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清圣祖南收臺灣,北服蒙古而后,海宇澄清,國家無事,便動了個偃武修文念頭,召集了一班文臣,每日咬文嚼字,在故紙堆里求生活做。又開了兩回博學鴻詞特科,把所有前朝遺老,盛世逸民,一古腦兒都搜集了來,烹經(jīng)煮史,很有兵氣銷為日月光氣象。各親王貝勒等,見圣祖這樣,便也謬托風雅,爭著羅致文士。漢大學士各部尚書等,更自不庸細說。頓時間相習成風,把那慷慨悲歌的舊俗,盡都變掉。
彼時眾文士中有一個浙江人姓高名士奇的,圣祖最寵幸。
因這高士奇生性聰明,最會看風把舵,迎合圣祖意旨。圣祖身旁各太監(jiān),沒一個不和他交好,說笑談論,萬分和氣,并沒有時下念書人矯矯不群的習氣。圣祖喜他誠實和氣,由白衣特授中書。隔不上三年,就照翰林院從優(yōu)給獎,升為翰林院侍講學士。旋奉特旨,升授侍郎。文士顯榮,可算得一時無兩。一日,人值南書房,圣祖與他談論詩文,因說到晚明文字都尚激昂慷慨,實系亡國預兆,可知做詩做文,工拙兩個字,可以丟過一邊,氣局卻不能不講究。士奇笑道:“這種事情,光景也是氣數(shù)限定。像現(xiàn)在的人,就叫起做那種文字,神情意態(tài),動筆時光竭力仿效晚明。及至做成功,拿給人家瞧,雍容大雅,一望而知是盛世之音??芍恼碌臍馀桑肆κ敲銖姴粊淼?。”
圣祖道:“你這話就與朱彝尊一個意思,彝尊也說晚明詩文最好不過。就是幾章絕命詞,聲情澈楚,憑是好手,也難摹仿他。
”說著,就叫小太監(jiān)向架上取下一冊新抄的明臣絕命詞來,遞給士奇。士奇打開瞧時,只見上寫著“馬上吟”三字,下注明橫州知州鄭云錦被獲時作。暗忖:題目兒倒新鮮。因瞧道:昨朝刺史出見客,騎馬城上點軍冊。今夜穹廬作楚囚,不信雄心旋落魄。熹微帳外獨排徊,依依斜傍霜華白。茄吹倏動二人愁,聲聲催促營炊迫。獰猙扶我上馬行,簇簇護持無間隙。
天地寬大難可量,此時伸展不盈尺。濃崗橫抹斷城腰,慘澹煙云天蹙額。北風拂面任欺淩,古樹棲禽驚振翮孤臣馬上嘯一聲,曉山失曉顏如墨。回首羊腸路渺漫,我軍創(chuàng)病何狼藉。猶喜人人不攢眉,各向虜兒雄吒叱。朝廷豢養(yǎng)三百年,雖敗志氣不蕭索。河水縈環(huán)馬足遲,羨煞一派寒光碧。鳥聲上下叫黃昏,斜陽落浦荒村僻。此宵夢醒何處也,灑灑風雨穿古驛。
士奇道:“據(jù)微臣糊涂主見,這種毀及本朝的文字,斷斷不能容留,還是燒掉的好?!?
圣祖笑道:“那也何必呢,桀犬吠堯,各為其主。明朝人自應得講明朝的話,像洪承疇,雖在本朝,立下許多功勞,究竟做過明朝官的人,道理上講起來,究竟有點子勉強。前年子他出了事,他的子弟,替他刊行狀兒,把天下著名的文士都請了來家,商量著擬稿子。擬了三天,依舊是張白紙。”
士奇道:“這卻為何?”
圣祖道:“就為他一身做了兩朝臣,前半世干的是明朝事情,后半世干的是本朝事情。前后相反,說了前頭的是,后頭的就要不是;說了后頭的是,前頭的又要不是;又不便丟了這半世,光說那半世的,你想難也不難?”
