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鴻章，策馬投刺入內(nèi)：時曾國藩正欲沐浴，接到李鴻章名刺，乃顧左右道：“少荃今之國士！可惜他頭角太露，視天下如無物，吾當(dāng)有以折之。”說罷把鴻章名刺放下，盡自沐浴。 鴻章在外候了多時，總不見傳出一個請字，莫明其故。又半晌見閽人自內(nèi)出，以為曾國藩必傳見無疑矣。閽人絕不道及。肚子里忍不住氣，向閽人問道：“曾帥得毋外出乎？”閽人道：“非也！”鴻章又問道：“得毋有客在乎？”闊人答道：“無之?！兵櫿碌溃骸叭绱?，是輕傲我也！”暗忖在京為師生時，何等投契；今一旦兵權(quán)在手，遂忘故舊耶？意欲逃去。忽轉(zhuǎn)念他有什么原故，尚且未明，何便逃去，且遠道而來，縱彼以輕傲相加，盡不妨罵他一頓。便再令閽人再傳第二個名刺。閽人無奈，姑與傳遞。少頃復(fù)出，閽人亦無言語。李鴻章怒甚，已不能耐；又半晌方見內(nèi)面?zhèn)鞒鲆粋€請字：李鴻章便盛氣而進。然此時仍以初進營中，料曾國藩必具冠服恭禮相迎，故鴻章此時雖怒，仍以敬意相持，不敢怠慢。不意進了帳內(nèi)，并不見有曾國藩，不過三五人在堂上談天說地，指手畫腳而已。鴻章心下納悶，忽聞一旁人聲問道：“少荃你幾時來的？”李鴻章急回頭，不是別人，正是曾國藩：尚在浣盤濯足，形色甚是輕慢。李鴻章這時，不覺頂門上，怒火直冒起來。乃厲聲答道：“弟在營外候見已久，何至今猶浣足耶？”國藩聽罷，仍未起身，復(fù)笑著答道：“少荃相處已久，胡尚不知吾性耶！吾在京時，每函致鄉(xiāng)中諸弟，使勤于浣足；蓋勤于浣足，可以滅病。故吾生平最留心此事。少荃如以此相責(zé)，可謂不近人情?！眹@時說了又說，絮絮不休。鴻章氣憤不過。立在庭中，只見堂上諸人：皆注視自己，莫不目笑耳語。鴻章如何忍得？便向國藩說道：“滌生將以此奚落鴻章耶？”國藩道：“這怕未必！吾接尊刺時，方在沐浴間；及第二次接得尊刺，而又不能不浣足。待浣足已畢，將與子相見矣！”鴻章聽罷，一言不發(fā)，徑拂袖而出。行了十余步，只聞國藩笑說道：“少年盛氣哉！非大人物也?！兵櫿麓藭r直如萬箭攢心，掉頭不顧，出營而去。 走出營門，也不見有人出來挽留。營里將弁只各以目相視。鴻章出了營外，騎回牲口，且行且憤。自忖在京時，與國藩何等投契！且蒙他以國士相許。今如此冷淡，薄待故人，試問你國藩有何本領(lǐng)，敢如此相傲。枉教自己從前錯識了他。想罷仰天長嘆！不禁奮然道：“豈俺李鴻章舍你國藩一席地，遂無出頭處耶？”意欲奔回合肥，忽又轉(zhuǎn)念道：“自己當(dāng)初來時，諸兄弟曾以言相諫，阻我之行；奈自己功名心急，又看得國藩那廝太重，致遭此奚落。然今回去，何以見諸好。正自著悶，忽見一個農(nóng)夫，迎面而來。鴻章便向農(nóng)夫問投棲止。農(nóng)夫道：“先生非落寞中人，何棲皇至此？”鴻章本待不言，惟見農(nóng)夫立足不語；沒奈何，只得以實情告之。農(nóng)夫道：“求人者當(dāng)如是。子千里求人，又負(fù)氣而去，行將安歸？且此間曾帥有示：懼人偵探軍情，故生面之人，不準(zhǔn)留宿。不敢聞教?！