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兵犯石頭城，刁協(xié)敗績，被逼憤戰(zhàn)而死。太子司馬紹憐其忠枉，即日親出京營，欲點兵馬，與王敦決一死戰(zhàn)。溫嶠知之，控住馬轡，諫曰：“殿下乃國之儲本，奈何欲以身輕天下，效匹夫之所為乎？”紹不聽，嶠搶劍割斷馬韁，太子乃悟而止。晉主聞知，思無所措，乃召王導(dǎo)謂曰：“向據(jù)王敦表稱劉隗、刁協(xié)挾君專政，是以起兵，自言朝得二人之首，則夕返兵。今二人已皆死亡，王敦尚不還兵，將欲何為？卿乃同氣，當(dāng)為朕修詔，遣人持見大將軍，言隗、協(xié)獲罪，然協(xié)已死麾下，隗懼逃亡，情亦可已。若念國恩，不忘本朝，于此息兵，則天下尚可共安。如或不然，朕當(dāng)退歸瑯琊，以避嫌路，任滿其意。”王導(dǎo)曰：“陛下何出此言？王敦雖反，上流還有甘卓屯兵襄陽，譙王在于長沙，陶侃有兵在廣。敦今南下，聞甘卓等以自起兵，將襲武昌，斷敦歸路。我等京兵雖弱，但謹(jǐn)守勿戰(zhàn)，焉得使被所破？且祖約、蘇峻、劉遐皆有軍兵在外，少待數(shù)日，武昌消息一到，敦兵自然驚散。彼雖在此，心實懸懼于甘卓者。今陛下心必不安，臣請親往見敦，勸其回兵，就察動靜。若有不從，以利害說之，敦豈敢不懼乎？”晉主大悅，但恐導(dǎo)被敦勒或有反側(cè)，乃命百官同去見敦，勸其回兵。王導(dǎo)從之，與百官同赴敦處，共議其事。王敦見眾官員俱至，乃命設(shè)宴款待。敦笑問戴淵曰：“前日之戰(zhàn)，有馀力乎？”淵曰：“非能有馀，但力不足。”敦曰：“吾今舉此，祛除國蠹，天下以為何如？”淵曰：“見形者謂之逆，體誠者謂之忠?！倍匦υ唬骸扒淇芍^能言者矣?！倍赜謫栔茴壴唬骸安屎螢樨?fù)我？”顗曰：“明公戎車犯闕，下官統(tǒng)率六軍，誤其事，使王師敗衄，以此負(fù)公?！倍夭荒艽?。敦心下忌嫉太子勇決，為朝野所向慕，欲誣其不孝而廢黜之。次日，大會百官，敦厲其聲色，大言謂眾曰：“皇太子以何德稱而居?xùn)|宮？”溫嶠正色對曰：“鉤深致遠(yuǎn)，蓋非淺局所量。以禮觀之，可謂純孝矣?！北姽俳匀唬暫椭?。敦謀乃沮。眾官辭別，回朝見帝。帝問周顗曰：“近日卿見王敦所議大事，兩宮無恙，諸人皆安，大將軍固副所望也?！鳖墝υ唬骸岸m悉如明鑒，臣等尚未可知。”帝曰：“王敦懷忌，必有害卿之心。卿宜避之，以免其難。”顗曰：“臣位備八座，朝廷多變，豈可臨難茍免，以他奔求生也？”君臣嗚咽而退。王敦自百官見后，日議其事。后將軍呂猗先時曾為戴淵所笞，至是乃說敦曰：“周顗、戴淵皆有高才，江東人望，足以惑眾。昨觀所言，聊無憚色，公不除之，必有沮遏之謀，恐難逞志?！倍厝黄溲?。次日，帝遣王導(dǎo)再詣王敦，探視動靜，敦即問導(dǎo)曰：“周、戴南北之望，當(dāng)?shù)侨緹o疑也?！睂?dǎo)怪顗待罪之時不行保勸，低首不答。敦又曰：“主應(yīng)仆合已也?！睂?dǎo)又不答。敦曰：“若皆不爾，當(dāng)誅之也。”導(dǎo)亦不答。敦乃使杜弘帶兵五千，至建康邀請戴淵議事，淵只得就行。又至顗第賺之，顗時在家飲酒，見將校至，知是不好，乃盡飲壺中之酒就道，出離未百步，杜弘命將鐐肘試之，顗叱之不聽。行經(jīng)太廟門首，顗朝顧大言曰：“賊臣王敦，覆亂社稷，枉害忠良。神祇有靈，當(dāng)速殛之。”兵士惡其言，以戟中傷其口，流血至踵，而顗容止自若。觀者盡皆流涕。軍士稟敦，敦不使見，命押至市曹，并戴淵一齊斬之。后人有詩嘆曰：

