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挽一
挽聯(lián)能雄勁者，較易流傳。蓋凡鳥啁啾之日，忽耳朝陽鳴鳳，安得令人不擊節(jié)？茲錄一二，以示模型。一、湘潭趙芷孫啟霖挽南昌知縣江召棠云：“重于泰山，輕于鴻毛，男兒死耳；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天下痛之。”按，光緒丙午歲，江以縣教案不快于法教士，因召飲于席上，推刃會城之內(nèi)，彼族乃公橫行無忌憚，魚肉之句，可云肖像。二、章太炎炳麟挽南京光復(fù)諸烈士聯(lián)云：“群盜鼠竊狗偷，死者不瞑目；此地龍蟠虎踞，古人之虛言。”對幅亦是加一倍寫法。三、嚴幾道復(fù)挽清庚子五忠聯(lián)云：“善戰(zhàn)不敗，善敗不亡，疏論廷諍，動關(guān)至計；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皇天后土，式鑒精忠?！弊肿稚搅?，可泣鬼神。四、廣西某都督挽是綬卿祿貞聯(lián)云：“我公曾有言，不拚卻好頭顱，曷為男子；國人須記取，愿相愛如手足，以報將軍?！蔽?、張季直挽宋漁父教仁聯(lián)云：“何人忍賊來君叔；舉世誰為魯仲連?！绷?、劉顯世挽湯覺頓叡聯(lián)云：“魯仲連說辛垣衍絕秦，念蹈東海；顏平原為李希烈醉刃，死重泰山?！卑矗瑴剿篮Ｖ橹y者。七、挽蔡松坡，劉廷琛聯(lián)云：“一戰(zhàn)而勝而退而死；三立曰德曰功曰言?！庇郑瑒⒔ǚ?lián)云：“相喻獨秀峰，永懷大洲驛；誰謂三神山，竟為五丈原?！卑?，諸作皆金精百煉，無一孱懦之筆，此為可貴。
《玄庵聯(lián)話》稱：衡陽彭剛直玉麟特立崖岸，傲骨崚峋，清廷予謚，可謂恰如其人。身后挽聯(lián)充棟，惟黃漱蘭體芳作可稱巨擘。茲錄如下：“于要官、要錢、要命中，斬斷葛藤，千年試問幾人比；從文正、文襄、文忠后，開先壁壘，三老相逢一笑云?！卑?，文正，湘鄉(xiāng)曾國藩；文襄，湘陰左宗棠；文忠，益陽胡林翼也，皆剛直同時人物。又稱：忠武塔齊布之喪，福某撰聯(lián)挽之云：“生近帝王居，敢云桑梓多材，天上將軍真頗牧；死遺今古恨，試看江湖歸櫬，馬前部曲亦孫吳。”按，聯(lián)語亦平正，特沉著剽岸尚不及予所聞之二作：一、曾文正云：“大勇卻慈祥，論古略同曹武惠；至誠相許與，有章曾薦郭汾陽?！倍ⅫS道讓云：“溯七百余里潭州，八日捷，五日更捷，何物井蛙自大，妄說飛來，奇哉今古雙忠武；數(shù)三十九歲名將，岳家哀，盧家尤哀，惟公戎馬善終，允膺恩遇，愧殺宋明兩思陵?！卑?，岳飛年三十九死于獄，盧象升年三十九死于陣，惟塔忠武卒九江軍中，年亦三十九。又，宋高宗葬思陵，明懷宗亦葬思陵，此聯(lián)隸事，殆生鐵鑄成矣。所欠缺者，前三句平仄略舛耳。才人之筆，真可石破天驚。
左文襄所撰各聯(lián)，時具鐃歌鼓吹之豪采，與曾文正作相較，一以學(xué)力勝，一以才氣勝，要各自有千古。今錄數(shù)首，一、挽英西林都統(tǒng)翰云：“遺訣酸辛，痛膝下無兒，堂前有母；殊勛彪炳，看大河?xùn)|去，冰嶺西來?！鄙w英卒官烏魯術(shù)齊，故對幅特悲壯，振衣千仞，聲滿天地。文襄初由曾、胡薦起，逮后名位相埒，遂與文正齟齬。故其晚年見客，有二提議，非鋪序西域戰(zhàn)績，即罵文正也，兩賢豈相扼哉。每繹文襄褊衷，輒為之憮然。曾之薨也，文襄有挽聯(lián)云：“謀國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輔；同心若金，攻錯若石，相期無負生平?！被谶^之誠，溢于言外，豈所謂矜平躁釋者歟！但全幅無死義，殆其所略。文襄又有挽夏繼軍道員聯(lián)云：“壯志挽宗邦，劇時猶帶吳鉤看；宦游悲末路，老去方知蜀遭難?！眴韬?！又何其悲也。又，陽湖莊蕙生受祺以浙藩引退，僑居益陽，旋游鄂，沒于舟中。何子貞挽聯(lián)云：“勇退急流，神鸞戢羽；覺余大夢，孤鶴橫江?！币鄻O老重。
新化李步蓮澤庶，為予述李有恒提督在蜀，奉總督檄，剿東鄉(xiāng)叛民，為言路論劾，見法于成都。孫桐生知縣挽以聯(lián)云：“鳥盡嘆弓藏，想當年勒鼎摩崖，詎料竟成三字獄；桃僵悲李代，憶往日指囷贈策，那堪同斷九回腸?！庇咒泤菗锤β?lián)二，一、挽李小泉總督瀚章云：“從師得千載一見之人，直取旌麾作衣缽；有弟為五洲百杰之選，早將家世服單于?！倍?、挽昌黎史香雅云：“遠別已三十年，記賓館留賢，看予一過丞相府；近畿方五百里，自先生即世，何人更應(yīng)少微星?！苯院茪饬鬓D(zhuǎn)，輪囷可喜。
少蓮又述曾忠襄挽左文襄聯(lián)云：“幕府封疆，書生侯伯，章廉宰輔，疏逖樞機，系天下安危者二十年，魂魄常依帝左右；湖湘巾扇，閩浙樓船，沙漠輪蹄，中原羽檄，壯圣主威靈于九萬里，聲光遠爍海東西?！闭Z氣特為偉重。又，某氏聯(lián)云：“自大江以南，大湖以北，蔓種無遺，重整乾坤，擎天一柱；與曾公文正，胡公文忠，后先媲美，靈鐘衡岳，吾楚三人?！庇郑呈贤煨陆矒嵩蠡?lián)，亦逸氣飆舉，如云之矗。聯(lián)云：“邊風(fēng)急兮，去時雪滿天山路；男兒死耳，何須生入玉門關(guān)?！庇?，川沙楊景春斯盛，以手鏝起家，斥財二十余萬，建浦東中學(xué)。光緒戊申病歿，許稚梅挽以聯(lián)云：“大筆淋漓圬者傳；義聲澎湃浙江潮?！倍虅托ゎ}，文與人稱。
友人田東溪有挽余處士聯(lián)云：“乃公享耆英社香山會諸老天年，垂白不衰，碩果晨星想豐采；有子是祭征虜宗洮陽一流人物，楚黃有待，驊騮騕褭看飛騰。”語殊鷙岸不群。與田作同工者，有沈子肅挽同年某君聯(lián)云：“中華詎不被敉平耶，胡蓄道德能文章如公，奄然長逝；京洛都幻成陳跡矣，憶秋聲館諫草堂舊集，得勿愴懷？”又，朱恂叔先生挽朱桂村聯(lián)云：“荷竹撫遺圖，追題曾為士衡感；池塘尋舊夢，病起今無靈運詩?！焙芍裨圃?，蓋言其題圖作也。
湘陰郭筠仙侍郎嵩燾之殂，挽聯(lián)佳者特多，茲節(jié)錄之。如張亨嘉云：“文事繼韓昌黎，論籌筆勛名，當在元和平蔡上；聲名滿郁單越，數(shù)乘槎歲月，更難甘掾使秦時?！蓖跸戎t云：“鴻文碩學(xué)郁儒宗，才過古人，不掩其德；赤膽忠肝籌國是，謗滿天下，無損于名?！标惾⒃疲骸肮聭嵢逯拗g，眾醉獨醒，終古行吟依屈子；抗心在三代以上，高文醇意，一時絕學(xué)并船山?！币醉樁υ疲骸巴跽呤卦谒囊?，壇坫折沖誠有道；天不慗遺一老，沅湘耆舊更何人？”王闿運云：“悲憫圣人心，孟子見迂闊而公見乖崖，若論名實當時笑；才華翰林伯，同年居要津乃屏居田里，畢竟文章誤我多。”蕭大猷云：“國無專祠而士林有俎豆，家無私謚而瀛海識姓名，真氣塞乾坤，必到蓋棺平眾議；功在綏邊以苦口破群疑，學(xué)在傳經(jīng)以虛心衷一是，寒芒動奎壁，愿因修史上遺書?！睆埆懺疲骸皠谛型猓靥┥?，立德與言，而公不朽；譽以詩人，視猶子弟，為天下慟，亦哭其私?！绷_正鈞云：“修六藝之文，通萬方之略，后世誰相知，悵望千秋為隕涕；質(zhì)鬼神無疑，俟圣人不惑，殷憂與終古，蒼涼寰海一孤臣?！蓖鯁⒃疲骸白R議為流俗所驚，瀛寰七萬里間，終全國體；勛業(yè)仍著書以老，中興名將相外，留此儒臣?！?