士奇道:“果然難得很,后來究竟做成功了沒有?”
圣祖道:“后來來了一個江南名士,要了他二千銀子潤筆,只寫了十四個字,那筆行狀就成功了?!?
士奇道:“十四個什么字,皇上記得,就賞給臣聽聽。”
圣祖道:“‘死吾君者吾仇也,死吾仇者吾君也’,就只兩句十四個字,放在中間當轉(zhuǎn)筆用的。他們得了,那余外的就容易做了?!?
土奇道:“果然是驚句,虧他怎么會想出來的。別是文襄有靈,在冥冥中指使他做的么?!?
圣祖道:“那也過于不經(jīng)了??傊龀甲拥?,大經(jīng)除了‘忠貞’兩個字,別的都就不足貴。所以鄭成功、張煌言那班人,朕始終沒有把他當做亂臣賊子看待。洪亨九、吳梅村等,雖然聰明,比起鄭、張來,究竟要差一點?!?
士奇嘆服,因又瞧下去,見有《從西山義士游》一個題目,也是鄭云錦做的:虎豹山之獸,猶思文其身。皮骨蒸云霧,耐饑過七晨。須眉丈夫子,忠孝以成名。時數(shù)值陽九,血軀何用生。君不見蘇武海上十九年,沙漠嚙云與吞氈。又不見常山舌罵賊聲不絕;又不見文山三載坐小樓,正氣沖寒低斗牛。古人已往名存耳,時地各殊肝膽似。逍遙躡步首陽山,義士一去不復還。惟有青青薇蕨隨風長,歲久無人采自蕃。我居山巔拜孤竹,不茹煙火洗心腹。一日二日不食粟,慷慨能歌西山曲。三日四日不食粟,斥罵獄吏無休息。五日六日果何如,曉來曾把發(fā)鬢梳。整冠理衣行矍鑠,作詩遂向壁間書。七日八日枯胃腸,忠魂直到白云鄉(xiāng)。帝廷從陟降,渣滓委道旁。任教饑肉啄鳶鳥,到底何曾失故吾!人生自古誰無死,覺得死所幾人乎?
士奇瞧畢道:“可惜了美中不足?!?
圣祖忙問何故。士奇道:“這種忠臣義士的遺作,總要墨跡才好。這個可惜已是抄本了。”
圣祖笑道:“墨跡我有呢,現(xiàn)收藏在宮里頭,你要瞧,就叫人去取來?!?
士奇大喜。圣祖隨向小太監(jiān)道:“你進去傳旨李福全,叫他把外間楠木櫥里中隔那一疊錦綾冊頁取了來。
”小太監(jiān)領旨而去,一時取到。圣祖命放在桌上,隨手揭開,向土奇道:“你瞧瞧,這是張蒼水墨跡,那支筆不知有幾多力氣!矢矯雄健,寫得一個個字,像龍蛇一般?!?
士奇屈一足在椅上,湊上身子瞧時,見是五首絕命詞,署著大明部尚書張煌言名字。
義幟從橫二十年,豈知閏位在于闐。桐江空擊嚴光釣,笠澤難回范蠢船。生比鴻毛猶負國,死留碧血欲支天。忠貞自是孤臣事,敢望千秋青史傳。
國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頭有我?guī)?。日月雙懸子氏墓,乾坤半壁岳家詞。慚將赤手分三席,持為丹心借一支。他日素車東浙路,怒濤豈必盡鴟夷。
何事孤臣竟息機,魯戈不復晚斜暉。到來晚節(jié)慚松柏,此去清風笑蕨薇。雙鬢難容五岳住,一帆仍向丁洲歸。疊山遲死文山早,青史他年任是非。
椰揄一息尚圖存,吞炭吞氈可共論。復望臣靡興夏祀,祗憑帝眷答商孫。衣冠猶帶云霞色,旌旗仍留日月痕。贏得孤臣同碩果,也留正氣在乾坤。
不堪百拆播孤臣,一望蒼茫九死身。獨挽寵髯空問鼎,姑留螳臂強當輪。謀同曹社非無鬼,哭向奏庭詎有人。可是紅羊剛換劫,黃云白草未曾春。
士奇道:“張蒼水是前明魯藩的遺臣,率著三百多名殘卒,倔強了二十多年,伏法之后,皇上還這么貴重他的墨跡,九泉有知,臣知蒼水也必感戴皇恩呢?!?
