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下

庚溪詩話 作者:宋·陳巖肖


  東坡謫居齊安時,以文筆游戲三昧。齊安樂籍中李宜者,色藝不下他妓。他妓因燕席中有得詩曲者,宜以語訥,不能有所請,人皆咎之。坡將移臨汝,於飲餞處,宜哀鳴力請。坡半酣,笑謂之曰:“東坡居士文名久,何事無言及李宜?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雖好不吟詩?!薄 “福核沃苷讯Y《清波雜志》亦載是事,而與此少異,今附記于此:

  東坡在黃岡,每用官妓侑觴,群姬持紙乞歌詩,不違其意而予之。有李琦者,獨未蒙賜。一日有請,坡乘醉書:“東坡五載黃州住,何事無言贈李琦?”後句未續(xù),移時乃以“卻似城南杜工部,海棠雖好不吟詩”足之,獎飾乃出諸人右。其人自此聲價增重,殆類子美詩中黃四娘。

  《王直方詩話》載:周知微明老作《雙頭白蓮圖》及《寒食》詩頗奇。余靖康間在京師,寓景德寺,偶見一士大夫文編中載明老數(shù)詩,皆妙。其《詠浮萍》詩曰:“小靨浮青水拍堤,堤邊草色更相宜。一番穀雨晚晴後,萬點楊花春盡時。解與曲池籠寶鑒,不教新月妒蛾眉?! 」謥韯e岸波光闊,知是漁郎艇子移。”又作《邊帥上元游宴口號》一聯(lián)曰:“後車鶯燕春聲早,前騎熊羆夜氣遒。”又《詠雁》曰:“暮天斜去空成子,遠地頻來不寄書?!贝私约丫湟?,馀詩不復(fù)可記。然其人不遇而沒,他詩文想有可取者,亦不多見,惜哉!

  蔡元長京既貴,享用侈磨,喜食鶉,每預(yù)蓄養(yǎng)之,烹殺過當(dāng)。一夕夢鶉數(shù)千百訴於前,其一鶉居前致辭曰:“食君廩中粟,作君羹中肉。一羹數(shù)百命,下箸猶未足。羹肉何足論,生死猶轉(zhuǎn)轂。勸君宜勿食,禍福相倚伏。”觀此,亦可為饕餮而暴殄天物者之戒。

  蔡天任載,乃天啟之弟也,頗亦工詩,晚年筆力窺陶謝之籓籬。  無錫錢申仲紳,退居漆塘,有園亭之勝,一時知名士大夫如陳去非葛勝仲汪彥章孫仲益諸人,皆為之賦詩,唯天任詩語簡而意遠。《云亭》云亭上恐脫“白”字或“遠”字。詩曰:“白云何時來,英英冠山椒。

  西風(fēng)莫吹去,使我心搖搖。”《通惠泉》詩曰:“水行天地間,萬派同一指。胡為穿石來,要洗巢由耳?!薄斗济劳ぁ吩娫唬骸案呷瞬幌У兀苑N無邊春。莫隨流水去,卻汙世間塵?!薄端斐跬ぁ吩娫唬?br />
  “著亭傍林泉,偶與初心期。佳處時自領(lǐng),未應(yīng)魚鳥知?!敝T公服其韻勝也。

  鄭毅夫獬詩云:“夜來過嶺忽聞雨,今日滿溪俱是花?!闭Z意清絕。頃在澄江,見外叔祖硃少魏良臣書帙中錄一詩云:“坐見茅齋一葉秋,小山叢桂鳥聲幽。不知疊嶂夜來雨,清曉石楠花亂流。”其下注云:“司馬才叔作。”近閱曾端伯改過所編詩選,乃載於何正平詩中,未知孰是。然能狀霽後景物,語不凡也。

  梅和勝執(zhí)禮,宣和初為給事中,與時相五甫論事不合,改禮部侍郎,遂黜守蘄,復(fù)落職,責(zé)守滁。王甫罷相,復(fù)職知鎮(zhèn)江。靖康初,以翰林學(xué)士召,其謝表有曰:“喜照壁間而見蝎,乍離楓下而聞鐘?!?br />
  蓋“照壁喜見蝎”,此韓退之詩句也?!半x楓下聞鐘”事偶不記。後數(shù)年,因閱劉禹錫《自武陵例召趣京》詩曰:“云雨湘江起臥龍,武陵樵客躡仙蹤。十年楚水楓林下,今日乍聞長樂鐘?!鄙w用禹錫詩語也。和勝,浦江人,方未冠時,家極貧,而親老無以為養(yǎng),大雪中,以詩謁邑宰云:“有令可干難閉戶,無人堪訪懶移舟。”邑令延之,令訓(xùn)其子弟。方應(yīng)舉未捷,有詩自遣云:“天之未喪斯文也,吾亦何為不豫哉!後蔡薿榜登科,終於戶部尚書,死于靖康之難。

  蔡攸既與王甫童貫興燕山之役,攸父京以詩寄攸曰:“老懶身心不自由,封書寄與淚橫流。百年信誓當(dāng)深念,三伏征涂合少休。目送旌旗如昨夢,心存關(guān)塞起深愁。緇衣堂下清風(fēng)滿,早早歸來醉一甌?!?br />
  微廟聞之,命鄧珙索之,京即錄以進呈。上讀之,徐曰:“好改作‘六月王師好少休’也。”蓋時白溝報不捷,故有是語。觀京此語,亦深知是役之非也,何不早納忠於吾君,而力止其子行,及此始以詩諷,何太晚也。?

