿，龍蛇之貌。上言水中蟲盡暴，總色說之。中，阪之中，猶未至山頂。蜲，於危切。蜿，於袁切。玄木冬榮?；突蜔蔁?，奪人目精。爛兮若列星，曾不可殫形。榛林郁盛，葩華覆蓋。雙椅垂房，糾枝還會(huì)?；突蜔蔁?，草木花光也。榛林，栗林也。葩，花。栗花長(zhǎng)與葉間生，自相覆蓋也。雙椅，椅，桐屬也。垂房，花作房生也。房，椅實(shí)也。還會(huì)，交相也。糾枝，枝曲下垂也。毛詩曰：其桐其椅。注：椅，梧屬。爾雅曰：下句曰糾。徙靡澹淡，隨波闇藹。徙靡，言枝往來靡靡然。澹淡，水波小文也。闇藹者，言木蔭水波，闇藹然也。東西施翼，猗狔豐沛。東西施翼者，謂樹枝四向施布，如鳥翼然。言東西，則南北可知，其林木多也。猗狔，柔弱下垂貌。漢書，大人賦：猗狔以招搖。猗，於宜切。狔，於危切。綠葉紫裹，丹莖白蒂。裹，猶房也，古臥切。纖條悲鳴，聲似竽籟。清濁相和，五變四會(huì)。左氏傳，晏子曰：先王和五聲也，清濁小大以相濟(jì)也。吹小枝則聲清，吹大枝則聲濁。五變，五音皆變也。禮記曰：聲相應(yīng)故生變，變成方謂之音。四會(huì)，四懸俱會(huì)也。又云：與四夷之樂聲相會(huì)也。感心動(dòng)耳，回腸傷氣。孤子寡婦，寒心酸鼻。言上諸聲能回轉(zhuǎn)人腸，傷斷人氣。禮記王制曰：小而無父謂之孤。寒心，謂戰(zhàn)栗也。酸鼻，鼻辛酸淚欲出也。長(zhǎng)吏隳官，賢士失志。尚書曰：股肱惰哉，萬事隳哉?？装矅唬恒?，廢也，許規(guī)切。失其本志，不知所為。愁思無已，嘆息垂淚。
登高遠(yuǎn)望，使人心瘁。登高心瘁。此下謂至山上高處，未至觀也。瘁，病也。盤岸巑岏，裖陳硙硙。王逸楚辭注曰：巑岏，山銳貌。裖，已見上林賦，音振。李奇曰：裖，整也。陳，列也。硙硙，高貌。方言曰：硙，堅(jiān)也。磐石險(xiǎn)峻，傾崎崖隤。埤蒼曰：崎嶇不安也。廣雅曰：隤，壞也。說文曰：墜下也。巖嶇參差，從橫相追。勢(shì)如相追。陬互橫牾，背穴偃蹠。廣雅曰：陬，角也，側(cè)溝切。牾，五故切。偃蹠，言山石之形，背穴偃蹇，如有所蹈也。許慎淮南子注曰：蹠，蹈也。牾，逆也。路有橫石逆當(dāng)其前。背，卻也。穴，孔也。卻又當(dāng)山之孔穴。交加累積，重疊增益。交加者，言石相交加累其上，別有交加。石之勢(shì)在巑岏崖上，重益其高。狀若砥柱，在巫山下。砥柱，山名，在水中如柱然。此崖岸在巫山下者，似砥柱山然。仰視山顛，肅何千千，炫燿虹蜺。說文曰：俗，望山谷芊芊青也。千、芊古字通。言山高如虹蜺炫燿其上。俯視崝嶸，窐寥窈冥。廣雅曰：崝嶸，深直貌。窐寥，空深貌。崝，士耕切。嶸，音宏。窐，苦交切。寥，音勞。不見其底，虛聞松聲。言山下杳遠(yuǎn)不見，但空聞松聲。傾岸洋洋，立而熊經(jīng)。言岸既將傾，水流又迅，故立者恐懼而似熊經(jīng)。傾岸之勢(shì)，其水洋洋，避立之處，如熊之在樹。久而不去，足盡汗出。謂傾岸之勢(shì)，阻險(xiǎn)之處，人所懼見，心自戰(zhàn)懼，足下流汗而出也。悠悠忽忽，怊悵自失。悠悠，遠(yuǎn)貌。忽忽，迷貌。言人神悠悠然遠(yuǎn)，迷惑不知所斷。楚辭曰：怊悵而自悲。王逸曰：悵，恨貌。怊，恥驕切。使人心動(dòng)，無故自恐。動(dòng)，驚也。言無有，故對(duì)此而驚恐。賁育之?dāng)啵荒転橛?。孟賁、夏育，決斷之士，今見此嶮阻，亦不能為勇也。斷，丁亂切。卒愕異物，不知所出。卒，七忽切。爾雅曰：?，見也，午故切。愕與?同。言卒然復(fù)有驚愕之異物，從旁而出，不知所從來。縰々莘莘，若生於鬼，若出於神?？u々莘莘，眾多之貌。說文曰：纚，冠織也?？u與纚同，所綺切。詩曰：魚在在藻，有莘其尾。毛萇曰：莘，眾多也。莘，所巾切，字或作兟，往來貌，若出於神。狀似走獸，或象飛禽。譎詭奇?zhèn)ィ豢删筷?。