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術(shù)》是《文心雕龍》的第四十四篇，綜合論證寫作方法的重要性。劉勰的創(chuàng)作理論是很廣泛的，從根本原則到具體技巧問題，都分別作了專篇論述。本篇是總的論述掌握創(chuàng)作方法的重要。

　　全篇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論“文”、“筆”之分。自晉、宋以后，“文”、“筆”之分逐步明確起來。劉勰對這種區(qū)分，基本上是贊同的，所以，上卷是“論文敘筆”，按“文”、“筆”兩大類分別列論。但對顏延之的“文”、“筆”、“言”之分，則取反對態(tài)度?！　〉诙糠衷趯φ搫?chuàng)作技巧的《文賦》進行批評之后，提出“研術(shù)”的重要意義。劉勰認為文學創(chuàng)作和音樂一樣，樂師雖不一定能掌握一切樂器和曲調(diào)，但必須懂得音樂的基本方法。所以說：“才之能通，必資曉術(shù)?！敝挥腥嫜芯扛鞣N文學體裁，明確寫作的基本法則，才能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取得勝利。

　　第三部分以下棋和擲采為喻，來進一步說明掌握寫作方法的必要。下棋是要講究方法的，掌握了寫作方法的作家，就同會下棋的人一樣，可以獲得成功。擲采則是碰機會，不懂得寫作方法的人就和擲采一樣，即使偶有所得，卻不能取得完全成功。因此，劉勰要求作家必須“執(zhí)術(shù)馭篇”，而不要在寫作上去碰運氣。

　　“文”、“筆”之辨，是晉、宋以來文學發(fā)展的一個重要標志。正所謂“文場筆苑，有術(shù)有門”。多種多樣的“文”和“筆”的出現(xiàn)，表現(xiàn)方法問題也隨之復雜和重要起來。因此，有必要“務大體”，窮根求源，探索“乘一總?cè)f”的寫作方法。本篇把“文”、“筆”之辨和“執(zhí)術(shù)馭篇”兩個問題，“列在一篇”來討論，其原因就在這里。本篇雖未提出什么新的創(chuàng)作理論，但對文學創(chuàng)作提出一個總的要求，卻是很值得重視的。劉勰要求文學作品應寫得：“義味騰躍而生，辭氣叢雜而至。視之則錦繪，聽之則絲簧，味之則甘腴，佩之則芬芳。”除了內(nèi)容充沛，辭采豐富外，這里還突出強調(diào)了文學作品的藝術(shù)性及其感人力量。劉勰在他的創(chuàng)作論的總結(jié)中提出這種要求或理想，這很有助于我們對其整個創(chuàng)作論的理解?！渡袼肌芬韵赂髌?，正是為如何創(chuàng)造出這樣理想的作品所做的分論。 　?。ㄒ唬?br />
　　今之常言1，有“文”有“筆”2；以為無韻者“筆”也3，有韻者“文”也。夫文以足言，理兼《詩》、《書》4，別目兩名5，自近代耳6。顏延年以為7：“筆”之為體，“言”之文也8；經(jīng)典則“言”而非“筆”9，傳記則“筆”而非“言”10。請奪彼予11，還攻其楯矣12。何者？《易》之《文言》13，豈非“言”文14？若“筆”不“言”文15，不得云經(jīng)典非“筆”矣。將以立論，未見其論立也。予以為16：發(fā)口為言，屬筆曰翰17，常道曰經(jīng)，述經(jīng)曰傳18。經(jīng)傳之體，出“言”入“筆”19；筆為言使20，可強可弱21。分經(jīng)以典奧為不刊22，非以“言”、“筆”為優(yōu)劣也。