  毗陵薦福寺紅梅閣,士大夫多留題,惟程給事致道俱嘗有詩,其略曰:“春風(fēng)如醇酒,著物物不知。居然此枝後,迨此白日遲。春風(fēng)日浩蕩,醉色回冰肌。所恨培雪根,向來歲寒枝。差池弄芳晚,坐令顏色移。顏色固嫵媚,清香無故時。”意新妙,又存規(guī)戒,不敬作也。

  葉少蘊夢得《石林詩話》,以楊大年劉子儀喜唐彥謙《題漢高帝廟》云:“‘耳聞明主提三尺,眼見愚民盜一杯’,語皆歇後,如三尺律、三尺喙皆可,何獨劍乎?又蘇子瞻云‘買牛但自捐三尺,射鼠何勞挽六鈞’,亦與此同病?!比挥喟础稘h高帝紀》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取天下”,又《韓安國傳》“高帝曰:‘提三尺取天下者,朕也’”,皆無“劍”字,唯注曰:“三尺謂劍也?!背鎏幖热绱?,則詩家用其本語,何為不可?又曰:“子瞻用孔稚圭鳴蛙事,如‘水底笙簧蛙兩部,山中奴婢橘千頭’,‘已遣亂蛙成兩部,更邀明月作三人’,則兩部不知為何物。”今按《孔珪傳》:“珪不樂世務(wù),門庭草萊不翦,中有蛙鳴?;騿栔?,珪笑曰:‘我以此當(dāng)兩部鼓吹。’”

  然則嘗觀此傳者,亦豈不知兩部為何物哉?若謂出處僻,人少有知者,則何待人之淺也!

  晉宋間,沃州山帛道猷詩曰:“連峰數(shù)千里,修林帶平津。茅茨隱不見,雞鳴知有人?!贬崆厣儆卧娫疲骸拜云焉钐幰蔁o地,忽有人家笑語聲?!鄙罎撎枀⒘?,有云:“隔林仿佛聞機杼,知有人家在翠微?!逼湓茨顺鲮兜篱?,而更加鍛煉,亦可謂善奪胎者也。

  詩詞中多用“南云”,晏元獻公《寄遠》詩曰:“一紙短書無寄處,數(shù)行征雁入南云。”紹興庚午歲,余為臨安秋賦考試官,同舍有舉歐陽公長短句詞曰:“雁過南云,行人回淚眼?!币騿栐唬骸澳显破淞x安在?”余答曰:“嘗見江總詩云:‘心逐南云去,身隨北雁來。

  故園籬下菊,今日幾花開?’恐出於此耳?!蔽羧伺R歧執(zhí)別,回首引望,戀戀不忍遽去,而形於詩者,如王摩詰云:“車徒望不見,時見起行塵?!睔W陽詹云:“高城已不見,況復(fù)城中人?”東坡與其弟子由別云:“登高回首坡隴隔,時見烏帽出復(fù)沒?!被蚣o行人已遠,而故人不復(fù)可見,語雖不同,其惜別之意則同也。  昌黎韓退之《和裴晉公》詩云:“秋臺風(fēng)日迥,正好看前山?!?br />
  後東坡《和陶》詩云:“前山正可數(shù),後騎且莫驅(qū)?!贝苏Z雖不同,而寄情物外,夷曠優(yōu)游之意則同也。

  王摩詰《漢江臨泛》詩曰:“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六一居士平山堂長短句云:“平山欄檻倚晴空,山色有無中。”豈用摩詰語耶?然詩人意所到,而語偶相同者,亦多矣。其後東坡作長短句曰:

  “記取醉翁語,山色有無中?!眲t專以為六一語也。  武陵桃源,秦人避世於此,至東晉始聞於人間。陶淵明作記,且為之詩,詳矣。其後作者相繼,如王摩詰韓退之劉禹錫,本朝王介甫,皆有歌詩,爭出新意,各相雄長。而近時汪彥章藻一篇,思深語妙,又得諸人所未道者。其詩曰:“祖龍門外神傳璧,方士猶言仙可得?! |行欲與羨門親,咫尺蓬萊滄海隔。那知平地有青春,只屬尋常避世人。關(guān)中日月空萬古,花下山川長一身。中原別後無消息,聞?wù)f胡塵因感昔。誰教晉鼎判東西,卻愧秦城限南北。人間萬事愈堪憐,此地當(dāng)時亦偶然。何事區(qū)區(qū)漢天子,種桃辛苦望長年?!?br />
  吳門蠡口瀕太湖,乃范蠡自此乘扁舟泛五湖也。鄭毅夫獬有詩曰:

  “千重越甲夜成圍,戰(zhàn)罷君王醉不知。若論破吳功第一,黃金只合鑄西施?!眹雷恿赆炁_,屹立於桐江之濱,往來題詠者極多。前賢所作,人皆膾炙久矣,不可盡載。頃見一絕,不知名氏,云:“范蠡忘名載西子,介推逃跡累山樊。先生政爾無多事,聊把漁竿坐水村?!庇忠婇}人陳致一貫道題一絕云:“足加帝腹似癡頑,詎肯折腰求好官?明主莫將臣子待,故人只作友朋看?!庇纸宰猿鲂乱庖病?br />
  魏野仲先在章圣朝,隱居陜府東郊,召之不至。王文正公旦、寇忠愍公準皆與之相好,其詩句傳於人多矣。其《詠吸木鳥》詩云:

  “千林蠹如盡,一腹餒何妨?!彼抉R溫公頗稱之。然又有一聯(lián)云:

  “莫因饑不足,翻愛蠹偏多。”其言有規(guī)戒矣。至斷句云:“勤勤詠還屬,無損好枝柯?!鄙w仁人之言也。世之貪進,因媒糵他人以售己而傷及善類者,聞之亦少愧矣。仲先又有《竹杯珓》詩云:“吉兇終在我,翻覆漫勞君?!庇扔兴鹨?。又《秋夕懷人》詩云:“空看新雁字,不得故人書。”亦為佳句。

  潘子賤待制良貴,以清德直節(jié)退居鄉(xiāng)閭,近二十年,所居弊屋數(shù)間,略無生事,然自得其樂。平昔無所好,談禪之外,亦喜為詩。巖肖之先君光祿,靖康間為京城守御司屬官,嘗以守御策獻之朝,而議者沮之。京城失守,督將士與虜戰(zhàn),遂以身徇國。及歸葬日,公為挽詩曰:“丑虜?shù)浅侨眨腥A將士奔。人皆趨北闕,君獨死南門。秘葉無人用,英聲有史存。秋原悲淚落,桂酒與招魂?!睅r肖每一讀之,痛貫心膂。時為挽詩者數(shù)十人,唯公詩事核而言簡也。又一日,從容侍公坐,公出所作詩文一帙相示,今唯記其《詠梅》詩一聯(lián)云:“九畹蕙蘭為上客,千山桃李盡庸人?!本湟馇甯叨囝惔耍渌荒鼙M記也。

  唐儲光羲詩曰:“翰林有客卿,獨負蒼生憂。中夜起躑躅,思欲獻厥謀。君門峻且深,踠足空夷猶。”又陶翰詩曰:“駿馬黃金勒,雕弓白羽箭。射殺左賢王,歸奏未央殿。欲言塞下事,天子不召見。

  東出咸陽門,哀哀淚如霰?!贝硕姡粍t文士居近列,懷忠而不獲吐;一則武將任邊瑣,有功而不得伸。觀此,則上之人不可不屬通臣下之情也。

  唐明皇初好賢樂士,殊有帝王之志,遂致開元之治。及其晚節(jié),信讒好佞,遽改初志,遂致天寶之亂。初,李適之用為左相,一日遂以李林甫之譖罷其政事。適之杜門無以自遣,詠詩曰:“避賢初罷相,樂圣且銜杯。為問門前客,今朝誰復(fù)來?”林甫益譖之,遂累貶宜春太守。復(fù)因御史過宜春,恐之,使仰藥自殺。則明皇之信讒,一至於此。又如薛令之為東宮侍讀,別無吏職,而俸廩甚薄,戲題其壁曰:

  “朝日上團團,照見先生盤。盤中無所有,苜蓿長闌干?!餂b匙難綰,羹稀箸易寬。只可謀朝夕,何由度歲寒?”上幸東宮見之,索筆續(xù)之曰:“啄木觜距長,鳳凰毛心短。若嫌松桂寒,任逐桑榆暖?!绷钪畱侄x病歸,遂不復(fù)用。然尚可諉曰言有觖望也。又如孟浩然,因王維私邀至內(nèi)直,俄而上至,維匿之。上詢知其實,因曰:“朕聞其人而未見也,何懼而匿?”詔使出,問其近所作詩。浩然再拜,自誦《歲暮歸山》詩曰:“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鄙吓唬骸扒洳磺笫?,朕何嘗棄卿,奈何誣我?”遂放還,不復(fù)見錄。則明皇之褊而不容,本無人君之量,然則開元之初,亦矯情強勉而為之者也。