圣祖笑道:“那是你這么想罷了。朕是他的仇仇,他把朕恨還恨不了,還望他感戴么!
”
話猶未了,小太監(jiān)報:“明珠來了?!?
圣祖回頭見明珠戴著斗篷,搖搖擺擺而來,因問:“下雪了么子”小太監(jiān)回奏:“下了半日了?!?
圣祖道:“咱們要緊講論詩文,連下雪都沒有覺著?!?
明珠見過駕,笑著奏道:“奴才早上出獵,獲了幾頭野鹿,不敢先嘗,奴才叫奴才女人親自收拾了,懇求皇上賞一個臉,也算盡奴才一點兒孝意?!?
說畢,退出門去,捧了個食盒進來。圣祖笑道:“難為你這么虔誠,咱們倒總要嘗一嘗。
”說著,小太監(jiān)早上前接了食盒,揭去蓋,一股香氣,直透出來,見是熱騰騰一大碗鹿肉,配著八九樣別的菜,還有兩壺滾熱的竹葉清酒。圣祖道:“咱們坐下一塊兒嘗個新鮮兒?!?
明珠道:“皇上天恩,奴才可如何敢放肆呢?”
圣祖道:“橫豎沒人來,別拘禮,樂一樂。你們要是一拘禮,朕一個兒還有甚趣味兒?!?
明珠、士奇只得謝恩領旨。彼時小太監(jiān)們調(diào)開桌子,安齊杯箸,圣祖居中,明珠、士奇左右侍席,淺斟代酌,真是君臣魚水。喝了五六杯,圣祖道:“咱們外面去瞧瞧雪景兒。
”于是一同到廊下,見對房屋瓦上,已積有三寸來高,天上仍是搓綿扯絮一般。圣祖忽地詩興勃然,笑向二人道:“對此佳景,不可無詩。朕先吟一首,你們再和?!?
二人齊聲領旨。圣祖遂吟道:“一片一片又一片,三片四片五六片,七片八片九十片,只吟了三句,第四句再也續(xù)不下,只得重復念回去,連念過三五遍,第四句依舊沒有來。雖然是玩意兒,未免也有點兒慚愧,急得額上汗珍珠般綻出來。明珠瞧見這個樣子,要笑又不敢笑,要救又不能救,正在為難,只見高士奇笑著說道:“皇上這首雪詩,還有句極妙的結句,沒有念出,我是知道的。
”明珠道:“你知道么?”
士奇道:“這一句就叫‘飛人蘆花都不見’”。明珠道:“果然妙句?!?
圣祖笑道:“我的心思,怎么總被他猜著。他這個人,不知是什么做的!”
說笑一回,二人的和詩,也就做好。因見圣祖站著,也就不敢先行進去。
忽見圣祖道:“咱們這會子像個什么?”
明珠道:“三官菩薩。
”圣祖還沒有講什么,士奇趕忙跪下道:“高明配天?!?
明珠一個沒意思,臉兒就紅了,圣祖倒也并不介意。當下士奇就御題雪詩及二人恭和的詩句,一并謄了出來。圣祖瞧過,隨命擡暖輿來坐了回宮。明珠、士奇送過御駕,也各自回私第。
士奇回到家里,就把恭和宸翰那樁得意事情講給門客們聽。門客笑道:“怪道朱檢討要妒忌,原來先生給著這么的主知。其實各有各的福,朱檢討也太小器了。”
士奇忙問:“誰妒忌我?”
