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操第六
吾觀禮經(jīng)，聖人之教：箕帚〔一〕匕箸〔二〕，咳唾〔三〕唯諾〔四〕，執(zhí)燭〔五〕沃盥〔六〕，皆有節(jié)文〔七〕，亦為至矣。但既殘缺，非復(fù)全書；其有所不載，及世事變改者，學(xué)達(dá)君子，自為節(jié)度，相承行之，故世號(hào)士大夫風(fēng)操〔八〕。而家門〔九〕頗有不同，所見互稱長短；然其阡陌〔一０〕，亦自可知。昔在江南，目能視而見之，耳能聽而聞之；蓬生麻中〔一一〕，不勞翰墨〔一二〕。汝曹生於戎馬之閒，視聽之所不曉，故聊記錄〔一三〕，以傳示子孫。
〔一〕 趙曦明曰：「禮記曲禮上：『凡為長者糞之禮，必加帚於箕上，以袂拘而退，其塵不及長者；以箕自鄉(xiāng)而扱之。』」
〔二〕 趙曦明曰：「禮記曲禮上：『飯黍毋以箸?！弧?br />
〔三〕 趙曦明曰：「禮記內(nèi)則：『在父母舅姑之所，不敢噦噫、嚏咳、欠伸、跛倚、睇視，不敢唾?zèng)??！弧?br />
〔四〕 趙曦明曰：「禮記曲禮上：『摳衣趨隅，必慎唯諾；父召無諾，先生召無諾，唯而起?！弧拱福亨嵭ⅲ骸干魑ㄖZ者，不先舉，見問乃應(yīng)?！?br />
〔五〕 趙曦明曰：「禮記少儀：『執(zhí)燭，不讓不辭不歌。』」盧文弨曰：「管子弟子職：『昏，將舉火，執(zhí)燭隅坐，錯(cuò)總之法：橫於坐所，櫛之遠(yuǎn)近，乃承厥火，居句如矩，蒸間容蒸，然者處下，捧碗以為緒，右手執(zhí)燭，左手正櫛，有墮代燭?！话福簷币嘧鲌簦^燭燼；緒亦燭之燼也。墮，倦也，倦則易一人代之。」
〔六〕 趙曦明曰：「禮記內(nèi)則：『進(jìn)盥，少者奉槃，長者奉水，請沃盥；盥卒，授巾，問所欲而敬進(jìn)之?！弧?br />
〔七〕 「節(jié)文」，各本皆作「節(jié)度」，涉下文而誤，今從宋本。禮記坊記曰：「禮者，因人之情，而為之節(jié)文，以為民坊者也?！故酚浂Y書：「事有宜適，禮有節(jié)文。」此顏氏所本。
〔八〕 風(fēng)操，謂風(fēng)度節(jié)操。晉書裴秀傳：「少好學(xué)，有風(fēng)操。」又王劭傳：「美姿容，有風(fēng)操?！?br />
〔九〕 後漢書皇甫規(guī)傳：「劉祐、馮緄、趙典、尹勳，正直多怨，流放家門?！鼓鲜肥捯齻鳎骸敢唬骸何峒以偈罏槭寂d郡，遺愛在人，政可南行，以存家門耳。』」家門，猶今言家庭。
〔一０〕阡陌，即途徑義。漢書敘例：「澄蕩愆違，審定阡陌?！狗〞浭豸酥疲骸盖霸囌撘猓糜?，多疾，憒憒，遂忘，致今送；願(yuàn)因暇日，可垂試省。大期賢達(dá)興廢之道，不審謂粗得阡陌否？」藝文類聚二引李顒雷賦：「來無轍跡，去無阡陌?！顾螘跷?，微以書告弟僧謙靈曰：「書此數(shù)紙，無復(fù)詞理，略道阡陌，萬不寫一?！箯V弘明集十六范泰與謝侍中書：「見熾公阡陌如卿；問棲僧於山，誠是美事?！顾螘嶕r之傳載滕羨仕宦議云：「舉其阡陌，皆可略言矣?！鼓淆R書張融傳載融門律自序：「政以屬辭多出，比事不羈，不阡不陌，非途非路耳?！挂浴岗淠啊古c「途路」對文，其義可知。
〔一一〕趙曦明曰：「荀子勸學(xué)篇：『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灰嘁姶蟠鞫Y記?！蛊靼福捍蟠鞫Y記見曾子制言上，又見說苑談叢篇及論衡程材、率性二篇。
〔一二〕翰墨，謂筆墨。文選楊子雲(yún)長楊賦序：「上長楊賦，聊因筆墨之成文章，故藉翰林以為主人，子墨為客卿以諷?！?br />
注：「韋昭曰：『翰，筆也?！涣汉單牡壅衙魈蛹颍骸赶聡h(yuǎn)征，殷勤於翰墨?！蛊靼福捍藘删湮牧x不貫，疑當(dāng)作「蓬生麻中，不扶自直；□□□□，不勞翰墨」，今本脫二句八字，義不可通。大戴禮曾子制言上：「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泥，與之皆黑。」是其證。抑或「翰墨」是「繩墨」之誤，言蓬生麻中，不勞繩墨而自直，即不扶自直之意也。
〔一三〕「錄」字宋本無，各本俱有，今據(jù)補(bǔ)。
禮曰：「見似目瞿，聞名心瞿〔一〕?！褂兴杏|，惻愴心眼；若在從容平常之地，幸須申其情耳〔二〕。必不可避，亦當(dāng)忍之；猶如伯叔兄弟，酷類先人，可得終身腸斷，與之絕耶？又：「臨文不諱，廟中不諱，君所無私諱〔三〕?！挂嬷菜摹陈劽氂邢ⅰ参濉常槐仄陟额嵟娑咭病擦场Ａ菏乐x舉〔七〕，甚有聲譽(yù)，聞諱必哭〔八〕，為世所譏。又有〔九〕臧逢世〔一０〕，臧嚴(yán)之子也，〔一一〕篤學(xué)修行，不墜門風(fēng)〔一二〕；孝元經(jīng)牧江州〔一三〕，遣往建昌〔一四〕督事，郡縣民庶，競修箋書〔一五〕，朝夕輻輳〔一六〕，幾案〔一七〕盈積，書有稱「嚴(yán)寒」者，必對之流涕，不省取記，多廢公事，物情怨駭〔一八〕，竟以不辦而還。此並過事也。
〔一〕 顏本注：「瞿，音懼，驚也。出雜記。」趙曦明注亦引禮記雜記，並引鄭玄注曰：「似謂容貌似其父母，名與親同?！?br />
〔二〕 「耳」，宋本作「爾」。器案：世說新語任誕篇：「桓南郡被召作太子洗馬，船泊荻渚；王大服散後，已小醉，往看桓。桓為設(shè)酒，不能冷飲，頻語左右，令溫酒來?；改肆魈閱柩剩醣阌?。桓以手巾掩淚，因謂王曰：『犯我家諱，何預(yù)卿事？』王歎曰：『靈寶故自達(dá)?！弧够改峡ぶ^桓玄，玄父溫，故以王令左右「溫酒」，為犯其家諱，而流涕嗚咽也。
〔三〕 文見禮記曲禮上，鄭玄注云：「君所無私諱，謂臣言於君前，不辟家諱，尊無二；臨文不諱，為其失事正；廟中不諱，為有事於高祖，則不諱曾祖以下，尊無二也，於下則諱上。」
〔四〕 「益知」，各本皆作「蓋知」，今從抱經(jīng)堂校定本校改。
〔五〕 吳梅曰：「消息謂時(shí)地?！蛊靼福罕緯恼缕骸府?dāng)務(wù)從容消息之?！箷C篇：「考校是非，特須消息?！故窍轭伿狭?xí)用語。尋漢、魏、六朝人消息都作斟酌義用。古鈔本玉篇水部消下云：「野王案：消息猶斟酌也?！诡惥畚迨宥藕V書槴賦：「承尊者之至意，惟高下而消息。」古文苑酈炎遺命書：「消息汝躬，調(diào)和汝體?！估m(xù)漢書百官志注引風(fēng)俗通：「嗇者，省也；夫者，賦也；言消息百姓，均其賦役?！贯釢h書鄭弘傳注引謝承後漢書：「消息繇賦，政不煩苛?！箷x書華嶠傳：「帝手詔報(bào)曰：『輒自消息，無所為慮?！弧龟戨?yún)與兄平原書：「兄常欲其作詩文，獨(dú)未作此曹語，若消息小往，願(yuàn)兄可試作之。」又云：「願(yuàn)當(dāng)日消息?！箷x書慕容超載記：「超下書議復(fù)肉刑：『其令博士已上參考舊事，依呂刑及漢、魏、晉律令，消息增損，議成燕律。』」宋書王弘傳：「弘上書言：『役召之應(yīng)，存乎消息?！弧刮簳K綽傳：「綽奏行六條詔書曰：『善為政者，必消息時(shí)宜，而適煩簡之中。』」又崔光傳?鴻傳：「鴻大考百寮議：『雖明旨已行，猶宜消息?！弧沽x俱用為斟酌。
〔六〕 吳梅曰：「走謂避匿也?！蛊靼福耗鲜分x超宗傳：「道隆武人無識(shí)，正觸其父名，曰：『旦侍宴至尊，說君有鳳毛?！怀谕锦羞€內(nèi)。道隆謂檢覓毛，至闇待不得，乃去?！褂滞醮葌鳎骸钢x鳳子超宗嘗候僧虔，仍往東齋詣慈，慈正學(xué)書，未即放筆。超宗曰：『卿書何如虔公？』慈曰：『慈書比大人，如雞之比鳳?！怀诶仟N而退?！褂滞趿羵鳎骸笗r(shí)有晉陵令沈巑之，性粗疏，好犯亮諱，亮不堪，遂啟代之。巑之怏怏，乃造坐云：『下官以犯諱被代，未知明府諱若為攸字，當(dāng)作無骹尊傍犬，為犬傍無骹尊？若是有心攸？無心攸？乞告示?！涣敛宦南麓蝉卸?。巑之撫掌大笑而去?！勾酥勚M而徒跣，而狼狽，而跣走，即之推所謂顛沛而走也。
〔七〕 御覽五六二引「梁」作「近」。趙曦明曰：「梁書謝舉傳：『舉字言揚(yáng)，中書令覽之弟，幼好學(xué)，能清言，與覽齊名?！弧?br />
〔八〕 類說「哭」作「忌」。案：齊東野語四避諱：「梁謝舉聞家諱必哭。」即本此文。
〔九〕 各本俱無「有」字，宋本有，今從之。
〔一０〕盧文弨曰：「案：南史臧燾傳?載諸臧，無逢世名?！?br />
〔一一〕趙曦明曰：「梁書文學(xué)傳：『臧嚴(yán)，字彥威，幼有孝性，居父憂，以毀聞。孤貧勤學(xué)，行止書卷不離於手?！弧贡Ы?jīng)堂本脫「也」字，今據(jù)各本補(bǔ)。
〔一二〕周書王羆王述傳論：「述不隕門風(fēng)，亦足稱也?！?br />
〔一三〕趙曦明曰：「梁書元帝紀(jì)：『大同六年，出為使持節(jié)都督江州諸軍事、鎮(zhèn)南將軍、江州刺史?！弧?br />
〔一四〕趙曦明曰：「隋書地理志：『九江郡舊曰江州?！弧涸フ驴そy(tǒng)縣四?！挥薪úh。」
〔一五〕「箋」，從宋本、鮑本；餘本及事文類聚後三、天中記二四作「牋」，盧文弨曰：「牋，亦作箋，博物志：『鄭康成注毛詩曰箋，毛公嘗為北海相，鄭是此郡人，故以為敬。』案：文選所載牋，皆與王侯書，蓋表之次也?！?br />
〔一六〕盧文弨曰：「輻輳，言如車輻之聚於轂也。老子：『三十輻共一轂?！弧?br />
〔一七〕姜宸英湛園札記一：「齊高元榮學(xué)尚有文才，長於幾案。又薛慶之頗有學(xué)業(yè)，閒解幾案。幾案恐是案牘解?！箙浅惺?齋讀書記曰：「今名官中文件簿籍為案卷，或曰案件，或曰檔案，亦有單稱為案者，蓋文書計(jì)帳，皆就幾案上作之，後遂以幾案為文件之稱。此事蓋起於南北朝，北史：『高元榮有文才，長於幾案?！挥郑骸貉c之頗有學(xué)業(yè)，閒解幾案?！挥郑骸盒详刻?hào)有才藻，兼長幾案。自孝昌之後，天下多務(wù)，世人競以吏事取達(dá)，文學(xué)大衰?！挥郑骸菏缆×粜膸装?，遂有了解之名?！环苍茙装刚撸灾嘎闪畛淌睫蚴泛啝┭灾?。其實(shí)文章學(xué)問，亦幾案間事也；其時(shí)，乃以幾案與文學(xué)對言，明以幾案為吏事之專名，蓋已久矣?！?br />
〔一八〕器案：唐劉駕上巳日詩：「物情重此節(jié)。」物情，即謂人情。古代謂人為物，國語周語：「女三為粲，今以美物歸汝，而何德以堪之?！姑牢镏^美人也。史記周本紀(jì)：「紂大說曰：『此一物足以釋西伯。』」索隱：「一物，謂?氏之美女也?！鼓淆R書焦度傳：「見度身形黑壯，謂師伯曰：『真健物也?！弧菇∥?，猶言健兒，劉劭有人物志，即論人之作也。蓋單言之曰物，複言之則曰人物也。
近在揚(yáng)都，有一士人諱審，而與沈氏交結(jié)周厚，沈與其書〔一〕，名而不姓〔二〕，此非人情也。
〔一〕 「沈與其書」，朱本作「沈氏具書」。
〔二〕 齊東野語四避諱：「如揚(yáng)都士人名審，沈氏與書，名而不姓，皆諛之者過耳。」即本之推此文。
凡避諱者，皆須得其同訓(xùn)以代換之〔一〕：桓公名白，博有五皓之稱〔二〕；厲王名長，琴有修短之目〔三〕。不聞謂布帛為布皓，呼腎腸為腎修也。梁武小名阿練，子孫皆呼練為絹〔四〕；乃謂銷鍊〔五〕物為銷絹物，恐乖其義?；蛴兄M雲(yún)者，呼紛紜為紛煙〔六〕；有諱桐者，呼梧桐樹為白鐵樹，便似戲笑耳〔七〕。
〔一〕 類說、事文類聚後三、合璧事類續(xù)三無「換」字。盧文弨曰：「如漢人以『國』代『邦』、以『滿』代『盈』、以『?！淮汉恪弧⒁浴洪_』代『啟』之類是也。近世始以聲相近之字代之?！?br />
〔二〕 沈揆曰：「博有五白，齊威公名小白，故改為五皓。一本以『博』為『傳』者非。」案：類說、事文類聚、天中記二四即作「傳」。趙曦明曰：「宋玉招魂：『成梟而牟呼五白?！煌跻葑ⅲ骸何灏?，博齒也。倍勝為牟?！弧翰灰嘧鳌汉~』?！贡R文弨曰：「『齊桓』作『齊威』，此又宋人避諱改也。之推作觀我生賦云：『慚四白之調(diào)護(hù)，廁六友之談?wù)f?！荒艘浴核酿粸椤核陌住唬朔怯兴M，但取新耳?！?br />
〔三〕 趙曦明曰：「漢書淮南厲王傳：『名長，高祖少子?！凰鑫丛??！贡R文弨曰：「案：今淮南子凡『長』字俱作『修』?！估钤斣唬骸父咦⒒茨献有颍骸阂愿钢M長，故所著諸「長」字皆曰「修」?！弧龟悵h章說同。器案：修琴之說，別無所聞?；茨厦憚?wù)篇：「人性各有所脩?！挂伞盖佟篂椤感浴挂艚`。尋考工記鳧氏：「鐘大而短，則其聲疾而短聞；鐘小而長，則其聲舒而遠(yuǎn)聞?！?fàn)栄裴寴纷鳌竿焦溺娭^之脩?！褂忠伞盖佟篂椤哥姟惯B類而及之誤。然不能輒定也。又案：齊東野語四避諱謂：「韓退之辯諱：『桓公名白，博有五皓之稱；厲王名長，琴有脩短之目。不聞謂布帛為布皓，腎腸為腎脩?！弧辜幢局拼宋模詾轫n文，蓋記憶偶疏耳。
〔四〕 趙曦明曰：「梁書武帝紀(jì)：『高祖武皇帝諱衍，字叔達(dá)，小字練兒?！弧蛊靼福夯哿找磺薪?jīng)音義十四大寶積經(jīng)第八十二卷：「阿練兒，梵語虜質(zhì)不妙，舊云阿蘭，唐云寂靜處也?！故捔憾嘁苑鸬淙∶?，則阿練之名本於大寶積經(jīng)也。又案：齊東野語四避諱：「梁武帝小名阿練，子孫皆呼練為白絹?！埂附仭股嫌小赴住棺?。
〔五〕 「銷鍊」，鮑本作「銷練」，不可從；類說作「銷煉」，同。
〔六〕 類說、事文類聚「紛煙」作「紛絪」。
〔七〕 宋本「耳」作「爾」。盧文弨曰：「案：趙宋之時(shí)，嫌名皆避，有因一字而避至數(shù)十字者，此末世之失也?！?/em>
周公名子曰禽〔一〕，孔子名兒曰鯉〔二〕，止在其身，自可無禁。至若衛(wèi)侯〔三〕、魏公子〔四〕、楚太子，皆名蟣蝨〔五〕；長卿名犬子〔六〕，王修名狗子〔七〕，上有連及〔八〕，理未為通，古之所行，今之所笑也。北土多有名兒為驢駒、豚子者〔九〕，使其自稱及兄弟所名，亦何忍哉？前漢有尹翁歸〔一０〕，後漢有鄭翁歸，梁家亦有孔翁歸，又有顧翁寵〔一一〕；晉代有許思妣〔一二〕、孟少孤〔一三〕：如此名字，幸當(dāng)避之。
〔一〕 周公之子魯公名伯禽，見史記魯周公世家。
〔二〕 盧文弨曰：「家語本姓解：『十九娶宋之幵官氏，一歲而生伯魚。魚之生也，魯昭公以鯉魚賜孔子；孔子榮君之賜，故因名曰鯉，而字伯魚。』」
〔三〕 類說無「衛(wèi)侯」二字。
〔四〕 趙曦明曰：「史記韓世家：『襄王十二年，太子?jì)胨?，公子咎、公子蟣蝨爭為太子，時(shí)蟣蝨質(zhì)於楚?！话福簯?zhàn)國策韓策作『幾瑟』，此所云則未詳?！购萝残性唬骸浮何骸划?dāng)作『韓』?！挂嘁酚浳臑樽C。器案：淮南子說林篇：「頭蝨與空木之瑟，名同實(shí)異也?！垢哒T注：「頭中蝨，空木瑟，其音同，其實(shí)則異也。」據(jù)此，則古人以瑟蝨同音通用，此荀子正名所謂「惑於用名以亂實(shí)」者也。
〔五〕 器案：荀子議兵篇言世俗之善用兵者，有燕之繆蟣，命名亦同此類，足證春秋、戰(zhàn)國時(shí)，以蟣蝨命名者不少矣。
〔六〕 趙曦明曰：「史記司馬相如傳：『蜀郡成都人也，字長卿。少時(shí)，好讀書，學(xué)擊劍，故其親名之曰犬子?！弧?br />
〔七〕 李慈銘曰：「案：晉書：『王修，字敬仁，小名荀子，太原晉陽人?！活伿纤Q狗子，即其人也。六朝人往往以茍、狗通用，如張敬兒本名茍兒，其弟名豬兒，及敬兒貴後，齊武帝為名，傍加『?』字作『敬』。梁世何敬容自書名，往往大作『茍』小作『?』，大作『父』小作『口』，人嘲之曰：『公家狗既奇大，父亦不小。』是皆以『茍』為『狗』之證。敬本從●，音急，說文：『自急敕也?！慌c從艸之茍迥殊，六朝已不講字學(xué)如此。」李詳曰：「世說新語文學(xué)篇：『許掾年少時(shí)，人以比王茍子?！粍⑿?biāo)注：『茍子，王修小字。』南朝俗字，有假『茍』為『狗』者，何敬容曾為人所戲『茍子』，即『狗子』?！龟悵h章說同。器案：張敬兒，南齊書有傳。
〔八〕 林思進(jìn)先生曰：「如名狗子，則連及父為狗之類?！?br />
〔九〕 類說引「駒」作「狗」。郝懿行曰：「桂未谷繆篆分韻有趙豬、王豬、筐豬等名，又有尹豬子印，又有張狗、左狗等印?！蛊靼福何簳尷现居袥鲋蒈姂糈w茍子。宋俞成螢雪叢說一曰：「今人生子，妄自尊大，多取文武富貴四字為名，不以希顏為名，則以望回為名，不以次韓為名，則以齊愈為名，甚可笑也。古者命名，多自貶損，或曰愚曰魯，或曰拙曰賤，皆取謙抑之義也。如司馬氏幼字犬子，至有慕名野狗，何嘗擇稱呼之美哉？嘗觀進(jìn)士同年錄，江南人習(xí)尚機(jī)巧，故其小名多是好字，足見自高之心；江北人大體任真，故其小名，多非佳字，足見自貶之意?！拱福鹤鸫笈c謙抑之說，足補(bǔ)此書所未備。
〔一０〕趙曦明曰：「漢書尹翁歸傳：『字子兄，平陵人，徙杜陵?！蛔ⅲ骸盒肿x曰況?！弧?br />
〔一一〕趙曦明曰：「未詳?！?br />
〔一二〕孫志祖讀書脞錄續(xù)編三曰：「案：許柳子永，字思妣，見世說政事篇?！估畲茹?、李詳、陳漢章、嚴(yán)式誨、劉盼遂說同。