上至觀側(cè)，地蓋底平。箕踵漫衍，芳草羅生。自此已前，并述山勢(shì)也。杜預(yù)左氏傳注曰：底，平也?；?，前闊後狹似箕。衍，平貌。言山勢(shì)如簸箕之踵也。秋蘭茝蕙，江離載菁。廣雅曰：菁，華也。載，則也。青荃射干，揭車苞并。見本草。夜干，一名烏扇，今江東為烏蓮，史記為射干。漢書音義曰：揭車，香草也。苞并，叢生也。薄草靡靡，聯(lián)延夭夭。越香掩掩，靡靡，相依倚貌。夭夭，少長(zhǎng)也。越香，言氣發(fā)越。掩掩，同時(shí)發(fā)也。掩，同也。眾雀嗷嗷。雌雄相失，哀鳴相號(hào)。雀，鳥之通稱。毛詩曰：鴻雁于飛，哀鳴嗷嗷。王雎鸝黃，正冥楚鳩。姊歸思婦，垂雞高巢。其鳴喈喈，爾雅曰：王雎。郭璞曰：雕類。今江東通呼為鸮。詩云：鳥摯而有別者，一名王雕。驪黃，郭璞曰：其色黧黑而黃，因名之。一曰鸧鹒。方言曰：或謂◆黃為楚雀。廣雅曰：楚鳩一名嗶啁。爾雅曰：巂周。郭璞曰：子巂鳥出蜀中?；蛟唬杭醋右?guī)，一名姊歸。巂，胡圭切。思婦，亦鳥名也。地理志曰：夷通鄉(xiāng)北過仁里有觀山，故老相傳云：昔有婦登北山，絕望愁思而死，因以為名。垂雞，未詳。高巢，巢高也。當(dāng)年遨游。一本云：子當(dāng)千年萬世。遨游，未詳。更唱迭和，赴曲隨流。赴曲者，鳥之哀鳴，有同歌曲，故言赴曲。隨流者，隨鳥類而成曲也。
有方之士，羨門高谿。史記曰：方士皆掩口。杜預(yù)左氏傳注曰：方，法術(shù)也。史記曰：秦始皇使燕人盧生求羨門高誓。谿疑是誓字。漢書郊祀志曰：充尚、羨門高最後，皆燕人，為方令道，形辭銷化玉。充尚、羨門高，二人。上成郁林，公樂聚穀。蓋亦方士也。未詳所見。又郁然仙人盛多如林木。公，共也。人在山上作巢。穀，食也。聚食於山阿。進(jìn)純犧，禱璇室。進(jìn)，謂祭也。禱，祭也。尚書曰：神祇之犧牷牲用?？装矅唬荷?cè)粻蕖；茨献釉唬豪鲋?，有傾宮璇室。高誘曰：以玉飾宮也。醮諸神，禮太一。醮，祭也，子肖切。史記曰：宜立太一，而上親郊之。傳祝已具，言辭已畢。王乃乘玉輿，駟倉螭。垂旒旌，旆合諧。?大弦而雅聲流，冽風(fēng)過而增悲哀。傳祝已具，神之語已具。言辭，即祝所傳辭也。畢，竟也。旒旌，謂建太常十二旒。雅聲，正不淫邪。字林曰：冽，寒風(fēng)也。?，引也，音抽。於是調(diào)謳，令人惏悷憯凄，脅息增欷。并悲傷貌。脅息，縮氣也。增，益也。惏，力甚切。悷，力計(jì)切。於是乃縱獵者，基趾如星。傳言羽獵，銜枚無聲。相傳言語，遍告眾士。漢書音義，李奇曰：羽林騎士。張晏曰：以應(yīng)獵負(fù)羽。周禮：銜枚氏，軍旅田役令。鄭玄以為枚止言語囂讙也。枚狀如箸，橫銜之。弓弩不發(fā)，罘鶒不傾。涉漭漭，馳蘋蘋。漭漭，水廣遠(yuǎn)貌。爾雅曰：蘋，藾蕭。郭璞曰：今藾蒿也，邪生亦可食。說文曰：蘋蘋，草貌，音平。飛鳥未及起，走獸未及發(fā)。何節(jié)奄忽，啼足灑血？何，問辭也。言何節(jié)奄忽之間，而獸之蹄足已皆灑血。節(jié)，所執(zhí)之節(jié)也。舉功先得，獲車已實(shí)。
王將欲往見，必先齋戒，差時(shí)擇日。毛萇詩傳曰：差，擇也。簡(jiǎn)輿玄服，建云旆，蜺為旌，翠為蓋。冬王水，水色黑，故衣黑服。簡(jiǎn)，略也，省也。翠，翡翠也。以羽飾蓋。風(fēng)起雨止，千里而逝。蓋發(fā)蒙，往自會(huì)。素問，黃帝曰：發(fā)蒙解惑，未足以論也。會(huì)，與神女相會(huì)。思萬方，憂國害。開賢圣，輔不逮。開導(dǎo)賢圣，令其進(jìn)仕，用其謀策，輔己不逮。此又陳諫於王也。九竅通郁，精神察滯。文子曰：九竅者，精神之戶牖。氣者，五藏之使候。呂氏春秋曰：凡人九竅五藏惡之精氣郁。高誘曰：郁滯，不通也。延年益壽千萬歲?！ 旧衽x（并序）】 ※宋玉楚襄王與宋玉游於云夢(mèng)之浦，使玉賦高唐之事。