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祖約失陷河南郡，且說晉元帝因王敦作亂，害周、戴，破長沙，縊譙王，謀殺甘卓，遂憂憤成病。自知危篤，乃召司徒王導(dǎo)入內(nèi)議曰：“朕自瑯琊得遇卿家，患難同歷，必及此際，均各榮幸。近者王敦謀逆，劉、刁亡喪，周、戴被戮，譙王、甘卓遭害，上流盡失，以此成病。朕聞古人以一旅一成能清天下。今朕上不能討劉趙等以雪二帝之恥，下不能正逆臣而安三吳之民，何顏以居此位？所恨者，不敢見先帝于地下耳?！毖杂?，淚下而昏，徐徐復(fù)醒，顧導(dǎo)囑曰：“太子篤厚恭謹(jǐn)，可任大事，卿當(dāng)念朕，悉心輔之，天必佑汝。莫效兄敦所為，改變精忠?！睂?dǎo)伏地泣曰：“陛下善保龍體。臣之心，神天可表。宜宣太子與諸大臣入囑之，臣非敢負(fù)陛下者?！表汈В琢?、溫嶠等與太子入受顧命。帝時已倦，惟言：“卿等輔助太子，各懷忠義之心，以圖劉趙?！眹诋叾?，時年四十七歲，在位一十六年。帝在，簡儉樸質(zhì)，容納諫言。有司常奏：“太極殿廣室，宜施絳帳以示威儀?！钡墼唬骸皾h文集上書以皂囊為帷，何不效之？”有司承旨，乃冬施青布、夏施青練帷帳于殿。又將冊立貴人，有司請市雀釵為飾，帝以為費(fèi)煩，竟不許。所幸鄭夫人衣無絹帛，皆著素練耳。百官舉哀已畢，葬于建平，是為元陵。事畢，王導(dǎo)率文武大臣立太子紹為明皇帝，改號大寧元年，謚肅宗，立生母荀氏為建安君。尊王導(dǎo)為太傅，劍履上殿，入朝不起，贊拜不名。其馀百官各加一秩，頒赦國內(nèi)而去。

　　按《晉史》：帝諱紹，字道機(jī)，元帝長子。幼聰哲，為帝所鐘愛。年數(shù)歲，常抱坐膝上，坐于日下。偶值長安有使者至，帝乃戲問之曰：“日與長安，孰遠(yuǎn)孰近？”對曰：“長安近。”帝曰：“何以知之？”對曰：“只聞人從長安來，那從人自日邊至？”帝大異之。他日，元帝宴會大臣，因?qū)Ρ娧蕴幽艽鹑者h(yuǎn)長安近之語，群臣稱賀不已。帝復(fù)使中宦官召太子至席，思問之以證其言，乃曰：“我昨問你日與長安之事，還記得否？”太子隨口應(yīng)之曰：“日近長安遠(yuǎn)，何用記為？”帝大訝失色曰：“汝何異昨日之言也？”太子曰：“昨以使來，云長安近。今使去不見，故以為遠(yuǎn)，但舉頭見日，那得見長安乎？”帝由是益奇之。茲承大位，故能任賢使能，聽諫明敏，卒繼晉業(yè)，以隆中興，能平王敦之亂。惜乎天不與壽，不能恢復(fù)中原，以報漢趙大仇耳。再提西趙主劉曜自洮河召平先、劉貢等回救河?xùn)|，西被陳珍奪隴陜陳安故地，幸得平先、劉岳等大破石虎、石生之兵，后趙失勢，退回襄國而去，西趙諸將亦還長安。趙主曜大喜，宴賞犒勞以畢，乃謂眾將曰：“叵耐西涼，無故掠我隴西之地，情甚可惡。且渠為吾國之西境，不得不取，以報掠土之恨。欲乘此得勝兵馬即去，眾卿意下如何？”諸文武曰：“欲取西涼，必須遣使會成兵，兩下夾進(jìn)，一鼓下之，方可成功。”姜發(fā)、關(guān)心曰：“不然。成涼二處，素相通好者。我今約彼，未必成主即肯來助。且兩國合謀，必難協(xié)心用命。倘有反復(fù)，豈不自惹兵字乎？