〔一三〕盧文弨曰：「晉書隱逸傳：『孟陋，字少孤，武昌人?！弧箤O志祖說同。李詳曰：「世說棲逸篇注：『袁宏孟處士銘：「處士名陋，字少孤?！埂弧龟悵h章說同。嚴(yán)式誨曰：「經(jīng)典釋文敘錄：『論語孟整注，十卷。一云孟陋。陋字少孤，江夏人，東晉撫軍參軍，不就?！弧蛊靼福河[五０四引晉中興書：「孟陋，字少孤，少而貞潔，清操絕倫，口不言世事，時(shí)或漁弋，雖家人亦不知所之。太宗輔政，以為參軍，不起?；笢毓煅?，或謂溫宜引在府，溫歎曰：『會(huì)稽王不能屈，非敢擬議也?！宦勚?，曰：『億兆之人，無官者十居其九，豈皆高士哉？我病疾，不堪恭相王之命，非敢為高也。』」又通典一０二引孟陋難孫放事。
今人避諱，更急於古。凡〔一〕名子者，當(dāng)為孫地。吾親識(shí)〔二〕中有諱襄、諱友〔三〕、諱同〔四〕、諱清、諱和、諱禹，交疏造次，一座百犯〔五〕，聞?wù)咝量?，無憀〔六〕賴焉。
〔一〕 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無「凡」字，今從宋本；事文類聚亦無「凡」字。
〔二〕 親識(shí)，六朝人習(xí)用語。陶淵明形贈(zèng)影詩：「親識(shí)豈相思。」謝惠連順東西門行：「華堂集親識(shí)?！?br />
〔三〕 宋本、類說、事文類聚無「諱友」二字，今從餘本。
〔四〕 「諱同」，宋本、類說、事文類聚作「諱周」。
〔五〕 盧文弨曰：「『交疏』當(dāng)為『疏交』，故容有不識(shí)者。疏如字讀。一云交往書疏，則當(dāng)音所去切。造次，倉猝也?！蛊靼福罕R前說是，交疏指相交之疏遠(yuǎn)者，類說、事文類聚引亦作「交疏」。論語里仁篇：「造次必於是?！?br />
〔六〕 「憀」，程本、胡本作「僇」。盧文弨曰：「廣韻：『憀，落蕭切?！灰嘧髁模净蜃鳌簝J』，非?！购萝残性唬骸笐l，音聊，玉篇云：『賴也?！患嵲疲骸簾o憀賴也?！弧蛊靼福和翮蚍逦拟n題歐陽公集：「古人為文，未有一無所本者，如韓退之諱辯本顏氏家訓(xùn)?！辜粗复?。
昔司馬長卿慕藺相如，故名相如〔一〕，顧元?dú)U慕蔡邕，故名雍〔二〕，而後漢有朱倀字孫卿〔三〕，許暹字顏回〔四〕，梁世有庾晏嬰〔五〕、祖孫登〔六〕，連古人姓為名字，亦鄙事也〔七〕。
〔一〕 趙曦明曰：「見史記本傳?！蛊靼福菏酚浰抉R相如傳：「相如既學(xué)，慕藺相如之為人，更名相如?！固A相如，史記有傳。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長卿慕相如之節(jié)?！挂嘤么耸?。
〔二〕 沈揆曰：「三國志：『顧雍，字元?dú)U，以其為蔡邕所歎?！灰槐咀鳌涸?jiǎng)P』者，非?！贡R文弨曰：「『雍』與『邕』同?！圭?，後漢書有傳。
〔三〕 「朱倀」，原作「朱張」，今據(jù)孫志祖說校改。孫氏讀書脞錄續(xù)編三：「『朱張』當(dāng)作『朱倀』，倀字孫卿，見後漢書順帝紀(jì)注?！蛊靼福横釢h書順帝紀(jì)：「永建元年，長樂少府朱倀為司徒?！棺ⅲ骸钢靷t，字孫卿，壽春人也?！褂謥須v傳：「大中大夫朱倀。」又丁鴻傳：「門下由是益盛，遠(yuǎn)方至者數(shù)千人，彭城劉愷、北海巴茂、九江朱倀，皆至公卿?！褂謩饌鳎骸競t能說經(jīng)書，而用心褊狹。」又周舉傳：「後長樂少府朱倀代郃為司徒?！癸L(fēng)俗通義十反篇：「司徒九江朱倀，以年老為司隸虞詡所奏。」字俱作「倀」，今據(jù)改正。
〔四〕 趙曦明曰：「未詳?！蛊靼福罕饼R書恩倖和士開傳有士曾參，亦連孔丘弟子姓為名字者。
〔五〕 錢大昕曰：「案：梁書文學(xué)傳：『庾仲容幼孤，為叔父泳所養(yǎng)。初為安西法曹行參軍，泳時(shí)已貴顯，吏部尚書徐勉擬泳子晏嬰為宮僚，泳垂泣曰：「兄子幼孤，人才粗可，願(yuàn)以晏嬰所忝迴用之?！埂弧箤O志祖說同。
〔六〕 孫志祖讀書脞錄續(xù)編三曰：「祖孫登，見陳書徐伯陽傳?！蛊靼福宏悤觳杺鳎骸覆柵c中記室李爽、記室張正見、左戶郎賀徹、學(xué)士阮卓、黃門郎蕭詮、三公郎王由禮、處士馬樞、記室祖孫登、比部賀循、長史劉刪等為文會(huì)之友?！梗ㄓ忠娔鲜沸觳杺鳎┯趾畎捕紓鳎骸缸酝趿掌结?，安都勳庸轉(zhuǎn)大，又自以功安社稷，漸用驕矜，數(shù)招聚文武之士，或射馭馳騁，或命以詩賦，第其高下，以差次賞賜之：文士則褚介、馬樞、陰鏗、張正見、徐伯陽、劉刪、祖孫登，武士則蕭摩訶、裴子烈等，並為之賓客，齋內(nèi)動(dòng)至千人。」即此人也。之推云梁世，則祖孫登亦由梁入陳者。
〔七〕 「鄙事」，宋本作「鄙才」，今從餘本。論語子罕篇：「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勾酥扑?。器案：南史孝義傳上：「蔡曇智鄉(xiāng)里號(hào)蔡曾子，廬江何伯璵兄弟，鄉(xiāng)里號(hào)為何展禽?！勾藙t連古人姓名為品題，與此又別。
昔劉文饒不忍罵奴為畜產(chǎn)〔一〕，今世愚人〔二〕遂以相戲，或有指名為豚犢者：有識(shí)傍觀，猶欲掩耳，況當(dāng)〔三〕之者乎？
〔一〕 趙曦明曰：「後漢書劉寬傳：『寬字文饒，嘗坐客，遣蒼頭市酒，迂久大醉而還；客不堪之，罵曰：「畜產(chǎn)！」寬使人視奴，疑必自殺，曰：「此人也，罵言畜產(chǎn)，故吾懼其死也。」』」李慈銘曰：「案：畜產(chǎn)字本當(dāng)作『●』?！箘⑴嗡煸唬骸赴矗赫f文解字牛部：『●，畜●，畜牲也。』又●部：『●，畜產(chǎn)疫病也?！挥帧癫浚骸骸瘛褚?。』以上三辭，字異而音義同，皆漢人常語也?！?br />
〔二〕 抱樸子行品篇：「冒至危以僥倖，值禍敗而不悔者，愚人也?！?br />
〔三〕 「當(dāng)」，各本作「名」，今從宋本，少儀外傳下同。
近在議曹〔一〕，共平章百官秩祿〔二〕，有一顯貴，當(dāng)世名臣，意嫌所議過厚。齊朝有一兩士族文學(xué)之人，謂此貴曰：「今日天下大同，須為百代典式，豈得尚作關(guān)中舊意〔三〕？明公〔四〕定是陶朱公大兒耳〔五〕！」彼此歡笑，不以為嫌。
〔一〕 盧文弨曰：「曹，局也?！蛊靼福簼h書龔遂傳有議曹王生，然續(xù)漢書百官志所載諸曹卻無之，蓋閑曹也。隋書李德林傳：「遵彥追奏德林入議曹?！股w亦沿漢官之舊。
〔二〕 盧文弨曰：「平章雖本尚書，後世以為處當(dāng)眾事之稱，唐以後遂以繫銜?！估钤斣唬骸付鸥υ娔坑小河嗯c主簿平章鄭氏女子』語，朱鶴齡注引太平廣記『吾當(dāng)為兒平章』語，蓋至唐猶用之?！龟悵h章說同。器案：平章猶言商討，後漢書蔡邕傳：「更選忠清，平章賞罰。」北史李彪傳：「平章古今，商略人物?！雇蹊笾驹姡骸赣惺马毾鄦?，平章莫自專?！沽x俱同。
〔三〕 各本句末有「乎」，今從宋本。趙曦明曰：「魏都關(guān)中，齊承東魏都鄴?！箘⑴嗡煸唬骸副饼R書之推本傳：『入周為御史上士?！淮嗽谱h曹，正指其事；然則關(guān)中舊意，即就周末併北齊之時(shí)而言，鄴都既下，故云天下大同，不得尚作舊意?！蛊靼福簞⒄f非是。此當(dāng)隋時(shí)而言：隋統(tǒng)一天下，結(jié)束南北對峙局面，故云「大同」；雖都長安，即為新朝，故云「豈得尚作關(guān)中舊意」；之推寫定家訓(xùn)時(shí)已入隋，故記其事云「近在議曹」也。
〔四〕 器案：漢、魏、六朝人率以「明」字加於稱謂之上，以示尊重，如明公、明府、明將軍、明使君之等，不一而足。通鑑九四胡三省注曰：「漢、魏以來，率呼宰輔岳牧為明公。」
〔五〕 「耳」，宋本作「爾」，今從諸本。趙曦明曰：「史記越王句踐世家：『范蠡去齊居陶，自謂陶朱公。父子耕畜廢居，致貲鉅萬。生少子，及壯，而朱公中男殺人，囚於楚；公遣其少子往視之，裝黃金千鎰。且遣少子，長男固請行，不聽。其母為言，乃遣長子。為書遺所善莊生，曰：「至則進(jìn)千金，聽其所為，慎無與爭事?！归L男至莊生家，發(fā)書進(jìn)金，如父言。生曰：「可疾去，慎無留，即弟出，勿問所以然?！骨f生雖居窮閻，以廉直聞於國，自王以下皆師尊之；及朱公進(jìn)金，非有意受也，欲成事後復(fù)歸之。長男不知其意，以為殊無短長也。莊生入見楚王，言：「某星宿某，此則害於楚?！雇踉唬骸附駷槟魏?？」生曰：「獨(dú)以德為可以除之?！雇跄耸故拐叻馊X之府。楚貴人告長男曰：「王且赦?！归L男以為赦，弟固當(dāng)出，復(fù)見莊生，生驚曰：「若不去耶？」曰：「固未也。初為弟事；弟今議自赦，故辭生去?！股湟庥媒?，曰：「若自入室取金?！归L男即取金持去。生羞為兒子所賣，乃入見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王欲以修德報(bào)之。今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殺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錢賂王左右，王非恤楚國而赦，以朱公子故也。」王大怒，令殺朱公子。明日下赦令。長男竟持其弟喪歸，母及邑人盡哀之。朱公獨(dú)笑曰：「吾固知必殺其弟也。彼非不愛弟，是少與我俱，見苦為生難，故重棄財(cái)。至如少弟者，生而見我富，豈知財(cái)所從來，故輕去之，非所惜吝。前日吾所為欲遣少子，固為其能棄財(cái)故也。長者不能，故卒以殺其弟，事之理也，無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喪之來也?！埂弧?/em>
昔侯霸之子孫，稱其祖父曰家公〔一〕；陳思王稱其父為家父，母為家母〔二〕；潘尼稱其祖曰家祖〔三〕：古人之所行，今人之所笑也。今〔四〕南北風(fēng)俗，言其祖及二親，無云家者；田里猥人〔五〕，方有此言耳〔六〕。凡與人言，言己世父〔七〕，以次第稱之，不云家者，以尊於父，不敢家也。凡言姑姊妹女子子〔八〕：已嫁，則以夫氏稱之；在室，則以次第稱之。言禮成他族，不得云家也。子孫不得稱家者，輕略之也。蔡邕書集，呼其姑姊為家姑家姊〔九〕；班固書集，亦云家孫〔一０〕：今並不行也。
〔一〕 趙曦明曰：「後漢書侯霸傳：『霸字君房，河南密人。矜嚴(yán)有威容，篤志好學(xué)，官至大司徒?！弧贡R文弨曰：「王丹傳：『丹徵為太子少傅。時(shí)大司徒侯霸，欲與交友，及丹被徵，遣子昱候於道，昱迎拜車下，丹下答之，昱曰：「家公欲與君結(jié)交，何為見拜？」丹曰：「君房有是言，丹未之許也。」』案：此『孫』字『祖』字或誤衍。」案：趙與?賓退錄四引此文，並云：「之推，北齊人，逮今七百年，稱家祖者，復(fù)紛紛皆是，名家望族，亦所不免。家父之稱，俗輩亦多有之，但家公家母之名少耳。山簡謂『年三十不為家公所知』，（案見晉書山簡傳）蓋指其父，非祖也。」左暄三餘偶筆十：「孔叢子：『子高以為趙平原君，霸世之士，惜其不遇時(shí)也。其子子順以為衰世好事之公子，無霸相之才也。申叔問子順曰：「子之家公，有道先生，既論之矣；今子易之，是非安在？」』是對子而亦稱其父為家公也?！?br />
〔二〕 類說「母為」上有「其」字。宋本及賓退錄四、實(shí)賓錄六引上「為」字並作「曰」。海錄碎事七上、事文類聚後二引二「為」字都作「曰」。趙曦明曰：「魏志陳思王植傳：『字子建，薨，年四十一。景初中詔撰錄所著凡百餘篇。』」盧文弨曰：「陳思王集寶刀賦序：『家父魏王，乃命有司造寶刀五枚?！幌挛姆Q『家王』。又?jǐn)⒊钯x序：『時(shí)家二女弟，故漢皇帝聘以為貴人，家母見二弟愁思云云?！挥轴屗假x序：『家弟出養(yǎng)族父郎中伊。』」器案：御覽六０八引魏文帝蔡伯喈女賦序：「家公與伯喈，有管、鮑之好?！辜夜嘀钙涓覆?，詳後漢書列女董祀妻傳。
〔三〕 海錄碎事七上、合璧事類前二四無「其」字。趙曦明曰：「晉書潘岳傳：『岳從子尼，字正叔。性靜退不競，唯以勤學(xué)者述為事。永嘉中，遷太常卿。』今集後人所掇拾者，無家祖語?！蛊靼福簳x書潘尼傳載乘輿箴云：「而高祖亦序六官。」尋尼祖勗作符節(jié)箴，當(dāng)即在所序六官中，此云「高祖」，當(dāng)係「家祖」之訛。
〔四〕 「今」，各本作「及」，今從宋本，賓退錄、實(shí)賓錄、事文類聚引都作「今」。
〔五〕 盧文弨曰：「猥人謂鄙人。」器案：治家篇言「猥婿」，猥字義同，謂猥俗也。
〔六〕 「耳」，宋本作「爾」，今從餘本。通鑑一一八胡三省注：「魏、晉之間，凡人子者，稱其父曰家公，人稱之曰尊公。」
〔七〕 世父，謂伯父。儀禮喪服：「世父母?！拐x：「伯父言世者，以其繼世者也?！?fàn)栄裴層H：「父之晜弟，先生為世父?！构ⅲ骸甘烙袨榈照撸檬澜y(tǒng)故也?！?br />
〔八〕 盧文弨曰：「儀禮喪服每言姑姊妹女子子，鄭注：『女子子者，女子也，別於男子也?！皇柙疲骸耗凶优?，各單稱子，是對父母生稱；今於女子別加一子，故雙言二子以別於男一子者。姑對姪，姊妹對兄弟。』」案：事文類聚、合璧事類不重「子」字，非是。
〔九〕 趙曦明曰：「後漢書蔡邕傳：『邕字伯喈，所著詩、賦、碑、誄、銘、讚等，凡百四篇，傳於世?！弧贡R文弨曰：「今蔡集未見有此語。」器案：「姑姊」，原作「姑女」，傅本作「姑姊」，今據(jù)校正。趙翼陔餘叢考三七：「北史：『高道穆為京邑，出遇魏帝姊壽陽公主，不避道，道穆令卒棒破其車。公主泣訴帝。帝他日見道穆曰：「家姊行路相犯，深以為愧?！埂唤袼孜┳訉O不稱家，其猶顏氏之遺訓(xùn)歟！」
〔一０〕趙曦明曰：「後漢書班彪傳：『子固，字孟堅(jiān)，所著典引、賓戲、應(yīng)譏、詩、賦、銘、誄、頌、書、文、記、論、議、六言，在者凡四十一篇?！弧贡R文弨曰：「今班集亦未見。」案：郭為崍咫聞集稱名篇引此下有「戴?稱安道則曰家弟矣」句，蓋郭氏所竄入，乾隆時(shí)人所見家訓(xùn)，不得多於今本。
凡與人言，稱彼祖父母、世父母、父母及長姑，皆加尊字，自叔父母已下，則加賢字〔一〕，尊卑之差也。王羲之書，稱彼之母與自稱己母同〔二〕，不云尊字，今所非也。
〔一〕 鮑本「已」作「以」。器案：南史沈昭略傳：「王晏常戲昭略曰：『賢叔可謂吳興僕射。』」即其例證。
〔二〕 趙曦明曰：「晉書王羲之傳：『羲之字逸少。辯贍，以骨鯁稱；尤善隸書，為古今之冠。拜護(hù)軍，苦求宣城郡，不許，乃以為右軍將軍會(huì)稽內(nèi)史。』」盧文弨曰：「案：今右軍諸帖中，亦不見有此?！?/em>
南人冬至歲首，不詣〔一〕喪家；若不修書，則過節(jié)束帶〔二〕以申慰。北人至歲之日〔三〕，重行弔禮；禮無明文，則吾不取。南人賓至不迎，相見捧手而不揖〔四〕，送客下席而已；北人迎送並至門，相見則揖，皆〔五〕古之道也，吾善其迎揖。
〔一〕 盧文弨曰：「詣，至也?！?br />
〔二〕 論語公冶長：「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賓客言也。」束帶，所以示敬意。
〔三〕 至歲，謂冬至、歲首二節(jié)也。
〔四〕 郝懿行曰：「捧手不揖，今南北之俗，遂爾盛行，唯賓至迎送於門為異耳?！?br />
〔五〕 「皆」字，宋本有，餘本俱無，今從宋本。
昔者，王侯自稱孤、寡、不穀〔一〕，自茲以降，雖孔子聖師，與門人言皆稱名也〔二〕。後雖有臣僕之稱〔三〕，行者蓋亦寡焉。江南輕重，各有謂號(hào)，具諸書儀〔四〕；北人多稱名者，乃古之遺風(fēng)，吾善其稱名焉。
〔一〕 盧文弨曰：「老子德經(jīng)：『是以侯王自稱孤、寡、不穀，此其以賤為本耶！非乎？』」器案：古天子諸侯，即位未終喪，自稱曰孤，既終喪，自稱曰寡人。呂氏春秋士容篇注：「孤、寡，謙稱也?！够茨显榔骸甘枪寿F者必以賤為號(hào)?！棺ⅲ骸纲F者，謂公王侯伯，稱孤、寡、不穀，故曰以賤為號(hào)。」又人間篇注：「不穀，不祿也，人君謙以自稱也?！?br />
〔二〕 案：論語公冶長：「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埂甘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xué)也?！褂质龆骸肝釤o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辜雌淅C。
〔三〕 盧文弨曰：「史記高祖本紀(jì)，呂公語劉季自稱臣，張耳陳餘傳，餘對耳自稱臣，漢書司馬遷傳，載報(bào)任安書稱僕，楊惲傳，答孫會(huì)宗書亦稱僕，他不能遍舉?！拐禄陂T韻海餘瀋稱謂部曰：「流輩自稱曰臣，見於戰(zhàn)國、先秦文內(nèi)者，不可勝舉，聶政、蔡澤傳皆是也?；蚓舸紊源?，自謙如家臣之類耳?！Y運(yùn)：『仕於公曰臣，仕於家曰僕。』又徒也，莊子則陽篇：『仲尼曰：是聖人僕也。』注：『猶言聖人之僕也?！挥肿灾t之辭，漢書韋玄成傳：『丞相、御史案驗(yàn)玄成，與玄成書曰：「僕素愚陋，過為宰相執(zhí)事，願(yuàn)少聞風(fēng)聲，不然，恐子傷高而僕為小人也?！埂蛔ⅲ骸鹤苑Q為僕，卑辭也?！弧?br />