其夜王寢，果夢(mèng)與神女遇，其狀甚麗。王異之，明日以白玉。玉曰：“其夢(mèng)若何？”王曰：“晡夕之後，精神怳忽，若有所喜。紛紛擾擾，未知何意。晡，日跌時(shí)也。怳忽，不自覺知之意。所喜，忽然喜悅。紛擾，喜也。目色仿佛，乍若有記。見一婦人，狀甚奇異。寐而夢(mèng)之，寤不自識(shí)。罔兮不樂，悵然失志。於是撫心定氣，復(fù)見所夢(mèng)?！蓖踉唬骸盃詈稳缫?？”如有可記識(shí)也。仿佛，見不審也。罔，憂也。撫，覽也。見神女也。玉曰：“茂矣美矣！諸好備矣！盛矣麗矣！難測(cè)究矣！上古既無，世所未見。朅姿瑋態(tài)，不可勝贊。勝，盡也。贊，明也。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韓詩曰：東方之日。薛君曰：詩人所說者顏色美盛若東方之日。其少進(jìn)也，皎若明月舒其光。毛詩曰：月出皎兮。毛萇曰：喻婦人有美白晳也。須臾之間，美貌橫生。曄兮如華，溫乎如瑩。毛詩曰：有女同車，顏如蕣華。又曰：尚之以瓊瑩乎而。注：瓊瑩，石似玉也，音榮。逸論語曰：如玉之瑩。說文曰：瑩，玉色也，為明切。曄，盛貌。五色并馳，不可殫形。詳而視之，奪人目精。其盛飾也，則羅紈綺繢盛文章。馳，施也。綺，五色也。蒼頡篇曰：繢，似纂，色赤，胡憒切。極服妙采照萬方。振繡衣，被?裳。劉熙釋名曰：婦人上服謂之?。襛不短，纖不長(zhǎng)。說文曰：襛，衣厚貌，如恭切。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龍乘云翔。嫷被服，侻薄裝。裔裔，行貌。毛萇詩傳曰：婉，美貌。方言曰：嫷，美也，他臥切。說文曰：侻，好也，與娧同。他外切。又：侻，可也。言薄裝正相堪可。沐蘭澤，含若芳。性和適，宜侍旁。順序卑，調(diào)心腸?！便?，洗也。以蘭浸油澤以涂頭。旁，宜侍王旁。卑，柔弱也。王曰：“若此盛矣！試為寡人賦之?！庇裨唬骸拔ㄎ?。”
夫何神女之姣麗兮，含陰陽之渥飾。言神女得陰陽厚美之飾。被華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奮翼。其象無雙，其美無極。毛嬙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無色。慎子曰：毛嬙、先施，天下之姣也。衣之以皮倛，則見者皆走，易之以玄錫，則行者皆止。先施、西施一也。嬙，音墻。近之既妖，遠(yuǎn)之有望。骨法多奇，應(yīng)君之相。視之盈目，孰者克尚。近看既美，復(fù)宜遠(yuǎn)望。孰，誰也?？?，能也。誰者能尚，言無有也。私心獨(dú)悅，樂之無量。交希恩疏，不可盡暢。他人莫睹，王覽其狀。其狀瓘瓘，何可極言。貌豐盈以莊姝兮，苞溫潤之玉顏。暢，申也。未可申暢己志也。豐盈，肥滿也。莊，嚴(yán)也。方言曰：姝，好也。毛萇詩傳曰，姝，美色也。禮記曰：玉溫潤而澤，仁也。眸子蜅其精朗兮，了多美而可觀。字林曰：了，明也。鄭玄周禮注曰：了，明目也，力小切。眉聯(lián)娟以蛾揚(yáng)兮，朱唇的其若丹。聯(lián)娟，微曲貌。素質(zhì)幹之醲實(shí)兮，志解泰而體閑。既姽婳於幽靜兮，又婆娑乎人間。言志操解散，奢泰多閑，不急躁也。謂在人中最好無比也。婆娑，猶盤姍也。說文曰：姽，靖好貌，五累切。廣雅曰：婳，好也，音畫。說文，靜，審也。韓詩，靜，貞也。宜高殿以廣意兮，翼放縱而綽寬。動(dòng)霧縠以徐步兮，拂墀聲之珊珊。珊珊，聲也。翼，放縱貌。如鳥之翼，隨意放縱?？e，今之輕紗，薄如霧也。
