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5、擇偶

聊齋俚曲集 作者:(清)蒲松齡


  丑扮媒婆上云全憑口舌作本,不用買賣耕耘;舌上打下谷豆,牙中長出金銀;一家衣服穿戴,只消兩片薄唇。他心若愛富貴,就夸騾馬成群;他心若圖俊俏,就畫個活現(xiàn)的美人;就是嫦娥不嫁,也說的他愛落凡塵。東家找我配對,西家找我求婚。女兒縱然丑陋,說成個王嬙昭君;女婿縱然窮迫,說成個十萬季倫。光撒謊也無惡意,不過為成就婚姻。過了門兩家不好,出上俺再刁;上門。有人問我來歷,我乃女中蘇秦。

  自家不是別人,東莊里王古董便是。城南李知府看見那高家小相公聰明俊秀,要給他做個丈人,托我做媒,許下給我裂半尺布的裹腳。待俺去走走,設(shè)或說成了,掙他這一宗布來,裂了裹腳,只怕還剩下一對鞋里也是有的。掙賞還須看運(yùn)氣,成親也是在姻緣。下,高公、高母

  [耍孩兒]小娃子十二三,戴方中穿藍(lán)衫,模樣扎掛的極中看。資質(zhì)聰明人物好,做親要擇個好姻緣,后日也省的孩兒怨。一來要門當(dāng)戶對,二來要貌美人賢。

  仲鴻說咱小長命十二三了,也該給他定個丈人家。近來提親的到不少,只是合不著我的意思。夫人說咱真么個好孩子,須索要一個好媳婦才好。仲鴻說正是呢。

  夫人唱家里窮還不妨,第一門戶要相當(dāng),女兒也要個好模樣。人物不好不成對,沒有根莖也贓囊,兩班兒都要配的上。這個事雖然在我,也合他本人商量。

  [調(diào)寄呀呀油]做媒人,做媒人,吃了東西還賞銀。憑著這兩片唇,掙下了米一囤。做媒人,做媒人,怕的是弄假不成真。兩親家翻了臉,才薅的這頭毛盡!

  來此已是高宅門首,待俺進(jìn)去。相見介給大爺合奶奶磕頭。夫人說王古董,你從那里來?王婆說我沒事不來,是為小哥的親事。這有極大的一家人家,又是極好的個美人兒。仲鴻說是誰家?王婆說遠(yuǎn)在臨江,近在峽江。

  李知府,李知府,樓房俱是磨磚鋪。尋常的財(cái)主家,治不起他一件物。有個閨女,有個閨女,模樣手腳一件無差。要合咱家結(jié)門親,就給相公做媳婦。

  仲鴻笑說到極好。但只是他人家大,我仰攀不起;我只找窮漢人家肩膀齊的。王婆笑說哎喲!大爺,你人家小來么?

  好姻緣,好姻緣,他那嫁妝件件全。昨日煞那李奶奶,還拾掇來給我看。他合咱,他合咱,門當(dāng)戶對不容嫌。天生一對俊人兒,絕好的個鴛鴦伴。

  那李老爺體面也好。

  到上臺,到上臺,轎馬一到儀門開。司道軍門都請酒,請的遲了怕他怪。手段不噴,手段不嚼,宮里人情能求來。那閣老合尚書,都合他有一拜。

  仲鴻說我是個鄉(xiāng)瓜子,不敢攀那大頭腦。王婆說大爺,你真?zhèn)€不合他做親么?仲鴻說你看我這里扯著來么?王婆說不著我去罷。仲鴻說你吃些飯去。王婆說罷呀,移塑匠兩口子扎春牛,忙著那忙哩。

  運(yùn)氣低,運(yùn)氣低,返回就到了日頭西。一門親事沒既成,到走的俺這腿兒細(xì)。再休題,再休題,撞著高家這謬東西。費(fèi)了腳步?jīng)]賺錢,又瞎淘了多少氣。

  一心忙似箭,兩腳走如飛。下,夫人說他才說的這李家也就罷了,你怎么就杜住門子?仲鴻說你不知這李知府是李二蹭,少年不干好事,曾在趙親家家里當(dāng)管家,因他不服實(shí),攢了他;又偷了人家牛,著人家告著他;就顛到北京,報(bào)了吏部尚書錢宅里。從此丟起詐威,二三年間大富了,買了個官兒。偺雖是沒個鄉(xiāng)宦,這樣富貴,我還不曾放在眼里。