　　王敦罔悖奮豺狼，數(shù)萬雄師入建康。無辭屈把忠良陷，千古令人恨不忘。晉元帝聞知周顗、戴淵被害，痛傷不已，欲要代其報仇，又不能振，因見王敦羈留王導(dǎo)，無退兵之意，心中大懼，只得忍恨使其后弟王彬赍牛酒至石頭城賜敦，令勸敦回兵。敦懼上流甘卓、譙王襲其后，知交、廣、淮、豫兵馬尚盛，三吳兩浙人皆不服，乃從彬議，擇日回兵。復(fù)召彬，令其回話，睹彬面有慘容，怪而問曰：“弟何為有凄色也？”彬曰：“向來哀哭伯仁，情未能釋耳?！倍刈魃唬骸爸茴壸灾滦搪?，且因凡人愚汝，汝何得自愚而即哀之？”彬勃然改容數(shù)之曰：“兄長抗旌犯順，殺戮忠良，圖為不軌，禍及門戶，欲以枉為直也？”辭氣慷慨，聲淚俱下。敦大怒曰：“汝以吾為不敢殺汝也？”王導(dǎo)見敦發(fā)怒，勸彬起謝。彬曰：“數(shù)日以來，足痛不便起倒，且此事復(fù)何謝為？”敦曰：“足痛孰若頸痛？”彬殊無懼色，亦不為禮。王導(dǎo)乃再三勸敦，以為宗族兄弟，手足一體，勿得以言語介意，致乖大義。敦聽之，彬乃得回建康。王敦亦撤兵盡回武昌。至江中，聞知甘卓欲襲武昌，乃使甘邛先往襄陽勸叔止兵，俾兩家和氣，免致仇殺。敦初出武昌時，亦慮甘卓為患于后，乃拘其子侄輩置麾下為質(zhì)，至是使其行焉。邛去，敦又命弟王廙往催魏義速攻長沙：“如獲司馬承，不可使至武昌與吾相見，于路縊殺之?！睆M乃乘快船晝夜兼程而去。廙至荊州，使人催督魏義。魏義此時因被虞悝暗殺一陣，心中甚恨。探得兵不滿萬，乃復(fù)進(jìn)兵圍城。已將百日，甘卓救兵不至，湘城中軍民困極，不能守御，被義攻開。將譙王承執(zhí)之，以車械監(jiān)于軍中。復(fù)收虞悝并其子弟，盡皆綁之?；蛴刑柨薏灰颜?，悝曰：“癡兒何得乃爾？人生在世，終當(dāng)有死，今合門獲為忠義之鬼，亦復(fù)何恨？設(shè)使天不容奸，晉室得全，必當(dāng)追贈，流芳清史，豈效此附逆之賊也！”魏義見其言，盡皆殺之，乃將譙王械送荊州與王廙。桓雄、韓階、武延三人皆毀公服，扮為童仆，以從承難。其押解人見其豐儀舉止非凡，疑為奸細(xì)，欲害之，因不曾得命而止。至荊州河下，先令人報知王廙。廙使人縊殺譙王，桓、韓等以在舟中獲免。三人買賄解官，將司馬承尸骸收殮，另尋小船，載至建康。甘卓不知長沙已破，正欲出兵武昌，忽見甘邛奔至，卓慌問曰：“汝為王敦從事，何得至此？”邛曰：“聞知叔父欲襲武昌，特地偷身來見耳。今王敦已破石頭城，大敗帝師，周、戴、刁協(xié)悉被所誅，兵威甚盛。魏義又破長沙，譙王被擄。江之東西，人皆震恐。吾思不可與之構(gòu)兵，恐勝敗未保，徒傷和氣耳?！弊科缴苤\少斷，雖慕忠義而欲動兵，及聞邛之說辭，遂猶豫不發(fā)。因思周、戴之死，身恐難勝，乃故謂邛曰：“吾之所憂，正為今日事耳。若奪武昌，敦勢逼迫，必劫天子以絕四海之望，不如更思后圖。且吾據(jù)此上流，敦決不敢遽危社稷也?！庇谑菙勘砑?，頓師不進(jìn)。樂道融知之，急入勸曰：“今大功將成，何故中止？若分兵斷彭澤，以遏敦之歸路，使其上下人情不得相赴，其眾自然離散，可一戰(zhàn)而擒敦矣。且將軍奮起兵馬，誰不慕義？今遽罷議，后必為敦所并。且敦之為人，事急則趨，事成則背，后必有變。竊為將軍危焉！”甘卓不從其勸。