闭f罷飄然而去。李鴻章又氣又惱，躊躇了一會，忽見羅澤南策馬而來，向鴻章大笑道：“曾帥謂兄才具有余，而養(yǎng)氣不足，今果然矣?！兵櫿乱宦?，心上怒上加怒。忽回頭自想，暗忖曾國藩如此相待，難道故意相弄，以挫折自己不成！果爾，則自己如在夢中也。便向羅澤南問道：“德山此來有何用意？”羅澤南道：“奉滌公之令，專請足下回去。曾公向言足下頭角太露，故為此計，何足下竟墮其術(shù)中耶！”鴻章聽罷搖首：“難道滌生竟能戲吾耶？”澤南道：“天下盛氣之人，皆可以戲，何必多怪?！兵櫿聼o語，便與羅澤南策馬同回。 及到營外，早見曾國藩盛服相接，鴻章急下馬見禮。國藩道：“少荃，得毋以曾某為前倨后恭乎！”說著攜手入帳，分賓主坐下。塔齊布、楊載福、彭玉麟等相見。鴻章先道：“方才盛氣辱及先生，望先生休怪?！眹溃骸拔岱酱哦?，豈知足下反加白眼。大丈夫以器量為重，才識次之，故聊以相試耳。”鴻章聽了起身謝過。國藩道：“近來聞足下贊皖撫呂賢基軍幕，屢欲邀足下來此，因安徽軍務(wù)緊要，是以不敢。究竟現(xiàn)在安徽軍情如何？”鴻章道：“呂中丞好謀寡斷。當(dāng)公與吳、胡兩帥會攻漢陽，此時天國在皖省守衛(wèi)尚虛；弟獻議乘這時機，大舉攻安慶，呂中丞不從，失此機會。今皖省只有鮑超一枝人馬，坐鎮(zhèn)幾郡。而敵將胡元煒，方守廬州，坐鎮(zhèn)桐城；黃文金又以重兵兼守安慶，甚為完密，恐難下手。不如趁李秀成己去，以全力先復(fù)漢陽、武昌，實為上策。”國藩道：“公言甚是。但金陵為洪氏根本，若克金陵，則諸省不難恢復(fù)矣。鴻章道：“此事實不容易。因金陵為彼精銳所聚，加以李秀成智勇足備，吾軍中實無出其右者。若不收復(fù)各郡，以先孤金陵之勢，恐收效亦殊不易也?！眹犃?，點頭稱是。又問道：“人才歸于洪氏，為吾之大患；以足下所知，究有何人，足以當(dāng)大任者？”鴻章道：“向榮、勝保治軍雖嚴(yán)，然謀不濟勇，此其所以敗也；若知人善任，莫如明公；沖鋒陷陣，莫如鮑超；料敵而進，莫如林翼。其余明公帳下人物：如羅德山、楊厚庵、塔齊布皆一時之英杰，皆足以當(dāng)一面者，此則明公所知矣。此外湘中二李，明公還知之否？”曾國藩道：“豈非續(xù)賓兄弟乎？”鴻章道：“是也。彼兄弟皆卓犖不群之士：續(xù)宜則謹(jǐn)慎深慮；續(xù)賓尤驍勇非常。若得此人而用之，亦足以獨當(dāng)一面。明公以為然否？”國藩道：“足下可謂知人矣！續(xù)賓兄弟，向從學(xué)于羅山門下。其才識沉毅，吾識之久矣。當(dāng)為力保使重任之，以收得人之效。現(xiàn)聞李孟群由知縣超擢道員，有補安徽布政消息；此人若在皖，未嘗無濟于軍事也。”李鴻章點頭稱是，談罷而退。楊厚庵私向李鴻章道：“足下力舉有名人物，而獨不及左宗棠者，何也？”李鴻章道：“左公固才，然弟只不敢言于滌生之前耳?！睏詈疋帜四徊淮稹?國藩自李鴻章到后，便有意規(guī)復(fù)武昌。但以胡林翼現(xiàn)為鄂撫，此議本該由他發(fā)起，便與鴻章計議，以書示意胡林翼，使取漢陽。時胡林翼正憤前次之?dāng)?，已聽得李秀成入金陵已久，要來攻取漢陽。忽得曾國藩書，其議遂決。其時鄂督吳文镕，計議欲即進兵。