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6、邂逅

聊齋俚曲集 作者:(清)蒲松齡



  長命上云相如樂事在當(dāng)壚,室有佳人意象殊;寧可空房常獨(dú)守,丑妻惡妄不如無!

  小生年長一十五歲,事事都算如意;怎么婚姻這樣難成,不由人心中納悶。待俺出得門去,消散一回便了。

  [耍孩兒]念人生在世間,一對(duì)夫妻百歲歡,得美人方遂今生愿。好花插在銀瓶里,朝夕聞香夢也酣,衾枕還是第二件。不得個(gè)佳人作伴,卻也是枉生世間。

  待俺穿過大街,從小巷而去。江城領(lǐng)丫環(huán)上,高公子說呀!從那邊來了一個(gè)女子,好不齊整的緊!

  是誰家女兒嬌,衣裳擺動(dòng)暗香飄,遠(yuǎn)看著已是渾身俏。風(fēng)流教我心情亂,腳步使人魂暗消,畫中人也不過這么妙。待小生從容走去,細(xì)看他眉眼風(fēng)標(biāo)。

  走的近了,你看我,我看你介,背介這分明是江城。怎么五年不見,就變化的這樣齊整了!江城背介這不是小長命么!?長的越發(fā)好看了。但不好問候他一聲兒。公子見他眉眼留情,便撇下汗巾而去,公子說我把汗巾奉贈(zèng),看他意下如何。

  [疊斷橋]斜眼偷瞧,斜眼偷瞧,風(fēng)流一滴在眉梢。見俺似有情,低下頭微微笑。心癢難撓,心癢難撓,魂兒飛上重霄。撇下了汗中兒,我看他要不要。

  小丫環(huán)將汗巾拾去,送去江城說這是那相公吊的,我拾了他的來了。江城接過藏在袖中,又將自己的汗巾拿出來說那相公不是別人,是高大爺家小長命哥哥,你趕上送給他罷。丫環(huán)送去介相公吊了汗巾了。公子接過來看了看,背云我的多情的姐姐,他給我換了。便說多謝你家姐姐,我到家思念他罷。小丫環(huán)、江城下,公子拿著汗巾細(xì)細(xì)端相介

  想這汗巾,想這汗巾,纖手拿著擦朱唇。一片麝蘭香,還有個(gè)胭脂印。我那多情人,我那多情人,看著你的汗巾親又親。想你那情兒好,愛你那模樣俊。

  俺也沒心游耍,不免回家也罷。

  悶悶歸家,悶悶歸家,想他想的眼兒花。待要丟放開,反轉(zhuǎn)丟不下。定了丈人家,定了丈人家,他愛我來我愛他。只愁爹娘前,怎么好說這句話?

  不覺來到家門,待俺再尋思尋思。江城心里有了我,我心里有了他;我給樊子正做女婿,或者他也肯可。只是這話怎么好說出來?低頭一想說罷呀,爹娘近前也害不羞的,我就實(shí)說了罷。思量萬千,思量萬千,心中雖有口難言。斗斗膽待說去,先自家容顏?zhàn)儭淼教们?,來到堂前,低了低頭只一鉆。舍上這不害羞的臉,實(shí)落訴一遍。

  夫人上,公子進(jìn)去門,夫人便問你往那里去來?前年在咱家里做飯的老張婆子他說,人家有個(gè)閨女極整齊,待找你來合你商議,再找不著你。公子說俺不要他。夫人惱了說你還沒問問是誰,就說不要,從此可也不給你找老婆了!你待等著做駙馬呵?你等著罷了!

  說話忒差,說話忒差,想是要等著做駙馬。叫人好心焦,待把畜生罵。沒問是誰家,沒問是誰家,怎么就不要他?我就猜不方,心里是待咋?

  你說說是什么意思?公子說江城極好!把夫人笑極了哈哈!這就奇了!叫丫頭請你爺爺來去。

  好不蹊蹺,好不蹊蹺,家家你都把頭搖。只待向叫化子,去把爹爹叫。好呆好秒,好呆好秒,多少好主都辭了。若臨了就了他,才笑的牙兒吊!

  高公上,夫人笑說你問問這炒行子,他每日嫌這家子,嫌那家子,他是待咋?仲鴻便問你是怎么樣呢?公子低了頭不做聲。便問夫人他是待咋?夫人說若說出來,你才笑倒了哩!

  真是個(gè)仯畜生,真是個(gè)仯畜生,揀來揀去都不成,誰想心里待要那樊子正。女兒江城,女兒江城,衣裳好似邋遢僧。也不見怎么好,怎么把心來動(dòng)?

  仲鴻大笑道哈哈哈哈!奇哉怪哉!你真果待要他么?他也不做聲我那仯心肝,我那秒心肝,他無片瓦與根椽。領(lǐng)打著老婆孩,搬遍了峽江縣。論那老樊,論那老樊,為人還在德行間。但沒個(gè)屋予頂,怎么成體面?

  夫人說炒孩子!有的是好主好閨女,何必他呢?天已晌午轉(zhuǎn)了,你吃飯去罷。公子說我不吃。擦淚出門下。夫人說你看飯也不吃,哭出去了。可怎么治?

  高公卻了南家卻北家,夫人俺家生了個(gè)小仯達(dá);高公眼中只有江城好,夫人笑倒東鄰趙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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