  古今以體物語形於詩句,或以人事喻物,或以物喻人事,如唐許渾《題崔處士幽居》云:“荊樹有花兄弟樂,橘林無實子孫忙?!闭Z亦工矣。及觀柳子厚《過盧少府郊居》云:“蒔藥閑庭延國老,開樽虛室值賢人?!眲t語尤自在而意勝。至東坡因章質(zhì)夫以書送酒六壺,書至而酒不至,坡答以詩云:“豈意青州六從事,化為烏有一先生?!?br />
  則上下意相關(guān),而語益奇矣。

  宋景文有詩曰:“捫虱須逢英俊主,釣鰲豈在牛蹄灣?!币孕∥锱c大為對,而語壯氣勁可嘉也。而東坡一聯(lián)曰:“聞?wù)f騎鯨游汗漫,亦嘗捫虱話悲辛?!眲t律切而語益奇矣。

  前人詠落花,世傳二宋兄弟元憲公庠公序、景文公祁詩為工。元憲詩云:“漢皋珮冷臨江失,金谷樓危到地香?!本拔脑娫疲骸皩w更作回風(fēng)舞,已落猶成半面妝。”固佳矣,而余襄公靖安道詩亦工,云:“金谷已空新步障,馬嵬徒見舊香囊?!辈粶p二宋也。而景文公又有五言《殘花》詩一聯(lián)云:“香歸蜜房盡,紅入燕泥乾?!彪m不用事,亦自是佳句。

  元祐間,東坡與曾子開肇同居兩省,扈從車駕,赴定量光殿。子開有詩,其略曰:“鼎湖弓劍仙游遠,渭水衣冠輦路新?!庇衷疲?br />
  “階除翠色迷宮草,殿閣清陰老禁槐。”詩語亦佳。坡兩和其斷句辛字韻皆工,云:“輦路歸來聞好語,共驚堯顙類高辛?!庇衷疲骸白钺釘?shù)篇君莫厭,扌壽殘椒桂有馀辛。”按《楚辭》:“昔三后之純粹兮,固眾芳之所在。雜申椒與菌桂兮,豈維紉夫蕙茝?!鄙w以椒桂蕙茝皆草木之香者,喻賢人也。詩人押險韻,冥搜至此,可謂工矣。而《西清詩話》遂改其句云:“讀罷君詩何所似,搗殘椒桂有馀辛?!?br />
  以謂坡譏唱首多辣氣,此何理也?坡為人慷慨疾惡,亦時見於詩,有古人規(guī)諷體,然亦詎肯效閭閻以鄙語相詈哉!恐誤後人心術(shù),不得不辯。

  六一居士《詩話》載:梅圣俞《賦河豚魚》詩云:“春淵生荻芽,春岸飛楊花。河豚於此時,貴不數(shù)魚蝦?!贝唆~常出於春暮,食柳絮而肥,南人多與荻芽為羹,最美。知詩者謂祇破題兩句已道盡河豚好處。然余嘗寓居江陰及毗陵,見江陰每臘盡春初已食之,毗陵則二月初方食。其後官於秣陵,則三月間方有之,蓋此魚由海而上,近海處先得之,魚至江左,則春已暮矣。江陰毗陵無荻芽,秣陵等處則以荻芽芼之。然則圣俞所詠,乃江左河豚魚也。圣俞詩多古淡,而此詩特雄贍,故尤為人稱美。如曰:“忿腹若封豕,怒目猶吳蛙。烹炰敬失所,入喉為鏌鎁?!庇衷唬骸巴酥畞沓标?,始憚餐籠蛇。子厚居柳州,而甘食蝦蟆。二物雖可憎,性命無舛差。斯味曾不比,中藏禍無涯。