　　〔譯文〕

　　近來人們常常說，文章有“文”和“筆”兩種；他們認為不講究音節(jié)的是“筆”，講究音節(jié)的是“文”。文本來是補充和修飾語言的，按理說可以包含《詩經(jīng)》、《尚書》兩方面的作品；至于分成兩種，那是晉代以后的事。顏延之以為：“筆”這種體裁，是有文采的“言”；儒家經(jīng)書是“言”而不是“筆”，而傳注乃是“筆”不是“言”。我現(xiàn)在就借顏延之的矛，來反攻他的盾。為什么這樣說呢？《周易》中的《文言》，豈不是有文采的“言”嗎？假如“筆”是有文采的“言”，那么就不能說經(jīng)書不是“筆”了。顏延之想建立新的論點，可是我看他的論點還不能建立起來。我認為：口頭說的叫做“言”，書面寫的叫做“筆”；說明永久性道理的叫做“經(jīng)”，解釋經(jīng)書的叫做“傳”。經(jīng)和傳的體裁，就顯然不應屬于“言”而應屬于“筆”了；用筆寫來代替口說，文采可多可少。儒家經(jīng)典以其內(nèi)容深刻而不可磨滅，并不是以顏延之所謂無文采的“言”和有文采的“筆”來定其高下的?！　　沧⑨尅场　?　今：指晉、宋以來。
　　2　“文”、“筆”：“文”和“筆”的區(qū)別，說法不一。大體上講，“文”是比較講究文采的作品，如詩歌辭賦之類；“筆”是偏重于應用方面的作品，如政治、歷史、學術(shù)論著之類。
　　3　韻：指節(jié)奏，這里泛指文章的音節(jié)，不限于句末的押韻。
　　4　《詩》：指《詩經(jīng)》，代表講究音節(jié)的作品?！稌罚褐浮渡袝罚聿恢v音節(jié)的作品。
　　5　目：稱。
　　6　近代：指晉、宋期間?！拔墓P”連用成詞，早在漢代已經(jīng)出現(xiàn)，晉代用的更多，但以“文筆”對舉而明確其區(qū)別，則始于南朝宋代：“宋文帝間（顏）延之諸子才能。延之曰：‘竣得臣筆，測得臣文?！保ā赌鲜贰ゎ佈又畟鳌罚?br />　　7　顏延年：名延之，晉宋之間的作家。他主張把作品分成“文”、“筆”、“言”三種。
　　8　“言”之文：顏延之認為“文”的文采比“筆”多，而“筆”的文采又比“言”多，所以說“筆”是有文采的“言”。
　　9　“經(jīng)典”句：顏延之認為經(jīng)書（如《尚書》）文采很少，所以屬于“言”。
　　10　“傳記”句：顏延之認為傳注（如《左傳》）的文采稍多，所以屬于“筆”。顏延之上述意見的原文今不存。
　　11　矛：長柄有刃的兵器。
　　12　楯（dùn盾）：即盾，打仗時防御用的盾牌。
　　13　《文言》：《周易》中的一部分，相傳為孔子闡述《易經(jīng)》所作。
　　14　豈非“言”文：顏延之認為經(jīng)書都屬無文采的“言”，但劉勰認為《文言》卻有文采，所以用來反駁他。
　　15　不：黃侃認為是“為”字之誤。王利器校作“果”。此句是復述顏延之所論“筆”是“‘言’之文”的意思。
　　16　予：劉勰自稱。他反對顏延之以文采多少來做“經(jīng)”、“傳”、“言”、“筆”的區(qū)別。
　　17　屬筆曰翰：楊明照校注：“按《論衡·書解》篇：‘出口為言，集札為文?！郑骸隹跒檠?，著文為篇。’又按以下‘出言入筆，筆為言使，及‘非以言筆為優(yōu)劣也’驗之，屬筆曰翰，疑當乙作屬翰曰筆?！焙玻汗P。屬翰：就是用筆來寫。
　　18　“常道”二句：張華《博物志·文籍考》：“圣人制作曰經(jīng)，賢者著述曰傳?！?br />　　19　出“言”入“筆”：因為經(jīng)傳都是書面作品，所以不應屬于“言”（指不屬“發(fā)口為言”的“言”），而應屬于“筆”（指“屬翰曰筆”的“筆”。這是劉勰所理解的“言”和“筆”，不是顏延之的所謂“言”和“筆”）。
　　20　使：用。
　　21　強、弱：指文采的多、少。
　　22　分經(jīng)：應為“六經(jīng)”。典：常。奧：深。不刊：不可磨滅。刊：削去。