望余帷而延視兮，若流波之將瀾。流波，目視貌。言舉目延視，精若水波將成瀾也。奮長(zhǎng)袖以正衽兮，立躑躅而不安。說文曰：衽，衣衿也。自矜嚴(yán)也。澹清靜其愔◆兮，性沈詳而不煩。澹，靜貌。愔，和也?！簦缟埔病Ｑ灾径褥o而和淑也。不煩，不躁也。聲類曰：愔，見魏都賦，◆，已見洞簫賦，和靜貌。韓詩曰：◆，悅也。說文曰：◆，靜也。蒼頡篇曰：◆，密也。時(shí)容與以微動(dòng)兮，志未可乎得原。意似近而既遠(yuǎn)兮，若將來而復(fù)旋。原，本也。其意欲似近，而心靜不測(cè)，是復(fù)為遠(yuǎn)也。將來可親之意更遠(yuǎn)也，謂復(fù)更遠(yuǎn)也。字林曰：旋，回也。褰余幬而請(qǐng)御兮，原盡心之惓惓。鄭玄毛詩箋曰：幬，床帳也。懷貞亮之絜清兮，卒與我兮相難。陳嘉辭而云對(duì)兮，吐芬芳其若蘭。精交接以來往兮，心凱康以樂歡。神獨(dú)亨而未結(jié)兮，魂豭豭以無端。含然諾其不分兮，喟揚(yáng)音而哀嘆。頩薄怒以自持兮，曾不可乎犯干。精，神也。結(jié)猶未相著，豭豭然無有端次，不知何計(jì)分當(dāng)也。言神女之意，雖含諾，猶不當(dāng)其心。廣雅曰：頩，色也，匹零切。方言曰：頩，怒色青貌。切韻，匹迥切。斂容也。蒼頡篇曰：薄，微也。捉顏色而自矜持也。 於是搖珮飾，鳴玉鸞。整衣服，斂容顏。顧女師，命太傅。古者皆有女師，教以婦德。今神女亦有教也。毛詩序曰：尊敬師傅，可以歸寧父母。漢書音義曰：婦人年五十無子者為傅。歡情未接，將辭而去。遷延引身，不可親附。似逝未行，中若相首。遷延，卻行去也。廣雅曰：首，向也，舒救切。目略微眄，精彩相授。志態(tài)橫出，不可勝記。意離未絕，神心怖覆。禮不遑訖，辭不及究。原假須臾，神女稱遽。目略輕看，精神光采相授與也，猶未即絕。怖覆，謂恐怖而反覆也。左氏傳，豎頭須曰：沐則心覆，心覆則圖反。遽，急也。言去不住也。徊腸傷氣，顛倒失據(jù)。毛萇詩傳曰：據(jù)，依也。闇然而暝，忽不知處。情獨(dú)私懷，誰者可語。惆悵垂涕，求之至曙。
【登徒子好色賦（并序）】
此賦假以為辭，諷於淫也。 ※宋玉大夫登徒子侍於楚王，短宋玉曰：大夫，官也。登徒，姓也。子者，男子之通稱。戰(zhàn)國策曰：孟嘗君至楚，楚獻(xiàn)象床，登徒送之。高誘淮南子注曰：短，說其罪闕也。“玉為人，體貌閑麗，口多微辭，又性好色。閑，靜也。麗，美也。微，妙也。公羊傳曰：定、哀多微辭。論語，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原王勿與出入後宮。”王以登徒子之言問宋玉，玉曰：“體貌閑麗，所受於天也；口多微辭，所學(xué)於師也；至於好色，臣無有也?！蓖踉唬骸白硬缓蒙?，亦有說乎？遣自解說也。有說則止，無說則退?！庇裨唬骸疤煜轮讶四舫?，楚國之麗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東家之子。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zhǎng)，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莊子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莊子，孔子謂盜跖曰：將軍齒如齊貝。貝，海螺，其色白。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王逸楚辭注曰：嫣，笑貌。廣雅曰：嘕々欯々，喜也。陽城、下蔡，二縣名，蓋楚之貴介公子所封，故取以喻焉。然此女登墻闚臣三年，至今未許也。字林曰：窺，傾頭門內(nèi)視也。又小視也。登徒子則不然。其妻蓬頭攣耳，齞唇歷齒。莊子曰：蓬頭突鬢。爾雅曰：攣，病也，力專切。說文曰：齞，張口見齒也，牛善切。歷，猶疏也。旁行踽僂，又疥且痔。踽僂，亻區(qū)僂也。廣雅曰：亻區(qū)僂，曲貌。亻區(qū)，央矩切。