〔四〕 盧文弨曰：「隋書經(jīng)籍志：『內(nèi)外書儀四卷，謝元撰；書儀二卷，蔡超撰；又十卷，王宏撰；又十卷，唐瑾撰；又書儀疏一卷，周捨撰?！弧蛊靼福禾畦?，周書有傳，不當(dāng)闌入江南之列。唐志又有王儉弔答書儀十卷，皇室書儀七卷，鮑衡卿皇室書儀十三卷。六朝、唐人諸書儀，今都不存，讀司馬溫公書儀，可得其彷彿。
言及先人，理當(dāng)感慕，古者之所易，今人之所難。江南人事不獲已〔一〕，須言閥閱〔二〕，必以文翰〔三〕，罕有面論〔四〕者。北人無何〔五〕便爾話說，及相訪問。如此之事，不可〔六〕加於人也。人加諸己，則當(dāng)避之。名位未高，如為勳貴所逼，隱忍方便〔七〕，速報(bào)取了；勿使〔八〕煩重，感辱祖父。若沒〔九〕，言須及者，則斂容肅坐，稱大門中，世父、叔父則稱從兄弟門中，兄弟則稱亡者子某門中〔一０〕，各以其尊卑輕重為容色之節(jié)，皆變於常。若與君言，雖變於色，猶云亡祖亡伯亡叔也。吾見名士，亦有呼其亡兄弟為兄子弟子門中者，亦未為安貼〔一一〕也。北土風(fēng)俗〔一二〕，都不行此。太山羊侃〔一三〕，梁初入南；吾近至鄴，其兄子肅〔一四〕訪侃委曲，吾答之云：「卿從門中在梁，如此如此〔一五〕?！姑C曰：「是我親第七亡叔〔一六〕，非從也?！棺嫘⑨纭惨黄摺吃谧?，先知江南風(fēng)俗，乃謂之云：「賢從弟門中〔一八〕，何故不解？」
〔一〕 各本無「人」字，今從宋本，少儀外傳下亦有也。趙曦明曰：「各本此下有『乃陳文墨，??無自言者』，宋本注云：『一本無此十字?！话福簾o者是也，有則與下複?！购萝残性唬骸??二字，又見文章篇末，檢玉篇云：『?，乖戾也，頑也。』然此字文人用者絕少，厥義未詳?！蛊靼福荷賰x外傳下引與宋本合，趙據(jù)一本刪是，今從之。
〔二〕 盧文弨曰：「史記高祖功臣侯年表：『明其等曰伐，積日曰閱。』『閥』與『伐』同。此閥閱言家世?！?br />
〔三〕 三國志吳書孫賁傳注：「賁曾孫惠，文翰凡數(shù)十首?！箷x書溫嶠傳：「明帝即位，拜侍中，機(jī)密大謀，皆所參綜，詔命文翰，亦悉豫焉?！?br />
〔四〕 「面論」，少儀外傳作「面諭」。
〔五〕 趙曦明曰：「顏師古注漢書翟方進(jìn)傳：『無何，猶言無幾，謂少時(shí)。』器案：漢書金日磾傳：「何羅亡何從外入?！箮煿旁唬骸竿龊危q言無故?！箘恐直媛远唬骸钢T無何，並是無故之辭。無故猶云無端，俗云沒來由是也?！?br />
〔六〕 「不可」，鮑本、汗青簃本作「何可」。
〔七〕 史記伍子胥傳：「故隱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
〔八〕 「使」，宋本元注云：「一本作『取』?！拱福毫_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作「取」。少儀外傳亦作「使」，今從之。
〔九〕 少儀外傳無「沒」字。
〔一０〕趙曦明曰：「家之稱門古矣，逸周書皇門解：『會(huì)群門。』蓋言眾族姓也。又曰：『大門宗子?！弧箘⑴嗡煲齾浅惺嗽唬骸竻侵緞Ⅳ韨鳎骸和趵蔬z孫策書曰：「劉正禮昔初臨州，未能自達(dá)；實(shí)賴尊門，為之先後?！埂淮酥隔頌閾P(yáng)州刺史畏袁術(shù)不敢之州，吳景、孫賁迎至曲阿一事言之。孫賁者，策之從父昆弟，謙不指斥，則謂之尊門，與顏氏所稱門中同意?！蛊靼福禾贫涡需”Q高祖曰高門，曾祖曰曾門，（金石萃編）唐書孝友程袁師傳：「改葬曾門以來，閱二十年乃畢。」唐濟(jì)度寺尼惠源和上神空誌：「曾門梁孝明皇帝?！梗ń鹗途帲┥w惠源，蕭禹孫女也，則稱門風(fēng)習(xí)，至唐猶然。梁章鉅稱謂錄四曰：「案：兄弟已亡者，不忍稱其兄弟，而稱其兄弟之子之名也。」
〔一一〕「安帖」，朱本作「妥帖」，案：易林離之無妄：「安帖之家，虎狼為憂?！怪毂就摹?br />
〔一二〕宋本元注：「一本無『風(fēng)俗』二字?！拱福毫_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無。
〔一三〕顏本注：「侃、 同?！冠w曦明曰：「梁書羊侃傳：『侃字祖忻，泰山梁甫人。祖規(guī)陷魏，父祉，魏侍中金紫光祿大夫。侃以大通三年至京師?！粫x書地理志：『泰山郡，漢置，屬縣有梁父?！话福禾⑻?、父俱通用?！?br />
〔一四〕盧文弨曰：「魏書羊深傳：『深字文淵，梁州刺史祉第二子也。子肅，武定末，儀同開府東閣祭酒。』」
〔一五〕如此如此，猶當(dāng)時(shí)之言爾爾。胡三省通鑑八六注：「爾爾，猶言如此如此也?！褂忠涣俗ⅲ骸割佒圃唬骸喝缡菫闋枺褳槎?。』」
〔一六〕器案：自漢、魏以來，習(xí)慣於親戚稱謂之上，加以親字，以示其為直系的或最親近的親戚關(guān)係。本書下文：「思魯?shù)鹊谒木四福H吳郡張建女也。」史記淮南王傳：「大王，親高皇帝孫?！褂至盒⑼跏兰遥骸咐钐?，親平王之大母也?！勾呵锓甭吨窳制骸庚R頃公，親齊桓公之孫?！拐f苑善說篇：「鄂君子?，親楚王母弟也。」風(fēng)俗通義怪神篇：「安，親高祖之孫?！箷x書武悼楊太后傳：「后言於帝曰：『賈公閭有勳社稷，猶當(dāng)數(shù)世宥之，賈妃親是其女，正復(fù)妒忌之間，不足以一眚掩其大德。』」諸親字，用法俱同。
〔一七〕趙曦明曰：「北齊書祖珽傳：『珽字孝徵，范陽狄道人?！弧?br />
〔一八〕梁章鉅稱謂錄三曰：「案：不忍稱亡者之名，故稱其子之門中耳。」
古人皆呼伯父叔父，而今世多單呼伯叔〔一〕。從父〔二〕兄弟姊妹已孤，而對其前，呼其母為伯叔母，此不可避者也。兄弟之子已孤，與他人言，對孤者前，呼為兄子弟子，頗為不忍；北土人〔三〕多呼為姪〔四〕。案：爾雅、喪服經(jīng)、左傳，姪雖名通男女，並是對姑之稱〔五〕。晉世已來，始呼叔姪；今呼為姪，於理為勝也〔六〕。
〔一〕 黃叔琳曰：「漢書二疏傳，叔姪亦稱父子?！褂衷唬骸甘宀诵写瓮?，古人即以為字，五十以伯仲是也。去父母而稱伯叔，乃晉以下輕薄之習(xí)?！冠w曦明曰：「案：伯仲叔季，兄弟之次，故稱諸父，必連父為稱?！?br />
〔二〕 各本脫「父」字，今從宋本。
〔三〕 各本脫「人」字，今從宋本。
〔四〕 通典六八：「宋代，或問顏延之曰：『甥姪亦可施於伯叔從母耶？』顏延之答曰：『伯叔有父名，則兄弟之子不得稱姪，從母有母名，則姊妹之子不可言甥；且甥姪唯施之於姑舅耳。』雷次宗曰：『姪字有女，明不及伯叔；甥字有男，見不及從母；是以周服篇無姪字，小功篇無甥名也?！弧?br />
〔五〕 宋本「之」作「立」。沈揆曰：「爾雅云：『女子謂晜弟之子為姪。』左傳云：『姪其從姑。』喪服經(jīng)亦一書也，隋書經(jīng)籍志喪服經(jīng)傳及疏義凡十餘家，一本作『喪服絰』者非。」趙曦明曰：「案：爾雅見釋親，左傳在僖十四年，喪服經(jīng)在儀禮內(nèi)，子夏為之傳，其大功九月章：『姪丈夫婦人報(bào)。』傳曰：『姪者何也？謂吾姑者，吾謂之姪。』」器案：後漢書鄧后紀(jì)論：「愛姪微愆，髡剔謝罪?！棺ⅲ骸柑笮烛s子鳳受遺，事洩，騭遂髡妻及鳳，以謝天下?！箘t宋人仍以姪為對姑之稱。
〔六〕 陸繼輅合肥學(xué)舍札記三：「姑姪字皆從女，左傳所謂『姪其從姑』是也。然爾雅『女子謂晜弟之子為姪』，則似兄弟之男子子亦可稱姪矣。顏氏家訓(xùn)云：『晉世已來，始呼叔姪?！晃嵋馐迥藢ι┲Q，非可施於從父，姪乃對姑之號(hào)，可以通於丈夫，相習(xí)既久，差不悖於禮者，從之可也。（干祿字書序、柳宗元祭六伯母文，皆稱姪男。）」
別易會(huì)難〔一〕，古人所重；江南餞送，下泣言離〔二〕。有王子侯〔三〕，梁武帝弟，出為東郡〔四〕，與武帝別，帝曰：「我年已老，與汝分張〔五〕，甚以〔六〕惻愴?！箶?shù)行淚下。侯遂密雲(yún)，〔七〕赧然〔八〕而出。坐此被責(zé)，飄颻舟渚，一百許日，卒不得去。北間風(fēng)俗，不屑此事，歧路言離，歡笑分首〔九〕。然人性自有少涕淚者，腸雖欲絕，目猶爛然〔一０〕；如此之人，不可強(qiáng)責(zé)〔一一〕。
〔一〕 吳曾能改齋漫錄十六：「李後主長短句，蓋用此耳，故云：『別時(shí)容易見時(shí)難?！挥衷疲骸簞e易會(huì)難無可奈。』然顏說又本文選，陸士衡答賈謐詩云：『分索則易，攜手實(shí)難?！弧故?勤齋集一送王克誠序：「昔顏黃門言：『別易會(huì)難，古人所重；江南餞送，下泣言離。』而詩人有『丈夫非無淚，不灑別離間』之云，意顏說乃其常，詩人故反為高奇耳。」器案：釋常談中：「淮南子曰：『楊朱見歧路而泣之，曰：「何以南，何以北。」』高注曰：『嗟其別易而會(huì)難也。』」（與今本說林注異。）曹丕燕歌行：「別日何易會(huì)日難?！癸蹬c阮德如詩：「別易會(huì)良難?！柜樫e王與博昌父老書：「古人云：『別易會(huì)難?！徊黄淙缓?！」施肩吾遇李山人詩：「別易會(huì)難君且住?！刮倪x陸士衡答賈謐詩集注曰：「鈔曰：『此言別易會(huì)難也?！弧箯堛娮⒃唬骸阜謩e則易，集會(huì)則難?！咕阍诶铎显~之前。
〔二〕 劉盼遂引吳承仕曰：「按：南史張邵傳：『張敷善持音儀，盡詳緩之致，與人別，執(zhí)手曰：「念相聞?！桂N響久之不絕。張氏後進(jìn)皆慕之，其源起自敷也?！幻鹘笞杂写孙L(fēng)，宋、齊以來已如是矣?！?br />
〔三〕 漢書王子侯表第三上曰：「至於孝武，以諸侯王疆土過制，或替差失軌，而子弟為匹夫，輕重不相準(zhǔn)，於是詔御史：『諸侯王或欲推私恩分子弟邑者，令各條上，朕且臨定其號(hào)名?！蛔允侵吅钜??！?br />
〔四〕 錢大昕曰：「此東郡謂建康以東之郡，如吳郡、會(huì)稽之類，若秦、漢之東郡，不在梁版圖之內(nèi)。」
〔五〕 器案：分張，猶言分別，為六朝人習(xí)用語。淳化閣帖二王羲之帖（原題後漢張芝書，今從諸家考定。）：「且方有此分張，不知比去復(fù)得一會(huì)不？」法書要錄引王羲之帖：「此上下可耳，出外解小分張也?！雇ǖ湮逡唬骸竸⑹蠁柌讨冊唬骸悍切∽诩耙患抑?，分張不在一處，得立廟不？』」宋書江夏王義恭傳：「文帝誡義恭書云：『今既分張。』」又王微傳：「微以書告靈曰：『昔仕京師，分張六旬耳?！弧贡饼R書高乾傳：「乾曰：『吾兄弟分張，各在異處。』」庾信傷心賦：「兄弟則五郡分張，父子則三州離散?！挂苑謴埮c離散對文，則分張與離散同義可知。
〔六〕 「以」，宋本元注：「一本作『心』字。」案：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作「心」。
〔七〕 趙曦明曰：「易小畜彖：『密雲(yún)不雨?！弧贡R文弨曰：「語林（藝文類聚二九、御覽四八九引）：『有人詣謝公別，謝公流涕，人了不悲。既去，左右曰：「向客殊自密雲(yún)?！怪x公曰：「非徒密雲(yún)，乃是旱雷?！埂话福阂圆挥昶鼮槊茈?yún)，止可施於小說，若行文則不可用之，適成鄙俗耳?！箯堧?yún)璈四寸學(xué)五：「按：密雲(yún)言無淚，蓋取小畜『密雲(yún)不雨』之義，二字甚奇?！龟懤^輅合肥學(xué)舍札記三：「密雲(yún)，蓋當(dāng)時(shí)里俗語，戲謂不哭也?！?br />
〔八〕 盧文弨曰：「說文：『赧，面慚赤也，奴版切?！凰鬃??！?br />
〔九〕 「分首」，類說作「分手」。案：首、手古同音通用，儀禮大射儀後首，鄭玄注云：「古文『後首』為『後手』?！褂质繂识Y鄭注：「古文『首』為『手』?！咕闫淅C。楚辭九歌河伯朱熹集注：「交手者，古人將別，則相執(zhí)手，以見不忍相遠(yuǎn)之意，晉、宋間猶如此也?！谷粍t，交手後即分手也。
〔一０〕世說容止篇：「裴令公目王安豐眼爛爛如巖下電?！估m(xù)談助四引小說：「王夷甫出，語人曰：『雙眸爛爛，如巖下電?！弧挂誀€爛形容目光，與此正同。詩鄭風(fēng)女曰雞鳴：「明星有爛?！灌嵐{：「明星尚爛爛然?！?br />
〔一一〕盧文弨曰：「孔叢子儒服篇：『子高遊趙，有鄒文、季節(jié)者，與子高相友善，及將還魯，文、節(jié)送行，三宿，臨別流涕交頤，子高徒抗手而已。其徒問曰：「此無乃非親親之謂乎？」子高曰：「始吾謂此二子大夫耳，乃今知其婦人也。人生則有四方之志，豈鹿豕也哉？而常群聚乎！」』案：子高之言，於朋友則可，然不可以概之天倫也。」
凡親屬名稱，皆須粉墨〔一〕，不可濫也。無風(fēng)教〔二〕者，其父已孤，呼外祖父母與祖父母同，使人為其〔三〕不喜聞也。雖質(zhì)於面，皆當(dāng)加外以別之〔四〕；父母之世叔父，皆當(dāng)加其次第以別之；父母之世叔母，皆當(dāng)加其姓以別之；父母之群從世叔父母〔五〕及從祖父母，皆當(dāng)加其爵位若姓以別之。河北士人，皆呼外祖父母為家公家母〔六〕；江南田里間亦言之。以家代外，非吾所識(shí)。
〔一〕 朱軾曰：「粉墨者，分別之意?！贡R文弨曰：「謂修飾?！箘⑴嗡煸唬骸赴矗悍勰?，謂摛藻修辭之事也。徐陵宣示諸求官人書云：『既忝衡流，應(yīng)須粉墨?！簧w謂選人年名狀貌行義，皆須銓論潤飾；粉墨之義，與顏旨同也。說本郝氏晉宋書故?！蛊靼福罕R、郝說是，魏書刑罰志載崔纂劉景暉九歲且赦後不合死坐議：「姦吏無端，橫生粉墨。」義並相同。
〔二〕 詩序：「風(fēng)，風(fēng)也，教也；風(fēng)以動(dòng)之，教以化之。」又詩序：「一曰風(fēng)?！拐x云：「隨風(fēng)設(shè)教，故名之為風(fēng)。」
〔三〕 盧文弨曰：「為，于偽切；為其，猶言代彼人?！?br />
〔四〕 盧文弨曰：「質(zhì)於面，謂親外祖父母，亦必當(dāng)稱外也。」
〔五〕 盧文弨曰：「從，直用切，下同。」錢馥曰：「『直用』亦當(dāng)作『疾用』。直是澄母，舌上音、直用切乃輕重之重也?！?br />
〔六〕 盧文弨曰：「『家母』似當(dāng)作『家婆』，古樂府：『阿婆不嫁女，那得孫兒抱。』」梁章鉅稱謂錄二：「案：北人稱母為家家，（器案：北齊書南陽王綽傳：「呼嫡母為家家?！贡笔俘R宗室傳：「後王泣啟太后曰：『有緣便見家家?！弧梗┕手^母之父母為家公家母?！?/em>
凡宗親〔一〕世數(shù)，有從父〔二〕，有從祖〔三〕，有族祖〔四〕。江南風(fēng)俗，自茲已往，高秩〔五〕者，通呼為尊，同昭穆者〔六〕，雖百世猶稱兄弟；若對他人稱之，皆云族人。河北士人，雖三二十世，猶呼為從伯從叔。梁武帝嘗問一中土人曰〔七〕：「卿北人，何故不知有族？」答云：「骨肉易疏〔八〕，不忍言族耳。」當(dāng)時(shí)雖為敏對，於禮未通〔九〕。
〔一〕 史記五宗世家：「同母者為宗親?！勾藙t引申為同宗之義。
〔二〕 儀禮喪服：「從父昆弟。」注：「世父叔父之子也。
〔三〕 爾雅釋親：「父之從父晜弟為從祖父。」
〔四〕 儀禮喪服：「族祖父母。」注：「族祖父者，亦高祖之孫。」正義：「族祖父母者，己之祖父從父昆弟也?！?br />
〔五〕 秩，官秩。
〔六〕 古代社會(huì)宗廟之制，太祖廟在中，父廟居左曰昭，子廟居右曰穆，如此分派，天子之廟至於七，諸侯之廟至於五，大夫之廟至於三，士人一廟。見禮記王制。此言同昭穆，猶今言同一個(gè)老祖宗之意。
〔七〕 器案：此中土人指夏侯亶。梁書夏侯亶傳：「宗人夏侯溢為衡陽內(nèi)史，辭日，亶侍御坐，高祖謂亶曰：『溢於卿疏近？』亶答曰：『是臣從弟?！桓咦嬷珈秮嵰咽?，乃曰：『卿傖人，好不辨族從？』亶對曰：『臣聞服屬易疏，所以不忍言族?！粫r(shí)以為能對?！?br />
〔八〕 少儀外傳「疏」作「疏」，二字古多混用。
〔九〕 吳曾能改齋漫錄十：「世以同宗族為骨肉。南史王懿傳云：『北土重同姓，謂之骨肉，有遠(yuǎn)來相投者，莫不竭力營贍。王懿聞王愉在江南貴盛，是太原人，乃遠(yuǎn)來歸愉，愉接遇甚薄，因辭去?！活伿霞矣?xùn)云云，予觀南北朝風(fēng)俗，大抵北勝於南，距今又?jǐn)?shù)百年，其風(fēng)俗猶爾也?！?/em>
吾嘗問周弘讓〔一〕曰：「父母中外〔二〕姊妹，何以稱之？」周曰：「亦呼為丈人?！棺怨盼匆娬扇酥Q施於婦人也〔三〕。吾親表所行，若父屬者，為某姓姑；母屬者，為某姓姨。中外丈人之婦，猥俗呼為丈母〔四〕，士大夫謂之王母、謝母云〔五〕。而陸機(jī)集有與長沙顧母書〔六〕，乃其從叔母也，今所不行。
〔一〕 趙曦明曰：「陳書周弘正傳：『弟弘讓，性閒素，博學(xué)多通，天嘉初，以白衣領(lǐng)太常卿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弧?br />