廣濟劉悔甫知府燡，光緒中出守常德，良政為湖南第一，以辛卯歲卒官，貧至無以為殮。武陵楊性農(nóng)兵部彝珍挽以聯(lián)云：“循吏傳已無幾人，得我公足光史冊；名宦祠當置一席，令奕葉長奉馨香?！彼^老樹著花無丑枝者。又，朱晴笙聯(lián)云：“本來為視草詞臣，旋歷綰郡符，治行并吳公終古；不去訪種桃道士，只勤求民瘼，使君過司馬當年?！甭?lián)語恰肖劉生平，惟通幅無死義，則或老手頹庴之過。予有聯(lián)亦同病，聯(lián)云：“有使君數(shù)十輩錯布方州，則天下不足治；論今世二千石之勤民事，微我公誰與歸?！鄙w劉在常德，予常佐其幕，親
見所舉措，以清廉正派，不愧海內(nèi)第一。又，黃漱蘭體芳挽何鐵生聯(lián)云：“清慎勤三字傳家，知君宦橐蕭然，惟有西臺留諫草；詩書畫一時絕筆，使我征帆到此，不堪東閣吊官梅?！毕抡Z亦若情文并茂。又，王湘綺挽鄧彌之聯(lián)云：“富貴春夢婆，同輩幾人紫光閣；樂府秋胡婦，詩名終古白香亭?！薄栋紫阃ぁ?，鄧詩集名，鄧詩學(xué)杜而似，聯(lián)語及之，故若老干無枝。
亡友康吉人永祥，學(xué)行為九澧第一。以戊子科潮南鄉(xiāng)舉入試京師，明年暴病客死。予挽之聯(lián)云：“我客諸侯，每睠懷舊侶故鄉(xiāng)，子真健者；世多異學(xué)，慨力挽橫流滄海，今又何人?！币酝馊绾┾种h金釗聯(lián)云：“客死家死，事亦相同，若輩咸哀我則否；經(jīng)師人師，兼之為最，今君不作后其誰?！闭Z自沈至。又，王蛻老挽馬勿庵聯(lián)，言情而有奇采，錄之：“本無庸福到奇才，君竟死，我余生，踽踽涼涼，負從前一諾初心，相期成白首；縱有狂名震流俗，天不憐，人又妬，蒼蒼莽莽，問此后幾根傲骨，何處覓青山?！庇?，陳立三澍霖挽鄭柱丞恒棟聯(lián)云：“教家視呂正獻尤嚴，我與諸郎，日夕靜對；遺世吊賈長沙而返，天殲善類，古今同哀?！贝钔煸疲骸跋壬詮V交得名，抑又非田文好客；吾父因饑驅(qū)出走，合應(yīng)從湘水招魂。”予亦有挽鄭聯(lián)云：“生有大功在鄉(xiāng)，其死足令為善者懼；歿而崇祀于社，不言可得人心之同?！庇?，粱節(jié)庵挽陳藍洲云：“愛民如子，畫松似人，循吏高士為一傳；半廠飄然，雪漁已矣，凄風(fēng)涼月吊三君?！卑?，此為衰調(diào)，卻又是別調(diào)。又，丹徒趙曾望代挽崇明總兵周希濂云：“妾不衣帛，馬不食粟；人死留名，豹死留皮?！庇贸烧Z為對，絕若大方。
縣人朱半巖知縣際敩，年甫弱冠，為黃陂應(yīng)山知縣，見稱于蒙古親王僧格林沁，未幾告歸，又三十年始卒。其弟功九京卿希文挽以聯(lián)云：“十年仕宦，豈乏微勞，往事跡全銷，公論有鄂渚父老；三日睽違，俄成永訣，今生因已了，感懷過眉山弟兄。”情文斐奕，戛戛獨造。蓋于奎仲手筆也。予亦有聯(lián)云：“勇退急流，不究其施，才吏投閑世共惜；以財自衛(wèi)，無累于德，老成頹落吾安歸?！庇郑渑蚰陈?lián)云：“治縣著才乃未能究其施，去魯負功名，公豈甘心老林下；鞠予猶子而不得視同父，贅秦傷潦倒，我徒傫影在人間。”咸同之交，縣人仕宦在外者，又有于果亭州同勖贊，果亭之死與朱半巖相先后，予代康宗釗為聯(lián)挽之云：“嶺外百城郴雄，司訓(xùn)忝微官，每懷死友憐羈宦；漢東諸國隨大，佐州炳前績，頗有遺民泣故侯。”蓋果亭曾署隨州州同，而康贈此聯(lián)時，方署宜章訓(xùn)導(dǎo)也。代汪云：“君佐隨州，亡弟亦倅杭州，回首仕宦天涯，忽焉如夢；少名鄴下，晚年則居洛下，愴心酒壚云散，瞥爾生哀?！庇?，果亭之兄賡贊字杏坡者，以輕俠數(shù)捍法網(wǎng)，其死也，予代作挽聯(lián)，其族子某見為謗言，怒摽之門外，今附此以見文字是非之無真相。聯(lián)云：“休怪世難容，缺折干將君豈悔；忽聞春不相，凄涼鄰舍我何堪。”南匯張嘯山文虎博學(xué)通識，曾文正聘主金陵書局，前后十九年，專于著述。晚主南菁書院，年七十八卒。仇祝平挽聯(lián)云：“窮則善其身，文正有言，寡欲似徐文長，多聞似劉中壘；沒可祭于社，吾儕私議，碩學(xué)若王司寇，名德若姚征君。”又，于醴尊聯(lián)云：“從早歲東西奔走，垂老歸來，卻又撇故多子弟；合大江南北菁英，一齊俯首，也算得滿眼兒孫?！苯怨ふ^倫，意境相同者有田東谿挽楊慵叟聯(lián)云：“為柳下和，不為漆團詭，為栗里醉，不為步兵狂，舉世恩怨皆平，寧待蓋棺論始定；以儒林長，而以都講終，以文苑尊，而以茂才老，從今音塵永闊，可勝開篋淚頻沾。”慵叟名楊道鑄，字陶山。又，沅江張某挽譚知縣聯(lián)云：“落落眼前人，惟子有才非百里；茫茫身后事，愧予無計慰重泉。”情韻特為飄逸。
左文襄與郭筠仙為患難密友，左有急，郭常援之于朝。后郭官廣東巡撫，左三疏劾之，去官。左死，郭挽聯(lián)云：“世須才，才亦須世；公負我，我不負公?！笨稍魄⌒ぁＳ?，俞恪士挽曾惠敏紀澤云：“綜中西為一家言，橫覽九流無此學(xué)；立功名于萬里外，不緣世業(yè)足封侯。”又，張經(jīng)甫挽聯(lián)云：“光名父勛，能使外人重中國；為大局慟，非徒知己感生平?！本现?zé)o對。門人朱醉六知縣純經(jīng)，丙申歲示余挽褚某聯(lián)云：“昏醉遍人間，世多湎狂，維昔已然，何忍為獨清獨醒；瘡痍滿天下，公擅醫(yī)術(shù)，而又不作，誰與任治國治民?！卑矗藥子谂R，然體格自遒上。挽醫(yī)生作，有車軾聯(lián)云：“先生治病未治病，具見五臟癥結(jié)；有子讀書讀父書，又傳肘后奇方。”落落伸紙為直筆，又在朱作上矣。又，張傳仁挽徐葆常聯(lián)云：“我公運厄龍蛇，今年歲在辰，明年歲在已；有子才如麟鳳，季方難為弟，元方難為兄?！鄙w死者二子，一為進士，一為舉人，故對幅云云。又，嚴幾道挽文蕓閣聯(lián)云：“蘭以香而焚，膏以明而煎，同彼龔生，天年竟天；有拔使之起，孰擠使之止，嗟我于敬，人琴俱亡?！卑矗俗髁芾靻柩?，有天馬行空之神駿，非萍鄉(xiāng)學(xué)士，不足當此。
