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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破吳投江

西施艷史演 作者:


  話說越兵乘著怒濤,直入?yún)浅恰7虿盥勚奖氤?,伯(喜否)已降,遂與王孫駱及其三子,奔于陽山。晝馳夜奔,腹餒口饑,目視昏眩,左右采得生稻,剝之以進(jìn)。吳王嚼之,伏地掬飲溝中之水,避入深谷之中。

  越以千人追至,圍之?dāng)?shù)重,夫差作書,系于矢上,射入越軍。

  范蠡、文種拾而視之,書上寫道:“狡兔死而良犬烹,敵國如滅,謀臣必亡。大夫何不存吳,一線自為余地?”

  文種亦作書答之道:“吳有大過者六:戮忠臣伍子胥,大過一也;以直言殺公孫圣,大過二也;太宰讒佞而信用之,大過三也;齊、晉無罪而數(shù)伐之,大過四也;吳越同壤而侵伐,大過五也;越親戕吳之前王,不知報(bào)仇,而縱敵貽害,大過六也。有此六大過,欲免于亡,得乎?昔天以越賜吳,吳不肯受,今天以吳賜越,越其敢違天之命!”

  夫差得書,垂淚言道:“寡人不誅勾踐,忘先王之仇,為不孝之子,此天之所以棄吳也?!彼彀蝿ψ試@道:“吾殺忠臣伍子胥,今自殺晚矣!”謂左右道:“吾死而有知,何面目見子胥于地下,必重羅三幅,以掩吾面?!毖粤T,自刎而死。王孫雄解衣覆吳王之體,即以組自縊于旁。

  勾踐命以侯禮葬之,使軍士負(fù)土一簞。頃刻遂成大冢。流其三子于龍尾山。后人名其地為吳山里,有詩吊之道:荒臺獨(dú)上故城西,輦路凄涼草木悲。

  廢墓已無金虎臥,壞墻時(shí)有夜烏啼。

  采香徑斷來麋鹿,響屧廓空變黍離?! ∮跷閱T何處所,淡煙斜月不堪題。

  夫差既死,越王入據(jù)姑蘇,百官稱賀。伯(喜否)亦在其列,自恃昔日周旋之恩,面有德色。

  勾踐對伯(喜否)言道:“子為吳之太宰,寡人不敢相屈,吳王在陽山,何不從之?”

  伯(喜否)懷慚而退。勾踐命力士執(zhí)而殺之,并滅其家,對人言道:“吾所以報(bào)子胥之忠也?!薄 ≡酵醴俟锰K臺之時(shí),范蠡知西施在彼,使人迎之,匿于民家,且寬慰之道:“美人入?yún)?,受吾所托,今吳既滅,吾亦將力辭爵祿,隱居五湖,以遂其志,當(dāng)與美人共乘一舸,遁入煙水深處,以樂余年。此時(shí)以軍務(wù)倥傯,未遑親自奉迎,美人切勿怨望?!?br />
  西施聞言,襝衽答道:“妾之入?yún)?,本為欲雪國恥。不料吳王寵愛無比,恩誼備至。妾俗報(bào)吳王之恩,則生為越人,國仇不可不報(bào);若亡吳國,則吳王愛妾之律,付諸東流。早已私立誓言,吳國亡后,越仇既報(bào),便當(dāng)一死,以報(bào)吳王寵幸之恩于地下。今吳國凈亡,妾猶覥顏生存,不即就死地者,以吳王未返,并望相國念其年已衰邁,貸其一死,使妾與吳王再晤一面,謝其寵愛之德,表明妾之罪狀,然后就死。相國勿以西施為女子,遂謂其不明大義也?!薄 ∈拐呋貓?bào)范蠡,范蠡深服其言,惟恐其死,故夫差被逼而亡,遍囑諸人,不使西施得知至是。暗備扁舟一葉,托吳王因國已殘破,亡命五湖之中,使人迎之。