〔二〕 中外，一稱中表，即內(nèi)外之義。姑之子為外兄弟，舅之子為內(nèi)兄弟，故有中表之稱。下文：「中外憐之。」後漢書鄭太傳：「明公將帥，皆中表腹心。」三國志魏書管寧傳：「中表愍其孤貧。」世說言語篇：「張玄之、顧敷是顧和中外孫?！褂仲p譽(yù)篇：「謝公答曰：『阮千里姨兄弟，潘安仁中外?！弧顾灾斜怼⒅型?，俱一物也。姜宸英湛園札記一曰：「南北朝最重表親，盧懷仁撰中表實(shí)錄二十卷，高諒造表親譜錄四十餘卷，（按：俱見隋書經(jīng)籍志。）此風(fēng)至唐猶存?！?br />
〔三〕 惠棟松崖筆記二：「顏氏家訓(xùn)云云，余讀而笑曰：顏氏之學(xué)，不及周弘讓矣。古詩為焦仲卿妻作曰：『三日斷五疋，丈人故嫌遲?！淮酥偾淦尢m芝謂其姑也。史記刺客列傳：『家丈人?！凰麟[曰：『劉氏曰：「謂主人翁也?！褂猪f昭云：「古者，名男子為丈夫，尊婦嫗為丈人，故漢書宣元六王傳所云丈人，謂淮陽憲王外王母，即張博母也。故古詩曰：『三日斷五疋，丈人故嫌遲。』」』此婦人稱丈人之明證也。王充論衡曰：『人形一丈，正形也。名男子為丈夫，尊公嫗為丈人。不滿丈者，失其正也。』然則焦仲卿之妻稱其姑為丈人，自漢已有之矣。或改為大人，此又襲顏氏之陋矣?！贡R文弨龍城札記二：「案：論衡氣壽篇：『人形一丈云云?！挥质酚浨G軻傳有『家丈人』語，索隱引韋昭云云（已見前惠棟引）。以上皆小司馬說，今本史記正文『丈人』作『大人』，而舊本皆作『丈人』，蓋本是『丈人』，故索隱先引丈夫發(fā)其端，若是『大人』，則漢高、霍去病等皆稱其父為大人，小司馬胡不引，而反引張博母乎？亦不須先言丈夫也。古樂府又有『丈人且安坐』，『丈人且徐徐』之語，乃婦對舅姑之辭。至『丈人故嫌遲』，意偏主姑言，下言遺歸，則當(dāng)兼白公姥，是姑亦得稱丈人也。乃史記聶政傳嚴(yán)仲子稱政之母為大人，又本作『夫人』，注引正義語，與索隱同，而皆作『大人』。愚謂：『夫人』、『大人』，皆『丈人』之訛。顏氏謂『古未以丈人施諸婦人』，此語殊不然?！箘⑴嗡煲齾浅惺嗽唬骸父钢⒚脼楣?，母之姊妹為從母，此家訓(xùn)所謂『父母中外姊妹』也。禮有正名，而周云呼為丈人者，蓋通俗之便辭也。尋南史后妃傳：『吳郡韓蘭英有文辭，武帝時(shí)以為博士，教六宮書學(xué)；以其年老多識(shí)，呼為韓公云。』事類略相近?！?br />
〔四〕 錢大昕恆言錄三：「顏之推家訓(xùn)云：『中外丈人之婦，猥俗呼為丈母。』是凡丈人行之婦，並稱丈母也。通鑑：『韓滉謂劉元佐曰：「丈母垂白，不可使更帥諸婦女往填宮也?！埂蛔ⅲ骸簻昱c元佐結(jié)為兄弟，視其父為丈人行，故呼其母謂之丈母也，今則惟以妻母為丈母矣。』」劉盼遂引吳承仕曰：「中外對文，所包甚廣：母之父母為外祖父母，此母黨也；妻之父為外舅，此妻黨也；姑之子為外兄弟，此姑之黨也；女子子之子為外孫，此女子子之黨也。以族親為內(nèi)，故以異姓為外，其輩行尊於我者，則通謂之丈人，蓋晉、宋以來之通語矣。蜀志先主傳云：『董承為獻(xiàn)帝丈人。』裴注云：『董承，靈帝母董太后之姪，於獻(xiàn)帝為丈人，蓋古無丈人之名，故謂之舅。』據(jù)此，是王母兄弟之子，魏、晉間假名為舅，宋以來則正稱丈人。裴意古人稱舅，不如後世稱丈人之諦也。然則母之兄弟，王母兄弟之子，妻之父母，姑之夫，母之姊妹之夫，皆中外丈人之類也。今呼妻之父母為丈人丈母，蓋亦六朝之舊俗歟?！?br />
〔五〕 劉盼遂曰：「按：王母謂王姓母，謝母謂謝姓母也，此黃門舉江左習(xí)俗以為例也?！蛊靼福旱詾ㄋ拙幏Q謂篇：「顏氏家訓(xùn)謂『士大夫呼中外諸母曰王母謝母』，科場條貫謂『試錄中考官不許稱張公李公』，亦非其實(shí)姓也?！勾苏f得之。
〔六〕 趙曦明曰：「晉書地理志：『長沙郡屬荊州。』陸機(jī)傳：『字士衡，吳郡人。少有異才，文章冠世，伏膺儒術(shù)，非禮不動(dòng)。年二十而吳滅，退居舊里，閉門勤學(xué)。太康末，與弟雲(yún)俱入洛，造太常張華；華素重其名，如舊相識(shí)，曰：「伐吳之役，利獲二俊。」』」李詳曰：「本書文章篇引陸機(jī)與長沙顧母書，述仲弟士璜死，『痛心拔腦，有如孔懷?！淮税俗旨磿姓Z，亦當(dāng)引彼證此?！?/em>
齊朝士子，皆呼祖僕射為祖公〔一〕，全不嫌有所涉也〔二〕，乃有對面以相〔三〕戲者。
〔一〕 趙曦明曰：「北齊書後主紀(jì)：『武平三年二月，以左僕射唐邕為尚書令，侍中祖珽為左僕射?！簧湟粢??！?br />
〔二〕 盧文弨曰：「案：祖父稱公，今連祖姓稱公，故云嫌有所涉；然則稱姓家者，亦不可云家公?！?br />
〔三〕 宋本元注云：「『相』，一本作『為』字。」
古者，名以正體，字以表德〔一〕，名終則諱之〔二〕，字乃可以為孫氏〔三〕?？鬃拥茏佑浭抡?，皆稱仲尼〔四〕；呂后微時(shí)，嘗字高祖為季〔五〕；至漢爰種〔六〕，字其叔父曰絲〔七〕；王丹與侯霸子語，字霸為君房〔八〕；江南至今不諱字也。河北士人全不辨之，名亦呼為字，字固呼為字〔九〕。尚書王元景兄弟〔一０〕，皆號(hào)名人，其父名雲(yún)，字羅漢〔一一〕，一皆諱之〔一二〕，其餘不足怪也〔一三〕。
〔一〕 演繁露續(xù)六：「西京雜記四卷曰：『梁孝王子賈從朝，年少，竇太后強(qiáng)欲冠之，王謝曰：「禮，二十而冠，冠而字，字以表德，安可勉強(qiáng)之哉！」』後漢傳亦以字為表德?！拱矗嚎镏囌琢衷唬骸该哉w，字以表德?！勾祟亷煿乓u用乃祖之文。陸游老學(xué)庵筆記二：「字所以表其人之德，故儒者謂夫子曰仲尼，非嫚也。先左丞每言及荊公，只曰介甫；蘇季明書張橫渠事，亦只曰子厚。」
〔二〕 盧文弨曰：「左氏桓六年傳文。」器案：名終則諱之，即禮記曲禮所謂「卒哭乃諱」也。
〔三〕 趙曦明曰：「孫以王父字為氏，如公子展之孫無駭卒，公命以其字為展氏，見左氏隱八年傳?！?br />
〔四〕 如論語子張篇所載「仲尼不可毀也」，「仲尼日月也」是。
〔五〕 趙曦明曰：「史記高祖本紀(jì)：『姓劉氏，字季。秦始皇帝常曰：「東南有天子氣?！轨妒且驏|遊以厭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隱於芒、碭山澤巖石之間。呂后與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問之，呂后曰：「季所居上常有雲(yún)氣，故從往，常得季。」』」
〔六〕 「爰種」，羅本、傅本、顏本、胡本、何本、朱本作「袁種」，古通。
〔七〕 趙曦明曰：「漢書爰盎傳：『盎字絲，徙為吳相，兄子種謂絲曰：「吳王驕日久，國多姦，今絲欲刻治，彼不上書告君，則利劍刺君矣。南方卑溼，絲能日飲亡何，說王毋反而已，如此幸得脫。」』」
〔八〕 趙曦明曰：「後漢書王丹傳：『丹字仲回，京兆下邽人?！火N見前『稱祖父曰家公』注。」
〔九〕 各本「固」下有「因」字，抱經(jīng)堂本刪，云：「各本此下有『因』字，似衍文。」案：鄭珍據(jù)金石錄引無「因呼」二字，西溪叢語下引無「因」字，是，今據(jù)刪。愛日齋叢鈔一引續(xù)家訓(xùn)云：「魏常林年七歲，父黨造門，問林：『伯先在否？何不拜？』伯先，父之字也。林曰：『臨子字父，何拜之有！』庾翼子爰客嘗候?qū)O盛，見盛子放問曰：『安國何在？』放答曰：『在庾稚恭家?！簧w放以爰客字父，亦字其父。然王丹對侯昱而字其父，昱不以為嫌；且字可以為孫氏，古尊卑通稱，春秋書紀(jì)季姜，蓋季者字也，杜預(yù)曰：『書字者，伸父母之尊，以稱字為貴也。』謂子諱父字，非諱之也，稱其父字於人子，人子有所尊而不敢當(dāng)，亦宜也?！?br />
〔一０〕趙曦明曰：「北齊書王昕傳：『昕字元景，北海劇人。父雲(yún)，仕魏朝，有名望。昕少篤學(xué)讀書，楊愔重其德業(yè)，以為人之師表，除銀青光祿大夫，判祠部尚書事。弟晞，字叔朗，小名沙彌，幼而孝謹(jǐn)，淹雅有器度，好學(xué)不倦，美容儀，有風(fēng)則。武平初，遷大鴻臚，加儀同三司。性恬淡寡欲，雖王事鞅掌，而雅操不移，良辰美景，嘯詠遨遊，人士謂之物外司馬?！弧?br />
〔一一〕盧文弨曰：「魏書王憲傳：『憲子嶷，嶷子雲(yún)，字羅漢。頗有風(fēng)尚，兗州刺史，坐受所部財(cái)貨，御史糾劾，付廷尉，遇赦免，卒贈(zèng)豫州刺史，謚曰文昭。有九子：長子昕，昕弟暉，暉弟旰?！弧?br />
〔一二〕郝懿行曰：「前云：『或有諱雲(yún)者，呼紛紜為紛煙?！恢^是耶？」
〔一三〕賓退錄二曰：「又有父祖既沒，子孫不忍稱其字者，亦古之所無。北齊王元景兄弟，諱其父之字，顏之推譏之。然父沒而不能讀父之書，母沒而杯圈不能飲焉，況稱其字乎？以情推之，亦未為過。古者，以王父字為氏，雖止一字，似未安也。江南雖不諱字，亦以對子字父為不恭，說見續(xù)家訓(xùn)?！?/em>
禮閒傳〔一〕云：「斬縗〔二〕之哭，若往而不反；齊縗〔三〕之哭，若往而反；大功〔四〕之哭，三曲而偯〔五〕；小功緦麻〔六〕，哀容可也，此哀之發(fā)於聲音也。」孝經(jīng)云：「哭不偯〔七〕?！菇哉摽抻休p重質(zhì)文之聲也。禮以哭有言者為號(hào)；然則哭亦有辭也。江南喪哭，時(shí)有哀訴之言耳〔八〕；山東〔九〕重喪，則唯呼蒼天〔一０〕，期功〔一一〕以下，則唯呼痛深，便是號(hào)而不哭。
〔一〕 盧文弨曰：「閒傳，禮記篇名，閒，如字；傳，張戀切。鄭目錄云：『以其記喪服之閒輕重所宜也?！弧瑰X馥曰：「經(jīng)傳之傳直戀切，郵傳之傳張戀切，直澄母，張知母，同是舌上音而清濁迥別?！?br />
〔二〕 盧文弨曰：「縗，本作衰，倉回切。下同?！拱福簲乜\，為古代社會(huì)制定五種喪之最重者。凡喪服上曰衰，下曰裳。斬即不縫緝，以極粗生麻布為之，衣旁及下邊俱不縫緝。期為三年。
〔三〕 盧文弨曰：「齊，即夷切，亦作??！拱福糊R衰為五種喪服之一種，次於斬衰，以熟麻布為之。齊謂縫緝也，以其縫緝下邊，故曰齊衰。期為一年。
〔四〕 大功，五種喪服之一種，以熟布為之，比齊縗為細(xì)，較小功為粗。期為九月。
〔五〕 「偯」，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作「哀」。盧文弨曰：「『三曲』，各本皆訛作『三哭』，今依本書改正。鄭注：『三曲，一舉聲而三折也；偯，聲餘從也?！会屛模骸吼N起切?！徽f文作『●』?！?br />
〔六〕 小功，五種喪服之一種，以熟布為之，比大功為細(xì)，較緦麻為粗。期為五月。緦麻，五種喪服之最輕者，以熟布為之，比小功為細(xì)。期為三月。
〔七〕 「偯」，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作「哀」。趙曦明曰：「喪親章：『孝子之喪親也，哭不偯，禮無容，服美不安，聞樂不樂，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弧?br />
〔八〕 郝懿行曰：「今北方喪哭，惟婦人或有哀訴之言，男子則未聞?！?br />
〔九〕 案：山東，亦指河北。胡三省通鑑一二一注：「山東，謂太行、恆山以東，即河北之地。」
〔一０〕王筠菉友肊說：「孟子：『號(hào)泣于旻天，于父母。』從知天與父母，皆舜之所號(hào)。于即曰也，爾雅：『爰，曰，于也?！弧?br />
〔一一〕期功：期謂期服，一年之喪也；功即大功小功。
江南凡遭重喪，若相知者，同在城邑，三日不弔則絕之；除喪，雖相遇則避之，怨其不己憫也。有故及道遙者，致書可也；無書亦如之。北俗則不爾〔一〕。江南凡弔者，主人之外，不識(shí)者不執(zhí)手〔二〕；識(shí)輕服而不識(shí)主人，則不於會(huì)所而弔，他日修名詣其家〔三〕。
〔一〕 盧文弨曰：「爾，如此也?！?br />
〔二〕 劉盼遂曰：「按：此謂弔客於眾主人之識(shí)者執(zhí)手，不識(shí)者不執(zhí)手，惟主人則識(shí)不識(shí)執(zhí)手也。世說新語傷逝篇，張季鷹哭顧彥先，不執(zhí)孝子手而出，王東亭弔謝太傅，不執(zhí)末婢手而退（末婢，謝瑗小字，安之少子也），一以其顯其狂誕，一以紀(jì)其兇嫌，不與主人執(zhí)手，皆失禮也。」
〔三〕 名，謂名刺。
陰陽說〔一〕云：「辰為水墓，又為土墓，故不得哭〔二〕?！雇醭洹踩痴摵庠疲骸赋饺詹豢蓿迍t重喪〔四〕?！菇駸o教者，辰日有喪，不問輕重，舉家清謐〔五〕，不敢發(fā)聲，以辭弔客。道書又曰：「晦歌朔哭，皆當(dāng)有罪，天奪其算〔六〕。」喪家朔望，哀感彌深，寧當(dāng)惜壽，又不哭也？亦不諭〔七〕。
〔一〕 群書類編故事二「說」作「家」。
〔二〕 趙曦明曰：「水土俱長生於申，故墓俱在辰。」
〔三〕 趙曦明曰：「後漢書王充傳：『充字仲任，會(huì)稽上虞人。家貧無書，常遊洛陽市肆，閱所賣書，一見輒能誦憶，遂博通眾流百家之言。以為俗儒守文，多失其真；乃閉戶潛思，絕慶弔之禮，戶牖牆壁，各置刀筆，著論衡八十五篇。』」
〔四〕 盧文弨曰：「此所引論衡，見辯崇篇?！箘⑴嗡煸唬骸赴矗禾评羁镉仲Y暇錄云：『辰日不哭，前哲非之切矣。本朝又有故事，誠為不能明矣。今抑有孤辰不哭，其何云耶？』舊唐書張公謹(jǐn)傳：『有司奏言，準(zhǔn)陰陽書：「子在辰，不可哭泣?！褂譃榱魉姿??！挥謪尾艂鳎骸翰艛⒃釙唬骸富蛟瞥饺詹灰丝奁毂彔柖鴮e客。」』則此辰日忌哭之說，至唐猶未衰也。」
〔五〕 盧文弨曰：「爾雅釋詁：『謐，靜也?！灰裘堋！蛊靼福翰苤矞灒骸盖逯k后宮，九嬪有序?！菇碗s體詩三十首：「馬服為趙將，疆埸得清謐?！咕阒^清靜也。
〔六〕 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其」作「之」。朱亦棟曰：「案：抱樸子微旨篇：『或問欲修長生之道，何所禁忌？抱樸子曰：按易內(nèi)戒及赤松子經(jīng)及河圖記命符，皆云，天地有司過之神，隨人所犯輕重，以奪其算。大者奪紀(jì)──紀(jì)者三百日也，小者奪算──算者三日也（或作一日）。若乃越井跨灶，晦歌朔哭，凡有一事，輒是一罪，隨事輕重，司命奪其算紀(jì)?！淮说罆f也?！蛊靼福撼鯇W(xué)記十七、御覽四０一引河圖：「黃帝曰：『凡人生一日，天帝賜算三萬六千，又賜紀(jì)二千。聖人得三萬六千七百二十，凡人得三萬六千。一紀(jì)主一歲，聖人加七百二十?！弧狗ㄔ分榱至は橛洠骸敢凰闶??！贡緯鴼w心篇：「陰紀(jì)其過，鬼奪其算。」此皆宗教迷信之讕言也。
〔七〕 宋本元注：「一本無『亦不諭』三字?！拱福荷賰x外傳下、群書類編故事二正無此三字。羅本、顏本、程本、朱本「諭」作「論」。
偏傍之書〔一〕，死有歸殺〔二〕。子孫逃竄，莫肯在家〔三〕；畫瓦書符，作諸厭勝〔四〕；喪出之日，門前然火〔五〕，戶外列灰〔六〕，祓送家鬼〔七〕，章斷注連〔八〕：凡如此比，不近有情〔九〕，乃儒雅〔一０〕之罪人，彈議所當(dāng)加也〔一一〕。
〔一〕 盧文弨曰：「偏傍之書，謂非正書?！拱福杭粗^旁門左道之書。
〔二〕 盧文弨曰：「俗本『殺』作『煞』，道家多用之，此從宋本。死有煞日，今杭人讀為所介切?！购萝残性唬骸附裉镆坝廾?，尤信此說。殺讀去聲，俗字作煞?！蛊靼福捍祫︿浲饧铺２┦繀尾虐偌蓺v載喪煞損害法：「如巳日死者雄煞，四十七日回煞；十三四歲女雌煞，出南方第三家，煞白色，男子或姓鄭、潘、孫、陳，至二十日及二十九日兩次回家。故世俗相承，至期必避之。」回煞即歸煞，此六朝、唐人避煞讕言之可考見者。戴冠濯纓亭筆記七：「今世陰陽家以某日人死，則於某日煞回，以五行相乘，推其殃煞高上尺寸，是日，喪家當(dāng)出外避之，俗云避煞。然莫知其緣起。予嘗見魏志：『明帝幼女淑卒，欲自送葬，又欲幸許。司空陳群諫曰：「八歲下殤，禮所不備，況未期月，而為制服?！致勡囻{幸許，將以避衰。夫吉兇有命，禍福由人，移走求安，則亦無益?！埂凰^避衰，即今俗云避煞也，其語所從來亦遠(yuǎn)矣。蓋其初特惡與死者同居，故出外避之，而人遂附會(huì)為此說也?！?br />
〔三〕 盧文弨曰：「北人逃煞，南人接煞。余在江寧，其俗不知有煞?！箘⑴嗡煸唬骸赴矗貉晟分?，載籍所不恆見。惟徐鉉稽神錄云：『彭虎子少壯有膂力，嘗謂無鬼神。母死，俗巫戒之曰：「某日殃煞當(dāng)還，重有所殺，宜出避之?！购霞壹?xì)弱，悉出逃匿；虎子獨(dú)留不去。夜中有人推門入，虎子皇遽無計(jì)；先有甕，便入其中，以板蓋頭，覺母在板上坐，有人問：「板下無人耶？」母曰：「無?！鼓巳?。』是避煞逃竄，至五代時(shí)猶然矣?！蛊靼福禾綇V記三六三引唐皇甫氏原化記：「唐大歷中，士人韋滂，膂力過人，夜行一無所懼?！瓏L于京師暮行，鼓聲向絕，主人尚遠(yuǎn)，將求宿，不知何詣；忽見市中一衣冠家，移家出宅，子弟欲鎖門，滂求寄宿。主人曰：『此宅鄰家有喪，俗云防煞，入宅當(dāng)損人物。今將家口於側(cè)近親故家避之，明日即歸，不可不以奉白也。』韋曰：『但許寄宿，復(fù)何害也。煞鬼吾自當(dāng)之?！恢魅怂煲f入宅……?！勾耸略诨皲浿啊?br />