吳、胡二人即知會官文，以旗兵六營，兼助文镕前軍；一面請曾國藩助力，大學(xué)圖漢陽。適湖南巡撫駱秉章，令李續(xù)賓帶湘軍五營，前來助戰(zhàn)。 原來湘撫張亮基，因捻黨起事，調(diào)辦河南軍務(wù)，特令駱秉章繼任湘撫。 駱秉章廣東花縣人氏，與洪天王鄉(xiāng)相隔不遠。少貧，為佛山鎮(zhèn)張家西席。張氏恤其貧，以婢妻之。后舉進士，入翰林，屢典試差，歷任藩臬，洊升至湖南巡撫。為人雖無智謀，然惟賦性謙抑，頗能用人。自見胡林翼敗于李秀成之手，恐胡軍單弱，因遣李續(xù)賓來助戰(zhàn)。 那李續(xù)賓本貫湖南人氏，以道員統(tǒng)領(lǐng)湘軍，轉(zhuǎn)戰(zhàn)湖南各郡，頗著驍勇。 當(dāng)下奉駱撫之命，領(lǐng)兵到荊州，胡林翼便用為前軍。各路人馬取齊，會同進發(fā)。當(dāng)下天國副將洪春魁聽得這消息，忙與晏仲武商議應(yīng)敵之計。仲武道：“天王自下江南以來，武昌、漢陽兩路有守?zé)o攻，此諸葛所謂不伐賊，漢亦亡也。漢陽之守，責(zé)任自在主帥。不如飛報武昌，聽候行之?！焙榇嚎溃骸肮陨跏?。”便差人報告譚紹洸。 那時天國太平四年，即清國咸豐四年也。當(dāng)下譚紹洸正在武昌城外，沙河一帶增練水軍。聽得漢陽告急，便欲移軍親自往救。馮文炳進道：“吳、胡兩人兵力既重，又增添荊州旗兵與長沙湘軍，其勢正盛；漢陽戰(zhàn)守，皆不易也。即明公親往，恐亦無濟。且曾國藩必會兵以攻吾武昌，此時更無歸路矣。兵法在攻其所必救：不如遣人星夜入女慶，使黃文金分兵江西，一以壯陳玉成軍勢；二以牽制曾國藩，或武昌可以無事也?！弊T紹洸道：“現(xiàn)陳玉成方由安慶下建昌，已克鄱陽湖，正困南昌省城，聲勢大振。恐曾國藩未必便離江西也，然亦不可不備?！彼焓谷笋Y報黃文金。黃文金聞報，即令部將王永勝，會合伍文貴之兵，直進贛境，以邀曾國藩后路。譚紹洸再調(diào)吳定彩，以水軍助漢陽聲勢；今武昌人馬打著自己旗號堅守，自己卻暗入漢陽。 是時吳文镕、胡林翼大兵已抵漢陽城外，令前軍李續(xù)賓，先取洪山要道；自卻筑營建壘，以壓漢陽。林翼更囑曾國葆道：“漢口為咽喉重地，得此亦足以分洪家軍勢?！北懔钤鴩嵋晕迩笋R，取漢口。 譚紹洸潛到漢陽之后，正欲依李秀成舊法，先奪洪山。誰想已被李續(xù)賓先據(jù)。譚紹洸道：“清軍鑒于前日之?dāng)。葥?jù)洪山，我失勢矣?！闭龜M備兵固守，忽東門守將飛報，漢口已破，已被清兵奪去。譚紹洸大驚，急傳令漢口敗兵，休沖入漢陽。卻奔回武昌去。譚紹洸急聚諸將議道：“洪山與漢口兩路俱失，漢陽勢益孤矣。漢陽有失，武昌重地，究以何策保之？”各人皆面有難色。正議論間，忽報馮文炳自武昌飭人送書至。譚紹洸拆開一看，不覺點頭稱善。顧謂諸將道：“文炳不減乃父云山之智，此策準(zhǔn)可行之?！痹瓉砦谋嘀獫h口與洪山已失，恐漢陽難守，故獻策請調(diào)兵暗襲荊州。潭紹洸就依計行令：洪春魁與部將汪有為，以五千人馬，徑襲荊州去。 那日傍午時分，清軍已大至，把漢陽西南東三面圍得鐵桶相似。譚紹洸竭力守御，亦慮胡林翼從地道發(fā)炸：急令人一面守御；又一面挖筑長濠。