有楊君謀者，業(yè)醫(yī)，為安徽賑捐演《血手印》新劇，被同演之人誤傷殞命。宋蘧初挽以聯(lián)云：“思天下有饑者；非正命而死之。”十二字中邊俱澈。又，莊伯俞挽聯(lián)云：“招兩三同志登場，真而假，假而真，吳會新翻血手印；為百萬災(zāi)黎請命，死者生，生者死，皖江長作浪淘聲?！闭Z語肫惻，不覺其為長幅。張文襄督鄂時，其孫某海外留學(xué)歸，戎裝乘馬，入至署門，宿衛(wèi)軍列隊鳴炮以迓。馬驚騰起，某墮佩劍，刃腹遽死，文襄哭之慟，挽以聯(lián)云：“宗愨墮馬竟戕生，虛予期望乘長風(fēng)破巨浪之志；汪踦雖殤亦何恨，憐汝未能執(zhí)干戈衛(wèi)社稷而亡?！庇?，周彥升挽聯(lián)云：“馬革裹尸，比似沙場尤可痛；虎頭食肉，憤投刀筆更何人?！庇致?lián)云：“國人欲勿殤，有執(zhí)干戈衛(wèi)社稷之志；朝廷宜矜恤，為聯(lián)邦交習(xí)戎備而亡?！睂Ψ七M一層，說到宜矜恤，尤為石破天驚之想，強死者應(yīng)破涕為笑。又，江西黃遠生遠庸工文辭，談諧泛衍，尤精名法之學(xué)，始為新聞記者，繼為律師，負世重名，以帝制議起，拂衣走海外，在桑港中刺死，年三十二，天下痛惜之。羅癭公惇曧挽以聯(lián)云：“早知平等冤親，何必分明問仇者；熟計茍全性命，愿將愚魯祝求生?！庇致?lián)云：“清才賦鸚鵡；奇恨郁鴟夷。”又，梁任公聯(lián)云：“研幾之深，進德之猛，我愧不如，奈天靳晚成，績學(xué)為才名所掩；群萌未晤，大難未紓，君何能瞑，倘海填冤憤，精魂挾愿力歸來?！庇?，沈恩孚聯(lián)云：“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吾黨之英，誰其兼此；回也短命，由也不得其死，先圣而作，能勿慟乎！”皆一字一淚，一淚一血之作。
戊戌政變，瀏陽譚復(fù)生嗣同實與其難，康長素有為挽聯(lián)最為痛切。聯(lián)云：“逄比孤患，岳于慘獄，昔人尚爾，于汝何尤，朝局總難言，當偕孝孺先生，奮舌問成王安在；漢唐黨禍，魏晉清流，自古維昭，而今尤烈，海疆正多事，應(yīng)共子胥相國，抉目看越寇飛來?！卑?，對幅抉目云云，至庚子八國聯(lián)軍入京，競奇中，蓋木腐蟲生，事有必至，無足怪也。又，濮子潼挽庚子浙江三忠聯(lián)云：“撞破好家居，主辱固應(yīng)臣死日；珍藏此疏稿，撥云會有見天時?！庇?，江蘇都督莊蘊寬挽吳授卿聯(lián)云：“戕公者實成公名，公乎何恨；謀國者果為國計，國其庶幾?！庇郑陶衿媛?lián)云：“公有千秋名，國有儒將；生為萬人敵，死為鬼雄?！币卓掴猪樁ν煸蚁鍑趼?lián)云：“干國失三賢，哭大司馬少司農(nóng)才數(shù)月；易名足千古，合胡文忠左文襄為一人?！卑?，大司馬彭剛直，少司農(nóng)曾惠敏也。然對幅嵌忠襄二字，自為巧合。又，樊樊山挽張文襄聯(lián)云：“取海內(nèi)六大邦政藝，豁中華二千載顓蒙，儒者使強，愚者使智；有晏嬰三十年狐裘，無孔明八百株桑樹，公爾忘私，國爾忘家。”落落直干，非全貢諛。又，吳珍挽聯(lián)云：“相業(yè)邁曲江江陵而上；學(xué)術(shù)在新安安定之間。”亦工。
彭剛直之喪，挽聯(lián)亦多佳者，擇錄如下。一、張之洞云：“五年前瘴海同袍，艱危竟奠重溟浪；二千里長江如鏡，掃蕩難忘百戰(zhàn)人?！倍⒅艹绺翟疲骸霸钪?，左傅之剛，惟公鼎足其間，中興大業(yè)三人杰；宏景無才，長源無識，抑我私心所仰，南岳諸蜂一老臣?！比?、郭嵩燾云：“收吳楚六千里肅清江路之功，水師創(chuàng)立書生手；開國家三百年馳騁名揚之局，亮節(jié)能邀圣主知?！彼?、陳士杰云：“同儕只幾輩僅存，那堪霧黯星沉，南岳又驚奇士殞；隔歲向三潭小住，際此風(fēng)和日暖，西湖應(yīng)盼主人回?！蔽?、奎斌云：“能讓高位，聞危事則不辭，完一世功名，是謂真廉亦大勇；最愛蒼生，遇奸人則必翦，問身后因果，若非菩薩即金剛。”六、惲炳孫云：“其為氣至剛，從孟氏得來，斯稱善養(yǎng)；人之生也直，經(jīng)孔門論定，不愧古愚?！笨h人莫星次知縣奎林，以舉人令山西，及告歸，襄辦縣新政，死前一日，猶羈縣城。田東谿挽聯(lián)云：“勤官則樞府諸老所褒，十余載賢勞，洗眼看太行以西，大河以北；扶病為枌鄉(xiāng)百年救弊，數(shù)萬家歌哭，吞聲讀劉翊之傳，羊祜之碑?！陛唶锫韶?，特為不凡。又聯(lián)云：“溇澧名孝廉，天潢大宗師，汾晉慈父母；桐鄉(xiāng)古祠祀，貞曜私謚誄，山陽舊悲思。”劈分三扇，奇橫無匹。
