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妙性情之德”,妙是主宰運用之意。朱子語錄。
伊川“性即理也”,橫渠“心統(tǒng)性情”,二句扌顛撲不破。惟心無對,“心統(tǒng)性情”,二程卻無一句似此切。
“心統(tǒng)性情”,統(tǒng)猶兼也。
性對情言,心對性情言。今如此是性,動處是情,主宰是心。橫渠云“心統(tǒng)性情者也”,此語極佳。大抵心與性情,似一而二,似二而一,此處最當體認。
“心統(tǒng)性情者也?!奔湃徊粍佣柿x禮智之理具焉,動處便是情。有言“靜處便是性,動處是心”,如此則是將一物分作兩處了。心與性不可以動靜言。凡物有心而其中必虛,如飲食中雞心豬心之屬,切開可見。人心亦然,只這些虛處便包藏許多道理,彌綸天地,該括古今,推廣得來,蓋天蓋地莫不由此,此所以為人心之妙歟!理在人心,是之謂性。性如心之田地,充此中虛莫非是理而已。心是神明之舍,為一身之主宰,性便是許多道理得之于天而具于心者,發(fā)于智識念慮處皆是情,故曰“心統(tǒng)性情者也”。
性、情、心惟孟子橫渠說得好。仁是性,惻隱是情,須從心上發(fā)出來。橫渠曰“心統(tǒng)性情者也”,性只是合如此底。又曰:性只是理,非是有這個物事,若性是有底物事,則既有善亦必有惡,惟其無此物只是理,故無不善。
“心統(tǒng)性情”,性情皆因心而后見,心是體,發(fā)于外謂之用。孟子曰“仁人心也”,又曰“惻隱之心”,性情上都下個心字?!叭嗜诵囊病笔钦f體,“惻隱之心”是說用,必有體而后有用,可見“心統(tǒng)性情”之義。
問心統(tǒng)性情。先生云:“性者理也。性是體,情是用,性情皆出于心,故心能統(tǒng)之。統(tǒng)如統(tǒng)兵之統(tǒng),言有以主之也。且如仁義禮智是性也,孟子曰‘仁義禮智根于心”,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本是情也,孟子曰“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是非之心’;以此言之,則見得心可以統(tǒng)性情?!靶闹凶杂袆屿o,靜者性也,動者情也?!?
問:“心統(tǒng)性情,統(tǒng)如何?”曰:“統(tǒng)是主宰,如統(tǒng)百萬軍。心是渾然底物,性是有此理,情是動處?!庇衷唬骸叭耸芴斓刂?,只有個心性安然不動,情則因物而感。性是理,情是用,性靜而情動。且如仁義禮智信是性,然又有說仁心義心,這是性亦與心通說。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是情,然又說道“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是非之心”,這是情亦與心通說。這是情性皆主于心,故恁地通說?!眴枺骸耙庹咝闹l(fā),與情性如何?”曰:“意也與情相近?!眴枺骸爸救绾??”曰:“志也與性相近,只是心寂然不動,方發(fā)出便喚做意。橫渠云“志公而意私”,看這自說得好。志便清,意便濁;志便剛,意便柔;志便有立作意思,意便有潛竊意思;公自子細看自見得。意多是說私意,志便說“匹夫不可奪志”。”
橫渠云“心統(tǒng)性情”,蓋好善而惡惡,情也;而其所以好善而惡惡,性之節(jié)也。且如見惡而怒,見善而喜,這便是情之所發(fā)。至于喜其所當喜而喜不過,謂如人有二分合喜底事,我卻喜至七分便不是。怒其所當怒而怒不遷,謂如人有一分合怒底事,我卻怒至三四分便不是。以至哀、樂、愛、惡、欲皆能中節(jié)而無過,這便是性。
先生取近思錄,指橫渠“心統(tǒng)性情”之語以示學者。力行問曰:“心之未發(fā)則屬乎性,既發(fā)則情也?”先生曰:“是此意。”因再指伊川之言曰:“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或問:“通蔽開塞,張橫渠呂蕓閣說孰為親切?”先生曰:“與叔倒分明,似橫渠之說,看來塞中也有通處。如猿狙之性即靈,豬則全然蠢了,便是通蔽不同處?!氨竞跆煺哂H上,本乎地者親下。”如人頭向上,所以最靈,草木頭向下,所以最無知,禽獸之頭橫了,所以無知,猿狙稍靈,為他頭有時也似人,故稍向得上?!?