不料清兵憤于前次之?dāng)?，人人奮勇。那胡林翼身先士卒，首撲南門，槍彈如雨而下。譚紹洸所開發(fā)筑長濠的軍士，皆不敢向前。再那胡林翼安營后，已從營中先通地道，埋伏藥線。此時一聲轟炸，猶如天崩地裂一般，南坦已陷了十余丈。胡軍猛撲而進。譚紹洸勢將不支，忽義勇隊首領(lǐng)晏仲武，從東南飛奔前往，奮力殺退胡林翼：仍令人冒煙突火，修筑城垣。胡軍再復(fù)猛攻。時天國義勇隊，全用抬槍，向胡營亂擊。清國副將陳文瑞，已斃于陣上，胡軍稍卻。譚紹洸心亦稍安。胡林翼酣戰(zhàn)時，未得吳軍消息，心甚焦躁，盼望曾國藩前來相應(yīng)。怎想曾國藩被伍文貴、王水勝兩軍牽制，不敢遠離，只令塔齊布領(lǐng)二千人馬來助，被天國武昌守將馮文炳伏兵半路襲之，塔軍寡不敵眾，因此退避。胡林翼聽得不覺咯血于地。部將吳均修奮然道：“區(qū)區(qū)漢陽，尚不能下，何以生為？”遂以本部再復(fù)猛攻南門。李續(xù)賓道：“吳均修真勇將也！吾當(dāng)助之。”便亦帶兵前來。 時譚紹洸以清軍未退，已令晏仲武專守南門，自卻引兵四面巡視。忽報?西門緊急，正飛奔前來，原來蒙古人多隆阿向隸僧格林沁部下，奉令往援湖北，隸舒興阿軍中，即荊州所撥旗兵統(tǒng)領(lǐng)。見攻西門不下，心甚憤怒，便調(diào)炮隊向城垣猛擊。天國部將汪得勝，己漸漸守西門不住。那多隆阿冒槍林直進，譚紹洸到時，已是城垣將陷。多隆阿見譚紹洸軍已到，恐洪軍守力復(fù)完，更奮勇薄城垣而進，軍士亦隨進。加以炮勢猛烈，西門遂陷。槍聲響處，汪得勝左臂上早中一彈，幾乎墜馬，軍士一齊退后。多隆阿乘勝進了城垣，吳文镕揮軍繼進。譚紹洸望后而遲。時城中知西門已陷，皆無斗志。漢軍呼天喚地，故南門亦相繼而陷。譚紹洸知漢陽不能再保，急與晏仲武、汪得勝會合，焚了倉庫，殺出北門，直望武昌奔來。幸得武定彩早預(yù)備船只疊作浮橋，從水師船上以炮擊清兵，保護敗軍，陸續(xù)回武昌而去。 吳文镕與胡林翼，便率兵大進，進了漢陽城。一面撲救倉庫余火。時城中人因臣服洪氏已久，素知清官好殺，因此人人驚懼，逃往武昌者眾。胡林翼大慮，只得出榜安民：居民一概兔罪。然自居民逃竄之后，約束不必過嚴(yán)；怎奈那些居民，年年沐洪氏和平政體，一旦又遭如此專制，自多怨言。竟有些人民，思念洪家的，相聚數(shù)百人，在東門外放起火來，欲乘火往武昌，請譚紹洸為外應(yīng)。偏是外應(yīng)未來，內(nèi)事先發(fā)，被胡林翼以兵力鎮(zhèn)定。自是人心雖有怨言，究不敢亂動，吳文镕亦不追究。只與胡林翼計議進攻武昌。 忽流星馬飛報禍?zhǔn)拢f稱天國大將洪春魁、汪有為引兵暗襲荊州?，F(xiàn)荊州兵微將寡，恐不能抵御。胡林翼大驚道：“漢陽新下，人心尚惶。荊州猝有此巨變，何以御之？”李續(xù)賓道：“某愿以偏師截洪軍之后，可以保荊州也?！焙忠淼溃骸拔嵊ノ洳?，正須用子為前軍，未可離去。此處更有何人，可以代之？”說猶未了，曾國葆應(yīng)聲愿往。林翼便令曾國葆，以本軍馳救荊州，胡林翼自為后繼。待回時，然后議攻武昌。不想風(fēng)馳電捲，胡、曾二人到了荊州。洪春魁、汪有為兩軍，已自回去。