  西施信以為真,登舟而去。既至越國,認(rèn)得此地乃是會(huì)稽,不覺大驚,詰問吳王所在。從人不能隱瞞,盡舉前后之事以告。

  西施大哭道:“妾舍身入?yún)?,所以?bào)國仇,雪國恥也。今國仇雖報(bào),國恥雖雪,而身受吳王厚恩,一毫未報(bào),何以對吳王乎?況從一而終,女子之義。雖蒙相國愛妾,妾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當(dāng)追隨吳王于地下,以酹其生前之恩情。使后世知妾之亡吳,乃報(bào)國家之恥辱,并非忘恩負(fù)義也?!?br />
  言訖,舉袂蒙面,投江而死。后人救之已無可及,返至姑蘇,報(bào)于范蠡。范蠡深為惋惜,啟知越王。

  越王聞奏,嘆道:“亡吳之功,西施第一,今功成事就,竟決然隨鴟夷而去,真可謂有志矣。”

  其意蓋謂伍子胥在鴟夷之器,盛尸而投江中,今西施亦自投江,故言隨鴟夷而去也。后人不知此意,以范蠡使人迎西施于姑蘇臺,有隱居五湖,與美人共乘一舸,遁入煙水深處之語。

  且因范蠡辭越而去,改名為鴟夷子皮,遂有吳滅之后,范蠡以一舸載西施共泛五湖之言,可謂冤矣。

  閑言休絮。且說范蠡以西施之死啟奏,原欲越王念其亡吳之功,加以表彰,誰知越王不過贊嘆一聲,并無后言。范蠡默喻其意,無言而退。

  過了數(shù)日,越王命駕,回至?xí)?,令人建筑賀臺,以蓋昔日被羈之恥。置酒臺上,與群壓為樂,命樂工作破吳之曲,被之管弦。群臣大悅而笑,惟越王而無喜色。

  范蠡私自嘆道:“西施死而不加褒,吳雖滅而面無喜色,越王不欲功歸臣下,其端已見矣?!?br />
  次日,辭越王道:“臣聞主辱臣死,昔大王辱于會(huì)稽,臣所以不死者,欲隱忍以成功也。今吳國已滅,大王倘免臣會(huì)稽之誅,愿乞骸骨,老于江湖?!痹酵醯溃骸肮讶速囉谝杂薪袢?,奈何棄寡人而去?留則與子共國,去則妻子為戮?!?br />
  范蠡道:“臣則宜死,妻子何罪?死生惟大王命之,臣不顧矣。”夜乘扁舟而去,臨行之前,預(yù)以一函投文種道:子不記吳王之言也,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

  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忍辱妒功,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安樂。

  于今不去,禍必不免。

  文種閱書之后,怏怏不樂,猶未深信其言,嘆道:“少伯亦過慮矣。”過了多日,越王不行滅吳之賞,與舊日之臣,益加疏遠(yuǎn),計(jì)倪佯狂辭職,曳庸等亦見機(jī)告老。文種心念范蠡書中之言,稱疾不朝?! ≡酵鹾鲋廖姆N府中,以視其疾。文種假作病狀,迎接入見。

  越王解劍而坐道:“寡人聞之,志士不憂其身之死,而憂其道之不行。子有七術(shù),寡人行其三,而吳已滅,尚余四術(shù),安所用之?!蔽姆N答道:“臣不知所用?!薄 ≡酵醯溃骸霸敢运男g(shù)為寡人謀吳之先人于地下,可乎?”

  言畢,升輿而去,遺佩劍于座。

  文種視之,劍室有“屬鏤”二字,即夫差賜子胥自刎之劍也。文種仰天嘆道:“吾不聽范少伯之言,至為越王所戮,可謂愚矣?!睆?fù)摩挲其劍道:“百世而下,以吾配子胥,亦可無恨?!彼旆鼊Χ?。后人有贊語道:忠哉文種,治國之杰。三術(shù)亡吳,一身殉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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