橫渠先生曰:“凡物莫不有是性,由通閉開塞,所以有人物之別,由蔽有厚薄,故有智愚之別。塞者牢不可開,厚者可以開而開之也難,薄者開之也易,開則達于天道,與圣人一?!毕壬唬骸按硕尾蝗鐓闻c叔分別得分曉。呂曰:“蔽有淺深,故為昏明,蔽有開塞,故為人物?!痹圃啤3套釉唬骸叭松o以上不容說,才說性時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說性,只是說繼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夫所謂繼之者善也者,猶水流而就下也?!痹圃??!毕壬唬骸按死^之者善也,指發(fā)處而言之也。性之在人,猶水之在山,其清不可得而見也,流出而見其清,然后知其本清也。所以孟子只就見孺子入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處指以示人,使知性之本善者也。易所謂繼之者善也,在性之先,此所以引繼之者善也,在性之后。蓋易以天道之流行者言,此以人性之發(fā)見者言,唯天道流行如此,所以人性發(fā)見亦如此。如后段所謂“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某嘗謂易在人便是心,道在人便是性,神在人便是情,緣他本原如此,所以生出來個個亦如此,一本故也?!?
問:“張子云:“以心克己即是復性,復性便是行仁義?!备`謂克己便是克去私心,卻云“以心克己”,莫剩卻“以心”兩字否?”曰:“克己便是此心克之,公但看“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非心而何?“言忠信,行篤敬”,“立則見其參于前,在輿則見其倚于衡”,這不是心是甚么?凡此等皆心所為,但不必更著心字。所以夫子不言心,但只說在里教人做,如吃飯須是口,寫字須是手,更不用說口吃手寫?!庇謫枺骸皬托员闶切腥柿x,復是方復得此性,如何便說行得?”曰:“既復得此性便恁地行,才去得不仁不義,則所行便是仁義,那得一個在不仁不義與仁義之中底物事?不是人欲便是天理,不是天理便是人欲,所以謂“欲知舜與之分者無他,利與善之間也?!彼羯醪欢?,但圣賢把得這界定爾?!眴枡M渠說“以道體身”等處。曰:“只是有義理,直把自家作無物看。伊川亦云:“除卻身只是理,懸空只有個義理。””
問“未知立心,惡思多之致疑,既知所立,惡講治之不精”一章。先生曰:“未知立心,則或善或惡,故胡亂思量,惹得許多疑起。既知所立,則是此心已立于善而無惡了,便又惡講治之不精,又卻用思。講治之思,莫非在我這道理之內,如此則雖勤而何厭!所以急于可欲者,蓋急于可欲之善,則便是無善惡之雜,便是立吾心于不疑之地。人之所以有疑而不果于為善也,以有善惡之雜。今既有善而無惡,則若決江河以利吾往矣。遜此志,務時敏,須是低下著這心以順他道理,又卻抖擻起那精神,敏速以求之,則厥乃來矣。這下面云云,只是說一敏字。”
橫渠云:“學者識得仁體后,如讀書講明義理,皆是培壅?!鼻抑挥谌鼠w上求得一個真實,卻盡有下工夫處也。
問:“橫渠觀驢鳴如何?”先生笑曰:“不知他抵死著許多氣力鳴做甚?”良久復云:“也只是天理流行,不能自已?!?