盛杏孫尚書宣懷以鐵路國有，手覆滿清，身后挽聯(lián)多有用曲筆者。然亦佳。茲錄一二，一、廉惠卿云：“蓋棺定千秋，未竟厥施，公為實業(yè)開山祖；漏舟同一哭，倏然待盡，我亦浮家蹈海人?！倍⒔鹚谙阍疲骸肮茏犹煜虏牛撍昵嗍吩?；鮑叔知我者，故交此日白頭稀?！比良旧甏鷲凛吩旁疲骸拔依⒉r生，不獲同功作良繭；君成大名去，獨揮老淚看殘棋?！苯猿萃锿?。與同工者，又有田東谿挽王亦文聯(lián)云：“長沙驚秋，我正抱吊屈子、哭賈誼悲哀，淚眼賦歸來，又對酒壚慟向秀；鄉(xiāng)校庇士，君雅有肩河汾、揖蘇湖志事，學(xué)堂崇報饗，定應(yīng)俎豆祔文翁?！睆埼南逋煨旖ㄒ绬T聯(lián)云：“中華化學(xué)更有幾人，從此廣陵成絕調(diào)；今日軍資為第一事，痛哉歐冶墮洪爐?！鄙w徐為鋼藥局總辦，以試無煙藥被轟授命，故聯(lián)語及之，特為悲痛矣。
閻季蓉征君鎮(zhèn)珩有挽佘理堂拔貢宗伯聯(lián)云：“湘水無情，作客又逢大鳥；桃花依舊，招魂仍返桃源?！鄙w佘死于長沙云。又，新化蔣某以游學(xué)死日本，其友挽之聯(lián)云：“都人士勿多言，試問若輩家居，?？諝阑臧苍冢黄婺凶佑泻魏?，惟是國民任重，負好頭顱血未流?！卑矗?lián)話殊粗壯，惟流血云云，猶不離新學(xué)家口頭名詞，亦殊無謂。相傳曾文正與王壯武不相能，壯武死，其父為聯(lián)挽之云：“不死于賊，必死于小人，今而后吾知免矣；雖竟其才，未竟其大志，已焉哉天實為之?！卑?，樸山治軍有天才，常獨來獨往，文正故持重，數(shù)誡抑之，不相能之說，其由是乎？此聯(lián)悲壯，足肖其人。又，田東谿挽某氏聯(lián)云：“富以俠稱而不永年，痛時勢阽危，誰知蹈東海，帝西秦，有魯連恨事；我為君解無如示曠，對乾坤泡影，敢謂齊彭殤，一生死，是漆吏妄譚?！?
縣人朱月麓知縣際盛以拔貢需次四川，十年不獲權(quán)一篆，其死也，田東谿代人挽聯(lián)云：“西川財賦擅天下雄，知遇得人，豈遽令鹽鐵一官終老；北極朝廷開商戰(zhàn)局，販傭愧我，能無望管劉諸佐再生。”予亦有數(shù)聯(lián)，一云：“正疲龍困虎之斗吾洲，公不少留，大事蒼茫誰與屬；用榷酒稅鹽以終宦局，天如可問，此材沉沒我安歸。”一云：“十載蠶叢，一官雞肋；九歌宋續(xù)，三戶郢哀。”一云：“入蜀詩多，恨我性常疏，未獲為故人擊節(jié)；爭遼戰(zhàn)急，設(shè)君靈不諜，定應(yīng)化雄鬼執(zhí)戈?！鄙w朱沒甲辰歲，時日俄爭遼之戰(zhàn)正烈也。又，東谿代南滂挽龔某聯(lián)云：“翁之夫婦同作天上神仙，楚囚遲歸來，是痛哭西州門一大紀念；我與郎君皆為國民分子，魯緯長嘆息，愿追從英吉利二勇少年。”聯(lián)界革命，此為第一矣。
范肯堂挽聯(lián)時時見活虎生龍、斬新日月之筆，茲錄二作。一、挽兄云：“龍伯高愿汝曹效之，即以兄之生平，永詔兄子；馬少游稱善人足矣，孰謂吾今老大，私愧吾宗?！倍⑼靺侵佘苍疲骸叭吮M嗟其才，類我類我；天遽奪之命，喪予喪予。”三、挽姚代耕云：“峽江后六世，君與北流最賢，淪落可傷，八口蓬飛在南北；中泠第一泉，我從東閣乞得，死生太易，一場茗罷各西東。”與同勁拔者，又有李烈鈞追悼黃花岡烈士聯(lián)云：“死國埋名，公等爭先入地；揮戈挽日，某也何敢貪天。”分際恰肖。又，王文濡挽先烈聯(lián)云：“諸公舉身家性命報社會，社會舉香花淚墨報諸公，后死者之責(zé)止此而已乎？北虜未滅，有忝余生，誓繼一十七次革命家，再接再厲；時勢以暗潮熱流造英雄，英雄以黑鐵赤血造時勢，大丈夫所為正當如是矣，南風(fēng)不雌，抑誰之力，佇看四千余年光復(fù)史，大書特書?！卑?，此聯(lián)蹴踏龍雷，萬象在旁，又不在范怍下矣。黔中莫子偲友芝工古文辭，精許書，善篆籀，以舉人游都門，遇曾文正于琉璃廠書肆，與之語大悅，遂定交。其后佐湘軍戎幕，文正欲薦于朝，子偲以不習(xí)吏事力辭，客死金陵。令其弟祥芝權(quán)厝于莫愁湖畔，并挽以聯(lián)云：“京華一見便傾心，當時書肆定交，早欽宿學(xué)；江表十年常聚首，今日酒尊和淚，來吊詩人?！庇?，挽馬端敏新貽云：“范希文先天下而憂，曾無片時逸豫；來君叔為何人所賦，足令千古悲哀?！卑矗烊寺?lián)，稱愿處只刺取一二足矣，或不勝稱愿，則取其特別者言之，亦足動人，如此聯(lián)飛鳴處僅“來君叔為何人所賊”八字，蓋略其同而單言其異也。又按，凡對聯(lián)出幅略平淡無礙，惟對幅則不可不求壓倒出幅，對幅一奇警，出幅雖平淡亦被襯好，此聯(lián)即其例也。又，挽戴文節(jié)銘恩云：“以文來，以節(jié)歸，毅魄常留兩江上下；因孝黜，因忠死，苦心可質(zhì)百世鬼神?！卑?，此聯(lián)亦特別，亦堅卓。
袁世凱皇帝夢未覺時，濫以封爵啖人，此亦讀王莽傳不能用反省者也。上海鎮(zhèn)守使鄭汝成雖系洪憲旗下走卒，然其中刺死，為公關(guān)系，為私關(guān)系，猶疑莫能名也。袁乃封之彰威侯，并幫海壖腴阡千畝為撫恤金之賜，此何為也哉！自鄭受封，續(xù)與是典者殆百數(shù)，卒之蔡鍔、唐繼堯遂以偽封爵中人起而揭討逆旗，極之如最私暱之侯爵湯薌銘、陳宦、陳樹藩，亦紛紛起而叛之，且擠之，封爵果能餌人耶，亦自速其顛踣而已矣。鄭之死，袁皇帝為挽聯(lián)云：“滬海競見岑彭，銜悲千古；蒼天再生申甫，佐治四方?！卑矗瑢Ψ霞榫尤灰圆倜ё悦?，可笑。蕭髯公有挽吳興某俠士聯(lián)云：“魯仲連恥生與暴秦為臣，卒使?jié)u臺新帝不能高枕以臥；孫討逆竟死于小人之手，遂令吳會子弟未得渡江而西。”玩聯(lián)文，某蓋亦反對帝制者，項城作天子不成，反增人以嘲罵材料，真是不值。又：“壯士死則舉大名；懦夫聞而有立志?！睘樗捱w陳脩純挽蘇梅庵烈士作，亦噴薄有勁邁氣。