不如獨(dú)往伐之，但多發(fā)軍兵，務(wù)要協(xié)力成功，何須倩假他人之力哉？”趙主然其議，乃點(diǎn)精兵二十八萬，分二陣為前，一陣為后，作兩路而進(jìn)。詐呼五十萬，徑望梁州，自西轉(zhuǎn)入涼地。飛報迭至河西，曉夜不斷。士民等聽得此等消息，盡皆震恐。西平公張茂慌聚眾將計議其事。參軍副使馬岌曰：“這回趙兵忿憂而來，其鋒非同小可，必須明公親率大兵與之決戰(zhàn)，乃可退敵，以安涼地。只遣兵去，恐被所算，未見美也。”主簿事氾祎曰：“近自先公喪后，涼州兵少糧慳，不及趙國十分之一，焉能當(dāng)?shù)梦迨湃f大兵？且陳安有雄卒十萬，一戰(zhàn)而為所擒，不若降附，以安百姓，尚保門戶?！瘪R岌又謂茂曰：“氾公乃糟粕書生，不知大計。明公父子欲為朝廷誅曜有年矣。今彼至此，是自投死耳。遠(yuǎn)近瞻公此舉，當(dāng)立信勇之驗，以副秦隴之望。眾寡雖然不侔，勝敗難可逆料，豈可畏而不出，甘作投罝之兔乎？”茂曰：“馬君之言有理。今吾若不出兵，則百姓奔逃，何以安眾邪？”率兵五萬，出屯石頭山下寨，塞其要道。召折沖將軍陳珍回軍共議。眾論紛紜不一，并無定見，珍獨(dú)坐聽。茂問珍曰：“今趙兵壓境，公何不出一言？莫非畏其兵之多乎？”珍曰：“以吾觀之，趙兵雖多，不足懼也。且曜御兵無恩，德信不洽，東有石勒之憂，南有李矩之慮，安能曠日持久，與吾爭河西之地乎？但堅守勿戰(zhàn)，把住要隘。若二旬內(nèi)，曜癡不退，珍請得精兵萬人，保為明公破之?！泵瘡钠渥h。但聞趙兵有五十萬，終是膽怯，心中持疑不釋。劉曜等見梁隴一路無阻，徑進(jìn)河西。探知有兵阻道，諸將恃眾，爭欲濟(jì)河以擊涼兵。趙主問可否于姜發(fā)，發(fā)曰：“吾兵雖盛，其實疲勞難用，未可卒戰(zhàn)。且宜按甲養(yǎng)銳，震之以威，遣人持書以利害陳之。張茂非將帥之才，見大兵至此，心中驚恐。不出旬中，茂之降表必至矣?！壁w主曜從其計，下令扎寨，每日操兵打圍，虛張兵威，多豎旗幕，聯(lián)絡(luò)百馀里，炮聲震地，燈光燭天，晝夜不息，甚是可畏。張茂果然疑懼，背取陳珍、馬岌，密地使氾祎具表，稱藩于趙。趙主見茂表至，大喜，命鴻臚卿田崧為使，同氾祎至抱罕城，拜張茂為太師，封涼王，加九錫。部下將士，俱授大將軍之職。詔至石頭山，諸將始知，舉皆驚恨。然事已成，無能為也。茂使氾祎至軍門，獻(xiàn)良馬一千五百匹，黃金三百八十斤，銀七百斤，牛羊五萬頭，以犒三軍。劉趙主受之，振旅還朝。成主川中李雄聞知張茂以河西降趙，乃不忿曰：“涼州密邇吾國，張茂有急，理當(dāng)告朕求援，方是道理。今乃近不附朕，而遠(yuǎn)附于趙，情實可惡，必須起兵討之?！逼浔姵荚唬骸拔覈鲋荩酂o難處。但被王遜屯兵間隔于中，以致我兵不得逞。今當(dāng)先討王遜，然后再爭河西，未為晚也?！?br />