　?。ǘ?br />
　　昔陸氏《文賦》1，號為曲盡2；然泛論纖悉3，而實體未該4。故知九變之貫匪窮5，知言之選難備矣6。凡精慮造文，各競新麗；多欲練辭7，莫肯研術(shù)8。落落之玉9，或亂乎石；碌碌之石10，時似乎玉。精者要約11，匱者亦鮮12。博者該贍13，蕪者亦繁14。辯者昭晰15，淺者亦露。奧者復隱16，詭者亦典17?；蛄x華而聲悴18，或理拙而文澤。知夫調(diào)鐘未易19，張琴實難20。伶人告和21，不必盡窕槬桍之中22；動用揮扇23，何必窮初終之韻24？魏文比篇章于音樂25，蓋有征矣26。夫不截盤根27，無以驗利器；不剖文奧28，無以辨通才29。才之能通，必資曉術(shù)30。自非圓鑒區(qū)域31，大判條例32，豈能控引情源33，制勝文苑哉？　　〔譯文〕

　　從前陸機的《文賦》，據(jù)說談得很詳細；但是里邊多講瑣碎的問題，卻沒有抓住要點?？梢娛挛锏淖兓菬o窮的，而真正懂得寫作的人卻較少。一般作家精心撰文，都努力爭取新奇華麗，常常只注意文辭的選擇，而不去鉆研寫作的方法。譬如在成堆的玉中，不免有些和石塊相類；在稀有的石頭中，偶然也有好像玉的。同樣，用心寫作的人，文章比較簡潔；可是文思貧乏的人，篇幅也多短小。才華豐富的人，常常下筆千言；但是文風雜亂的人，也寫得非常冗長。善于雄辯的人，條理十分清楚；不過學識淺薄的人，辭句也極顯露。思想深刻的人，寫出來有時難懂；可是故作怪僻的人，也有晦澀的毛病。有的文章意義豐富，而聲調(diào)音節(jié)顯得較差；有的文章講道理比較拙劣，而文句卻很潤澤。正如音樂一樣，敲鐘彈琴都不容易。一個樂師要演奏得音調(diào)和諧，不必大小樂器都會掌握；要能運用樂器，發(fā)揮作用，何須兼通一切曲調(diào)？曹丕把寫作比作音樂，是有根據(jù)的，因為都要求掌握法則。如果不能截斷彎曲的樹根，那就無法考驗刀鋸是否鋒利；同樣，如果不能分析深刻的寫作道理，也就不能看出作者是否有妙才。要使文才妙用無礙，就必須依靠通曉寫作方法。若非全面考察各種體裁，普遍明確各種法則，怎能掌握思想情感的來龍去脈，在文壇上獲得成功呢？