  我害囂,我害囂,從來只合那貧賤交。他雖然那線索靈,我斷不敢領(lǐng)他的教。咱雖窮了,咱雖窮了,門戶雖衰品極高。也該略把崖岸存,休要惹的旁人笑。

  末扮陳舉人上云咱家陳昌侯,也是丙子科中個鄉(xiāng)榜,合高仲鴻的侄兒同年,因此相處的極好。前日王翰林有個女兒,托我作媒,想是一說沒有不成的。

  翰林王,翰林王,自從去年開了坊。高宅和他有老親戚,用不著我說名望。竟登堂,竟登堂,兩家門戶又相當(dāng)。這也是個順?biāo)挥冒橙プ咭惶恕?br />
  家人說稟爺,已到高宅門首了。陳舉人說待俺下馬進(jìn)去。仲鴻正合夫人說話,門上人報(bào)陳爺進(jìn)來了。夫人說你去瞧他瞧。下,仲鴻出去迎接,相見了,進(jìn)來各作了揖,陳爺說該給老伯磕頭。仲鴻說豈敢豈敢!又作了揖,才坐下,仲鴻說年兄久不下顧了。陳爺說一向不曾問候,有罪有罪!今日來有話告稟。

  [羅江怨]在春坊大號洪君,合尊宅上輩有親,四十里隔著也相近。有小姐不曾許人,他意思要作婚姻,行輩不差情理順。小年兄已到黌門,十三四年正青春,現(xiàn)如今還又不曾聘,依我看絕妙無倫。俺如今專候臺鈞,他那里專等著晚生的信。

  仲鴻說這到極好。煩年兄坐坐,待我去合老荊計(jì)議。出來正擅著夫人,夫人說陳昌侯言語,我已是聽著了。這個主到極妥當(dāng)。仲鴻說卻不知道他的女兒何如。夫人說這不消問別人,前年小長命往他姐夫家去,就曾到他家里,就見他那孩子來。他若說好,也就罷了。叫丫頭去書房里請你哥哥來的。丫頭答應(yīng)是,不一時,長命到說爺有何吩咐?

  仲鴻唱陳昌侯為你作伐,王翰林官宦人家,論起來盡可成婚嫁。他門戶雖然不差,他女兒未知怎么,因此心上還懸掛。那孩兒你曾見他,模樣兒佳與不佳,請來問你一句話。丑合俊聽你胡吧,好合歹全在你自家,老子娘也替你定不的價。

  你說說是好是不好?公子低頭不做聲。夫人又問不好么?他也不做聲。又問好么?又不做聲。夫人說做不做只聽你一句話,怎么不說?公子才說不好。夫人說怎么不好呢,丑么?公子說不丑。夫人說這又奇哩!不丑罷呀,怎么不好?公子把兩手比量著說那腳夠真么大!夫人大笑說抄孩子!模樣好罷呀,要那腳做什么?仲鴻說既然這等,我可怎么回復(fù)他?哦!有了。出來見了陳舉人說可笑可笑!

  可笑是婆婆媽媽,凡事兒絮絮答答。他給小兒長算卦,那瞎廝一溜胡吧,說小些到還不差,媳婦不宜量比他大。王翰林門第清華,還不待找什么人家?奈婦人聽那瞎子的話,從頭斗口磨牙。婦人這性兒難拿,汗珠兒教人通身下!

  陳舉人說老伯母既然不愛也罷了,小侄行了罷。仲鴻說那有此理!不曾吃飯就走么?陳舉人說若是饑餓,自然取擾,豈有作客之理;且是家里有個小約,不能久留。仲鴻說既不肯,我也不便強(qiáng)留。陳舉人下

  [清江引]仲鴻唱這兩日提親的到不少,才去了又來到。門戶若相當(dāng),人物又不妙,好事兒就真么不湊巧。

  仲鴻回來合夫人說這事情怎么真么不湊巧!前日他姐夫張石說,何家莊那何科道家,他有十三四的個女兒,極待合咱做親。不就打聽打聽,若是人物好著,合他就做了也罷了。公子在旁笑了笑說不好。仲鴻說怎么知不好呢?這家子不好,那家于不好,你打了光棍子罷!夫人說怎么不好?公子說那臉上一些黑雀子。夫人說你見來么?你聽的誰說?公子不語。夫人又問,公子才說那一日聽的姐夫合爺說了這宗親事,正月十五他出來走百病,我瞧了他瞧。夫人說哈哈!你只說他小,隔著十里多路,他又先打聽了來了。

  老頭子你只說他小,他什么不知道!隔著十里多又跑插到,他自家看一看到也好。

  高公妍媸皆是命里該,高母推不能去挽不來;

  長命暗里赤繩早系定,合云空勞人力費(fèi)安排。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