粱任公尊甫蓮澗先生之喪，予代人挽之，聯(lián)云：“教子成世界人，名滿九州四海；哭公屆陸沉日，憂綿萬歲千秋?！背龇摽冢粕蟹Q題，對幅則誠力不能滿夠。又，挽李笏青錫祺云：“文成一家言，糧無隔宿儲，青眼商歌吾子；目營四海表，死博只雞奠，白頭來哭故人?！卑?，笏青附學(xué)為弟子員，系與予同案為文，下筆千言，然多失之不擇，窮老教授，侘傺以死，可哀也已。又有二聯(lián)，一似搖曳，一似短勁，錄以俟知言者之是正。一、代挽石門楊某云：“摩頂憶兒時，許我是馬空群，麟獨角；傷心哭父執(zhí)，有人為郊擬謚，泰撰碑?！倍?、挽李次昉德勛云：“可憐百夫特；竟畀九幽埋?！?
《新民報》載，蔣觀云智由挽黃公度公使遵憲聯(lián)云：“如此乾坤，待臥龍而不起；正當風(fēng)雨，失鳴雞其奈何？”悲痛雄勁，寫題惟肖，蓋公度為新學(xué)家第一巨子。戊戌政變，與陳巡撫同被放逐，失鳴雞云云，蓋重為世惜也。又，王伯道生卒皆二月十二日，無錫華笛秋挽以聯(lián)云：“來日百花生，去日百花生，可堪紅杏枝頭，一般雪涕；君年五十五，我年五十五，何堪黃公壚畔，獨自傷春?！闭Z特飄灑有奇氣。又，郭禮征挽丹徒革命巨子趙伯先聲聯(lián)，淚熱征變，言言商音，而又作一筆書書之，可云異軍蒼頭特起，錄之：“為無數(shù)權(quán)利，擲無數(shù)頭顱，功不必自我成，甘心粉骨糜軀，以詔來者；攬第一江山，念第一豪杰，國庶乎有與立，從此蟠天際地，胥拜公靈?！卑?，伯先系憤黃花岡失敗，郁郁以死者。又，朱樹人挽白也愚聯(lián)云：“流血是大好收場，勝固欣然，敗亦可喜；革命非速成事業(yè)，天實為之，命也奈何?！币噘萌徊环病?
胡君復(fù)云：吾縣沈友卿編修同芳體弱工文，好為詩，客諸侯，稱上客，忽以病殞。予挽之，聯(lián)云：“名下古無虛，余子讓公大手筆；才人多不壽，癡心嗣響兩當軒?！鄙w傷其才而無年，同黃仲則也，然聯(lián)語要自鶴立雞群。又，陳季韜挽云：“君歸瑤島仙班，春律凄寒過人日；我到石城憑吊，殘陽無語下鐘山?！卑矗瑢Ψ鄲庞泄須?。又，金軾挽云：“去者日以疏，來者日以親，舊時乙未同官，犬馬余生惟剩我；今年歲在辰，明年歲在已，當代吳中高士，龍蛇厄運到斯人?！崩p綿哀楚，恍作山陽笛語。
同縣李初樹聯(lián)語特多名作，茲錄數(shù)首，以留一臠之味。如挽王瑤琴燮云：“何處是我公身后榮名，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他時光吾縣官書方伎，醫(yī)學(xué)薛一瓢，字學(xué)王右軍?！庇?，挽朱遯初教仁云：“創(chuàng)林肯以一槍，天之報革命太慘；去桃源不百里，我為賦大招致哀。”又云：“革命看成功，于名家、法家、辯家，獨立創(chuàng)局；為黨仇而死，合政界、學(xué)界、軍界，哭皆失聲?！卑?，挽宋聯(lián)，予記數(shù)首，則大別致，遠出李作之上。一、失名云：“天下已定，吾固當烹；司馬之心，人所共見?！倍?、許世英云：“是豪杰下場，愛國舍身，名已千古；這迷離公案，摘奸發(fā)伏，責(zé)在藐躬?！卑矗S時長司法，故有對幅。遯初之死，予亦有代人數(shù)聯(lián)。一云：“我公關(guān)系，豈來歙岑彭等倫，夜中竟被何人賊；領(lǐng)土執(zhí)爭，較澳門、香港鄭重，海內(nèi)同悲革命雄?！鄙w清末與日本爭間島不勝，得遯初所著書據(jù)為答案，日人喙始少息。又云：“盜殺武元衡，有國史特筆；手造意大利，獨我公高勛?！庇郑骸搬泶炭蜑閿常瑐b累刺客為仇，君奚而被禍；革命英雄不生，成功英雄不死，予滋欲無言?！庇?，代南滂云：“庚子我被囚，甲辰君出走，乙已日京憤取締，解歸倏異倏同，回首直如前日事；閩海長司法，首都總農(nóng)林，長沙選舉弭競爭，平議亦趨亦步，傷心忽報此人亡。”閩海句，姚時卸福建司法司長職云。又，易實甫聯(lián)云：“卿不死，孤不得安，自來造物忌才，比庸從忌才更甚；壯之時，戒之在斗，豈但先生可痛，恐世人可痛尤多?！背龇拙渚癯鲈员爻鲇跉⒅氖?，咄咄逼人矣。又，廣東陳敬孫聯(lián)云：“壞爾長城，問誰實為之，殆出諸野心勃勃者；何來刺客，亦大可疑也，果能逃萬目睽睽乎！”又，曹民甫聯(lián)云：“不可說，不可說；如其仁，如其仁。”又，張鎮(zhèn)芳聯(lián)云：“世無晉國觸槐人，何地何時，忍令鋤麂乘趙盾；書有楚詞香草淚，獨清獨醒，始知漁父即靈均。”按，此峽猿啼子，剖視腸寸寸斷矣。
清萍鄉(xiāng)文蕓閣以高科美才擅名一時，旋因授書某妃嫌疑，擯不用。其卒，王子展存善挽之聯(lián)云：“追思往事，感不絕于予心，同學(xué)少年，北邙過半，曹子桓有言既痛逝者，行自念也；殷憂傷人，士固憎茲多口，文章千古，東海流傳，韓昌黎所謂動而得謗，名亦隨之?！薄读窒鹿P記》稱其情文并茂，風(fēng)格尤超，洵為知言。又，新化李果仙御史郁華之卒，長沙李仲臨世琠挽以聯(lián)云：“公之直聲震天下；魂兮歸來哀江南?！泵C括簡勁，予極偉賞之。據(jù)仲臨自言，則由丹徒柳貽征代庖，今朝市易矣，詭為自作，何從指證，乃李能不沒人善，亦似可稱。