　　〔注釋〕　　1　陸氏：指陸機，字士衡，西晉著名文學家?！段馁x》：以藝術(shù)構(gòu)思為中心的一篇創(chuàng)作論（見《文選》卷十七）。
　　2　號：稱，說。曲盡：詳盡?！段馁x》中曾說：“他日殆可謂曲盡其妙?！?br />　　3　纖（xiān先）：細小，悉：詳盡。
　　4　體：主體。該：兼?zhèn)洹?br />　　5　九：虛數(shù)，泛指眾多。貫：事。
　　6　知言：善于分析言辭，這里指善于討論創(chuàng)作。漢武帝在元朔元年的《赦詔》中引詩云：“九變復貫，知言之選。”顏師古注：“貫，事也；選，擇也。”（見《漢書·武帝紀》）劉勰這兩句即用其意。
　　7　練：選擇。
　　8　術(shù)：方法。劉勰稱藝術(shù)構(gòu)思為“馭文之首術(shù)”（《神思》），稱繼承與革新為“通變之術(shù)”（《通變》），甚至論“風骨”也說“茲術(shù)或違，無務繁采”（《風骨》）。所以，這里的“術(shù)”，概括了劉勰所論各種創(chuàng)作原理、方法和技巧。
　　9　落落：多。河上公本《老子·法本》：“不欲琭琭如玉，落落如石?！弊ⅲ骸艾f琭，喻少；落落，喻多。玉少故見貴，石多故見賤；言不欲如玉為人所貴，如石為人所賤，當處其中也?！?br />　　10　碌碌（lù路）：同“琭琭”。
　　11　約：簡潔。
　　12　匱（kuì潰）：缺乏。鮮：少。
　　13　贍（shàn扇）：富足。
　　14　蕪：雜亂。
　　15　昭晰（xī西）：明白。
　　16　復：復雜。隱：深奧。
　　17　詭（guǐ軌）：不正常。典：應為“曲”，是曲折難懂的意思。
　　18　悴：弱。
　　19　調(diào)：調(diào)整。鐘：泛指樂器。
　　20　張：指張弦。
　　21　伶（líng靈）人告和：《國語·周語下》：“鐘成，伶人告和?！表f昭注：“伶人，樂人也。”和：調(diào)和。
　　22　盡：完全，這里是說完全掌握。窕（tiǎo挑上）：小。槬（huà化）：大。這里指大大小小的各種樂器?！蹲髠鳌ふ压荒辍罚骸靶≌卟获?，大者不槬?！倍蓬A注：“窕，細不滿；槬，橫大不入。”桍（kū枯）：這個字是衍文。中：恰當，這里指音節(jié)的恰到好處。
　　23　動用：指樂器的運用。揮扇：指發(fā)揮音樂的作用。
　　24　窮：探索到底。初終：從頭到尾。韻：指曲調(diào)。
　　25　魏文：指魏文帝曹丕，他在《典論·論文》中用音樂比喻文學說：“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力強而致。譬諸音樂，曲度雖均，節(jié)奏同檢（法度），至于引氣不齊，巧拙有素，雖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br />　　26　征：證，驗。
　　27　盤：彎曲。這兩句是化用東漢虞詡（xǔ許）的話：“不遇盤根錯節(jié)，何以別利器乎？”（《后漢書·虞詡傳》）
　　28　剖：分析。
　　29　通：妙用無礙。
　　30　資：憑借。
　　31　圓：全面。鑒：察看。區(qū)域：指各種體裁。
　　32　判：裁決。條例：規(guī)則，這里指寫作規(guī)則。
　　33　控引：控制、拉開，即駕馭。相傳司馬相如寫《上林賦》時，曾進行“控引天地，錯綜古今”的構(gòu)思活動。（《西京雜記》卷二）

　?。ㄈ　∈且詧?zhí)術(shù)馭篇1，似善弈之窮數(shù)2；棄術(shù)任心，如博塞之邀遇3。故博塞之文，借巧儻來4；雖前驅(qū)有功5，而后援難繼6。少既無以相接，多亦不知所刪；乃多少之并惑。何妍蚩之能制乎7？若夫善弈之文，則術(shù)有恒數(shù)8，按部整伍9，以待情會10；因時順機11，動不失正12。數(shù)逢其極13，機入其巧，則義味騰躍而生14，辭氣叢雜而至15。視之則錦繪16，聽之則絲簧17，味之則甘腴18，佩之則芬芳19：斷章之功20，于斯盛矣。夫驥足雖駿21，纆牽忌長22；以萬分一累23，且廢千里24。況文體多術(shù)，共相彌綸25，一物攜貳26，莫不解體。所以列在一篇，備總情變27；譬三十之輻28，共成一轂29，雖未足觀，亦鄙夫之見也30。

　　〔譯文〕

　　因此，如果能掌握方法來進行寫作，就像會下圍棋的人那樣講究技巧；如果拋棄方法而任意寫作，就像擲采的人那樣碰機會。所以，像擲采那樣寫作的文章，只依靠偶然得來，即使開始能寫成幾句，后邊也難于繼續(xù)。這樣，在內(nèi)容少的時候，固然無法寫下去；在內(nèi)容多的時候，也不知如何剪裁。既然不管內(nèi)容多少都會感到困惑，那怎能掌握寫作的好壞呢？至于像會下棋那樣寫作的文章，則是在方法上按照一定的技巧，按部就班地和思想情感相配合；利用恰當?shù)臅r機，一般是不會出錯的。技巧運用得很好，時機非常適合，就可在內(nèi)容上做到意味濃郁動人，在文辭上也使得氣勢蓬勃起來。這種佳作，看在眼里像五彩的錦繡，聽在耳里像琴笙演奏的音樂，嘗在嘴里像肥美的肴饌，戴在身上像芬芳的香草：寫作的效用，這算達到極點了。千里馬雖然快，但韁繩不能太長；如有萬分之一的差錯，那就會影響到千里之行。何況文章各種體裁的寫作方法是多種多樣的，各方面都要密切配合；如果其中有一點不協(xié)調(diào)，全文都要受影響。所以集中在本篇，全面考慮文學創(chuàng)作的種種不同情況，要像三十條車輻一樣，必須配合在一個車轂里。這里談得雖很膚淺，也算我的一得之愚吧。