僂，力主切。說文曰：疥，瘙也。痔，後病也。登徒子悅之，使有五子。王孰察之，誰為好色者矣?！笔菚r(shí)，秦章華大夫在側(cè)，因進(jìn)而稱曰：“今夫宋玉盛稱鄰之女，以為美色，愚亂之邪！臣自以為守德，謂不如彼矣。章華，楚地名。大夫，楚人入仕於秦，時(shí)使襄王。一云食邑章華，因以為號(hào)。愚，鈍也。亂，昬也。邪，僻也。言昬鈍邪僻之臣。章華大夫自謙不如彼之登徒所說也。言宋玉之所說鄰女美色，愚臣守德，猶不如登徒之說，況宋玉乎？臣，章華大夫自謂。且夫南楚窮巷之妾，焉足為大王言乎？若臣之陋，目所曾睹者，未敢云也?！蓖踉唬骸霸嚍楣讶苏f之?！贝蠓蛟唬骸拔ㄎā！?br />
“臣少曾遠(yuǎn)游，周覽九土，足歷五都。九土，九州之土。五都，五方之都。出咸陽，熙邯鄲。從容鄭衛(wèi)溱洧之間。熙，戲也。廣雅曰：從容，舉動(dòng)也。毛詩曰：溱與洧，方渙渙兮。毛萇曰：溱、洧，鄭兩水名洧，于軌切。是時(shí)向春之末，迎夏之陽。鸧鹒喈喈，群女出桑。毛詩曰：倉庚喈喈。又曰：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此郊之姝，華色含光。體美容冶，不待飾裝。臣觀其麗者，因稱詩曰：遵大路兮攬子袪，此郊，即鄭衛(wèi)之郊。毛詩曰：靜女其姝。又曰：遵大路兮，摻執(zhí)子之祛兮。大路，詩篇名也。遵，循也。路，道也。謂道路逢子之美，原攬子之袂與俱歸也。稱此詩者，此本鄭詩，故稱以感動(dòng)。贈(zèng)以芳華辭甚妙。折芳草之華以贈(zèng)之，為辭甚妙。於是處子怳若有望而不來，忽若有來而不見，意密體疏，俯仰異觀，含喜微笑，竊視流眄。謂折芳草之花以贈(zèng)之，欲贈(zèng)芳華，恐不受，故先與妙辭以進(jìn)之。處女，未嫁者。怳，失意貌。體疏，相離殊遠(yuǎn)。謂異於未贈(zèng)花前所視。復(fù)稱詩曰：寤春風(fēng)兮發(fā)鮮榮。絜齋俟兮惠音聲。贈(zèng)我如此兮不如無生。司馬彪注漢書子虛賦曰：復(fù)，答也。顏師古注：復(fù)，音伏。寤，覺也。鮮榮，華也，喻少年之盛。齋，莊也，言自絜貌，矜莊而待惠音聲。如此，謂贈(zèng)以芍藥，欲結(jié)恩情，而女不受。毛詩曰：知我如此，不如無生。鄭玄曰：則己之生，不如不生。無生，恨之辭也。因遷延而辭避，蓋徒以微辭相感動(dòng)，精神相依憑，目欲其顏，心顧其義，揚(yáng)詩守禮，終不過差，故足稱也?！蔽⑥o，謂向所陳辭甚妙者。若即折登徒言多微詞?！ §妒浅醴Q善，宋玉遂不退。宋玉雖不逮大夫之顧義，而不同登徒之好色，故不退。
洛神賦并序漢書音義，如淳曰：宓妃，宓羲氏之女，溺死洛水，為神。
曹子建記曰：魏東阿王，漢末求甄逸女，既不遂。太祖回與五官中郎將。植殊不平，晝思夜想，廢寢與食。黃初中入朝，帝示植甄后玉鏤金帶枕，植見之，不覺泣。時(shí)已為郭后讒死。帝意亦尋悟，因令太子留宴飲，仍以枕賚植。植還，度轘轅，少許時(shí)，將息洛水上，思甄后。忽見女來，自云：我本讬心君王，其心不遂。此枕是我在家時(shí)從嫁前與五官中郎將，今與君王。遂用薦枕席，懽情交集，豈常辭能具。為郭后以糠塞口，今被發(fā)，羞將此形貌重睹君王爾！言訖，遂不復(fù)見所在。遣人獻(xiàn)珠於王，王答以玉珮，悲喜不能自勝，遂作感甄賦。後明帝見之，改為洛神賦。