門客道:“還有誰?自然就是這位朱彝尊先生了。
士奇道:“這可奇了,我跟他河水不犯井水,怎么忽地妒忌起我來?就是這幾年不次超遷,也是皇上的恩典,與他什么相干,別是你聽錯了么?”
門客道:“真而又真,門下還有憑據(jù)呢。
”士奇因索觀看。門客道:“你先生瞧了,一定要惱的。朱檢討近來同翰林院里一班人,結了個消寒社,逢著九日,便會集了,喝酒做詩。初九那一社,彝尊做的詩,很譏刺著先生呢。
”說著,隨遞過一張字紙兒。士奇瞧時,見是一首詠史詩,大意是說韓信噲伍的事情。門客道:“彝尊嫌先生不是正途出身,官倒升得這么快。他這回詞科考了二等,一竟當著老檢討沒有出息,才發(fā)這牢騷呢!”
士奇道:“我不去礙他,他倒來找我。
那也沒有法子,少不得總要補報他這一番盛情美意,叫他提防著就是了。”
從此兩人有了嫌隙。
高士奇是深心人,背地里派下間諜,明偵密訪。不到一個月,天羅地網(wǎng),都已布置妥貼。可憐這心直口快的朱彝尊,還在夢里呢。圣祖脾氣兒最喜歡吟詩作賦,在文人隊里賣弄才情。
無奈肚子里滿裝了酒肉,才思被酒肉氣壓住,一時間不易抽調(diào),所以每有所作,總密令彝尊恭擬。這日,圣祖又不知叫彝尊擬了一首什么詩,費上半日工夫,念了個爛熟。次日,恰好高士奇人值,圣祖一見他,就道:“朕昨晚喝喝酒,忽地動了詩興,即席揮毫吟成一首七律,自己瞧過一遍,還算過得去。只是朕素昔詩思原是遲鈍的,昨晚不知怎樣脫口而出,竟捷得要不得。
可知詩這件東西,做做也會熟的。”
士奇道:“可否懇恩賞給微臣讀一遍?”
圣祖道:“朕就念給你聽罷?!?
隨念了一句。
士奇道:“皇上別念了,這首詩微臣都已知道?!?
隨把底下的句子,一氣念完,隨問:“微臣背得錯了沒有?”
圣祖驚道:“你從哪里見過來?”
士奇道:“昨兒朱彝尊念給臣聽,也不知就是御作呢?!?
圣祖見說,臊得臉都紅起來。原來高士奇買通太監(jiān),凡是朱彝尊進呈的文字,須先送給他瞧閱一過。圣祖還只道彝尊泄漏機密呢,心中大不樂意。后來到底尋了他一個不是,把他罷職還家才罷。
圣祖即位以來,一竟安富尊榮,過著太平日子。雖然,吳三桂咧,準噶爾咧,動了幾年刀兵,究竟亂不多幾時就平了。
沒吃過生姜不知辣,把天下事情,瞧得非常容易,一切舉動就不免縱情任性。圣祖三十多個皇子中,除二皇子允礽立為太子,四皇子胤禎已經(jīng)失寵不算外,就是八皇子允祀,九皇子允禟最為聰明乖覺,模樣兒也最整齊。圣祖待他們也比別個多疼一點子。康熙四十七年,皇太子不知為了樁什么事,觸怒了圣祖,頓時降旨把他廢掉,幽禁在咸安宮。經(jīng)眾王大臣再四求恩,隔上一年光景,才復立了。究竟存了意見,好不到頭,到五十一年九月里,依舊廢掉了完結。當時眾皇子見太子未立,都各覬覦非分,便在圣祖跟前,格外的殷勤,格外的孝順。知子莫若父,眾人意思,早全被圣祖猜透,立定了主意,立太子這件事,索性擱起了,只字不提。眾人設法窺探,誰應立誰不應立,究竟何曾會探出!那鄂爾泰、張廷玉等幾個大臣,怕國本不定,生出事來,揀沒人時節(jié),也曾造膝密陳,叩請早定大計。圣祖回說:“這要緊點子什么?我已經(jīng)相準了,眼前也不必提出這個人名字,為的是怕生事,橫豎將來大家總會知道的,現(xiàn)在還早呢?!?