　　按《傳》：王遜字謙之，王浚從侄，從祁弘洛陽保駕，在成都王處。后從瑯琊王渡江，為中郎將。入長安賀愍帝，升執(zhí)金吾，因西平王張軌卒，張實獻(xiàn)玉璽于長安，愍帝念實恪守臣職，不忘晉室，封實為西平公，襲職。帝恐人乘實父喪侵其地，因使王遜督兵一萬，為寧州刺史，以掎援張實。遜材智勇略兼?zhèn)洌家膽阎?，歸者數(shù)萬。在郡十五六年，民安兵盛，賊寇不敢入其境，李成不敢犯其邊。實無西顧之憂，皆賴王遜之力也。成主李雄聽眾所言，即宣太尉李讓入問曰：“寧州貼近吾境，朕以其地偏小，向未征并。今思被其隔斷河西，為劉趙所得，心甚不平。諸卿勸朕發(fā)兵取之，思無一人可以提兵前去?！弊屧唬骸安黄街畾猓怂卜?。臣愿領(lǐng)兵五萬，立取寧州，斬王遜之首來獻(xiàn)。然后再下河西，兼并隴右，自不難矣?！毙巯玻窗堇钭尀槠綄幋蠖级?，李稚、雷恒為左右先鋒，點(diǎn)馬步精兵十萬，望寧州而進(jìn)。早有細(xì)作探得消息，報入寧州。王遜聽言，即日點(diǎn)集兵馬準(zhǔn)備出戰(zhàn)，使人再探從那一路來，好守險，免驚百姓。忽又報馬來到，言成兵已到三坌川屯扎，不日即到。王遜大喜曰：“此郡之民，不當(dāng)罹兵革之禍矣?！蹦嗣髮⒁υ缹⒈蝗f，占住險要，使其不得前進(jìn)，吾再以計破之。岳曰：“成兵十萬，何云易破若此？”遜曰：“行兵三要，地利為最。今彼屯于三坌，乃是絕地。吾托將軍以兵遏其前路，切記守住，不得與戰(zhàn)。吾自以兵絕其糧餉，斷塞歸路，不過半月，成兵皆餓死矣?！痹老财溆嬌?，忻然領(lǐng)命而去。遜留其子王堅守城，自趨間道抄成軍之后，立柵把住要道。李讓日往爭道，姚岳只是不出，成兵無奈。后面押糧之人到于山隘，又為王遜以奇兵截出燒之。挨至二十馀日，成兵糧盡，饑不堪守。李讓下令三軍曰：“今被前后守住，糧不能繼，必須并力攻破岳柵，直進(jìn)寧州，方保無事，不然皆餓死于此矣。”眾軍以從之，拼命向前，亟攻姚岳，岳只守定。捱至日晡，成兵饑倦，輪流更坐，漸覺懈怠，咸催收拾回寨。岳知其疲甚，乘亂動將兵擊之。成兵無心抵?jǐn)常M望本寨而走。李讓親喝雷恒、李稚抵住。誰知王遜聽得炮響，知是姚岳用計退敵，亦從后面殺來接應(yīng)。成兵見兩頭逼至，各自沖陣而走。王遜抵死拒住，欲盡剿讓等，不容走脫。李讓計窮，乃以毒弩射中王遜，方始得脫。姚岳驅(qū)兵追趕近至瀘水，不及而還。王遜以為姚岳不肯用命窮追成將，令將姚岳鞭杖四十，不行犒賞。岳心甚恨，與眾兵等曰：“吾等以一萬人而破五萬之兵，以一人而追數(shù)員之將，焉能獲彼？何其不明而反責(zé)我，匿汝眾軍之賞？”安慰兵卒而散，回至寧州，思欲報恨無由。適值王遜請醫(yī)人調(diào)治箭瘡，醫(yī)言：“箭有毒藥，一時難痊，全要將息為上。”姚岳聞知，乃以重賂囑托醫(yī)人，更以毒藥敷其瘡。王遜反加痛甚，舌緊不能言而死。遜子王堅揣知是岳之謀，乃設(shè)計請岳議事，使人擒之。再捉醫(yī)人，鞫勘招認(rèn)明白。堅將二人一并斬首，遣使馳表至建康，告其事。晉明帝嘉其守晉職，復(fù)以王堅為寧州刺史，與張茂相和，世掌其地。李讓自三坌川戰(zhàn)敗，從播州界內(nèi)而走，見關(guān)上掛有武都王旗號，不省其為趙王陳安所逼求和而封，以其為恃強(qiáng)自稱，乃回成都言于成主。成主雄怒曰：“寡人年齒未衰，兵勢尚盛。而仇池自立河西，不來通好借兵，甘心降趙，是蔑視我成國也。且楊難敵素臣于我，今乃自立為王，反背于朕，若還不行征討，必使邊方效尤，難以威服群下矣?！睆?fù)遣李稚、雷恒、李頷領(lǐng)兵十萬，征伐楊難敵。