黃初三年，余朝京師，還濟(jì)洛川。黃初，文帝丕年號(hào)。京師，洛陽也。洛川，洛水之川也，洛水出洛山。濟(jì)，度也。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duì)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其辭曰：余從京域言歸東藩。魏志曰：黃初三年，立植為鄄城王。四年，徙封雍丘。其年朝京師。又文紀(jì)曰：黃初三年，行幸許。又曰：四年三月，還雒陽宮。然京域謂雒陽，東蕃即鄄城。魏志及諸詩序并云四年朝，此云三年，誤。一云魏志三年不言植朝，蓋魏志略也。背伊闕，越轘轅。伊闕、轘轅，已見東都賦。經(jīng)通谷，陵景山。華延洛陽記曰：城南五十里有大谷，舊名通谷。河南郡圖經(jīng)曰：景山，緱氏縣南七里。日既西傾，車殆馬煩。爾乃稅駕乎蘅皋，秣駟乎芝田。蘅，杜蘅也。皋，澤也。嵩高山記曰：山上神芝。十洲記曰：鍾山仙家耕田種芝草。容與乎陽林，流眄乎洛川。於是精移神駭，忽焉思散。俯則未察，仰以殊觀。睹一麗人，于巖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爾有覿於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艷也？”陽林，一作楊林，地名，生多楊，因名之。移，變也。情思消散，如有所悅。未察，猶未的審所觀殊異。毛詩曰：彼何人斯。御者對(duì)曰：“臣聞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則君王所見，無乃是乎？其狀若何？臣原聞之?！薄 ∮喔嬷唬骸捌湫我?，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邊讓章華臺(tái)賦曰：體迅輕鴻，榮曜春華。神女賦曰：婉若游龍乘云翔。翩翩然若鴻雁之驚，婉婉然如游龍之升。榮曜秋菊，華茂春松。朱穆郁金賦曰：比光榮於秋菊，齊英茂於春松。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遠(yuǎn)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正歷曰：太陽，日也。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襛纖得衷，脩短合度。神女賦曰：襛不短，纖不長(zhǎng)。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削成，已見魏都賦。登徒子好色賦曰：腰如束素。束素，約素，謂圓也。延頸秀項(xiàng)，皓質(zhì)呈露。楚辭曰：小腰秀項(xiàng)若鮮卑。說文曰：項(xiàng)，頸也。司馬相如美人賦曰：皓質(zhì)呈露。呈，見也。延、秀，皆長(zhǎng)也。芳澤無加，鉛華弗御。楚辭曰：粉白黛黑施芳澤。鉛華，粉也。博物志曰：燒鉛成胡粉。張平子定情賦曰：思在面為鉛華兮，患離塵而無光。云髻瓘瓘，脩眉聯(lián)娟。毛詩曰：鬒發(fā)如云。神女賦曰：眉聯(lián)娟以蛾揚(yáng)。瓘瓘，高如云也。脩，長(zhǎng)曲而細(xì)也。丹唇外朗，皓齒內(nèi)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quán)。神女賦曰：眸子蜅其精朗。離騷曰：靨輔奇牙宜笑嘕。王逸曰：美人頰有靨輔也。權(quán)，兩頰。睞，旁視也。朅姿艷逸，儀靜體閑。神女賦曰：朅姿瑋態(tài)。又曰：志解泰而體閑。儀靜，安靜也。體閑，謂膚體閑暇也。柔情綽態(tài)，媚於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yīng)圖。柔，弱也。綽，寬也。神女賦曰：骨法多奇，應(yīng)君之相。應(yīng)圖，應(yīng)畫圖也。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璀粲，衣聲。山海經(jīng)曰：沃人之國爰有璿瑰瑤碧。郭璞曰：名玉也。