鄂爾泰等見圣祖這么說,也就不便再往下問。大家私猜,以為圣意所屬,總不是八皇子允祀,就是九皇子允糖。下朝回家,就與家人們談話。這原是他們私意猜測,不防被跟班們聽得,傳到別個官員耳朵里,就有人興興頭頭,趕到允祀、允禟邸第獻勤兒報喜信。二人究問根底,知是從鄂、張兩人處得來的信,以為鄂、張都是朝廷大臣,這個消息,總不會再有錯誤,到底年輕識淺,允祀、允褲從此對著兄弟輩,就未免傲然自大,兄弟輩倒也不和他計較。暫且按下。
卻說這一年是康熙六十一年,圣祖忽地得了一病,心內(nèi)發(fā)悶,口中無味,到了夜里,渾身燒的火燙。太醫(yī)院幾個醫(yī)官,輪流人內(nèi)請脈,怎奈服下藥去,不見動靜。又征召京外名醫(yī),悉心診治,到白露節(jié)上,又增添了氣喘痰塞。眾皇子都著了忙。
圣祖病中嫌煩,要搬到暢春園靜養(yǎng),眾皇子再三諫阻。圣祖道:“你們要我活,還是由我搬了去,我到那里,心里一清靜,病自然就會好了。”
眾皇子沒法,只得由他。誰料搬到園子里,病勢果然就減輕了,雖不見得全愈,氣喘卻平了好些,痰也不致搴上來,眾皇子都放了心。圣祖自己也道:“這老命兒看來是保住的了?!?
因冬祭期近,點派了幾位皇子,到皇陵太廟各地方去代祭。
這日,圣祖才服過藥,合著眼養(yǎng)神,忽聽報說雍親王胤幀人內(nèi)請安來也。圣祖道:“他怎么會來?來做什么?不是催我的命么?我愿一輩子不見他呢?!?
說著,雍親王胤禎已經(jīng)掀簾進來,一見圣祖,就跪地大哭道:“兒臣不孝,不能夠問安視膳,現(xiàn)在悔也無及。今兒見著父皇,甘愿侍奉湯藥,稍盡兒臣的職分。但愿佛天保佑,侍奉得圣躬痊愈,兒臣死也甘心?!?
一邊說,一邊哭,一邊叩頭。圣祖沒好氣道:“哪里就會死了,病不死,被你這么一哭,怕就哭死了呢。”
胤禎跪著道:“瞧見父皇病到這個樣子,心里一酸痛,自己也不能做主呢?!?
圣祖道:“也不用這個樣子,你要是真心孝順,就應依我的話。
我這病自己知道是不要緊的,萬一真有什么,善后之事,我早已打點定當,你們只要不逆我遺命,也就沒有別的牽掛了?!?
胤禎聽說,才爬了起來,當下視湯視藥,遞水遞茶,服侍得異樣殷勤。眾太監(jiān)見胤禎換了個人樣子,把平素頑劣倔強的行為盡都改去,忽地孝順起來,都各暗暗納罕。誰料這夜戌時,暢春園里傳出驚耗,說圣祖皇帝龍馭上賓,遺詔傳位于四皇子胤禎。后人有滿清官詞,詠此事道:新月如釣夜色蘭,太醫(yī)直罷藥爐寒。
斧聲燭影皆疑案,是是非非付史官。
時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戌時也,圣幸壽終暢春園寢宮,年七十一歲。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