  甚美惡亦稱,此言誠可嘉。”真佳作也。

  吳中每暑月,則東南風(fēng)數(shù)日,甚者至逾旬而止,吳人名之曰舶趠風(fēng)趠音敕教切。云海外舶船,禱于神而得之,乘此風(fēng)至江浙間也。

  東坡《吳中》詩曰:“三旬已過黃梅雨,萬里初來舶趠風(fēng)。”余官吳門,庚竿歲夏六月既望之三日,風(fēng)作,逾旬而止,暑氣頓減。余因作賦以廣之,其略曰:“度華廈而既爽,入窮閻而亦清。無雌雄之或異,信造物之均平。蓋彌旬而後止,失六月之炎蒸?!庇衷唬骸氨诵U檣與海楫,得乘時伺便而至耳。謂區(qū)區(qū)專意於此曹,則亦豈天壤之至理?  蓋欲脫吾民於焦灼,竊意造物其專在是也?!奔雌溽嵬鶃韰侵胁怀?,至丙子歲,余罷尚書郎,寓居無錫,至六月晦前三日,此風(fēng)作,凡七日而止。按坡詩謂梅雨已過,此風(fēng)初來,則當(dāng)在五月或六月初,而余兩見之,乃在六月望後與六月晦前?;蛟还?jié)氣有早晚也,然庚午歲梅雨過兩旬而風(fēng)來,丙子歲梅雨過一月始來,得非此風(fēng)早晚本無定,東坡亦據(jù)當(dāng)時所見而言耶?  元祐間,有旨修上清儲祥宮成,命翰林學(xué)士蘇軾作碑紀其事。坡敘事既得體,且取道家所言與吾儒合者記之,大有補於治道。紹圣元符間,黨禁興,遂毀其碑,命翰林學(xué)士蔡京別為之。京之文類三舍舉子經(jīng)義程文耳,正如唐時仆韓退之《平淮西碑》,命段文昌改作。後人有詩曰:“淮西功業(yè)冠吾唐,吏部文章日月光。千載斷碑人膾炙,不知世有段文昌?!庇囔丁秲ο閷m碑》亦云。後見韓無咎元吉,云是江子我詩?! ”境娙伺c唐世相亢,其所得各不同,而俱自有妙處,不必相蹈襲也。至山谷之詩,清新奇峭,頗造前人未嘗道處,自為一家,此其妙也。至古體詩,不拘聲律,間有歇後語,亦清新奇峭之極也。然近時學(xué)其詩者,或未得其妙處,每有所作,必使聲韻拗捩,詞語沚,曰“江西格”也。此何為哉?呂居仁作《江西詩社宗派圖》,以山谷為祖,宜其規(guī)行矩步,必踵其跡。今觀東萊詩,多渾厚平夷,時出雄偉,不見斧鑿痕,社中如謝無逸之徒亦然,正如魯國男子善學(xué)柳下惠者也。  陳亞少卿有《惜竹》詩曰:“出檻亦不剪,從教長舊業(yè)。年年到硃夏,葉葉是清風(fēng)。”其兼收并蓄,使物各效其用,則此詩深可尚也。

  余比因洗竹,戲用其韻曰:“直簳解新籜,低枝蔽舊叢。芟繁留嫩綠,引用更添風(fēng)?!逼淙ト叱绷裟劬G使物無所壅蔽,則余詩亦自有味也。

  錢塘吳山有美堂,乃仁宗朝梅摯公儀出守杭,上賜之詩,有曰:

  “地有吳山美,東南第一州。”梅以上詩語名堂,士大夫留題甚眾。

  東坡倅杭,因令筆吏盡錄之,而未著其姓名,默定詩之高下,遂以賈收耘老詩為冠。其詩曰:“自刊宸畫入云端,神物應(yīng)須護翠巒。吳越不藏千里色,斗牛常占一天寒。四檐望盡回頭懶,萬象搜來下筆難。

  信靜中疏拙意,略無蹤跡到波瀾。”坡因此與耘老游從。

  王荊公介甫辭相位,退居金陵,日游鍾重,脫去世故,平生不以勢利為務(wù),當(dāng)時少有及之者。然其詩曰:“穰侯老擅關(guān)中事,長恐諸侯客子來。我亦暮年專一堅,每逢車馬便驚猜。”既以丘壑存心,則外物去來,任之可也,何驚猜之有,是知此老胸中尚蒂芥也。如陶淵明則不然,曰:“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比粍t寄心於遠,則雖在人境,而車馬亦不能喧之。心有蒂芥,則雖擅一壑,而逢車馬,亦不免驚猜也?! ”娗葜?,唯鶴標致高逸,其次鷺亦閑野不俗,又皆嘗見於《六經(jīng)》,如“鳴鶴在陰,其子和之”,“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振鷺于飛,于彼西雝”?!兑住放c《詩》取之矣,後之人形於賦詠者不少,而規(guī)規(guī)然祇及羽毛飛鳴之間。如《詠鶴》云:“低頭乍恐丹砂落,曬翅常疑白雪銷?!贝税讟诽煸姟!暗ろ斘魇╊a,霜毛四皓須?!贝硕拍林?。此皆格插無遠韻也。至於鮑明遠《鶴賦》云“長唳風(fēng)宵,寂立霜曉”,劉禹錫云“徐引竹間步,遠含云外情”,此乃奇語也。如《詠鷺》云:“拂日疑星落,凌風(fēng)似雪飛?!贝死钗酿堅??!  傲?dāng)青草人先見,行近白蓮魚未知?!贝擞禾赵姟R喔癖盁o遠韻也。  至於杜牧之《晚晴賦》云:“忽八九之紅芰,如婦如女,墮蕊黦顏,似見放棄。白鷺潛來,邈風(fēng)標之公子,窺此美人兮,如慕悅其容媚?!薄 ‰m語近於纖艷,然亦善比興者。至於許渾云:“云漢知心遠,林塘覺思孤?!鄙莩缭疲骸捌佤嵘橙张?,引步島風(fēng)清。照水千尋迥,棲煙一點明。”此乃奇語也。