〔四〕 漢書王莽傳下：「鑄作威斗，……欲壓勝眾民?！贯釢h書清河孝王慶傳：「因誣言欲作蠱道祝詛，以菟為厭勝之術(shù)。」
〔五〕 倭名類聚鈔六引「然」作「燃」，是俗字。盧文弨曰：「門前然火，今江以南，亦有此風(fēng)?！?br />
〔六〕 玉燭寶典一引莊子：「有?雞于戶，懸葦灰于其上，捶（疑當(dāng)作「插」）桃其旁，連灰其下，而鬼畏之?！诡惥郯肆?、白帖三０引莊子：「插桃枝於戶，連灰其下，童子入而不畏，而鬼畏之，是鬼智不如童子也?！构籼搱D畫見聞?wù)I五：「劉乙常於奧室坐禪，嘗白魏云：『先天菩薩見身此地?！凰旌Y灰於庭，一夕，有巨跡長數(shù)尺，倫理成就?！挂膱?jiān)乙志十九韓氏放鬼：「江、浙之俗信巫鬼，相傳人死則其魄復(fù)還，以其日測之，某日當(dāng)至，則盡室出避於外，名為避煞。命壯僕或僧守廬，布灰于地，明日視其跡，云受生為人為異物矣。」夷堅(jiān)志支乙一董成二郎：「而董以此時(shí)殂，既斂，家人用俚俗法，篩細(xì)灰於灶前，覆以甑，欲驗(yàn)死者所趨?！股w古代迷信傳說，惟昔而然矣。
〔七〕 劉盼遂曰：「周豈明茶話乙第七則云：『英國茀來則博士普許默之工作第五章云：「野蠻人送葬歸，懼鬼魂復(fù)返，多設(shè)計(jì)以阻之，通古斯人以雪或木塞路，緬甸之清族則以竹竿橫放路上，納巴耳之曼伽族葬後，一人先返，集棘刺堆積中途，設(shè)為障礙，上置大石立其一，以手持香爐，送葬者從石上香煙中過，云鬼聞香逗留，不至乘生人肩上越棘刺云云?！菇窠B興回喪，于門外焚穀殼，送葬者跨煙而過，始各返其家，其用意正同，即防鬼魂之附著也?！唬ㄤ涀哉Z絲。）盼遂案：此亦家訓(xùn)『作諸厭勝，祓送家鬼』之俗也。知其流遠(yuǎn)矣?！?br />
〔八〕 「章斷注連」，倭名類聚鈔引作「注連章斷」，又引日本紀(jì)私記云：「端出之繩?！箘⑴嗡煸唬骸钢茇M明漢譯古事記神代卷第二十九節(jié)之『布刀玉命急忙將注連掛在後面』一語自注云：『注連係采用顏氏家訓(xùn)語。亦作標(biāo)繩，用稻草左綯，約間隔八寸，散垂稻草七，次五，次三根，故又寫作左繩，又名七五三繩，用作禁出入的標(biāo)當(dāng)，掛在神社入口；今正月人家門戶亦猶用之，蓋以辟不祥也?！慌嗡彀福阂缘静葜畼?biāo)繩為注連，當(dāng)有所出，姑誌以俟知者。」器案：古事記上云：「即布刀玉命，以尻久米繩，控度其御後方。白言從此以內(nèi)，不得還入。」次田潤注云：「尻久米繩者，書紀(jì)有『端出之繩』，乃尻籠繩之義，即今之注連繩?！谷毡敬朔N辟不祥的端出之繩，雖名曰注連，恐與顏氏所說者，亦鼠臘名璞之比耳。尋道藏洞玄部表奏類「豈」下，赤松子章曆卷一目有斷亡人復(fù)連章、斷子注章、夫妻離別斷注消怪章、虛耗光怪?jǐn)嘟^殃注章、官私咎謫死病相連斷五墓殃注章、數(shù)夢亡人混涉消墓注章、新亡遷達(dá)開通道路收除上殃斷絕復(fù)連章、新亡灑宅逐注卻殺章。其卷四載斷亡人復(fù)連章云：「具法位上言，臣謹(jǐn)按仙科，今據(jù)某云：『即日叩頭列狀，素以胎生下官子孫，千載幸遇，得奉大道，誠實(shí)欣慰；某信向違科，致有災(zāi)厄。某今月某日，染病困重，夢想紛紜，所向非善；尋求算術(shù)云，亡某為禍，更相復(fù)連，致令此病，連綿不止?？炙劳霾唤^，注復(fù)不斷，闔家惶怖，恐不生全。』即日詞情懇切，向臣求乞生理；輒為拜章一通，上聞天曹。伏乞太上老君、太上丈人、天師君門下主者，賜為分別，上請本命君十萬人，為某解除亡人復(fù)連之氣，願(yuàn)令斷絕生人魂神屬生始，一元一始，相去萬萬九十餘里，生人上屬皇天，死人下屬黃泉，生死異路，不得擾亂某身。又恐亡某生犯莫大之罪，死有不赦之?，繫閉在於諸獄，時(shí)在河伯之獄，時(shí)在女青之獄，時(shí)在城隍社廟之中，不知亡人某魂魄在何處，並乞遷達(dá)，令得安穩(wěn)，上昇天堂，衣食自然，逍遙無為，墳?zāi)拱卜€(wěn)，注訟消?。某身中疾病，即蒙除愈，復(fù)連斷絕，元元如願(yuàn)，以為效信。恩惟太上眾真，分別求哀。臣為某上請?zhí)旃贁嘟^亡人復(fù)連章一通，上詣太上曹治?！箵?jù)此，則章斷注連者，謂上章以求斷絕亡人之殃注復(fù)連也。太平廣記三二０引幽明錄：「謝玄在彭城，將有齊郡司馬隆，弟進(jìn)，及安東王箱等，共取壞棺，分以作車。少時(shí)，三人悉見患，更相注連，兇禍不已?！棺⑦B之義，與顏氏所說正同：持以較日本之所謂注連，其事各別。抱樸子內(nèi)篇仙藥：「上黨有趙瞿者，病癩歷年，眾治之不愈，垂死，或云：『不及活流棄之，後子孫轉(zhuǎn)相注易?！弧棺⒁准醋⑦B也。釋名釋疾?。骸缸⒉?，一人死，一人復(fù)得，氣相灌注也?！棺⒉〖唇裰畟魅静?。
〔九〕 少儀外傳引「比」作「者」，「有」作「人」。
〔一０〕孔安國尚書序：「旁求儒雅?！?jié)h書王章傳：「緣飾儒雅，刑罰必行?！刮男牡颀埵穫髌骸溉逖疟虮颉！?br />
〔一一〕彈，謂彈劾，文選有彈事體。
己孤〔一〕，而履歲〔二〕及長至〔三〕之節(jié)，無父，拜母、祖父母、世叔父母、姑、兄、姊，則皆泣〔四〕；無母，拜父、外祖父母、舅、姨、兄、姊，亦如之：此人情也。
〔一〕 「己孤」，朱本作「若孤」。
〔二〕 盧文弨曰：「『履歲』下疑當(dāng)有『朝』字?！蛊靼福郝臍q，當(dāng)是履端歲首之意，即指元旦。左傳文公元年：「先王之正時(shí)也，履端於始?！褂[二九引臧榮緒晉書：「熊遠(yuǎn)議曰：『履端元日?！弧褂忠钻U揚(yáng)都賦：「歲惟元辰，陰陽代紀(jì)，履端歸餘，三朝告始?！?br />
〔三〕 長至，冬至。御覽二八引崔浩女儀：「近古婦人，常以冬至日上履襪於舅姑，履長至之義也?！?br />
〔四〕 盧文弨曰：「說文：『泣，無聲出涕也?！弧?/em>
江左朝臣，子孫初釋服〔一〕，朝見二宮〔二〕，皆當(dāng)泣涕〔三〕；二宮為之改容。頗有膚色充澤〔四〕，無哀感者，梁武薄其為人，多被抑退〔五〕。裴政〔六〕出服，問訊〔七〕武帝，貶瘦枯槁，〔八〕涕泗滂沱〔九〕，武帝目送之曰：「裴之禮〔一０〕不死也?！?br />
〔一〕 釋服，與下文出服義同，言喪期屆滿，除去喪服。
〔二〕 盧文弨曰：「二宮，帝與太子也?！蛊靼福何倪x集注殘本王仲寶褚淵碑文：「升降兩宮?！光n曰：「兩宮，謂上臺(tái)及東宮也。」李周翰曰：「兩宮，謂天子太子?！?br />
〔三〕 「泣涕」，少儀外傳下作「涕泣」。
〔四〕 離騷注：「澤，質(zhì)之潤也?！?br />
〔五〕 抑退，抑止斥退。三國志魏書武紀(jì)：「纖毫之惡，靡不抑退?！?br />
〔六〕 趙曦明曰：「北史裴政傳：『政字德表，仕隋為襄陽總管，令行禁止，稱為神明。著承聖實(shí)錄一卷?！弧?br />
〔七〕 僧史略上：「如比丘相見，曲躬合掌，口曰不審者何，此三業(yè)歸仰也，謂之問訊。」蓋梁武信佛，故裴政以僧禮相見也。
〔八〕 文選西征賦注：「貶，損也?！钩o漁父：「形容枯槁。」注：「?瘦瘠也。」
〔九〕 詩經(jīng)陳風(fēng)澤陂：「涕泗滂沱。」毛傳：「自目曰涕，自鼻曰泗。」
〔一０〕趙曦明曰：「南史裴邃傳：『子之禮，字子義。母憂居喪，惟食麥飯。邃廟在光宅寺西，堂宇弘敞，松柏鬱茂；范雲(yún)廟在三橋，蓬蒿不翦。梁武帝南郊，道經(jīng)二廟，顧而歎曰：「范為己死，裴為更生?！怪Y卒於少府卿，謚曰壯。子政，承聖中位給事黃門侍郎，魏剋江陵，隨例入長安?！弧?/em>
二親既沒，所居齋寢〔一〕，子與婦弗忍入焉。北朝頓丘〔二〕李構(gòu)〔三〕，母劉氏，夫人亡後，所住之堂，終身鎖〔四〕閉，弗忍開入也。夫人，宋廣州刺史〔五〕纂之孫女，故構(gòu)猶染江南風(fēng)教。其父獎(jiǎng)，為揚(yáng)州刺史，鎮(zhèn)壽春〔六〕，遇害。構(gòu)嘗與王松年〔七〕、祖孝徵數(shù)人同集〔八〕談讌。孝徵善畫，遇有紙筆，圖寫為人。頃之，因割鹿尾，戲截畫人以示構(gòu)，而無他意。構(gòu)愴然動(dòng)色，便起就馬而去。舉坐驚駭，莫測其情。祖君尋悟，方深反側(cè)，當(dāng)時(shí)罕有能感此者。〔九〕吳郡陸襄，父閑被刑〔一０〕，襄終身布衣蔬飯，雖薑菜有切割〔一一〕，皆不忍食；居家惟以掐〔一二〕摘供廚。江寧姚子篤，〔一三〕母以燒死，終身不忍噉炙〔一四〕。豫章〔一五〕熊康父以醉而為奴所殺，終身不復(fù)嘗酒。然禮緣人情，恩由義斷，親以噎死，亦當(dāng)不可絕食也〔一六〕。
〔一〕 齋寢，齋戒時(shí)所居之旁屋。
〔二〕 趙曦明曰：「宋書州郡志：『頓邱，二漢屬東郡，魏屬陽平，（晉）武帝泰始二年，分淮陽置頓邱郡，縣屬焉?！弧?br />
〔三〕 盧文弨曰：「北史李崇傳：『崇從弟平，平子獎(jiǎng)，字遵穆，容貌魁偉，有當(dāng)世才度。元顥入洛，以獎(jiǎng)兼尚書左僕射，慰勞徐州羽林，及城，人不承顥旨，害獎(jiǎng)，傳首洛陽。孝武帝初，詔贈(zèng)冀州刺史。子構(gòu)，字祖基，少以方正見稱，襲爵武邑郡公，齊初，降爵為縣侯，位終太府卿。構(gòu)常以雅道自居，甚為名流所重?！弧?br />
〔四〕 盧文弨曰：「鎖，說文作鎖?！?br />
〔五〕 趙曦明曰：「宋書州郡志：『廣州刺史，吳孫休永安七年分交州立，領(lǐng)郡十七，縣一百三十六?！弧?br />
〔六〕 趙曦明曰：「宋書州郡志：『揚(yáng)州刺史，前漢未有治所，後漢治歷陽，魏、晉治壽春?！弧?br />
〔七〕 盧文弨曰：「北齊書王松年傳：『少知名，文襄臨并州，辟為主簿，孝昭擢拜給事黃門侍郎。孝昭崩，護(hù)梓宮還鄴，哭甚流涕；武成雖忿松年戀舊情切，亦雅重之，以本官加散騎常侍，食高邑縣侯?！弧?br />
〔八〕 「集」，抱經(jīng)堂本誤作「席」，宋本以下諸本俱作「集」，今據(jù)改正。
〔九〕 羅本、顏本、朱本分段。
〔一０〕吳郡志二一引「刑」作「害」。盧文弨曰：「南史陸慧曉傳：『閑字遐業(yè)，慧曉兄子也。有風(fēng)概，與人交，不茍合，仕至揚(yáng)州別駕。永元末，刺史始安王遙光據(jù)東府作亂，閑以綱佐被收，尚書令徐孝嗣啟閑不預(yù)逆謀，未及報(bào)，徐世標(biāo)命殺之。四子：厥，絳，完，襄也。襄本名衰，字趙卿，有奏事者誤字為襄，梁武帝乃改為襄，字師卿。太清元年為度支尚書。襄弱冠遭家禍，釋服，猶若居憂，終身蔬食布衣，不聽音樂，口不言殺害。』」器案：文苑英華八四二引江總梁故度支尚書陸君誄：「君諱襄，字師卿，吳人也。……父閑，揚(yáng)州別駕，齊永元紹厤，蕭遙光謀反伏誅，閑以州職見害。子絳，其日并命。忠孝之道，萃此一門。襄時(shí)年十四，號(hào)毀殆滅，布衣蔬食，終于身世?！?br />
〔一一〕吳郡志「割」下有「者」字。
〔一二〕顏本原注：「掐，音恰?！贡R文弨曰：「玉篇：『爪按曰掐?！弧?br />
〔一三〕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黃本、鮑本、汗青簃本及類說、合璧事類前二四、群書類編故事六「江寧」作「江陵」。類說「篤」作「為」，形近之誤。
〔一四〕盧文弨曰：「噉，徒濫切，與啗、啖並同，食也。炙，之夜切?！?br />
〔一五〕盧文弨曰：「晉書地理志：『豫章郡屬揚(yáng)州?！弧?br />
〔一六〕宋本原注：「一本無『當(dāng)』字，有『也』字；一本有『當(dāng)』字，無『也』字。」案：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黃本及類說無「也」字；合璧事類、群書類編故事無「當(dāng)」字。郝懿行曰：「情至者，未便可非，顏君此論，理未為通也。」
禮經(jīng)：父之遺書，母之杯圈，感其手口之澤，不忍讀用〔一〕。政為常所講習(xí)，讎?？槍憽捕常捌臃谩踩?，有跡可思者耳。若尋常墳典〔四〕，為生什物〔五〕，安可悉廢之乎？既不讀用，無容散逸〔六〕，惟當(dāng)緘保〔七〕，以留後世耳。
〔一〕 盧文弨曰：「禮記玉藻：『父沒而不能讀父之書，手澤存焉爾；母沒而杯圈不能飲焉，口澤之氣存焉爾?！秽嵶ⅲ骸喝?，屈木所為，謂卮匜之屬?！会屛模骸喝Γ饳?quán)切?！话福阂嘧鳁??！?br />
〔二〕 盧文弨曰：「左太沖魏都賦：『讎校篆籀?！话福鹤囍^一人持本，一人讀之，若怨家相對，有誤必舉，不肯少恕也。漢劉向校中祕書，凡一書竟，奏上，每云皆定，以殺青，可繕寫。後漢書盧植傳：『臣前以周禮諸經(jīng)為之解詁，無力供繕寫上?！徽聭炎ⅲ骸嚎?，善也。』」
〔三〕 器案：服用即用也，古代謂用曰服。易繫辭：「服牛乘馬?！乖娻嶏L(fēng)叔于田：「巷無服馬。」呂氏春秋順民篇：「服劍臂刃?！故酚浝钏箓鳎骸阜⒅畡Α！勾蟠鞫Y記武王踐阼篇?jiǎng)︺懺唬骸笌е詾榉！果}鐵論殊路篇：「于越之鋌……工人施巧，人主服而朝也?！狗宰饔米钟谩Ｌ接[有服用部二十一卷，所載什物，自帳?；蠋我韵?，至于燕脂花勝之屬，凡八十種。
〔四〕 盧文弨曰：「孔安國尚書序：『伏犧、神農(nóng)、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少昊、顓頊、高辛、唐、虞之書，謂之五典，言常道也?！弧蛊靼福簤灥洌话阌脼闀?。南史丘巨源傳：「少好學(xué)，居貧，屋漏，恐溼墳典，乃舒被覆書，書獲全而被大溼?！?br />
〔五〕 盧文弨曰：「史記五帝本紀(jì)：『舜作什器於壽邱?！凰麟[：『什，數(shù)也，蓋人家常用之器非一，故以十為數(shù)，猶今云什物也?！弧拱甘酚浾x：「顏師古曰：『軍法：五人為伍，二伍為什，則共器物。故謂生生之具為什器，亦猶從軍及作役者，十人為火，共畜調(diào)度也?！弧?br />
〔六〕 散逸，謂散失亡逸。本書雜藝篇：「梁氏祕閣，散逸以來?！鼓鲜泛螒梻鳎骸覆┥嬖撏ǎ杭呌[，天閣祕寶，人間散逸，無遺漏焉?！?br />
〔七〕 盧文弨曰：「緘，古咸切，封也?！拱福何倪x謝惠連雜詩注：「緘，束篋也?！?/em>
思魯?shù)鹊谒木四?，親吳郡張建女也〔一〕，有第五妹，三歲喪母。靈床〔二〕上屏風(fēng)，平生舊物，屋漏沾溼，出曝曬之，女子一見，伏床流涕。家人怪其不起，乃往抱持；薦席〔三〕淹漬〔四〕，精神傷怛〔五〕，不能飲食。將以問醫(yī)，醫(yī)診脈〔六〕云：「腸斷矣〔七〕！」因爾便吐血，數(shù)日而亡。中外憐之，莫不悲歎。
〔一〕 林思進(jìn)先生曰：「俗多誤以『親』字絕句。（案：朱本斷句正如此。）案：春秋繁露竹林篇：『齊頃公，親齊桓公孫?！皇酚浕茨贤鮽鳎骸捍笸?，親高帝孫?！涣盒⑼跏兰遥骸豪钐?，親平王之大母也?！蝗蔟S隨筆七引顏魯公書遠(yuǎn)祖顏含碑，晉李闡之文也，云：『君是王親丈人，故呼王小字?！唤钥勺C。蓋古人自有此種語也?！拱福呵拔摹秆约跋热恕箺l，亦有此例，說詳彼注。
〔二〕 靈床，即靈座，供奉亡人靈位之幾筵也。世說新語傷逝篇：「顧彥先平生好琴，及喪，家人常以琴置靈床上。」晉書本傳作「靈座」。
〔三〕 周禮春官司幾筵鄭玄注云：「鋪陳曰筵，藉之曰席，筵鋪於下，席鋪於上，所以為位也。」
〔四〕 御覽四一五、永樂大典一０八一三「淹漬」作「淚漬」。
〔五〕 「怛」原作「沮」，顏本、程本、胡本、朱本作「怛」，今據(jù)改。劉盼遂引吳承仕曰：「毛詩：『中心怛兮?！粋鳎骸衡颍瑐??！弧?br />
〔六〕 史記倉公傳：「傳黃帝、扁鵲之脈書，五色診病，知人死生，決嫌疑，定可治。」診脈，今云看脈。
〔七〕 御覽、永樂大典「腸」上有「女」字。
禮云：「忌日不樂〔一〕。」正以感慕罔極，惻愴無聊〔二〕，故不接外賓〔三〕，不理眾務(wù)耳〔四〕。必能悲慘自居〔五〕，何限於深藏也？世人或端坐奧室〔六〕，不妨〔七〕言笑，盛營甘美，厚供齋食；迫有急卒〔八〕，密戚至交，盡無相見之理：蓋不知禮意乎〔九〕！
〔一〕 盧文弨曰：「禮記祭義：『君子有終身之喪，忌日之謂也。忌日不用，非不祥也，言夫日志有所至，而不敢盡其私也?！粯罚缱?，一音洛?！?br />
〔二〕 楚辭九思：「心煩憒兮意無聊?！雇跻葑ⅲ骸噶?，樂也。」
〔三〕 劉嶽雲(yún)食舊德齋雜箸：「真德秀讀書記：『近時(shí)大儒有忌日衣黲衣巾墨衰受弔者?！唬ò福捍酥钢祆?。）李濟(jì)翁資暇錄云：『親戚來而不拒?！活伿霞矣?xùn)謂：『不接外賓。』蓋謂尋常之賓耳?！?br />
〔四〕 封氏聞見記六「眾」作「庶」。
〔五〕 封氏聞見記此句作「不能悲愴自居」。
〔六〕 盧文弨曰：「奧室，深隱之室。禮記仲尼燕居：『室而無奧阼，則亂於堂室也?！弧?br />
〔七〕 封氏聞見記「妨」作「好」。
〔八〕 盧文弨曰：「卒，與猝同?！拱福悍馐下勔娪浺藬?shù)句作「卒有急回，寧無盡見之理，其不知禮意乎」。