道融出而嘆曰：“王敦逆天理而反背，甘公亦含之，吾知其死日近矣。”自思懼為邛所知，敦必不容，乃憂憤而卒。卓既罷兵，王敦聞之甚悅，復(fù)遣人偽與相和。卓以為然，乃散其兵眾于下縣而去。參軍李梁曰：“王公作逆，意在圖謀大事。今不即下建康而回兵，皆忌明公居其上流也。敦意未嘗時刻不思謀公，以逞后志。今若散兵釋甲，正墮其謀，必有后患。宜三思之，免累宗族?！弊坑植荒軓?。王敦還兵武昌，深恨甘卓，乃日與諸謀士議計圖之。沈充曰：“襄陽內(nèi)史周慮雄武有智，□□□□，皆仗其勇略取勝。明公趁茲相和之際，多以金帛，遣心腹人結(jié)好周慮，許以事成之后，獨鎮(zhèn)襄陽。周慮貪利圖職，必然聽允。一得此人與吾合謀，甘卓不難平也?！蓖醵卮笙?，乃使錢鳳密將金寶，即日備輕舟前往說結(jié)。鳳至襄陽，潛訪至慮營求見。周慮延入禮畢，錢鳳再拜曰：“今王武昌久慕將軍，每行嘆賞，少獲親近。今以甘邛道好，即成一家。特遣某來拜上，愿與將軍結(jié)為金蘭。先以微物奉上，聊為進(jìn)見之禮，望惟笑納?！敝軕]看金珠寶物貴重高美，喜而受之，對鳳謝曰：“某感王公見采，幸莫大矣，何敢受此厚賜乎？”鳳曰：“非止此等些須薄儀。王公再三命仆申稟，言若得甘卓去時，即表將軍為襄陽太守，但未知將軍愿否。若愿，仆當(dāng)言之?！睉]曰：“甘公擁據(jù)襄樊，初無過失，何能即去？”鳳曰：“得鎮(zhèn)此地，乃立于萬人之上，九州牧首，此職亦難得即至者。今王公見將軍之材，故以留心相授。欲圖之，只在指顧間耳。昨聞回鎮(zhèn)已卷甲散眾，無兵可恃。將軍肯行，只須心腹數(shù)人，待其早刻，假以黃紙誑終，揚言今奉晉帝密詔，言甘卓與王敦通謀，不肯出兵救應(yīng)譙王，上堂刺之，一夫之力耳，何難去哉？”周慮被其所哄，即思圖為襄陽太守，乃從鳳議，與之誓約定奪。送錢鳳還武昌回話，囑付將精兵前至江邊為外應(yīng)，以防他變。鳳回見敦，具道其意。王敦大喜，就命錢鳳帶周撫、呂猗將兵五千，星夜往襄陽河下伺候接應(yīng)。鳳扮作商船，匿兵于內(nèi)，使細(xì)作入報周慮，慮乃竟肆奸謀。次日，密賄黨伙，同入候參，列于兩旁要處站著。慮藏利刃上堂。從人曰：“將軍何早至此？”慮曰：“有機密緊事要稟主帥耳?！表暥首可?，周慮使值日從人先通言要稟機密。甘卓不防，被慮直近案前，搶上抽刀刺倒。吏書急叫，慮乃懷中假出黃紙擎住宣言曰：“甘卓結(jié)通王敦，不救長沙，致害譙王。奉帝密旨在此，敕吾斬首詣京，如有亂動者，盡皆誅戮?！庇H兵雖出，見慮英勇，又有兩廊黨類為助，咸不敢動手。慮又曰：“汝等不信，天使在河下舟中，可著人迎入?！备授鲈唬骸叭魺o帝命，吾已遣使往武昌借兵，怎肯與你甘休？”慮以邛是王敦部，亦不加害。及至舟中兵起，乃是錢鳳、周撫，眾人方知是王敦之計，悔不報仇，已無及矣。錢鳳假讀偽旨，即以周慮為襄陽太守。自此上流無礙，敦勢愈熾，擅易百官及諸軍政。帝見其強橫，只得曲從所欲，暴虐滋甚。四方貢獻(xiàn)，海道多從上流經(jīng)過，敦見，擅收入府。朝中將帥兵牧悉由敦命，多出門下，其謀皆是沈充、錢鳳為主。敦甚聽之。其所譖訴者，無有不死。王敦日前兵到石頭城，及見說甘卓等欲襲武昌，聽王導(dǎo)、王彬之勸，慌率回軍，不曾朝覲，以修君臣之好。長史謝鯤上言勸曰：“明公今聽眾勸，止收周、戴、劉、刁而回，已無逆名矣。若能入朝天子，使君臣釋然，則物情比尹悅服矣?！倍仉m聽之，不肯身赴，令人具表于帝。