  韓退之《聯(lián)句》云:“遙岑出寸碧,遠目增雙明?!惫虨榧丫洹?br />
  後見謝無逸云:“忽逢隔水一山碧,不覺舉頭雙眼明?!比舴笱芡酥Z,然句意清快,亦自可喜也。

  蔡天啟肇嘗從王介甫游,一日語及盧仝《月蝕》詩,辭語奇嶮。

  介甫曰:“人少有誦得者?!碧靻⒘⒄b之,不遺一字。一日又與介甫同泛舟,適見群鳧數(shù)百掠舟而過,介甫戲曰:“子能數(shù)之乎?”天啟一閱即得其數(shù)。因遣人詢之放畜者,其數(shù)不差,可謂機警也。天啟紹圣元符間為中書舍人,坐嘗與元祐諸公游,遂曹斥不復(fù)用。嘗守睦州,到任謝表有曰:“城譙闃寂,一葉落而知秋;島嶼縈回。二水合而成字。”復(fù)有詩曰:“疊嶂巧分丁字水,臘梅遲見二年花?!比酥^能狀桐廬郡景物也。

  唐以前僧寺中,或僧有疾病者,未有安養(yǎng)之所。唐末,一山寺有僧臥病久,因自題其戶曰:“枕有思鄉(xiāng)淚,門無問疾人。塵埋床下履,風(fēng)動架頭巾?!边m有部使者經(jīng)從過寺中,見其題,因詢其詳,惻然憐之,邀歸方庵療治之。其後部使者貴顯,因言於朝,遂令天下寺院置“延壽寮”,專安養(yǎng)病僧也?! 〗侠钐┎?,嘗著書非《孟子》,名曰《常語》。時有一士人,頗滑稽而饕餮,聞有饋李以酒者,欲以計求之,因錄所業(yè)詩數(shù)篇投之,其首章乃《非孟》詩也。詩曰:“焚廩捐階事可嗤,孟軻深信不知非。

  岳翁方且為天子,女婿如何弟殺之?”言雖鄙俚,然頗合李之意。李喜甚,留飲連日,酒盡方去。他日,士人又聞有饋李以酒者,復(fù)著論一篇,名曰《疑孟》,以投之。李讀畢,謂之曰:“前此酒本擬留作數(shù)日計,君至一飲遽盡,旬馀殊索寞也。公之論固佳,然此酒不可復(fù)得也?!笔咳怂祯已捕?,傳者以為笑。

  京師景德寺東廊三學(xué)院壁間題曰:“明月斜,秋風(fēng)冷。今夜故人來不來?教人立盡梧桐影?!苯詡鲄蜗壬促e所題也。  閩中一士人,姓楊,家貧而事親孝。忽七月七日,一道人自稱姓回,至其家,久之,因取囊中藥,點化一小石為金,贈之曰:“助爾甘旨之費?!睏盍o曰:“不愿得此,只欲求一詩為陋室之光?!钡廊艘蛴贸p題於壁間曰:“楊君真殼士,孝行動穹壤。上帝憐其勤,七夕遣回往。須臾藥頑石,助子為孝養(yǎng)。子既不我受,吾亦不汝強。風(fēng)埃難久留,愿子志勿爽。行看首鼠紀,青云如返掌。”後不知其所終。

  靖康間,游京師天清寺,於僧房壁間得一絕云:“空馀綠綺琴,懶把新聲寫。不見臨邛人,誰是知音者?”不題名氏,想有感而題之也。

  盧贊元襄,宣和末靖康間為吏部侍郎,詩篇極多,向嘗得其數(shù)十篇,皆清拔可喜,後因兵火失之。尚記其《贈鼓琴者》曰:“試將鍾子山水意,一洗退之冰炭腸?!焙奘淙?。

  紹興初,余之官建康,艤舟溧陽郵亭,見壁間題云:“十年棄微官,歸來事卻掃。扁舟訪安期,要覓如瓜棗。不知膏粱珍,惡食詩自好。田園苦無多,生理但草草。濁酒時一樽,孤斟從醉倒。”然不著名氏,不知何人所作。觀其言淡而旨遠,決非汨沒名利而不知返者也?! ∥裟赀^邵伯埭,登平野亭,見梁間題曰:“地勢如披掌,天形似覆盤。三星羅戶牖,北斗掛闌干。晚色芙蕖靜,秋香桂子寒。更無山礙眼,剩覺水云寬?!贝藙稛o言》詩。此詩寫盡平野之景物也。

  王梵志詩曰:“幸門如鼠穴,也須留一個。若還都塞了,好處卻穿破?!贝搜越醪芟鄧^以獄市為寄也。

  何晉之大圭,廣德人。早年有俊聲,宣政間為館職。但其人拓弛不羈,不能自重,仕官晚亦不偶。其詠殊有可喜者。嘗記其一詩曰:

  “茅屋松窗小隱家,茶煙漠漠水斜斜。檐間乳燕未成語,庭下石榴爭放花。賴有詩書銷白日,倦隨車馬走黃沙。林泉舊約好徑去,風(fēng)雨滿江垂釣車?!庇謬L記其一聯(lián)云:“蜂垂倒世界,蚊聚小雷霆。”又嘗為姓韓貴人作樂語,乃以“唐吏部”“漢將軍”為對,亦有巧思。

  昔過陽羨,艤舟溪寺,臨溪一亭,壁間題曰:“碧云亭上碧云飛,竟日回環(huán)面翠微。梅萼破香知臘盡,柳梢含綠認春歸。風(fēng)前古澗琴三疊,雪後群峰玉一圍。遙想上人清太甚,水精宮里說禪機?!北淘仆の粗诤蔚?,詩亦未知何人作,見其詞意清絕,因筆之。

  濠梁許伯揚庭,為《柳》詞五章,寄意於古,而詞語清新。其一曰:“不見昭陽宮內(nèi)柳,黃金齊撚輕柔。東君昨夜到皇州,玉階金井,無處不風(fēng)流。悵望翠華春欲暮,六宮都鎖春愁。暖風(fēng)吹動繡簾鉤,飛花委地,時轉(zhuǎn)玉香球?!逼涠唬骸安灰娝搴拥躺狭?,綠陰流水依依。  龍舟東下疾於飛,千條萬葉,濃翠染旌旗。記得當(dāng)年春去也,錦帆不見西歸。故拋輕絮點人衣,如將亡國恨,說與路人知。”其三曰:

  “不見陶家門外柳,柴扉一徑遙通。閉門終日掩清風(fēng),感君高節(jié),綠廕向人濃?;h落蕭疏雞犬靜,日長飛絮濛濛。先生一醉萬緣空,經(jīng)時高臥,不到翠陰中?!逼渌脑唬骸安灰姸奸T亭畔柳,春來綠盡長條。  柳邊行色馬蕭蕭,一枝折贈,相見又何朝。酒盡曲終人去也,風(fēng)前亦自無聊。祇應(yīng)於我恨偏饒,東君特地,付與沈郎腰?!逼湮逶唬骸安灰婂绷暝狭?,往來過盡蹄輪。朝離南楚暮西秦,不成名利,贏得鬢毛新。莫怪枝條憔悴損,一生唯苦征塵。兩三煙樹倚孤村,夕陽影里,愁殺宦游人。”以樂府《臨江仙》按之,可歌也。

  宣政間,修西京洛陽大內(nèi),掘地得一碑,隸書小詞一闋,名《後庭宴》,其詞曰:“千里故鄉(xiāng),十年華屋,亂魂飛過屏山簇。眼重眉褪不勝春,菱花知我銷香玉。雙雙燕子歸來,應(yīng)解笑人幽獨。斷歌零舞,遺恨清江曲。萬樹綠低迷,一庭紅撲簌?!庇嘁姶吮眷独畋倌霞?,仲南云得之張魏公侄椿處也。

  吳興陸蒙老元光,嘗為常之晉陵宰,頗喜作詩。時州幕官有好讒謗同列者,一日同會,飯聞蟬聲,幕官謂陸曰:“君既能詩,可詠此也?!标戅o之,不可,因即席為之,曰:‘綠陰深處汝行藏,風(fēng)露從來是稻粱。莫倚高枝縱繁響,也宜回首顧螳螂?!耙蛞允亲I之,其人愧而少戢。

  周少隱紫芝,早年嘗學(xué)為詩於一士大夫姓劉者。嘗傳劉君《路中遇雪詩》曰:“四野同云漫不收,停驂一望思悠悠。乍疏還密如人事,易聚難消似客愁。倍費橐金歸酒盞,苦添風(fēng)色上征裘。驛亭今夕定無寐,淅瀝寒聲未肯休?!?br />
  舊傳有太守因旱祈雨於龍?zhí)叮眯∮甓瓷鯌?yīng),因作一絕云:  “祈雨精誠尚未通浮云開闔有無中。潭龍恐我羞歸去,略灑些些表不空?!币?qū)懘嗽娡短吨校^即大雨隨足?! ”渴汤蓜⒊纼x鳳,蜀之普州人,性酷嗜書,喜傳錄。初以禮部郎兼攝秘書少監(jiān),後即真凡秘府書籍,傳寫殆遍。如國史之類,又置副本,親自校讎,至杜門絕交。遷兵侍,猶傳寫不已。張持國之綱為副端,言其書癖至?xí)鐝U職事,以是罷歸蜀。蜀人關(guān)壽卿耆孫為著作佐郎,以詩餞行曰:“公義久不作,世無公是非。祇因翻故紙,不覺蹈危機。東壁夢初斷,西山蕨正肥。十年成底事,贏得載書歸?!?br />
  林懿成季仲嘗為太常少卿,永嘉人,頗喜為詩。嘗與會稽虞仲琳少崔相好,虞頗通性理之學(xué),林以詩送其行曰:“男兒何苦弊群書,學(xué)到根原物物無。曾子當(dāng)年多一唯,顏淵終日只如愚。水流萬折心無競,月落千山影自孤。執(zhí)手沙頭休話別,與君元不隔江湖?!庇謬L為婺守,題赤松山黃初平祠云:“路轉(zhuǎn)溪回草木香,有人荷笠山之陽。