清季鴉片之戰(zhàn)，廣東提督關(guān)天培守虎門炮臺，總督琦善持和議，英艦攻急，關(guān)乞益兵，不許，臺陷，遂死之。漢奸吳某為說于英帥歸其尸，半體焦焉。事聞，賜謚忠節(jié)，建祠予蔭。關(guān)，山陽人，字仲英，林文忠遣戍時過其縣，吊喪挽額云：“我不如君”。又聯(lián)云：“問何人實壞長城，孤注竟教躬盡瘁；聞異類亦欽偉節(jié)，歸元相送面如生?！庇夜?jié)李審言《藥裹慵談》?！躲颊劇费月?lián)系各三句，首句為五字，今忘之矣。注：此聯(lián)上聯(lián)首句為“六載固金湯”，下聯(lián)首句為“雙忠同坎壈”。
曾文正挽人聯(lián)語特沉雄，雖小小題目，咸具龍?zhí)S之觀。挽湯海秋鵬云：“著書成二十萬言，才未盡也；得謗遍九州四海，名亦隨之?！倍赘骶呙婺?，各如其人之身分，挽湯作尤奇，氣噴薄如干莫，不可逼視。蓋海秋官京師，以御史左降，恃才傲物，謗言繁多，其致死奇亦稱是。一日暴暑，友數(shù)人集其寓，言次及大黃為猛烈藥品，不可妄服，漫曰：“是為吾常服品。”眾愕不信，立命市數(shù)兩至，趣煎服，甫及半，群止之，至攘臂，卒不聽，遂暴下，旋卒。好奇至甘以生命為交換，可云咄咄怪事。海秋沒，文正祭文有云“一呷之藥，椓我天民”，即指此也。
左文襄對聯(lián)突兀槎芽，亦時有聲滿天地處，分系如下，以餉知言君子論斷。如挽林文忠公則徐云：“附公者不皆君子，間公者必是小人，憂國如家，二百余年遺直在；廟堂倚之為長城，草野望之若時雨，出師未捷，八千里路大星沉?！蓖鞐罹杖h云：“今日是效命之秋，子孝臣忠，有此須臾便千古；半夜為何人所刺，君恩母養(yǎng)，未能圖報待他生?！憋h逸如挽鄧湘皋教諭顯鶴云：“著作甚勤，四海聲名今北斗；風(fēng)流頓盡，百年文獻老南村?！卑?，南村，鄧居地，又以自號其集者也。挽唐蔭云布政訓(xùn)方云：“湖外故人稀，萬里遙情春草綠；荊南良吏在，廿年遺愛峴山青?！蓖熘苁苋绬T云：“學(xué)劍術(shù)雖疏，誰謂荊軻非勇士；渡河聲尚壯，共憐宗澤是忠臣?！钡渲厝缤禳S熙春知府云：“哀情吉語本難雙，偏是捷奏甘泉逢永訣；吏干軍咨才有幾，堪念政成天水賦同袍?！蓖祚T尹平云：“絕徼作忠魂，孤冢迷離，收骨猶憑鄹曼父；覆盆嗟往事，九重昭雪，吁天不待武陵兒?！弊宰?；“尹平先生戍烏孫，城陷殉難。越十余年，哲嗣竹儒道員負忠骸歸葬嶺南，遺櫬入關(guān)，書此誄之。”
朱恂叔先生對聯(lián)已散見各卷，茲又錄代挽胡文忠聯(lián)云：“岳雨接湖云，溯十年保障東南，功兼鄉(xiāng)國；通家更故吏，幸此日經(jīng)營祠宇，身尚門墻。”又，挽兄云：“撒手兩無難，一局棋殘難我著；招魂更何處，半床書亂為君收?！庇?，挽蔣秩丞知府停典云：“斗大一州，竟終宦局；云寒三徑，未盡交期。”雖雄直之氣不足，而言情處卻自惋惻。與朱作同惋惻，而又能斬金截鐵出之，如某君挽弟聯(lián)云：“難得者弟兄，況是生平知已；莫悲兮離別，那堪便作古人?！庇?，胡君復(fù)挽弟培生聯(lián)云：“莽乾坤靳汝聰明，月余病斷送三十春，嗟乎生有涯，知無涯，喚作夢夢天，追憶無非成痛史；好男兒忍弛負擔(dān)，閨中婦交付幾多事，剩了七歲女，五歲子，還有呱呱者，前涂從此悸盲人。”一往嗚咽，亦悱亦怨，韓愈祭十二郎文后，此又為痛史矣。
辛亥革命，湖南出兵援鄂，敗于漢陽，將領(lǐng)劉玉堂等死之。長沙為開追悼會，予時以臨時議員在湘，曾往拜奠，并挽以聯(lián)云：“死沙場是男兒善終，手提頭顱，前軍忽隕百夫特；舉漢幟為種族革命，為扼喉吭，后勁還推三戶雄。”又云：“寧為袁粲，不為褚淵，擲頭顱以報同種；右攬洞庭，左攬江漢，知魂魄常戀故鄉(xiāng)。”同時挽者共百數(shù)十人，殊少佳構(gòu)，豈大革命震撼，文人墨客皆畏余波，不肯獻技以悼壯士耶？然亦有二三佳篇，錄如下。一、失名云：“誓掃匈奴，出師未捷身先死；更催飛將，拔劍斫地歌莫哀?！奔冇眉?，地位宛肖。二、大庸田昺云：“征戰(zhàn)幾人還，尸當裹以馬革；須臾千古在，死有重于泰山?！比⑾驵l(xiāng)陳荊云：“男兒當馬革裹尸，自慚亡命十年，幸頭顱無恙；建虜猶燕巢在幕，慘聞苦戰(zhàn)七日，剩血肉相摶?！彼摹⑹疲骸胺俏覛⑷?，即人殺我；與生而死，寧死而生?！蔽?、陳令健云：“眾志成城，有進無退；一心衛(wèi)國，雖死猶生?！绷?、顧諟云：“不戰(zhàn)不英雄，不死不英雄，馬革裹尸，千古英雄同壯志；我歌我烈士，我哭我烈士，鶴樓酹酒，三湘烈士慰靈魂?！逼?、周傳德云：“有殺氣卷八百里洞庭而去；以戰(zhàn)血起四千年黃帝之魂?！卑矗寺?lián)造語奇辣，足以告慰死者矣。八、熊立鑒云：“趙人之悼廉頗，為聞鼙鼓；孔子不殤汪踦，日執(zhí)干戈?！卑矗寺?lián)援用經(jīng)史，尚不吃力。又，余欽愷挽諸烈士聯(lián)云：“殺身以成仁，死亦何恨；訪舊半為鬼，悲從中來?！碧貫榘侯^天外，長歌短詠，足痛哭矣。