〔九〕 唐語林八載此文，誤作顏延之曰。封氏聞見記六忌日曰：「沈約答庾光祿書云：『忌日制假，應(yīng)是晉、宋之間，其事未久。未制假前，止是不為宴樂，本不自封閉，如今世自處者也。居喪再周之內(nèi)，每有忌日，哭臨受弔，無不見人之義。而除服之後，乃不見人，實(shí)由世人以忌日不樂，而不能竟日興感，以對賓客，或弛解，故過自晦匿，不與外接。假設(shè)之由，寔在於此。』」所說與此可互參。
魏世王修〔一〕母以社日〔二〕亡；來歲社日〔三〕，修感念哀甚，鄰里聞之，為之罷社。今二親喪亡，偶值伏臘分至之節(jié)〔四〕，及月小晦後，忌之外〔五〕，所經(jīng)此日〔六〕，猶應(yīng)感慕〔七〕，異於餘辰，不預(yù)飲讌、聞聲樂及行遊也。
〔一〕 趙曦明曰：「魏志王脩傳：『脩字叔治，北海營陵人。七歲喪母?！幌螺d此事。」
〔二〕 器案：曆書以立春後第五戊日為春社，立秋後第五戊日為秋社，此社日不知為春社抑秋社。御覽三０引魏志此事，列入春社；敦煌卷子伯二六二一號(hào)引孝子傳：「母以社日亡，白秋鄰里會(huì)，脩憶念其母，哀慕號(hào)絕，鄰里為之罷社?！箘t以為秋社。
〔三〕 趙曦明曰：「各本俱脫『日』字，宋本作『來歲有社』，（器案：宋本於「有」字下注云：「一本作『一』字，一本只云『來歲社』?！梗┮嗾`。案：御覽引蕭廣濟(jì)孝子傳載此事有『日』字，今據(jù)補(bǔ)。」
〔四〕 盧文弨曰：「歷忌釋：『四時(shí)代謝，皆以相生。至於立秋，以金代火，金畏火，故至庚日必伏。庚者，金也?！魂庩枙骸簭南闹玲岬谌秊槌醴谒母秊橹蟹?，立秋後初庚為後伏，亦謂之末伏。』史記秦本紀(jì)：『德公始為伏祠?！晃号_(tái)訪議：『王者各以其行盛日為祖，衰日為臘。漢火德，火衰於戌，故以戌日為臘。』魏、晉以下，以此推之。分，春、秋分；至，冬、夏至?！?br />
〔五〕 「外」，宋本作「日」，不可從。
〔六〕 盧文弨曰：「蓋謂親或以月大盡亡，而所值之月，只有二十九日，乃月小之晦日，即以為親之忌日所經(jīng)也?！灌嵳湓唬骸噶瘯r(shí)更有忌月之說。張融有孝，忌月三旬不聽音樂；晉穆帝將納后，以康帝忌月疑之，下其議，皆見於史。相沿至唐不廢。唐書王方慶傳『議者以孝明帝忌月，請獻(xiàn)俘不作樂』可見。而又有此月中忌前晦前、忌後晦後各三日之說。唐書韋公肅傳：『睿宗祥月，太常奏……前忌與晦三日、後三日，皆不聽事，忌晦之明日，百官叩側(cè)門通慰。』蓋沿隋以前舊習(xí)也。黃門此云『月小晦後』，正謂忌月之晦前後三日，月小則廿七八九也；此與伏臘分至，皆在忌日之外，故黃門自言：『已喪親後值如此，於忌之外，所經(jīng)等日，猶感慕異於餘辰，不必正忌日也。』『忌之外所經(jīng)此日』一句，沈本『外』作『日』，誤。盧注非。」案：鄭說是，今從之。
〔七〕 「猶」，抱經(jīng)堂本誤「尤」，今據(jù)各本校改?！父小?，宋本原注云：「一作『思』?！拱福横崛⑵骸富堪菀娽崮福心絾柩??！贡酒拔模骸秆约跋热?，理當(dāng)感慕。」「正以感慕罔極，惻愴無聊。」則顏氏凡言悼念亡親時(shí)，皆用感慕。南史張敷傳：「生而母亡，年數(shù)歲，問知之，雖蒙童，便有感慕之色?！顾鍟?dú)孤皇后傳：「早失二親，常懷感慕，見公卿有父母者，每為致禮?！股w思慕僅存於心，感慕則形於色也。
劉縚、緩、綏，兄弟並為名器〔一〕，其父名昭〔二〕，一生不為照字，惟依爾雅火旁作召耳〔三〕。然凡文與正諱相犯，當(dāng)自可避；其有同音異字，不可悉然。劉字之下，即有昭音〔四〕。呂尚之兒，如不為上〔五〕；趙壹之子，儻不作一〔六〕：便是下筆即妨，是書皆觸也〔七〕。
〔一〕 名器，知名之器，與上文「王元景兄弟皆號(hào)名人」之名人義同。古代稱人才為器，如國器、社稷器、天下器等是。晉書陳騫傳：「富年沈敏，蘊(yùn)茲名器?！?br />
〔二〕 沈揆曰：「南史劉昭本傳，子縚、緩附。一本以『昭』為『照』者非。」趙曦明曰：「梁書文學(xué)傳：『劉昭，字宣卿，平原高唐人。集後漢同異，以注范書。為剡令，卒。子縚，字言明。通三禮，大同中為尚書祠部郎，尋去職，不復(fù)仕。弟緩，字含度。歷官湘東王記室；時(shí)西府盛集文學(xué)，緩居其首。隨府轉(zhuǎn)江州，卒?！唤?，本傳不載，疑此字衍?！灌嵳湓唬骸笓?jù)世說雅量注，劉綏，高平人。南史，劉昭，平原人。綏字衍文。御覽蕭廣濟(jì)孝子傳改正?！蛊靼福菏勒f賞譽(yù)下注引劉氏譜：「綏字萬安，高平人。祖奧，太祝令；父斌，著作郎；歷驃騎長史?！故墙棡榈勒鎻淖樱鰹殁滓?，皆東晉人物也。不惟郡望不合，父祖各別，並時(shí)代亦懸絕，趙、鄭疑綏字衍，是也。此蓋傳鈔者涉糸旁排行誤入，或即因緩字形近而誤衍也。沈揆於劉綏不著一字，則所見本初未嘗有綏字也。
〔三〕 趙曦明曰：「爾雅釋蟲：『螢火即炤?！弧?br />
〔四〕 郝懿行曰：「音劉字者，卯下即釗字昭音爾。牟默人說?！灌嵳湓唬骸复讼卵圆恢M嫌名也。劉字下半是釗字，釗與昭同音，如諱嫌名，即姓亦不可寫也。」劉盼遂引吳承仕曰：「劉字上從卯，下從釗，釗音正與昭同。意謂同音異字，悉須避忌，即劉字下體亦觸昭音，不可得書也?！蛊靼福汉隆⑧?、吳諸說是。韓愈諱辨：「康王釗之孫，實(shí)為昭王?！古e事雖不同，而說明釗字昭音則一，亦足為證。
〔五〕 趙曦明曰：「史記齊世家：『太公呂尚者，東海上人。』」
〔六〕 趙曦明曰：「後漢書趙壹傳：『壹字元叔，漢陽西縣人?！弧?br />
〔七〕 劉淇助字辨略三：「是書之是，猶凡也，言凡是書札，皆觸忌諱也。今謂處處曰是處，猶云到處也。」李調(diào)元?jiǎng)嗾f三：「言凡是書札，皆觸忌諱也?？蔀橹鴷?。」器案：少儀外傳上引酬酢事變：「凡作書啟，先記彼人父祖名諱於幾案?！勾搜亓e習(xí)也。
嘗有甲設(shè)讌席，請乙為賓〔一〕；而旦於公庭見乙之子，問之曰：「尊侯早晚顧宅？」乙子稱其父已往〔二〕。時(shí)以為笑。如此比例〔三〕，觸類〔四〕慎之，不可陷於輕脫〔五〕。
〔一〕 器案：歸心篇亦有「安能辛苦今日之甲，利後世之乙」之語。今案：古書凡不實(shí)指人名而言，率虛設(shè)甲乙之詞以代之，如韓非子用人篇：「罪生甲，禍歸乙?！故且?；或稱為某甲某乙，如左傳文公十四年「夫己氏」注：「猶言某甲?！故且玻换蚍Q為張甲李乙，如三國志魏書王脩傳注引魏略載太祖與脩書：「張甲李乙，猶或先之?！故且?；或稱為張甲王乙李丙趙丁，如范縝神滅論：「張甲之情，寄王乙之軀，李丙之性，托趙丁之體?！故且?。
〔二〕 林思進(jìn)先生曰：「下云『時(shí)以為笑』者，蓋笑其不審早晚，不顧望而對，遽云已往，所謂『陷於輕脫』，此耳?！箘⑴嗡煸唬骸复思讍栆易?，乙將以何時(shí)可以枉過，乙子不悟，答以其父已往，遂成笑柄。蓋六朝、唐人通以早晚二字為問時(shí)日遠(yuǎn)近之辭，洛陽伽藍(lán)記瓔珞寺：『李澄問趙逸曰：「太尉府前磚浮圖，形製甚古，猶未崩毀，未知早晚造？」逸曰：「晉義熙十二年，劉裕伐姚泓，軍人所作。」』杜甫江雨有懷鄭典設(shè)詩：『春雨闇闇塞峽中，早晚來自楚王宮？』李白長干行：『早晚下三巴？預(yù)將書報(bào)家。』所云早晚，皆問辭也。迤及近世，則加多字為多早晚，石頭記小說中累見?！蛊靼福簞⒄f是。姚元之竹葉亭雜記七：「京中俗語，謂何時(shí)曰多早晚（早字俗言讀音近盞）。隋書藝術(shù)傳：『樂人王令言亦妙達(dá)音律。大業(yè)末，煬帝將幸江都，令言之子嘗從於戶外彈琵琶，作翻調(diào)安公子曲。令言時(shí)臥室中，聞之大驚，蹶然而起曰：「變變?！辜焙羝渥釉唬骸复饲d自早晚？」其子對曰：「頃來有之?！埂蛔宓懿皆唬骸喝粍t此語，蓋由來已久。』」姚氏所舉王令言事，亦足為證。
〔三〕 御覽二四五引俗說：「江夷為右僕射，主上欲用其領(lǐng)詹事，語王準(zhǔn)：『卿可覓比例。』」
〔四〕 易繫辭上：「觸類而長之?！拐x：「謂觸逢事類而增長之，若觸剛之事類以次增長於剛，若觸柔之事類以次增長於柔。」三國志魏書王昶傳：「若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汝其庶幾舉一隅耳?！?br />
〔五〕 器案：本書養(yǎng)生篇：「但須精審，不可輕脫。」後漢書列女傳：「班昭女誡曰：『動(dòng)靜輕脫，視聽陝輸，……此謂不能專心正色矣?！弧贡阕訚h過篇：「猝突萍鷽，驕矜輕侻者，謂之巍峨瑰傑。」輕侻即輕脫，謂輕薄佻脫也。
江南風(fēng)俗，兒生一期，為製新衣，盥浴裝飾，男則用弓矢紙筆，女則刀尺鍼縷〔一〕，並加飲食之物，及珍寶服玩，置之兒前，觀其發(fā)意所取，以驗(yàn)貪廉愚智，名之為試兒〔二〕。親表聚集，致讌享焉〔三〕。自茲已後，二親若在，每至此日，嘗有酒食之事耳〔四〕。無教之徒，雖已孤露〔五〕，其日皆為供頓〔六〕，酣暢聲樂，不知有所感傷〔七〕。梁孝元〔八〕年少之時(shí)，每八月六日載誕〔九〕之辰，常設(shè)齋講；自阮修容薨歿之後〔一０〕，此事亦絕〔一一〕。
〔一〕 少儀外傳下、愛日齋叢鈔一引「則」下有「用」字。盧文弨曰：「刀，剪刀；鍼，古作箴，今又作針；縷，線也?！?br />
〔二〕 事文類聚後五「試兒」作「試週」。盧文弨曰：「子生周年謂之晬，子對切，見說文。其試兒之物，今人謂之晬盤?！拱福航袼拇ㄔ噧褐^之抓周。愛日齋叢鈔一：「晬謂子生一歲，顏氏家訓(xùn)云云，玉壺野史（案：即玉壺清話，所引見卷一。）記曹武惠王始生周晬日，父母以百玩之具羅於席，觀其所取。武惠王左手執(zhí)干戈，右手提俎豆，斯須取一印，餘無所視。曹真定人，江南遺俗乃在此。今俗謂試周是也?！箵?jù)此，則祝穆之改「試兒」為「試週」，乃從時(shí)俗也。
〔三〕 黃叔琳曰：「此風(fēng)尤盛行於今，所謂無理只取鬧也。不肖者或托此以歛財(cái)。」
〔四〕 少儀外傳「耳」作「而」，屬下句讀。郝懿行曰：「今俗慶生辰，遂多如此，顏君所譏彈也?！?br />
〔五〕 李詳曰：「案：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少加孤露?！弧蛊靼福罕笔汾w隱傳：「幼小孤露?！咕V目集覽四九：「孤者，幼而無父者也；露者，暴露於于外也?！固迫藙t謂之偏露，孟浩然送莫氏甥詩：「平生早偏露?！拐f略本日知錄卷十三。
〔六〕 少儀外傳下「供頓」作「燕飲」，蓋據(jù)時(shí)語改之。唐書高紀(jì)：「詔所過供頓，免今歲租賦之半?！购≠Y治通鑑一九０注：「中頓，謂中道有城有糧，可以頓食也。置食之所曰頓。唐人多言置頓?！拱福汗╊D與置頓義近。今謂吃一次飯?jiān)怀砸活D飯，本此。
〔七〕 愛日齋叢鈔五：「梁元帝當(dāng)載誕之辰，輒齋素講經(jīng)。唐太宗謂長孫無忌曰：『是朕生日，世俗皆為懽樂，在朕翻為感傷：今君臨天下，富有四海，而欲承顏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有負(fù)米之恨也。詩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勞?！鼓魏我咱緞谥?，更為宴樂乎！』泣數(shù)行下，群臣皆流涕。則前世人主未以生日為重，而慶賀成俗已久矣?！?br />
〔八〕 宋本「元」下有「帝」字，原注云：「一本無『帝』字?！拱福菏挛念惥?、群書類編故事六有「帝」字。
〔九〕 庾信周大將軍司馬裔神道碑：「今遺腹載誕，流離寇逆?！固颇伦陂L慶元年詔：「七月六日，是朕載誕之辰?！?br />
〔一０〕趙曦明曰：「梁書后妃傳：『高祖阮修容，諱令嬴，本姓石，會(huì)稽餘姚人，齊始安王遙光納焉。遙光敗，入東昏侯宮。建康城平，高祖納為綵女，天監(jiān)六年八月生世祖，尋拜為修容，隨世祖出蕃。大同六年六月薨於江州內(nèi)寢。世祖即位，追崇為文宣太后?！弧贡R文弨曰：「金樓子稱：『宣修容，會(huì)稽上虞人，以大同九年太歲癸亥六月二日薨。』與史不同?！蛊靼福盒奕?，魏文帝所制，自晉以來，位列九嬪，見通鑑一六四胡注。
〔一一〕事文類聚「此」為「而」字。封氏聞見記四降誕：「近代風(fēng)俗，人子在膝下，每生日有酒食之會(huì)。孤露之後，不宜復(fù)以此日為歡會(huì)。梁元帝少時(shí)，每以載誕之辰，輒設(shè)齋講經(jīng)，洎阮修容歿後，此事亦絕。」即據(jù)此為言。
人有憂疾，則呼天地父母〔一〕，自古而然。今世諱避，觸途急切〔二〕。而江東士庶，痛則稱禰〔三〕。禰是父之廟號(hào)，父在無容稱廟，父歿何容輒呼〔四〕？蒼頡篇〔五〕有(人肴)字〔六〕，訓(xùn)詁云：「痛而謼也〔七〕，音羽罪反。」今北人痛則呼之。聲類〔八〕音于耒反〔九〕，今南人痛或呼之。此二音隨其鄉(xiāng)俗，並可行也〔一０〕。
〔一〕 盧文弨曰：「史記屈原傳：『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嘗不呼父母也?！弧蛊靼福何鍩魰?huì)元十二潭州興化紹清禪師：「不見道東家人死，西家人助哀，以手搥胸曰：『蒼天！蒼天！』」
〔二〕 盧文弨曰：「言今世以呼天呼父母為觸忌也，蓋嫌於有怨恨祝詛之意，故不可也?！?br />
〔三〕 劉盼遂曰：「按江東人痛呼禰，當(dāng)是呼嬭，嬭者，母之俗字，人窮則呼母，古今不異。顏氏誤以為呼禰，實(shí)緣嬭、禰同音而致疏失。廣雅釋親：『嬭，母也?！凰螘纬刑靷鳎骸撼刑炷昀希鞑映昂魹閶枘?。承天曰：「卿當(dāng)云鳳皇將九子，嬭母何言邪？」』北齊書穆提婆傳：『後主繈褓之中，令陸令萱鞠養(yǎng)，謂之乾阿嬭?！焕钌屉[作李賀小傳，稱賀臨終，呼其母曰阿嬭。此六朝、唐人呼母為嬭之徵也。顏氏誤嬭音為禰，遂難於自解矣?！?br />
〔四〕 劉淇助字辨略一：「此容字，可辭也。容之為可者，容有許意，轉(zhuǎn)訓(xùn)為可也?！?br />
〔五〕 趙曦明曰：「漢書藝文志，蒼頡一篇，秦丞相李斯作，揚(yáng)雄、杜林皆作訓(xùn)纂，杜林又作蒼頡故，故即詁也?！?br />
〔六〕 宋本原注：「(人肴)，下交切，痛聲也。」傅本有此注，而誤為「下痛交切聲也」。盧文弨曰：「案：(人肴)字音見下，此音疑非顏氏本有?！瑰X大昕曰：「案：廣韻十四賄部有(人肴)字，云：『痛而叫也，于罪切?！慌c羽罪音正同?！?br />
〔七〕 宋本原注：「謼，火故切?！拱福侯伇尽⒅毂尽富稹棺鳌庚垺?，程本、胡本誤作「人」；傅本「切」誤「母」。
〔八〕 趙曦明曰：「隋書經(jīng)籍志：『聲類十卷，魏左校令李登撰?！弧?br />
〔九〕 「于耒反」，趙曦明曰：「俗本作『于來反』，今從宋本?！购萝残性唬骸浮河隈绶础?，本或作『于來反』，形近而訛。」
〔一０〕盧文弨曰：「案：●字今讀肴，不與古音合，又轉(zhuǎn)為?，今俗痛呼阿唷，音育，聲隨俗變，無定字也?！谷未蟠簧n頡篇考逸下：「侑，痛而呼也。羽罪翻。王念孫曰：『風(fēng)操篇云云，今案：●字從肴得聲，羽罪、于來（當(dāng)作「耒」）二翻，皆與肴聲不協(xié)。說文：「●，刺也，一曰痛聲，胡茅切?！褂衿粲?xùn)與說文同，皆無羽罪、于來之音。又案僧祇律卷十三音義云：「痏，諸書作侑?！挂ㄋ孜脑疲骸纲?，于罪反，痛聲曰侑?！褂谧锱c羽罪同音，然則音羽罪反之●字，乃侑字之訛，痏、侑並從有得聲，與貨賄之賄聲相近，故蒼頡篇訓(xùn)詁音侑羽罪翻、聲類音于來（耒）翻，今之痛呼之聲，猶有若此者。然考廣韻：●，胡茅反，痛聲也；又於罪反，痛而叫也。集韻、類篇並與廣韻同，此字之誤，其來久矣?！弧购榱良獣宰x書齋四錄下：「案：既有羽罪、于耒二反，則字不當(dāng)有爻音，疑●字為侑字傳寫之誤，今北俗痛苦甚尚呼阿侑，讀若洧，或尚與古同也。左傳昭公三年：『而或燠休之?！环⒃疲骸红坌荩雌渫炊钪?，若今時(shí)小兒痛，父母以口就之曰燠休，代其痛也?！话①Ъ脆扌葜D(zhuǎn)聲?！龟悵h章曰：「通俗文：『痛聲曰侑，又曰痏?！唤杂鹱锓础０福赫f文：『姷，耦也，亦作侑?！挥郑骸函_，疻痏也?！煌绰曋?，當(dāng)是痏之變。又：『●，刺也，一曰痛聲。』則作●亦是?！蛊靼福罕笔啡辶中馨采鷤鳎骸羔猃R任城王湝鞭之，宗道暉徐呼『安偉！安偉！』」安偉，即阿侑也。
梁世被繫劾者〔一〕，子孫弟姪，皆詣闕三日，露跣〔二〕陳謝；子孫有官，自陳解職。子則草屩麤衣〔三〕，蓬頭垢面，周章〔四〕道路，要候〔五〕執(zhí)事，叩頭流血，申訴冤枉。若配徒隸，諸子並立草庵〔六〕於所署門，不敢寧宅〔七〕，動(dòng)經(jīng)旬日，官司驅(qū)遣，然後始退。江南諸憲司彈人事，事雖不重〔八〕，而以教義見辱者，或被輕繫而身死獄戶者，皆為怨讎〔九〕，子孫三世不交通矣。到洽〔一０〕為御史中丞，初欲彈劉孝綽〔一一〕，其兄溉〔一二〕先與劉善，苦諫不得，乃詣劉涕泣告別而去。