守界楊家兵飛馬報與武都王知道，言：“成國起兵十萬，來問自立之罪，已在下辦屯扎，只等糧草一齊，即便來也?！睏铍y敵曰：“既然如此，急起兵馬，星夜前去阻住，莫使過此，自可破也?！闭h間，只見其弟楊為慌忙奔入，謂兄難敵曰：“成兵來侵我邦，今反自居敗地，豈知用兵之道者？只須疾往守其險阻，半月之間彼見無功，必然退去。此處山峻路險，但用精卒萬人，掩而擊之，可獲全勝矣。”難敵曰：“吾亦料定，弟言相合，敗彼無疑矣。吾與弟等俱往，看勢而行。只此一戰(zhàn)，川兵永不再敢犯我了！”于是點(diǎn)兵三萬，出武都山，徑趨下辦。成兵尚未進(jìn)前。難敵觀其地理，歸謂楊為曰：“明日成將知吾兵到，必來索戰(zhàn)。吾思不須與他廝守，當(dāng)用埋伏計，以箭射之一陣，可破其軍也?！睏顬槿恢磁c生鐵丁引兵一萬，伏于石壁山東頭谷口；楊兼與黃毛松引兵一萬，伏于石壁山西頭谷口；楊密與鐵頸二人引兵五千，伏于狹處山坳之中，分為兩邊，各執(zhí)強(qiáng)弓硬弩赤石，但看成兵追至隘所，即便放炮，一齊射之。眾皆領(lǐng)計而去。次日，成將李稚遣人責(zé)問難敵。難敵曰：“請李先鋒自出打話?！奔磳⒚绫蝗f，離石壁山隘出平坡，與下辦隔二十里布陣。成將雷、李等見其回話，怒將兵馬出下辦峽口來退。李稚出馬謂難敵曰：“我主待你不薄，何為叛我稱王？”楊難敵曰：“大丈夫相時而動，當(dāng)立則立。你管你的地方，我管我的地方。難道只是你家做得？”李稚聽其所言，大怒喝曰：“小賊敢此無禮！”挺槍殺進(jìn)，難敵揮刀接住，兩個人如虎斗，馬如龍爭，攪得塵沙遮蔽天日。狠戰(zhàn)上三十馀合，李頷知難敵善于勁戰(zhàn)，與雷恒一齊殺出相助。難敵巴不得成將并至，好退行計，遂拍馬望石壁山而走。成將三人催兵大進(jìn)，叫曰：“今日已破賊膽，可乘勝追去，連夜直至武都，務(wù)要獲賊方休！”仇池之兵聽得，乃故意望風(fēng)奔潰，至石壁山口，寂無動靜，但見楊難敵頭盔俱遺在地。雷恒等不防有計，先進(jìn)山谷，直前而去。須臾，李頷、李稚亦到，過隘將半，只聽得兩頭谷口山坳中炮聲亂震，兩頭伏兵截出山坳兩邊。楊家親將鐵頭、鐵腳、鐵頸、鐵棍等徒步懸崖，喝令放箭。但見矢石交下如雨，射得成兵無處可躲。雷恒、李稚沖向前去，被楊兼、黃毛松拒住。恒怒，奮身沖戰(zhàn)，一聲梆響，弩箭齊發(fā)，就如飛蝗一般，中者亂倒，活者亦皆為兵馬踏死，尸骸疊疊，哭聲與喊聲相雜，震耳驚心。恒、稚二人見兵折過半，乃回身殺轉(zhuǎn)，又被中隘山頂之兵射下，稚身中四箭，得與李頷相合，議走回川。及至谷口，盡被木石塞住，不能得出。見邊旁有路到兵占住，即沖來奪。楊為、生鐵丁命擊鼓為號，箭手列滿兩崖，生鐵丁叫曰：“汝等至此不降，兩邊萬弩齊發(fā)，一個不留，何得徒死無益哉？”成兵棄械奔楊為麾下者二萬馀人。李稚手殺數(shù)人，禁止不住，見勢危近，拚命舍身來破楊為、生鐵丁。二將引退三百馀步，再使生力箭手出射。可憐三員川將俱被射死，十萬人馬，一個不能回國，馀者盡降。楊難敵大勝，唱凱而還。下辦守堡軍人報入成都，言：“三將悉死，全軍覆沒。”近臣帶其人奏知成主。成主雄自審其實，怒謂眾曰：“寡人從幼入蜀，歷數(shù)百戰(zhàn)，未有此敗之極，何以能平楊首以報仇恨？”