程雪樓都督德全之尊人石生封翁告終蜀中，時當癸丑之役后，都督竟不能奔喪，孟心史挽聯(lián)云：“大陸龍蛇，塵世滄桑經(jīng)老眼；中原豺虎，天涯風(fēng)樹有兒啼?！闭Z亦哀重，沁人心脾。又，袁兆安善卜，與陸彥和居比鄰，袁歿，陸挽以聯(lián)云：“鄰笛起悲風(fēng)，嚴君平百錢身后，群嗟儉素；麥舟企高義，任彥升諸子眼前，誰恤孤寒。”詞句沉著，不同浮光。又，代挽陳小丹聯(lián)云：“花好夕陽時，強戀人間應(yīng)笑我；心傷舊兩絕，先諳鬼趣卻輸君?！敝炀v思宅，業(yè)師朱恂叔先生之孫也，以四十九歲卒，予挽以聯(lián)云：“問年屆四十九歲而亡，古稱蘧伯玉知非，今窮蘇長公到死；述學(xué)抉三五六經(jīng)之奧，人言鄭小同傳祖，我喜有子若似師。”又，挽卓菊浦鑒清聯(lián)云：“是大教育家，而未普及國民，徇鐸心長，美犰有恨；以窮諸生老，且又橫遭謗口，蓋棺論定，德卻無疵。”
范肯堂對聯(lián)，雖一極尋常細小題目，茍出其手，即若龍虎跳擲，不可捉摸，文壇怪杰，其諸拿破侖之用兵，達摩之面壁言禪乎！續(xù)錄一二，以代初學(xué)導(dǎo)師。一、挽保韻秋云：“我聞諸夫子，狷者有所不為，是亦其次也；古之鄉(xiāng)先生，沒而可祭如社，意在斯人乎?！倍⑼爝_蔚卿云：“士有不得志，痛淚何多，甚矣子之營父葬；身則無所貪，勞生轉(zhuǎn)劇，茫乎吾欲從公游?！比?、挽陶賓南之父云：“從野蠻時期至文明時期，兩可間必有磊磊畸人，不顯于代；以普通教育興實業(yè)教育，十年后惟望粲粲諸子，無忘斯言?！卑矗T聯(lián)似金黃八股大家之于文，掉臂理窟，批卻導(dǎo)窾，力湊單微，彼王尤派之搬演鳥獸草木名詞以枝梧搪塞者，相差豈止十百由旬。
同時與范作旗鼓相當者，厥惟吳摯甫、劉葆良、周彥升。以聯(lián)論聯(lián)，三君者，其春秋時霸家執(zhí)牛耳之齊晉楚乎！茲錄周作挽聯(lián)。一、挽張紹京開祁云：“自康成不為鄉(xiāng)里所容，衰绖出游，慟哭猶思臨別賻；惟孟堅實與纂修之事，峸編商訂，蹉跎只恨未成書?！倍?、挽黃叔梅世泰云：“立馬問長安，溯太行山色，屈律河聲，倦鳥歸來，落日酒痕猶在袂；飛龍誤方藥，嘆玉樹凋霜，黃楊厄閩，哀猿啼斷，秋風(fēng)塵淚忽沾衣?！卑?，此聯(lián)非不摹景，非不砌辭，而色味雋永，能不佻者，骨骼堅凝故也。此殆關(guān)于讀書養(yǎng)氣。三、挽秦少枚兆鵬云：“甲科乙榜何補于貧，烈士殉名，地下方干猶抱恨；醇酒婦人以晦其跡，英雄失路，世間無忌總堪哀?！彼?、挽束織云錦云：“杜老痛流離，溯悲秋夔府，感事陳陶，著作經(jīng)予一手定；橋公有要約，嘆遺構(gòu)崇川，停棺蕭寺，死生負汝百年期?！蔽濉⑼鞐钏怪冈疲骸吧甙?，然后死者安，爭抔土于伯叔昆弟之間，魂而有知，將毋是恫；陰地好，不如心地好，慮諸子為吉兇禍福所感，書此以示，且告公靈?！卑矗?lián)語砭堪輿迷信，足以昭聾發(fā)聵，且上下率性只書一事，亦不覺其犯復(fù)，氣足以驅(qū)之故也。六、代挽吳畹香云：“比年承乏邊防，右提左挈，以濟時艱，絕域相從，攜手暫陪河朔飲；與子戮力王事，大略雄才，忽為異物，九原可作，傷心難報秣陵書?！逼?、挽吳提督長慶云：“史臣論武鄉(xiāng)侯，應(yīng)變將略非其所長，涕泣出師，九死孤臣猶可說；時人美漢東公，稽古學(xué)易好士不倦，彌留訣別，平生風(fēng)義最堪思?！卑恕⑼靹⒉硬龎墼疲骸案F達壽夭竟何憑，顏淵伯牛，所遭若此；伯叔甥舅皆賢者，皋陶庭堅，不祀忽諸?！本拧⑼禳S道政師云：“嫉惡如李臨川，當日直聲震天下；愛才繼阮文達，至今橫舍峙江干。”
縣人王志初育道，田東谿之門人也。晚清時以歲貢考授主簿，發(fā)廣西，到官未久即棄歸。其為文粗枝大葉，往往有豪霸氣，人亦如之。頃得其對聯(lián)，分系之。如挽晏仲鼎開甲云：“躍馬作燕趙游，慷慨悲歌，剩有俠情寄兒女；作書得晉唐髓，風(fēng)流歇絕，再無大筆寫煙云。”蓋晏于辛亥歲為清華學(xué)校助教，革命后流落京師。久之，購一妾南歸，旋以窮死，故出幅微及之。又，挽王厚生云：“是包孝肅海忠介一流，而無其位；共王彥方馬少游千古，抑又何悲？”按，厚生事跡見后，顧聯(lián)語則若抑塞磊落。又，代隨營學(xué)生挽同學(xué)某云：“握奇經(jīng)，陰符略，獨有千秋，每對大風(fēng)三擊劍；顏淵死，仲弓亡，同聲一哭，與誰夜雨再譚兵?！焙勒Z哀調(diào)，讀之神王。又，代挽晏仲鼎云：“窮愁老病萃于一躬，蕭瑟生平，過庾開府；筆冢墨丘與之終古，風(fēng)流文采，想晉永和。”按，晏故工書，墨跡遍九澧。
張文達之喪，挽聯(lián)已具上錄。茲錄趙啟霖聯(lián)云：“宏獎見公之大，汛愛偶或見公之疏，脫去町畦歸磊落；熱心為世所欽，慊忱當亦為世所諒，維艱時事有欷歔?！甭渎涫銓?，本末畢見。與同工者有屠伯熙挽閩縣王可莊仁堪之封翁聯(lián)云：“太行匹馬奔喪，五日而來，有子如斯，先生不死；滄海橫流抗論，千秋之上，其人不作，吾輩焉依?！卑?，可莊視學(xué)山西，聞封翁歿京邸，自晉五日行一千一百里奔喪，出幅蓋實紀。