  定知我是金華守,笑道牧民如牧羊?!庇衷疲骸坝鹫棠揿喝ゲ贿€,空馀菊水落人間。至今山下無枯旱,便是田家九轉(zhuǎn)丹?!痹娬Z佳而意新也。

  嘗見蘭溪范茂安許云:“嚴陵一士人,忘其姓名,能詩,好為大言,而間有可取者。如《詠林影》曰:‘日月明方見,乾坤暗即收?!帧对伾取吩唬骸蟊鐨w手,蚊虻莫浪飛?!越灶惔?,不能盡記也?!薄 £愯龃?,紹興中,嘗從諸大將為謀議官,頗好修養(yǎng)之方,且自以為得道。嘗題其所居曰:“神仙多是大羅客,我比大羅超一格?!?br />
  有簿續(xù)其後曰:“行滿三千我四千,功成八百我九百?!?br />
  靖康之變,中原為虜竊據(jù),當(dāng)時文人勝士,陷於彼者不少。紹興庚申、辛酉,河南關(guān)陜之地暫復(fù),有自關(guān)中驛舍壁間得詩二絕云:

  “鼙鼓轟轟聲徹天,中原廬井半蕭然。鶯花不管興亡事,妝點春光似昔年?!庇衷疲骸拔计缴硿\雁來棲,渭漲沙深雁不歸。江海一身多少事,清風(fēng)明月我霑衣?!?br />
  方靖康之變,燕人有隨虜過相州,因謁韓魏公祠堂,題詩祠中,一聯(lián)云:“有客能吟丞相柏,無人敢伐召公棠?!蔽汗轮?,而外夷亦知景慕如此也。

  紹興間,陳侍郎相之往使虜,至燕山驛,壁間得一詞云:“書劍憶游梁,當(dāng)時事,底處不堪傷。念蘭楫嫩漪,向吳南浦,杏花微雨,窺宋東墻。禁城外,燕隨青步障,絲惹紫游韁。曲水古今,禁煙前後,綠楊樓閣,芳草池塘。回首斷人腸。流年去如電,雙鬢如霜。欲遣當(dāng)年遺恨,頻近清觴。聽出塞琵琶,風(fēng)沙淅瀝,寄書鴻雁,煙月微茫。

  不似海門潮信,猶到潯陽。”然不著名氏,必中原士大夫淪異域者所作也。以樂府《風(fēng)流子》按之,可歌也。

  陳簡齋去非詩名夙著,而其弟某弟下原本缺一字,今以某字填之。

  詩亦可喜。見張林甫舉其《夏日晚望》一聯(lián)云:“前山猶細雨,高樹已斜陽?!焙薏灰娖淙?br />
  夢筆驛乃江淹舊居,姚宏令聲一絕可警後學(xué)者,詩云:“一宵短夢驚流俗,千里高名掛里閭。遂使晚生矜此意,癡眠不讀半行書。”  所至驛舍旅邸,留題壁間,亦多有可取者。見李仲南丙言臨安旅邸壁間一絕云:“太一峰前是我家,滿床書籍舊生涯。春城戀酒不歸去,老卻碧桃無限花?!庇址浇ㄖ莩绨卜炙A壁一絕云:“江南三月已聞蟬,麥熟梅黃繭作綿。料得故園煙雨里,輕寒猶作勒花天?!庇謪问鍧摯篁把枣?zhèn)江丹陽玉乳泉壁間一絕云:“騎馬出門三月暮,楊花無奈雪漫天??颓樽羁嘁闺y度,宿處先尋無杜鵑?!比娊钥上玻唤圆恢弦?。

  康待制執(zhí)權(quán),奉祠寓居永嘉。籍妓中有姓山者,頗慧麗,康時命之侑樽俎。一日,妓之父以事系縣中,當(dāng)坐罪,倡泣涕歷求救於士大夫。康憫之,戲為一絕云:“昔日緹縈亦如許,盡道生男不如女。河陽滿縣皆春風(fēng),忍使梨花偏帶雨?!泵魅?,倡詣縣投狀,乞代父罪,且連此詩於狀前,邑宰一見,遂笑而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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