長嘆一聲，墜座倒地。左右近臣扶起，攙入后宮救醒，自此成疾，臥床不起。雄知難愈，乃召李讓、李鳳等議曰：“朕自隨父叔起兵以來，未嘗若今番之不利，寧州喪兵五萬，仇池全軍盡沒，能有幾個五萬？吾國之不濟(jì)從此起矣。朕病其能痊乎？卿等可立吾兄李蕩之子李班為成主?！崩钭尲敝G曰：“陛下是何言也？自古立嫡不立庶，若易位李班，則國家之亂從茲起矣。昔宋宣公、吳諸樊皆可為鑒者?！背芍饔衷唬骸安蝗?。昔日吾李氏之得國，皆賴先兄創(chuàng)首之力。今立班以繼吾兄，正應(yīng)立嫡之義。此乃素心，朕意已決，卿等不可逆朕?！北姵加衷唬骸氨菹滤哉?，德意也。立嫡者，典禮也。典不可墜，禮不可亂，國殄典禮，乃禍亂之階。今從一朝之愛而亂萬世之經(jīng)，恐國家不得寧耳。”成主曰：“此為爭奪之事，料無所妨。卿等勿慮，朕之諸子，平日常面教之。朕決不忍負(fù)兄。且李班謙和仁愛，循守禮法，諸卿可善輔之，朕死瞑目矣！”李讓等不得已，拜命而出，至外門，謂李鳳曰：“自此成固不寧，吾見其壞矣?！绷魈槎鴼w。次日，成主崩。讓等治喪畢，遵其遺命，立李班為成主，頒赦遠(yuǎn)近。西平公張茂聞知大喜曰：“李雄屢欲圖吾，前幸王遜三坌川破其兵。不然，吾已及禍。今渠既死，可無東顧之憂矣。當(dāng)乘其新喪，會合王遜，先取北漢，后平成都，以通上流，則不懼于劉趙矣?！彪]西招討使陳珍曰：“王遜勝成而回，已被姚兵所害。今晉復(fù)授其子王堅襲守寧州，言明公不合附趙，敕王堅緊守邊防，恐吾涼與劉趙襲彼，堅御備甚嚴(yán)，怎肯聽吾之約？”張茂聞?wù)渲裕魈榇笤屧唬骸拔岜粍㈥姿?，勢所難敵，不得已而行權(quán)，暫附以保百姓，世職未嘗一日忘報趙恨也。所以集兵糧繕器具者，正欲雪吾心之大恥耳。今朝廷不知吾之忠心，以為真降于趙，遂命防吾，吾何為哉？”因而嘆息不輟，飲食頓廢，憂忿成疾，漸至憔瘦。知不得延久，乃謂世子張駿曰：“吾只為被劉趙所迫，一時做出茍安勾當(dāng)，致成此疾，必?zé)o生理。但吾家世以忠孝友愛稱著，晉室雖弱，中華正統(tǒng)，不可不守臣節(jié)，傾心事之，勿失忠義也。今吾命在旦夕，必不再活，汝可聽言，其葬事一概宜從民禮收殮，不可僭罔，使吾得罪于祖宗神祇?！彬E曰：“叔承數(shù)世之業(yè)，雄鎮(zhèn)一方，自有公禮?！泵唬骸安蝗?。吾因頓廢祖職，私受偽封，官非晉命，故不可以成禮?！蹦俗云疸逶。“遵蚀┲?，再囑駿等曰：“死后只此收殮，慎勿以公服為之，使吾九冥之中，不敢見祖宗僚屬與中原之帝主也?！毖杂櫠?。駿議葬禮，陳珍曰：“書云：

　　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今有遺命，不可以西平公安厝，但以刺史之服加于白袷之外，再以公禮致祭，刺史之規(guī)葬之，斯兩盡也。”駿從眾議，次日，馬岌、韓璞、陳珍等奉駿為西平公，遣人往江東上言陳情。晉主憫之，復(fù)賜優(yōu)禮，以表其被勢不忘晉室之忠。后人有詩論曰：

　　張門奕世守西涼，效力中州竭晉綱，勢衄暫時虧大節(jié)，終懷慚忿死尤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