　　〔注釋〕　　1　馭（yù玉）篇：指寫作。馭：駕馭。
　　2　弈（yì意）：圍棋。數(shù)：技巧。
　　3　博塞（sài賽）：古代擲采的局戲。
　　4　儻（tǎng躺）來：意外得來?！肚f子·繕性》：“物之儻來，寄者也?！背尚⑹瑁骸皟?，意外忽來者耳?！?br />　　5　前驅(qū)：在前邊走的人。這里比喻文章的開端。
　　6　后援：比喻文章的后繼部分。
　　7　妍：美。蚩（chī吃）：丑。
　　8　恒：指經(jīng)常的，有定的。
　　9　部、伍：這里指門類、次序。
　　10　情會：思想感情的會合。
　　11　因：沿襲、依照。
　　12　動：輒、每。
　　13　極：指中正。
　　14　義：作品中所表達的意義，與下句“辭”對舉，所以屬于內(nèi)容方面。騰躍：跳動，指作品內(nèi)容能感動人。
　　15　氣：指作者的氣質(zhì)體現(xiàn)在作品中而形成文章的氣勢。叢：聚。
　　16　錦繪：指作品的形象鮮明。錦：雜色的絲織品。
　　17　絲簧：指作品的音韻和諧。絲：琴瑟一類的弦樂器?；桑╤uáng黃）：樂器中的薄銅片，這里指笙一類的管樂器。
　　18　味：品味。甘腴：指作品的內(nèi)容豐富。腴（yú于）：肥美。
　　19　佩：戴在身上。芬芳：范文瀾注：“佩之則芬芳，情志也?！?br />　　20　斷章：指寫作。斷：裁決。
　　21　驥（jì計）：良馬。駿：迅速。
　　22　纆（mò末）：繩索。這是用《戰(zhàn)國策·韓策三》中的故事：王良的弟子駕千里馬，“造父之弟子曰：‘馬不千里?！趿嫉茏釉唬骸R，千里之馬也；服（車衣），千里之服也。而不能取千里，何也？’曰：‘子纆牽長?！世g牽于事，萬分之一也，而難千里之行”。
　　23　累：妨礙。
　　24　且廢千里：指上引《戰(zhàn)國策》中所說“而難千里之行”。
　　25　彌綸：綜合組織的意思?！墩戮洹菲f：“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積句而成章，積章而成篇。篇之彪炳，章無疵也；章之明靡，句無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這就是全篇共相彌綸的情形之一。
　　26　攜貳：《左傳·襄公四年》：“諸侯新服，陳新來和，將觀于我，我德則睦，否則攜貳?！敝赣须x心。劉勰用以喻作品中某一部分不協(xié)調(diào)。如《練字》篇所說：“今一字詭異，則群句震驚?！?br />　　27　情：這里指情況。
　　28　輻（fú扶）：車輪中直木，即輻條。
　　29　轂（gǔ古）：車輪中心圓木。《老子》：“三十輻，共一轂。”（第十一章）
　　30　鄙夫：劉勰自謙之詞?！　。ㄋ模?br />
　　贊曰：文場筆苑，有術(shù)有門1。務先大體，鑒必窮源2；乘一總?cè)f3，舉要治繁。思無定契4，理有恒存5。

　　〔譯文〕

　　總之，在創(chuàng)作領(lǐng)域里，方法是多種多樣的。必須首先注意總體，徹底認清基本寫作原理；這樣就能根據(jù)基本原理來掌握各種技巧，抓住要點來駕馭一切。文思雖沒有一定的規(guī)則，寫作的基本原理卻是有定的。

　　〔注釋〕　　1　門：類。
　　2　源：根源，指文學創(chuàng)作的基本原理。
　　3　乘：因。一：指上文說的“源”。萬：指上文說的“有術(shù)有門”。
　　4　契：約券，引申指規(guī)則。
　　5　理：指基本寫作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