〔一〕 盧文弨曰：「劾，胡概切，又胡得切，推劾也。」
〔二〕 胡三省通鑑一四二注：「露者，露髻?！垢哒T淮南子修務(wù)篇注：「跣足，不及著履也?！?br />
〔三〕 顏本、朱本屩下注云：「音腳，履也。」盧文弨曰：「麤，疏也；布帛之等，縷小者則細(xì)良，縷大者則疏惡?！?br />
〔四〕 本書勉學(xué)篇：「周章詢請?！刮恼缕骸钢苷虏缿b?！刮倪x吳都賦注：「周章，謂章皇周流也?！?br />
〔五〕 盧文弨曰：「要，於宵切，亦作邀?！?br />
〔六〕 盧文弨曰：「庵，烏含切，廣韻：『小草舍也?！弧蛊靼福猴L(fēng)俗通愆禮篇：「喪者、訟者、露首草舍?！箘t涉訟露首草舍，自東漢時(shí)已然。
〔七〕 器案：不敢寧宅，猶詩言「不遑寧處」，左傳桓公十八年言「不敢寧居」之意，言不敢安居也。後代通制條格卷二十二之假寧，元典章卷十二之寧家，即此寧宅之意。
〔八〕 盧文弨曰：「兩『事』字似衍其一?！褂衷唬骸父鞅窘哉`衍一『事』字?！?br />
〔九〕 宋本「怨」作「死」，原注：「一本作『怨』字。」趙曦明曰：「案：怨字是，讀若冤?！?br />
〔一０〕趙曦明曰：「梁書到洽傳：『洽字茂?，彭城武原人。普通六年，遷御史中丞，彈糾無所顧望，號(hào)為勁直，當(dāng)時(shí)肅清?！弧?br />
〔一一〕趙曦明曰：「梁書劉孝綽傳：『孝綽字孝綽，彭城人，本名冉，小字阿士。與到洽友善，同遊東宮，自以才優(yōu)於洽，每於宴坐嗤鄙其文；洽銜之。及孝綽為廷尉正，攜妾入官府，其母猶停私宅。洽尋為御史中丞，遺令史案其事，遂劾奏之，云：「攜少妹於華省，棄老母於下宅?！垢咦鏋殡[其惡，改「妹」為「姝」，坐免官?！弧拱福何羧酥^「妹」、「姝」二字互倒，則「少妹」為「少姝」之誤。
〔一二〕趙曦明曰：「梁書到溉傳：『溉字茂灌，少孤貧，與弟洽俱聰敏，有才學(xué)?！弧?/em>
兵兇戰(zhàn)?！惨弧?，非安全之道。古者，天子喪服以臨師，將軍鑿兇門而出〔二〕。父祖伯叔，若在軍陣，貶損〔三〕自居，不宜奏樂讌會(huì)及婚冠吉慶事也。若居圍城之中，憔悴容色，除去飾玩〔四〕，常為臨深履薄之狀焉〔五〕。父母疾篤，醫(yī)雖賤雖少，則涕泣而拜之，以求哀也〔六〕。梁孝元在江州，嘗有不豫〔七〕；世子方等〔八〕親拜中兵參軍〔九〕李猷焉〔一０〕。
〔一〕 盧文弨曰：「漢書晁錯(cuò)傳：『兵，兇器，戰(zhàn)，危事也，以大為小，以強(qiáng)為弱，在俛仰之間耳?！弧?br />
〔二〕 趙曦明曰：「淮南子兵略訓(xùn)：『主親操斧鉞授將軍，將辭而行，乃爪鬋設(shè)明衣，鑿兇門而出?！弧拱冈S慎注云：「兇門，北出門也；將軍之出，以喪禮處之，以其必死也?！贡R文弨曰：「老子道經(jīng)：『吉事尚左，兇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處右?！谎砸詥识Y處之?！?br />
〔三〕 公羊桓十一年：「行權(quán)有道，自貶損以行權(quán)?！?jié)h書藝文志六藝略春秋：「春秋所貶損大人當(dāng)世君臣，有威權(quán)勢力，其事實(shí)皆形於傳?！?br />
〔四〕 器案：玩即上文「服玩」之玩。飾玩，謂裝飾之品，玩好之器。後漢書皇后紀(jì)序論：「選納尚簡，飾翫少華?！鼓鲜吠鯐覀鳎骸甘植粓?zhí)金玉，婦女亦不得以為飾玩?！?br />
〔五〕 詩經(jīng)小雅小旻：「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毛傳：「如臨深淵，恐墜；如履薄冰，恐陷也。」
〔六〕 司馬溫公書儀四：「顏氏家訓(xùn)曰：『父母有疾，子拜醫(yī)以求藥?！簧w以醫(yī)者親之存亡所繫，豈可傲忽也。」
〔七〕 禮記曲禮疏引白虎通曰：「天子病曰不豫，言不復(fù)豫政也。」
〔八〕 趙曦明曰：「梁書世祖二子傳：『忠壯世子方等，字實(shí)相，世祖長子，母曰徐妃?！弧?br />
〔九〕 趙曦明曰：「隋書百官志：『皇弟皇子府，置功曹史、錄事、記室、中兵等參軍?！弧?br />
〔一０〕宋本原注：「一本無『焉』字?！拱福毫_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無「焉」字；少儀外傳上引有。
四海之人，結(jié)為兄弟〔一〕，亦何容易。必有志均義敵〔二〕，令終如始者，方可議之〔三〕。一爾〔四〕之後，命子拜伏，呼為丈人〔五〕，申父友之敬〔六〕；身事彼親，亦宜加禮。比見北人，甚輕此節(jié)，行路相逢，便定昆季〔七〕，望年觀貌，不擇是非，至有結(jié)父為兄，託子為弟者〔八〕。
〔一〕 器案：史傳所載異姓結(jié)為兄弟者，大率由於軍伍健兒亡命約同生死。如史記項(xiàng)羽本紀(jì)：「漢王曰：『吾與項(xiàng)羽俱北面受命懷王，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弧勾艘娛芳?。至北齊書神武紀(jì)上：「尒朱兆曰：『香火重誓，何所慮也。』紹宗曰：『親兄弟尚可難信，何論香火?！弧?jié)O陽王紹信傳：「乃與大富人鍾長命結(jié)為義兄弟，妃與長命妻為姊妹?！贡笔匪抉R消難傳：「初，隋武、元帝之迎，消難結(jié)為兄弟，情好甚篤，隋文每以叔禮事之?！固畦獋鳎骸赣谥?jǐn)……白周文，言：『瑾學(xué)行兼修，願(yuàn)與之同姓，結(jié)為兄弟?！弧勾擞犬?dāng)時(shí)北人節(jié)概之可考見者。
〔二〕 漢書董賢傳：「光雅恭敬，知上欲尊寵賢，迎送甚謹(jǐn)，不敢以賓客鈞敵之禮?！挂琢中柚耍骸竷擅啻蹋铝︹x敵?！沟栽粕Ｂ栽唬骸妇?，古通用鈞?！?br />
〔三〕 黃叔琳曰：「結(jié)為兄弟，宜慎如此?！?br />
〔四〕 胡三省通鑑六九注：「一爾，猶言一如此也。」
〔五〕 郝懿行曰：「呼為丈人猶可；今俗稱乾爹乾娘，於義何居？」
〔六〕 「友」，宋本作「交」，原注云：「一本作『友』。」案：說郛本、愛日齋叢鈔作「友」。盧文弨曰：「古者，與其子相友，則拜其親，謂之拜親之交。馬援有疾，梁松來候之，獨(dú)拜床下，援不答?？兹谙扰c陳紀(jì)友，後與其子群交，更為群拜紀(jì)。魯肅拜呂蒙母，結(jié)友而別。諸史所載，如此者非一?！?br />
〔七〕 器案：北齊書宋遊道傳：「與頓丘李獎(jiǎng)一面，便定死交?！辜雌渥C也。
〔八〕 器案：如此結(jié)義兄弟，實(shí)從當(dāng)時(shí)亂倫之過房制度相應(yīng)而產(chǎn)生者。自唐、五代以來，降弟為兒、升孫為子之現(xiàn)象，頗為普遍；宗法制度且如此，則交朋結(jié)友更無論矣。唐德宗以順宗子謜為第六子，則以孫為子。唐制，尚主者升行與諸父等。五代史晉家人傳：「重允，高祖弟，高祖愛之，養(yǎng)以為子?！顾问分苋紓鳎骸咐钍毓?jié)乃李筠之子，守節(jié)卒無後，即以筠妾所生之子為嗣?！箘懪沓羌瘍?nèi)殿崇班康君墓誌銘：「君生二歲失父，育于大父，大父育為己子。」袁采袁氏世範(fàn)一立嗣擇昭穆相順：「設(shè)不得已，養(yǎng)弟、姪、孫以奉祭祀。惟當(dāng)撫之如子，以其財(cái)產(chǎn)與之；受所養(yǎng)者，奉所養(yǎng)如父。」如此之等，與顏氏所言者，合而觀之，非俗所謂「有錢高三輩，無錢低三輩」之絕好寫照耶！
昔者，周公一沐三握髮，一飯三吐餐，以接白屋之士，一日所見者七十餘人〔一〕。晉文公以沐辭豎頭須，致有圖反之誚〔二〕。門不停賓〔三〕，古所貴也。失教之家，閽寺〔四〕無禮，或以主君寢食嗔怒，拒客未通〔五〕，江南深以為恥。黃門侍郎〔六〕裴之禮，號(hào)善為士大夫〔七〕，有如此輩，對賓杖之；其門生〔八〕僮僕，接於他人，折旋俯仰〔九〕，辭色應(yīng)對，莫不肅敬，與主無別也〔一０〕。
〔一〕 趙曦明曰：「見荀子，而文小異，說苑亦載之。」盧文弨曰：「荀子堯問篇、說苑尊賢篇及尚書大傳，唯載見士；其握髮吐哺，見史記魯世家。」器案：韓詩外傳八、說苑尊賢篇云：「窮巷白屋所先見者四十九人。」金樓子說蕃篇：「周公旦則讀書一百篇，夕則見士七十人也?！箙问洗呵镏?jǐn)聽篇、淮南子氾論篇又以一沐三捉髮、一飯三吐哺為夏禹事，黃氏日鈔以此為形容之語，義或然歟。漢書蕭望之傳：「恐非周公相成王躬吐握之禮，致白屋之意。」師古曰：「白屋，謂白蓋之屋，以茅覆之，賤人所居?！?br />
〔二〕 左傳僖公二十四年：「初，晉侯之豎頭須，守藏者也，其出也，竊藏以逃，盡用以求納之。及入，求見。公辭焉以沐。謂僕人曰：『沐則心覆，心覆則圖反，宜吾不得見也。居者為社稷之守，行者為羈絏之僕，其亦可矣，何必罪居者！國君而讎匹夫，懼者甚眾矣?！粌W人以告，公遽見之。」
〔三〕 盧文弨曰：「晉書王渾傳：『渾撫循羈旅，虛懷綏納，座無空席，門不停賓，故江東之士，莫不悅附。』」
〔四〕 器案：易說卦：「艮為閽寺?！刮倪x西都賦：「閹尹閽寺?！箯堛娮ⅲ骸搁幩陆孕甜N人，掌宮禁門戶。」此文則用為一般司閽者之稱。唐人又作閽侍，李商隱為舉人上翰林蕭侍郎啟：「頃者，曾干閽侍，獲拜堂皇?！?br />
〔五〕 顏本、朱本「未」作「莫」。
〔六〕 趙曦明曰：「隋書百官志：『門下省置侍中給事、黃門侍郎各四人。』」
〔七〕 「號(hào)善為士大夫」，自此以下，宋本作「好待賓客，或有此輩，對賓杖之，僮僕引接，折旋俯仰，莫不肅敬，與主無別。」原注：「一本『裴之禮號(hào)善為士大夫，有如此輩，對賓杖之，其門生僮僕，接於他人，折旋俯仰，辭色應(yīng)對，莫不肅敬，與主無別也?！弧股賰x外傳下引「好待賓客」云云十二字，同宋本，「其門生僮僕」云云二十六字，同今本。事文類聚別二七引作「好待賓客，或有此輩」，餘同今本。
〔八〕 李詳曰：「日知錄卷二十四，言南史所稱門生，今之門下人也，歷引徐湛之、謝靈運(yùn)、顧協(xié)、姚察等傳，證其冗賤。黃門此與僮僕並稱，亦從其類也。」器案：趙翼陔餘叢考三六：「唐以後始有座主門生之稱，六朝時(shí)所謂門生，則非門弟子也。其時(shí)仕宦者，許各募部曲，謂之義從；其在門下親侍者，則謂之門生，如今門子之類耳?！古e證亦繁，不備引。
〔九〕 禮記玉藻：「折還中矩?！灌嵭ⅲ骸盖幸?。」折旋即折還。
〔一０〕黃叔琳曰：「裴公之接禮賓客，可謂至矣，宜有國士出其門下。」案：日知錄十三曰：「史記：『鄭當(dāng)時(shí)誡門下，賓至無貴賤，無留門者?！会釢h書：『皇甫嵩折節(jié)下士，門無留客?！欢蟠鞫Y武王之門銘曰：『敬遇賓客，貴賤無二?！粍t古已言之矣。觀夫後漢趙壹之於皇甫規(guī)，高彪之於馬融，一謁不面，終身不見。為士大夫者，可不戒哉！」即引顏氏此文而申論之。
慕賢第七
古人云：「千載一聖，猶旦暮也；五百年一賢，猶比髆心〔一〕?！寡月}賢之難得，疏闊如此。儻遭不世明達(dá)君子，安可不攀附景仰之乎〔二〕？吾生於亂世，長於戎馬，流離〔三〕播越〔四〕，聞見已多；所值名賢，未嘗不心醉〔五〕魂迷向慕之也。人在年少，神情未定，所與款狎〔六〕，熏漬陶染〔七〕，言笑舉動(dòng)〔八〕，無心於學(xué)，潛移暗化，自然似之；何況操履藝能，較明易習(xí)者也〔九〕？是以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自芳也；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自臭也〔一０〕。墨子悲於染絲〔一一〕，是之謂矣。君子必慎交遊焉?？鬃釉唬骸笩o友不如己者〔一二〕?！诡仭㈤h之徒〔一三〕，何可世得！但優(yōu)於我，便足貴之。
〔一〕 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髆」作「膊」。盧文弨曰：「孟子外書性善辨：『千年一聖，猶旦暮也。』（案：鮑照河清頌序引孟子此文。）鬻子第四：『聖人在上，賢士百里而有一人，則猶無有也；王道衰微，暴亂在上，賢士千里而有一人，則猶比肩也?！惑m，補(bǔ)各切，說文：『肩甲也。』」器案：蕭綺拾遺記三錄引孟子：「千年一聖，謂之連步。」文選李陵答蘇武書注引孟子：「千年一聖，五百年一賢，聖賢未出，其中有命世者?！诡惥鄱啊⒁饬忠曜樱骸赴偈烙新}人猶隨踵，千里有賢人是比肩?！箙问洗呵镉^世篇：「千里而有一士，比肩也，累世而有一聖人，繼踵也。士與聖人之所自來，若此其難也?！箲?zhàn)國策齊策三：「千里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聖，若隨踵而至也?！骨f子齊物論：「萬世之後，而遇一聖，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br />
〔二〕 盧文弨曰：「法言淵騫篇：『攀龍鱗，附鳳翼?！会釢h書劉愷傳：『賈逵上書，稱愷景仰前修?！话福核我詠恚栽娫啤焊呱窖鲋?，景行行止』，箋訓(xùn)景為明，不可用作景慕義。真西山初慕元德秀而同其名，因字景元，後悟其非，改為希元。鶴林玉露辨之綦詳。不知景仰之語古矣，此亦用之。章懷於愷傳『百僚景式』下注云：『景猶慕也?！皇翘迫霜q不若宋人之拘泥也?！?br />
〔三〕 詩經(jīng)邶風(fēng)旄丘：「瑣兮尾兮，流離之子?！辜瘋鳎骸噶麟x，漂散也?！?br />
〔四〕 左傳昭公二十六年：「茲不穀震盪播越，竄在荊蠻?！?br />
〔五〕 宋本「心」作「神」，少儀外傳上同。李詳曰：「案：莊子應(yīng)帝王篇：『鄭有神巫曰季咸，列子見之而心醉?！弧拱福毫凶狱S帝篇載鄭巫事，亦作「心醉」。
〔六〕 款狎，謂款洽狎習(xí)。南史梁武紀(jì)：「與齊高少而款狎?！褂衷墏鳎骸割壟c鄧琬款狎。」
〔七〕 熏漬陶染，謂熏炙、漸漬、陶冶、濡染。梁昭明太子講席將畢賦三十韻詩依次用：「慧義比瓊瑤，薰染猶蘭菊?！?br />
〔八〕 宋本「動(dòng)」作「對」，少儀外傳引同今本。
〔九〕 盧文弨曰：「也讀為耶?！蛊靼福菏酚洸牧袀鳎骸复似溆却笳妹鬏^著者也?！顾麟[：「較，明也。」
〔一０〕趙曦明曰：「本家語六本篇?！蛊靼福赫f苑雜言篇：「孔子曰：『與善人居，如入蘭芷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則與之化矣；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弧箓渭艺Z本此。
〔一一〕墨子所染篇：「子墨子見染絲者而歎曰：『染於蒼則蒼，染於黃則黃，所入者變，其色亦變，五入而已則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弧?br />
〔一二〕論語學(xué)而篇文。
〔一三〕史記仲尼弟子列傳：「顏回者，魯人也，字子淵，少孔子三十歲。閔損，字子騫，少孔子十五歲?！辜猓骸膏嵭唬骸嚎鬃拥茏幽夸浽疲呼斎恕！弧?/em>
世人多蔽，貴耳賤目〔一〕，重遙輕近〔二〕。少長周旋，如有賢哲，每相狎侮，不加禮敬〔三〕；他鄉(xiāng)異縣〔四〕，微藉風(fēng)聲〔五〕，延頸企踵〔六〕，甚於飢渴〔七〕。校其長短，覈其精麤〔八〕，或彼不能如此矣〔九〕。所以魯人謂孔子為東家丘〔一０〕，昔虞國宮之奇，少長於君，君狎之，不納其諫，以至亡國〔一一〕，不可不留心也。
〔一〕 盧文弨曰：「見張衡東京賦?！蛊靼福何倪x東京賦：「若客所謂，末學(xué)膚受，貴耳而賤目者也。」李善注：「桓譚新論曰：『世咸尊古卑今，貴所聞，賤所見?！弧贡阕訌V譬篇：「貴遠(yuǎn)而賤近者，常人之用情也；信耳而遺目者，古今之所患也?！?br />
〔二〕 郝懿行曰：「雞有五德，以近而見烹；黃鵠無此，以遠(yuǎn)而見重：魯哀公所以失之於田饒也?！?br />
〔三〕 盧文弨曰：「禮記曲禮上：『賢者狎而敬之?！挥衷唬骸憾Y不踰節(jié)，不輕侮，不好狎?！秽嵶ⅲ骸簽閭匆病！弧裹S叔琳曰：「此蔽古即有之，於今為尤。」
〔四〕 盧文弨曰：「見蔡邕詩?！拱福何倪x飲馬長城窟行：「他鄉(xiāng)各異縣，展轉(zhuǎn)不可見。」
〔五〕 尚書畢命：「樹之風(fēng)聲。」孔傳：「立其善風(fēng)，揚(yáng)其善聲?！谷龂臼駮S靖傳注引魏略：「時(shí)聞消息於風(fēng)聲?！?br />
〔六〕 漢書蕭望之傳：「天下之士，延頸企踵?！拐f本盧文弨。
〔七〕 器案：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亮曰：『將軍總攬英雄，思賢如渴。』」文選曹子建責(zé)躬詩：「遲奉聖顏，如渴如飢?！估钌谱ⅲ骸高t猶思也。張奐與許季師書曰：『不面之闊，悠悠曠久，飢渴之念，豈當(dāng)有忘?！幻娫唬骸簯n心烈烈，載飢載渴?！弧?br />