又曰：和山其上多瑤碧。毛詩曰：投我以木瓜，報(bào)之以瓊瑤。毛萇曰：琚，佩玉名，音居。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司馬彪續(xù)漢書曰，太皇后花勝上為金鳳，以翡翠為毛羽，步搖貫白珠八。劉騊駼玄根賦曰：戴金翠，珥珠璣。劉熙釋名曰：皇后首飾曰副。踐遠(yuǎn)游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繁欽定情詩曰：何以消滯憂，足下雙遠(yuǎn)游。有此言，未詳其本。神女賦曰：動(dòng)霧縠以徐步。綃，輕縠也。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於山隅?！ 办妒呛鲅煽v體，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蔭桂旗。芳藹，芳香晻藹也。楚辭曰：建雄虹之采旄。又曰：辛夷車兮結(jié)桂旗。攘皓腕於神滸兮，采湍瀨之玄芝。爾雅曰：岸上曰滸。郭璞曰：厓上地也。毛詩曰：在河之滸。毛萇曰：滸，水厓也。漢書音義，應(yīng)劭曰：瀨，水流沙上也。傅瓚曰：瀨，湍也。本草曰：黑芝一名玄芝。余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懽兮，讬微波而通辭。毛詩曰：子無良媒。原誠素之先達(dá)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脩，羌習(xí)禮而明詩?？弓偒熞院陀栀?，指潛淵而為期。要，屈也。佳人信脩整，習(xí)禮謂立德，明詩謂善言辭。古人指水為信，如有如白水之類也。珶，玉也，徒帝切。潛淵，謂所居也。執(zhí)眷眷之款實(shí)兮，懼斯靈之我欺。感交甫之棄言兮，悵猶豫而狐疑。神仙傳曰：切仙一出游於江濱，逢鄭交甫，交甫不知何人也，目而挑之，女遂解佩與之。交甫行數(shù)步，空懷無佩，女亦不見。爾雅曰：猶如麂，善登木。此獸性多疑慮，常居山中。忽聞?dòng)新?，則恐人來害之，每預(yù)上樹，久久無度復(fù)下，須臾又上。如此非一。故不決者稱猶焉。一曰：隴西俗謂犬子，隨人行，每預(yù)前，待人不得，又來迎候，故言猶豫也。狐之為獸，其性多疑，每渡冰行且聽且渡。故疑者稱狐疑。收和顏而靜志兮，申禮防以自持。說文曰：靜，審也。韓詩曰：靜，貞也。申，展也。子建自防持也。
“於是洛靈感焉，徙倚傍徨。謝靈運(yùn)山居賦注曰：河靈，河伯也，東阿所謂洛靈。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陰去陽來也。邊讓章華臺(tái)賦曰：縱輕軀以迅赴，若離鵠之失群。言如鶴鳥之立望。踐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椒涂、蘅薄，言芳香也。郁烈，香氣之甚。超長(zhǎng)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zhǎng)。
“爾乃眾靈雜遝，命儔嘯侶?；驊蚯辶?，或翔神渚?；虿擅髦?，或拾翠羽。從南湘之二妃，攜漢濱之游女。厲，急也。雜遝，眾貌。二妃已見上文。毛詩曰：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注：漢上游女，無求思者。嘆匏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dú)處。史記曰：四星在危南。匏瓜。牽牛為犧牲。其北織女。織女，天女孫也。天官星占曰：匏瓜一名天雞，在河鼓東。牽牛一名天鼓，不與織女值者，陰陽不和。曹植九詠?zhàn)⒃唬籂颗榉?，織女為婦。