林翼不能求得一戰(zhàn)，空走一場，只得留曾國葆一軍，暫守荊州，以防洪軍再至，自己卻引兵回漢陽。不提防回到中途，忽見樹林里一聲梆子響，左有洪春魁，右有汪有為，兩路殺出。在胡林翼往荊州時，本一股銳氣，志在截殺洪兵。及回時，只道洪軍已退，不甚留意，彼洪、汪西人截殺一陣，折了些人馬。胡林翼不敢戀戰(zhàn)，恐漢陽有失，先奪路奔回漢陽。洪、汪二將即自回武昌去。自此胡林翼也知洪軍能兵，只得修繕城垣，訓(xùn)練士卒，再圖大舉。暫把進攻武昌之事，按下不表。 且說潭紹洸敗回武昌，計點軍士，折了三千余人，心甚不安。急的具一表飛報金陵。是時天王，聽得漢陽失守，深恐武昌亦危，遂大集群臣會議。各人皆主增兵，固守武昌，兼復(fù)漢陽。獨李秀成奮然道：“漢陽得失，無關(guān)大局，何用增兵？臣以為欲定天下，只注意北伐；欲固長江根本，不如注意江西。以江西一省，西界兩湖，東界閩浙，可以為各省聲勢也。”天王深然其計：便令福王洪仁達，領(lǐng)兵二萬，入江西助陳玉成。時陳玉成已克南昌省城，聲勢大震。福王瀕行時，李秀成密囑道：“若由江西以一軍出岳州，可以牽制胡林翼，而又可為石達開入川聲援也?！备Ｍ踔?jǐn)記其言。 只當(dāng)日群臣會議，獨錢江未到，李秀成退朝之后，獨造訪之，只見劉統(tǒng)監(jiān)已在。李秀成先回道：“軍師今天安往？”劉統(tǒng)監(jiān)道：“某昨夜蒙軍師召至府內(nèi)，告某以歸隱，某大驚，為之挽留，力勸以國家為念。軍師道：‘方今大局之成敗，系于北伐之勝負(fù)；然北伐軍權(quán)，操于楊黨，非吾所能號令之。此后大權(quán)，當(dāng)在秀成，吾當(dāng)退而讓之，以成其名也。，軍師言至此，某復(fù)苦勸。軍師又謂某道：‘秀成臨亂有智，深識大體，和于上下，勝吾十倍。他必能繼江之志，不勞多囑。至于成敗則天也。早晚如見秀成，為江致謝，努力國家，勿學(xué)江之有始無終也。，某此時見軍師之意已決，某遂問以何往？軍師道：‘江自起兵以來，相得者，莫如翼王；將與相會于峨嵋山上矣。’說罷大哭，此時某亦哭不成聲。軍師又徐徐嘆道：“江昔日讀書，深恨范增之無終始；不圖今自為之矣?！眲⒔y(tǒng)監(jiān)說罷，李秀成揮淚不止。劉統(tǒng)監(jiān)道：“某昨夜三更回府，今方才來，探軍師消息，適與將軍相遇。”少頃只見一老翁出道：“昨夜五更，軍師將府內(nèi)歷年所存的金銀器件，分賜我們；只身出門而去。我們又不敢動問，只有一函，著老漢若見李忠王，好轉(zhuǎn)致于他。”說罷遂將原函呈上。李秀成接了，忙拆開一看，書道： 北伐之軍，雖勝亦??；金陵之業(yè)，雖安亦危。 末又有隱語數(shù)句道： 黃河水決木雞啼，山林鼠竄各東西。 孤兒寡婦各提攜，十二英雄撒手歸。 李秀成看罷，不懈其意，不覺放聲大哭。劉統(tǒng)監(jiān)道：“此非將軍哭時也！軍師一去，將軍責(zé)任愈重耳！且進朝商議大事?！崩钚愠煞讲攀諟I。有分教：見機而作，頓教豪杰遁山林，大舉興征，又見英雄平蘇省。 要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