先生云:“橫渠說道,止于形器中揀個好底說耳。謂清為道,則濁之中果非道乎?“客感客形”與“無感無形”,未免有兩截之病,圣人不如此說,如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
或者別立一天,疑即是橫渠。
“清虛一大”,形容道體如此。道兼虛實□□言,虛只說得一邊。
橫渠“清虛一大”卻是偏。他后來又要兼清濁虛實言,然皆是形而下。蓋有此理則清濁虛實皆在其中。
問:“橫渠“清虛一大”恐入空去否?一曰:“也不是入空,他都向一邊了。這道理本平正,清也有是理,濁也有是理,虛也有是理,實也有是理,皆此之所為也。他說成這一邊有,那一邊無,要將這一邊去管那一邊?!?
問:“橫渠有“清虛一大”之說,又要兼清濁虛實?!痹唬骸扒踉啤扒逄撘淮蟆?,為伊川詰難,乃云“清兼濁,虛兼實,一兼二,大兼小”。渠本要說形而上,反成形而下,最是于此處不分明。如參兩云以參為陽,兩為陰,陽有太極,陰無太極,他要強索精思,必得于己,而其差如此。”又問:“橫渠云“太虛即氣”,乃是指理為虛,似非形而下。”曰:““縱指理為虛,亦如何夾氣作一處?”問:“西銘所見又的當,何故卻于此差?”曰:“伊川云:“譬如以管窺天,四旁雖不見,而其見處甚分明。”渠他處見錯,獨于西銘見得好。”
問:“橫渠言“十五年學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學不成有多少病在?!蹦侨缫链ㄕf:“若不知得,只是覷卻堯,學他行事,無堯許多聰明睿知,怎生得似他動容周旋中禮?””曰:“也是。如此更有多少病。”良久曰:“人便是被一個氣質局定,變得些子了又更有些子,變得些子又更有些子。”又云:“圣人發(fā)憤忘食,樂以忘憂,發(fā)憤便忘食,樂便忘憂,直是一刀兩段,千了百當。圣人固不在說,但顏子得圣人說一句,直是傾腸倒肚便都了,更無許多廉纖纏繞,絲來線去?!眴枺骸皺M渠只是硬把捉,故不安否?”曰:“他只是學個恭,自驗見不曾熟,不是學個恭又學個安?!?
問橫渠說遇。曰:“他便說命,就理說?!痹唬骸按擞瞿耸敲俊痹唬骸叭?。命有二,有理有氣”。曰:“子思天命之謂性是理,孟子是帶氣?”曰:“然?!睓M渠言遇,命是天命,遇是人事,但說得亦不甚好,不如孟子。某又問。曰:“但不知他說命如何?”
問:“近思錄橫渠語范巽之一段如何?”先生曰:“惟是個人不能脫然如大寐之得醒,只是捉道理說。要之也說得去,只是不透徹?!庇衷唬骸罢4嬉馐共煌?,他釋氏只是如此,然他逼拶得又緊?!敝鼻湓唬骸皬堊诱Z比釋氏更有窮理工夫在?”曰:“工夫固自在,也須用存意?!眴枺骸爸鼻淙绾握f存意不忘?”曰:“只是常存不及古人意?!痹唬骸霸O此語者,只不要放倒此意爾。”
問:“橫渠物怪神奸書,先生提出“守之不失”一句?!痹唬骸扒乙啬嵌ǖ?。如“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此是鬼神定說。又如孔子說“非其鬼而祭之謅也”,“敬鬼神而遠之”等語,皆是定底。其他變處如未曉得,且當守此定底。如前晚說怪便是變處。”
橫渠所謂“物怪神奸不必辨,且只守之不失”,如“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此是理之常也?!笆刂鹗А闭?,以此為正,且恁地去,他日當自見也。若要之無窮,求之不可知,此又溺于茫昧,不能以常理為主者也。一伯有為厲別是一種道理”,此言其變,如世之妖妄者也。文集。
問橫渠說一敦篤虛靜者仁之本”。曰:“敦篤虛靜是為仁之本。”
胡叔器問:“橫渠似孟子否?”先生曰:“一人是一樣,規(guī)模各不同,橫渠嚴密,孟子弘闊,孟子是個有規(guī)矩底康節(jié)?!?
橫渠工夫最親切。程氏規(guī)模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