織女、牽牛之星，各處河鼓之旁。七月七日，乃得一會(huì)。阮瑀止欲賦曰：傷匏瓜之無偶，悲織女之獨(dú)勤。俱有此言。然無匹之義，未詳其始。揚(yáng)輕袿之猗靡兮，翳脩袖以延佇。體迅飛鳧，飄忽若神。陵波微步，羅生塵。陵波而襪生塵，言神人異也。洛靈即神，而言若者，夫神萬靈之總稱，言若所以類彼，非謂此為非神也?；茨献釉唬菏プ阈徐端瑹o跡也；眾生行於霜，有跡也。說文曰：襪，足衣也。動(dòng)無常則，若危若安。進(jìn)止難期，若往若還。轉(zhuǎn)眄流精，光潤玉顏。神女賦曰：苞溫潤之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神女賦曰：吐芬芳其若蘭。華容婀娜，令我亡餐。張衡七辯曰：蝤齊之領(lǐng)，阿那宜顧。杜篤禊祝曰：懷李女使不餐。婀，烏可切。娜，奴可切。
“於是屏翳收風(fēng)，川后靜波。王逸楚辭注曰：屏翳，雨師名。虞喜志林曰：韋昭云：屏翳，雷師。喜云雨師，然說屏翳者雖多，并無明據(jù)。曹植詰洛文曰：河伯典澤，屏翳司風(fēng)。植既皆為風(fēng)師，不可引他說以非之。川后，河伯也，已見上文。馮夷鳴鼓，女媧清歌。馮夷、女媧，并已見上文。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鸞以偕逝。騰，升也。文魚有翅能飛，故使警乘。警，戒也。楚辭曰：文魚兮上瀨。又曰：將騰駕兮皆逝。玉鸞已見上文。六龍儼其齊首，載云車之容裔。春秋命歷序曰：有神人右耳蒼色大肩，駕六龍出輔，號(hào)曰神農(nóng)。儼，矜莊貌。春秋命歷序曰：人皇乘云車出谷口。博物志曰：漢武帝好道，西王母七月七日漏七刻，王母乘紫云車來。鯨鯢踴而夾轂，水禽翔而為衛(wèi)。
“於是越北沚，過南岡。紆素領(lǐng)，回清陽。北海魚非洛川所有，然神仙之川亦有。爾雅曰：水中渚曰沚?？装矅袝⒃唬荷郊乖粚?。毛詩曰：領(lǐng)如蝤蠐。又曰：有美一人，清陽婉兮。動(dòng)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dāng)?？沽_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盛年，謂少壯之時(shí)不能得當(dāng)君王之意。此言微感甄后之情。楚辭曰：{臨手}茹蕙以掩涕兮，沾予襟之浪浪。淚下貌。悼良會(huì)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xiāng)。無微情以效愛兮，獻(xiàn)江南之明珰。良會(huì)，夫婦之道。鄉(xiāng)，猶方也?；茨献釉唬憾Y豐不足以效愛。服虔通俗文曰：耳珠曰珰。雖潛處於太陰，長(zhǎng)寄心於君王。太陰，眾神之所居。忽不悟其所舍，悵神宵而蔽光。漢書音義，孟康曰：宵，化也?！ 办妒潜诚铝旮撸阃窳?。遺情想像，顧望懷愁。楚辭曰：思舊故而想像。傅毅七激曰：無物可樂，顧望懷愁。冀靈體之復(fù)形，御輕舟而上溯。浮長(zhǎng)川而忘反，思綿綿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霑繁霜而至曙。溯，逆流向上也。綿綿，密意也。毛詩曰：耿耿不寐。又曰：正月繁霜。命仆夫而就駕，吾將歸乎東路。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闭f文曰：騑，驂駕也。毛萇詩傳曰：騑騑，行不止之貌。廣雅曰：盤桓，不進(jìn)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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