晉帝見敦回兵，又上賀表，以王導(dǎo)忠悃能全社稷，乃復(fù)命王導(dǎo)總理朝政。導(dǎo)入中書省料檢文字，忽見周顗救保王導(dǎo)一門之本，殷勤懇至，冤辭激切，導(dǎo)執(zhí)表流涕。歸告其子弟，言周顗救保之事，乃嘆惜曰：“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九泉之下，負(fù)此良友?！毖粤T，涕淚潸然。其諸子弟皆感其德，人人哀之。導(dǎo)乃上疏，請贈周顗、刁協(xié)、戴淵等追謚，以慰忠冤。帝從之，下議贈顗等名職。

　　按《史》：周顗字伯仁。元帝中興初，補吏部尚書，以醉酒為有司所劾，敕白衣領(lǐng)職。大興間，轉(zhuǎn)尚書右仆射。庾亮嘗謂之曰：“諸人咸以君方樂廣，君自以為何如？”顗曰：“以吾比方樂公，何異刻畫無鹽，搪突西施也？”后晉帝宴群臣于西殿，帝酒酣，從容謂百官曰：“今日君臣共樂，何如堯舜時也？”顗乘醉厲聲對曰：“今雖同為人主，何得復(fù)比圣世哉？”帝大怒曰：“朕固無德，不及于古人，臣敢詘其君乎？”欲付廷尉治問。王導(dǎo)等諫帝，以為不宜因酒后凌辱大臣，恐玷青史。帝留連累日，乃命赦之。顗以雅望獲海內(nèi)盛名，屢以嗜酒失職，自為仆射，時無醒日，人語之為“三日仆射”。庾亮嘆曰：“周侯末年，可謂鳳德之衰也。”顗在中朝時，能飲酒一石。及過江，每稱無對手。偶有舊識從北來，素善飲，量亞于顗，見之甚喜。即出酒二石，乃南都吊燒，二人對飲，各盡其量，及酩酊而止，共馀斗升耳。次日，顗醒，使人視客，已為燒酒所毒，腐脅而死矣。然顗性寬裕，友愛過人。其弟周嵩自稱有才，嘗因酒醉狂罔，瞑目謂顗曰：“兄才不及弟，而乃橫得重名，何也？”顗笑而不答。嵩怒，以所燃之燭投于顗懷，幾燎其須。顗并無嗔忿色，徐徐曰：“阿奴不能勝吾，以火攻吾，固出下策矣。”王導(dǎo)與之交游，嘗閑時枕顗膝而臥，因指其腹曰：“卿此之中，是何所有？”答曰：“此內(nèi)空洞無物，堪容君輩數(shù)百人耳。”導(dǎo)大笑，亦無慍色。王敦性素悍，見顗甚憚之，每見顗談?wù)摚m至面熱，雖冬月必以扇扇己之面，不少乍休。至是忌而害之，又使其黨繆恒籍顗之家，但得素粗布數(shù)匹、故絮一笥而已，外惟酒五甕、米數(shù)石。在位者服其清儉。被害時年五十四，人皆哀其忠。祖納聞知嘆曰：“天地塞矣，焉用生為？周公之冤，何時而白哉？”

　　按《史》：祖納字士元，乃祖逖之從兄。幼有操行，能清談，文藝可觀，性性孝友。少孤而貧，常自炊煮以養(yǎng)母弟。王敦聞之，使人送一奴一婢，以代其動勞。辟納為從事中郎，時人戲之曰：“今價倍于婢矣?！奔{應(yīng)之曰：“百里奚何曾輕五?皮，后亦為秦相，奚得以貧時為介嫌乎？”王敦得志，以納為軍諮祭酒。納不愿，終日與客弈棋，冀曠職求黜。王隱諫曰：“禹惜寸陰，不聞數(shù)弈棋?！奔{曰：“我之心事，君未之知，以此釋吾憂耳?！蓖蹼[又曰：“古人遭逢則以功達(dá)其道，若使不遇，則以言達(dá)其道。君少長五部，游宦四方，華夷成敗，皆所見聞，胡不記述，使有裁成。何必圍棋然后可以釋憂也？”于是納乃不復(fù)下棋。旦日入朝，奏于帝曰：“自來小國尚有史官，況于中華正統(tǒng)，可不置史官以紀(jì)錄國事乎？”帝納之，使納纂修《晉史》?！稌x史》之作始自祖納起耳。祖逖亡，元帝欲以納代為豫州刺史。納不愿以國史為事，讓其弟祖約為之。