茶陵譚氏長湘軍民政期間，完全為追悼期間，卜之其鬼，湘亂殆于此胚胎乎！是雖曰濫，然亦間有佳作。如挽零陵鎮(zhèn)守使劉崑濤建藩失名聯(lián)云：“于我何干，也要來殺東鄰牛作西鄰祭；如公不死，亦安見非南走越與北走胡?！庇米h論行之，出幅尤為皮里陽秋。又，集句云：“投筆事戎軒，出師未捷身先死；懷君屬秋夜，湘水無情吊豈知?！庇?，湘鄉(xiāng)陳奇九云：“革命誤談，苦我猶存，幾翻幾復(fù)揚州夢；出師未捷，問天何酷，秋雨秋風(fēng)孔道橋?！鄙w劉正命在株洲孔道橋，而陳又革命先河，故兩及之。予亦有數(shù)聯(lián)。一云：“零陵義師亦猶黔滇義師，各為護法戰(zhàn)；我公國葬是續(xù)黃蔡國葬，軒然洞庭波。”一云：“起零陵，戰(zhàn)株洲，重于泰山，男兒死耳；寧雞口，毋牛后，憤蹈東海，天下壯之。”一云：“出師已捷，痛旋殉之，赫赫株洲，陷圍不死于兵而死于水；護法未終，幸有來者，巍巍國葬，旌烈既比為蔡亦比為黃?！卑?，劉與蔡鍔、黃興皆國葬岳麓，故末聯(lián)引為陪客。予又有追悼龍研仙璋聯(lián)云：“晚節(jié)與革命相始終，名為黃蔡戰(zhàn)功所掩；蓋棺屆長沙之陷落，誄較焦陳橫死尤哀?！鄙w龍死在七年張敬堯入湘之次月，故有對幅。又，安鄉(xiāng)吳岳鎮(zhèn)湘選，予再傳弟子也，近為聯(lián)語亦能工，錄其挽欽步校鎮(zhèn)湘聯(lián)云：“死憐巢卵同傾，大丈夫許國以身，不殺賊當為賊殺；生捍災(zāi)患而起，都人士招魂隕涕，寧悲君毋俾君悲。”蓋欽以治團練御盜被害也。
湘潭羅順循，立朝有大節(jié)，與趙芷蓀同擅威鳳祥麟之譽，其死也，李石冰先生挽以聯(lián)云：“衰年逋播乍相親，心事已浮云，野史君編，宮詞我續(xù)；鎮(zhèn)日江潭為底悴，遺文壯國牒，誅妖累牘，辦學(xué)千條?！鄙w李、羅同為遜國遺老，國變后惺惺相惜，故言之喟然。按，李有《南蟬樓宮詞》一卷，皆詠清宮遺事，故出幅及之。瀏陽劉蔚廬人熙之喪，挽聯(lián)已錄在他卷，茲得其家刊行本，多至數(shù)百章，大抵肥皮厚肉與黃茆白葦者居多。一、蔣式惺云：“他日九州同，家祭毋忘陸務(wù)觀；微言一脈絕，鄉(xiāng)祠合配王船山?！倍?、傅熊湘云：“政論燭先幾，原盜三篇曾惠我；遺書綿絕學(xué)，而農(nóng)一脈獨推公?！比①茆疲骸盀g陽大星落；船山薪火傳?！彼?、陳嘉祜云：“薑齋之傳，湘皋守闕，滌生起微，至先生而發(fā)揮光大其旨；些庵所遇，伯子雖文，道鄰能武，于晚年守顛沛流離以終?！蔽?、劉武云：“辛亥倡義，丙辰誓師，戎馬忝相隨，兩度頻聞天下計；萁豆苦煎，棋枰急劫，酉雞驚入夢，九州齊哭大星沉?！绷?、康有為云：“吾徒有復(fù)生奇才，說經(jīng)鏘鏘有聲，溯源知所自；鄉(xiāng)賢紹船山學(xué)術(shù)，高軒隆隆辱過，捧杖嘆無緣?！逼?、曾熙云：“未靖中原，遽傷耆碩；既逢多難，矜此余生?！?
梅縣羅季威世彝為五七言古體絕工，予評以為似仲則璱人。方唐晉棠為警察廳廳長時，季威實莞其書記，故予與相聞識。茲錄其所撰挽聯(lián)數(shù)則。一、挽譚石屏人鳳云：“事成公去，事敗公來，只手斡乾坤，禾黍當場多感慨；邦亂不居，邦危不入，大名匪游俠，江湖滿地哭英雄?！倍?、挽王天縱云：“嵩山大俠，世重鐵槍，記曾子弟八千，橫行河朔無名將；蜀道督師，星沉玉壘，恨不琵琶卅二，來吊英雄用美人。”三、逐傅之役挽死難警士云：“正危城風(fēng)雨飄搖，問誰深夜磨刀，肯殉公秩序死；是武裝警察效果，為覓當年禿管，廣吊古戰(zhàn)場文?！庇衷疲骸昂筛隇榈胤角膀?qū)，是軍國民中錚錚丈夫，赴沙場效命死；秉筆作本末紀事，維年月日有某某警士，為社會殺敵亡?！庇职?，諸作均奇氣輪囷，大踏步向前，于時賢范當世、劉葆良外，又別成一壁壘，亟書之以餉聯(lián)界知言者。又，代挽仇營長某云：“見賊唯多身始輕，憶三載同仇，每戰(zhàn)問虎侯安在；死綏卻是古來有，痛諸孤何怙，此后當猶子視之?！弊宰ⅲ骸蔼q子，獸名，借對。”
予近居長沙，有代撰數(shù)聯(lián)。挽龍硯仙云：“滿清名縣令，共和大功臣，生而定論；銅像表焦陳，國葬獎黃蔡，死與同歸。”又云：“曰儒家，曰革命家，蓋棺論今定；以瘁死，以憂國死，鑄像禮亦宜。”又云：“喜見湘水澄波，成局部自治；愿持船山噩夢，為我公招魂?！蓖礻悩浞疲骸岸跣橄群?，湘宦為同官，生死交情，父執(zhí)友事；苦兵似天寶，理財似劉晏，斡旋危局，小心大才?！鄙w陳卒官財政廳廳長，時張敬堯新逐去，庫空如洗，公私赤立，對幅蓋吊其重膺難局也。按，各作循題布局，就局敷詞，似尚不十分失題位。又，代唐以祀追悼王子豳鎮(zhèn)守聯(lián)云：“戰(zhàn)臨安奇功，戰(zhàn)荊州首功，誼忝同袍，突起異軍曾助臂；非刺客暗殺，非臨陣敵殺，釁由假道，死于亂卒太無名?！卑?，辛亥下荊州，唐為首功，王次之，故有異軍助臂之喻。又，代以祀追悼李達武聯(lián)云：“同起尺籍伍符，革命成功，稱鄂為一時勁兵處；竟從銀濤白馬，困垓遺恨，化身作十丈貫日虹。”按，李近官永順協(xié)副將，九年十一月，偕張學(xué)濟崎嶇湘西，至龍山，遭民變，學(xué)濟中亂刃死，李被逼游水，以手槍自誅，銀濤白馬，亦系實紀。又，予挽聯(lián)云：“振臂一呼，帝制告終，演革命未曾有創(chuàng)局；敗兵四潰，手槍自擬，痛男兒沒奈何收場。”又按，唐李皆吾縣人，且皆予門人，故言之較痛惻。又，代單柘園挽云：“公竟渡河，前有百丈淵，不可說，不可說；魂兮何處，勸汝一杯酒，歸乎來，歸乎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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