帝擢納為光祿大夫，以約兼兗豫淮蔡諸州軍事。納又密言于帝曰：“臣弟約好為欠慎，凌上忽下，當(dāng)裁而抑之，使不得逞傲可也。若假以權(quán)位之勢，恐作事不軌，將為亂階矣?！钡垡约{與約乃異母所生，疑是故讓其職思陷約，以逞嫉妒之意，不以其言為然。后果與蘇峻同反。按：約乃納之異母弟，祖逖其從兄也。逖亦祖納所撫，皆其教養(yǎng)，勝如同胞。三人俱有俊才，逖尤拔萃，志大性忠。晉主擢為豫州刺史，平西將軍之職。逖故，約代兄之職，領(lǐng)四州軍事。然性傲好欲，喜作為，易兄規(guī)矩，不能御眾，舊將散去者過半，邊界治地多叛歸后趙。約恐將來為后趙所侵奪，聞長城民戴洋精卜易，善風(fēng)角，有才識，乃使人請至，拜為中典軍。永昌元年四月庚辰日，忽有大風(fēng)自東南而起，飛砂卷石，拔木摧垣，異常特甚。約驚駭，請戴洋角之。洋曰：“應(yīng)在今年十月丙戌日甲戌時，有兵戈犯譙城，將軍宜預(yù)防之?！笨ぶ兄鞑臼峦跽窆盅篑婺?，乃譖約曰：“天道高遠(yuǎn)，豈能易知？兵戈之事，雖當(dāng)時時防備，何得預(yù)限于十月某日時？其中必有緣故。設(shè)或不應(yīng)，彼將引奸人以征其信。今戴洋妄作妖言，使太傅虛萬人道實，人聞我懼，反因相率為亂矣。正乃煽惑民心，鼓動兵釁。宜收洋入獄，以治其罪，免使疑貳?！奔s乃無酌見之人，聽振之言，即收戴洋入獄。王振見機謀已遂，恐約不肯害洋，徒結(jié)后怨，乃賄囑獄吏，不許進(jìn)膳，欲餓殺戴洋。獄吏見振以言語唬嚇，只得從命，不與洋食。入獄二十馀日，點水粒米不見，洋容色如故，全不為言，惟鼾齁打睡。獄吏疑有人暗地進(jìn)膳，或有藥餌，竊瞰至再，并無暗給者，又搜其身旁無藥。至三十六日，不死，精神愈倍。獄卒悄地以簿吏二人之謀稟知祖約，約大驚曰：“吾知洋有神術(shù)，故請來。王振挾恨，愚我復(fù)行奸計，險害好人也?！蹦思捶懦龃餮?，令人捉王振至，當(dāng)面責(zé)曰：“汝進(jìn)讒言欲害至人，必有私故。若不殺汝正罪，賢士再無敢至此州矣。”戴洋反勸祖約曰：“可恕此人，我方在此，若一害彼，則某即請歸山，不愿在此伏侍矣?！奔s曰：“振昨譖害長者，使吾得罪于君。今明于心，故為君誅此佞人以杜患耳，何又止之？且恐其挾恨為亂，不宜免也?！毖笤唬骸盁o妨。振不識風(fēng)角，故一時妄言耳。若因吾而殺之，即如吾殺之矣。豈學(xué)道者之所為乎？且人生一命，關(guān)于天地，其得最難，豈可輕易而戮？此人負(fù)恩壞行，不久當(dāng)自死，亦不能禍人?！奔s問其故，洋曰：“王振往時已垂死，吾用術(shù)救活之。渠以貧不能謝吾，心自歉。吾知，巽言拒慰，今渠愧見吾，故設(shè)此謀。彼既忘恩，復(fù)又加害，其能久乎？且夫世之人，處富貴而不棄貧賤者，甚難有之，豈在振一人哉？”約服其論。后至十月，果然石勒使孔萇、桃豹寇河南，侵譙城。約不能御，退屯壽春，河南東境梁、鄭、譙、汝、陳留諸郡皆復(fù)沒于后趙。約信其神，欲尋洋角后來成敗之事，時洋已歸嵩山去久，為約知問而不能聽用故也。后約無洋指教，遂從蘇峻反，事敗奔于后趙。石勒怪其傲慢，尋害之。當(dāng)時有詩嘆曰：

　　狂庸祖約妄矜能，違兄規(guī)制妄專兵。知洋神術(shù)無防備，致失河南退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