〔八〕 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黃本無二「其」字，今從宋本。
〔九〕 此句，宋本作「或能彼不能此矣」，原注：「一本云：『或彼不能如此矣。』」
〔一０〕趙曦明曰：「裴松之注魏志邴原傳引原別傳曰：『原遠(yuǎn)遊學(xué)，詣安邱孫崧，崧辭曰：「君鄉(xiāng)里鄭君，誠學(xué)者之師模也，君乃舍之，所謂以鄭為東家丘者也。」原曰：「君謂僕以鄭為東家丘，以僕為西家愚夫邪？」』」器案：蘇東坡代書答梁先詩施注引家語：「魯人不識(shí)孔子聖人，乃曰：『彼東家丘者，吾知之矣。』」集註分類東坡先生詩卷七趙次公注引作論衡，文同。此家訓(xùn)所本。後漢紀(jì)二三：「宋子俊曰：『魯人謂仲尼東家丘，蕩蕩體大，民不能名?！弧刮倪x陳孔璋為曹洪與魏文帝書：「怪乃輕其家丘，謂為倩人?！咕惚炯艺Z。
〔一一〕左傳僖公二年：「晉荀息請以屈產(chǎn)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虞公許之，且請先伐虢。宮之奇諫，不聽，遂起師。」五年：「晉侯復(fù)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奇諫曰云云……弗聽，許晉使。宮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臘矣，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弧卤铀?，晉滅虢，虢公醜奔京師。師還，館於虞，遂襲虞，滅之?！?/em>
用其言，棄其身，古人所恥〔一〕。凡有一言一行，取於人者，皆顯稱之，不可竊人之美，以為己力〔二〕；雖輕雖賤者〔三〕，必歸功焉。竊人之財(cái)，刑辟之所處；竊人之美，鬼神之所責(zé)〔四〕。
〔一〕 趙曦明曰：「左氏定九年傳：『鄭駟歂殺鄧析而用其竹刑。君子謂子然於是乎不忠，用其道，不棄其人。詩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顾计淙霜q愛其樹，況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
〔二〕 左傳僖公二十四年：「竊人之財(cái)，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文心雕龍指瑕篇：「若掠人美辭，以為己力，寶玉大弓，終非其有。」
〔三〕 戒子通錄二無「者」字。
〔四〕 莊子天道篇：「無鬼責(zé)?！褂忠娍桃馄?。
梁孝元前在荊州〔一〕，有丁覘者，洪亭民耳〔二〕，頗善屬文〔三〕，殊工草隸；孝元書記〔四〕，一皆使之〔五〕。軍府〔六〕輕賤，多未之重，恥令子弟以為楷法〔七〕，時(shí)云〔八〕：「丁君〔九〕十紙，不敵王褒數(shù)字〔一０〕?！刮嵫艕燮涫舟E，常所寶持。孝元嘗遣典籤〔一一〕惠編送文章示蕭祭酒〔一二〕，祭酒問云：「君王比賜書翰〔一三〕，及寫詩筆〔一四〕，殊為佳手〔一五〕，姓名為誰？那得都無聲問〔一六〕？」編以實(shí)答。子雲(yún)歎曰：「此人後生無比，遂不為世所稱，亦是奇事〔一七〕。」於是聞?wù)呱詮?fù)刮目〔一八〕。稍仕至尚書儀曹郎〔一九〕，末為晉安王〔二０〕侍讀〔二一〕，隨王東下〔二二〕。及西臺(tái)〔二三〕陷歿，簡牘湮散，丁亦尋卒於揚(yáng)州；前所輕者，後思一紙，不可得矣〔二四〕。
〔一〕 陳思書小史七引無「前」字。盧文弨曰：「梁書元帝紀(jì)：『普通七年，出為使持節(jié)都督荊、湘、郢、益、寧、南、梁六州諸軍事，西中郎將、荊州刺史?！弧?br />
〔二〕 李詳曰：「張彥遠(yuǎn)法書要錄：『丁覘與智永同時(shí)人，善隸書，世稱丁真永草?！淮巳伺c永師齊名，則亦非不為世所知者矣?！箘⑴嗡煸唬骸赴矗喝毡疽娫跁枯d丁覘注千字文一卷?？记淖⑨?，率皆梁、陳之士，則丁覘殆即顏氏此文所舉者。又梁元帝金樓子著書篇云：『夢書一秩十卷，金樓使丁覘撰?！灰嗥淙艘??！蛊靼福簭垜循彆鴶嘀校骸钢怯勒虏荩輹朊?，隸書入能；兄智楷亦工草；丁覘亦善隸書；時(shí)人云：『丁真楷草。』」
〔三〕 漢書賈誼傳：「能誦詩書屬文?！刮倪x文賦注：「屬，綴也?！?br />
〔四〕 盧文弨曰：「後漢書百官志：『記室令史，主上章表，報(bào)書記。』」
〔五〕 宋本「使」下有「典」字，原注云：「一本無『典』字?！箷∈贰甘埂棺鳌肝?。
〔六〕 本書勉學(xué)篇：「軍府服其志尚。」軍府，謂湘東王時(shí)都督六州諸軍事，故曰軍府。吳梅曰：「據(jù)此可知六朝重門望。」
〔七〕 器案：楷法，謂習(xí)字者以為模範(fàn)。世說新語方正篇注引宋明帝文章志：「魏時(shí)起凌雲(yún)閣，忘題榜，乃使韋仲將懸梯上題之，比下，須髮盡白，裁餘氣息，還語子弟云：『宜絕楷法。』」梁書王志傳：「志善草隸，當(dāng)時(shí)以為楷法?！褂肿骺?，本書雜藝篇：「蕭子雲(yún)改易字體，邵陵王頗行偽字，朝野翕然，以為楷式。」或單稱楷，法書要錄引陶弘景與梁武帝啟：「前奉神筆三紙，并今為五，非但字字注目，乃畫畫抽心，日覺遒媚，轉(zhuǎn)不可說，以酬昔歲，不復(fù)相類，正此即為楷，何復(fù)多尋鍾、王?！?br />
〔八〕 宋本原注云：「一本無『時(shí)云』二字?！拱福簳∈窡o「時(shí)」字。
〔九〕 器案：南朝稱人為君，時(shí)俗所重。梁書任昉傳：「昉好交結(jié)，獎(jiǎng)進(jìn)士友，得其延譽(yù)者，率多升擢；故衣冠貴遊，莫不爭與交好，座上賓客，恆有數(shù)十。時(shí)人慕之，號(hào)曰任君，言如漢之三君也。」陸倕贈(zèng)任昉詩：「任君本達(dá)識(shí)，張子復(fù)清脩?！?br />
〔一０〕「王褒數(shù)字」，宋本作「王君一字」，原注云：「一本云：『王君數(shù)字?！弧冠w曦明曰：「周書王褒傳：『褒字子淵，瑯邪臨沂人。梁國子祭酒蕭子雲(yún)，褒之姑父也，特善草隸；褒以姻戚去來其家，遂相模範(fàn)，俄而名亞子雲(yún)，並見重於世。』」郝懿行曰：「王君名褒，梁人稱為工書，為時(shí)所重，見雜藝篇。」
〔一一〕趙曦明曰：「南史恩倖呂文顯傳：『故事：府州部內(nèi)論事，皆籤前直敘所論之事，後云謹(jǐn)籤，日月下又云某官某籤。故府州置典籤以典之，本五品吏，宋初改為七職。宋氏晚運(yùn)，多以幼少皇子為方鎮(zhèn)，時(shí)主皆以親近左右領(lǐng)典籤，典籤之權(quán)稍大。』」器案：唐六典二九：「親王府有典籤，掌宣傳教言事。」
〔一二〕盧文弨曰：「隋書百官志：『學(xué)府有祭酒一人?！弧箷∈凡恢亍讣谰啤苟帧?br />
〔一三〕本書勉學(xué)篇：「世中書翰?！箷?，猶今言書信。文選長楊賦注：「翰，筆也?！?br />
〔一四〕器案：六朝人以詩、筆對言，筆指無韻之文。南齊書晉安王子懋傳：「文章詩筆，乃是佳事，然世務(wù)彌為根本?！沽簳鴦搨鳎骸笣撟中x，祕書監(jiān)孝綽弟也。幼孤，兄弟相勵(lì)勤學(xué)，並工屬文，孝綽常曰：『三筆六詩?！蝗葱x，六孝威也?！沽簳准缥醾鳎骸噶汉單牡叟c湘東王書：『詩既若此，筆又如之?！弧贡笔肥拡A肅傳：「撰時(shí)人詩筆為文海四十卷?！怪T詩筆義並同。
〔一五〕器案：佳手，猶今言一把好手。梁書庾肩吾傳：「梁簡文帝與湘東王書：『張士簡之賦，周升逸之辨，亦誠佳手，難可復(fù)遇?！弧褂直緯s藝篇：「十中六七，以為上手。」上手與此義同。
〔一六〕書小史無「那得」二字。聲問，即聲聞，猶今言聲譽(yù)。詩卷阿：「令聞令望?！贯屛模骸浮郝劇槐咀鳌簡枴??！?br />
〔一七〕郝懿行曰：「賤家雞，愛野鶩，俗眼往往如此?！?br />
〔一八〕趙曦明曰：「裴松之注吳志呂蒙傳引江表傳：呂蒙謂魯肅曰：『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弧?br />
〔一九〕趙曦明曰：「隋書百官志：『尚書省置儀曹、虞曹等郎二十三人。』」
〔二０〕書小史「末」作「後」。趙曦明曰：「梁書簡文帝紀(jì)：『天監(jiān)五年，封晉安王?！弧?br />
〔二一〕通鑑一三０胡注：「諸王有侍讀，掌授王經(jīng)?！?br />
〔二二〕左傳襄公十六年，杜注：「順河?xùn)|行故曰下。」國語晉語韋注：「東行曰下?！拱福耗铣怂^東下，即謂順江東行也。
〔二三〕通鑑一四四胡注：「江陵在西，故曰西臺(tái)?！?br />
〔二四〕書小史「得矣」作「復(fù)得」。
侯景初入建業(yè)〔一〕，臺(tái)門〔二〕雖閉，公私草擾，各不自全。太子左衛(wèi)率羊侃〔三〕坐東掖門〔四〕，部分〔五〕經(jīng)略，一宿皆辦，遂得百餘日抗拒兇逆。於時(shí)，城內(nèi)四萬許人〔六〕，王公朝士，不下一百，便是恃侃一人安之，其相去如此。古人云：「巢父、許由，讓於天下〔七〕；市道小人，爭一錢之利〔八〕?！挂嘁褢摇簿拧骋?。
〔一〕 趙曦明曰：「南史賊臣傳：『侯景，字萬景，魏之懷朔鎮(zhèn)人。初事尒朱榮，高歡誅尒朱氏，景以眾降歡，使擁兵十萬，專制河南。太清元年二月，上表求降，武帝封景河南王大將軍使持節(jié)都督河南北諸軍事大行臺(tái)。及與魏通和，二年八月，遂發(fā)兵反?！粎侵緦O權(quán)傳：『十六年徙治秣陵，明年城石頭，改秣陵為建業(yè)?！弧?br />
〔二〕 盧文弨曰：「容齋隨筆：『晉、宋間謂朝廷禁近為臺(tái)，故稱禁城為臺(tái)城，官軍為臺(tái)軍，使者為臺(tái)使。』案：此臺(tái)門亦謂臺(tái)城門也。」
〔三〕 趙曦明曰：「羊侃見前。梁書本傳：『中大通六年，出為晉安太守，頃之，徵太子左衛(wèi)率。太清二年，復(fù)為都官尚書。侯景反，侃區(qū)分防擬，皆以宗室間之。賊攻東掖門，縱火甚盛；侃親自距抗，以水沃火，火滅。賊為尖頂木驢攻城，矢石所不能制；侃作雉尾炬，施鐵鏃，以油灌之，擲驢上焚之，俄盡。賊又東西面起土山以臨城；侃命為地道，潛引其土，山不能立。賊又作登城樓車，高十餘丈，欲臨射城內(nèi)；侃曰：「車高?虛，彼來必倒?！辜败噭?dòng)果倒。後大雨，城內(nèi)土山崩，賊乘之，垂入；侃乃令多擲火為火城，以斷其路，徐於裏築城，賊不能進(jìn)。十二月，遘疾，卒於臺(tái)內(nèi)?！弧拱福禾屏涠颂幼笥倚l(wèi)率府：「左右衛(wèi)率，掌東宮兵仗羽衛(wèi)之政令，以總諸曹之事。」
〔四〕 胡三省通鑑一六六注：「臺(tái)城正南端門，其左右二門曰東、西掖門?！?br />
〔五〕 案：部分，謂部署處分。晉書陶回傳：「時(shí)駿夜行，甚無部分?！?br />
〔六〕 器案：許，古通所。詩小雅伐木：「伐木許許?！拐f文引作「伐木所所」。禮記檀弓注：「封高尺所?！拐x曰：「所是不定之辭?！?br />
〔七〕 趙曦明曰：「高士傳：『巢父者，堯時(shí)隱人也，以樹為巢，而寢其上，故時(shí)人號(hào)曰巢父。堯之讓許由也，由以告巢父，巢父曰：「汝何不隱汝形，藏汝光？若非吾友也?！埂挥衷唬骸涸S由，字武仲，陽城槐里人也。堯召為九州長，由不欲聞之，洗耳於潁水濱。巢父曰：「污吾犢口。」?fàn)繝偕狭黠嬛??！弧?br />
〔八〕 器案：御覽八三六引曹植樂府歌：「巢、許蔑四海，商賈爭一錢。」晉書華譚傳：「或問譚曰：『諺言人之相去，如九牛毛。寧有此理乎？』譚對曰：『昔許由、巢父，讓天子之貴；市道小人，爭半錢之利：此之相去，何啻九牛毛也！』聞?wù)叻Q善?！?br />
〔九〕 器案：懸謂懸殊。鹽鐵論貧富篇：「然後諸業(yè)不相遠(yuǎn)，而貧富不相懸也?！柜R融論日食疏：「侯甸采衛(wèi)，司民之吏，優(yōu)劣相懸，不可不審擇其人?！癸叼B(yǎng)生論：「樹養(yǎng)不同，則功收相懸。」義同。
齊文宣帝〔一〕即位數(shù)年，便沈湎縱恣，略無綱紀(jì)〔二〕；尚能委政尚書令楊遵彥〔三〕，內(nèi)外清謐，朝野晏如〔四〕，各得其所，物無異議，終天保之朝。遵彥後為孝昭所戮〔五〕，刑政於是衰矣?！擦初擅髟隆财摺除R朝折衝之臣〔八〕，無罪被誅，將士解體，〔九〕周人始有吞齊之志，關(guān)中至今譽(yù)之〔一０〕。此人用兵，豈止萬夫之望〔一一〕而已哉！國之存亡，係其生死。
〔一〕 趙曦明曰：「北齊書文宣帝紀(jì)：『顯祖文宣皇帝，諱洋，字子建，高祖第二子，世宗之母弟。受東魏禪，即皇帝位，改武定八年為天保元年。六七年後，以功業(yè)自矜，縱酒肆欲，事極猖狂，昏邪殘暴，近世未有。』」
〔二〕 綱紀(jì)者，總持為綱，分繫為紀(jì)，引申有紀(jì)律意。詩大雅棫樸：「勉勉我王，綱紀(jì)四方?！褂旨贅罚骸甘芨o疆，四方之綱；之綱之紀(jì)，燕及朋友?！故酚浵挠肀炯o(jì)：「亹亹穆穆，為綱為紀(jì)。」
〔三〕 趙曦明曰：「北齊書楊愔傳：『愔字遵彥，弘農(nóng)華陰人，小名秦王。遵彥死，以中書令趙彥深代領(lǐng)機(jī)務(wù)，鴻臚少卿陽休之私謂人曰：「將涉千里，殺騏驥而策蹇驢，可悲之甚。」』」器案：文苑英華七五一盧思道北齊興亡論：「賴有尚書令弘農(nóng)楊遵彥，魏太傅津之子也。含章秀出，希世偉人，風(fēng)鑑俊朗，體局貞固，學(xué)無不縱，才靡不通，裴、樂謝其清吉，應(yīng)、劉媿其藻麗，溫良恭儉，讓恕惠和，高行異才，近古無二。有齊建國，便預(yù)經(jīng)綸，軍國政事，一人而已。詰旦坐朝，諮請?zhí)顪悾Ф巳f緒，令議如流，剖斷部領(lǐng)，選舉人物，滿室盈庭，永無凝滯。虛襟泛愛，禮賢好事，聞人之善，若己有之，智調(diào)有餘，尤善當(dāng)世。譖言屢入，時(shí)寄無改，每乘輿四巡，恆守京邑。凡有善政，皆遵彥之為；是以主昏于上，國治于下，朝野貴賤，至于今稱之。俄而文宣不豫，獘于趨?，儲(chǔ)君繼體，纔歷數(shù)旬，近習(xí)預(yù)權(quán)，小人並進(jìn)；楊公慮有危機(jī)，引身移疾。幼主若喪股肱，固相敦勉。乾明之始，難起戚藩，變成倏忽，殞於殿省。詩云：『人之云亡，邦國殄瘁?！痪邮且灾R祚之不昌也。」文中子中說事君篇：「子曰：『甚矣，齊文宣之虐也！』姚義曰：『何謂克終？』子曰：『有楊遵彥者，寔國掌命，視民如傷，奚為不終?！弧褂治合嗥骸缸釉唬骸菏胫^齊文宣瞢，而善楊遵彥也?！弧官Y治通鑑一六六：「齊顯祖之初立也，……又能委政楊愔，愔總攝機(jī)衡，百度修敕，故時(shí)人言主昏于上，政清於下。」黃震古今紀(jì)要七：「齊文宣之初立，留心政術(shù)，務(wù)存簡靖，內(nèi)外肅然，軍國機(jī)策，獨(dú)決懷抱，常致克捷。六七年後，以功業(yè)自矜，嗜酒淫虐，然能委政楊愔，百度修敕?！怪T論楊遵彥，與顏之推說同，可互參也。
〔四〕 漢書諸王侯表：「海內(nèi)晏如?！棺ⅲ骸赴踩灰病！?br />
〔五〕 趙曦明曰：「北齊書孝昭帝紀(jì)：『諱演，字延安，神武第六子，文宣之母弟。文宣崩，幼主即位，除太傅錄尚書事，朝政皆決於帝。乾明元年，從廢帝赴鄴，居於領(lǐng)軍府。時(shí)楊愔等以帝威望既重，內(nèi)懼權(quán)逼，請以帝為太師、司州牧、錄尚書事，解京畿大都督。帝時(shí)以尊親而見猜斥，乃與長廣王謀，至省坐定，酒數(shù)行，於坐執(zhí)愔等斬於御府之內(nèi)?！弧?br />
〔六〕 左傳隱公十一年：「君子謂鄭莊公失政刑矣，政以治民，刑以正邪，既無德政，又無威刑，是以及邪?！估W(xué)紀(jì)聞十三：「高洋之惡，浮於石虎、符生，一楊愔安能救生民之溺乎！」
〔七〕 趙曦明曰：「北齊書斛律金傳：『金子光，字明月。周將軍韋孝寬忌光英勇，乃作謠言，令間諜漏其文於鄴；祖珽、穆提婆遂相與協(xié)謀，以謠言啟帝。遣使賜其駿馬，光來謝，引入涼風(fēng)堂，劉桃枝自後拉而殺之。於是下詔稱光謀反，尋發(fā)詔盡滅其族。周武帝後入鄴，追贈(zèng)上柱國公，指詔書曰：「此人若在，朕豈能至鄴？」』」
〔八〕 盧文弨曰：「呂氏春秋召類篇：『孔子曰：「修之於廟堂之上，而折衝乎千里之外者，其司城子罕之謂乎！」』注：『衝車，所以衝突敵之車；有道之國，使欲攻者折還其衝車於千里之外，不敢來也。』」
〔九〕 左傳成公八年：「四方諸侯，其誰不解體?！拐x曰：「謂事晉之心，皆疏慢也。」說略本盧文弨。北齊書宗室思好傳：「與并州諸貴書曰：『左丞相斛律明月，世為元輔，威著鄰國，無罪無辜，奄見誅殄?！弧贡R思道北齊興亡論：「斛律明月屬鏤之賜，冤動(dòng)天地?！?br />
〔一０〕抱經(jīng)堂本「中」下衍「人」字，各本俱無，今據(jù)刪。
〔一一〕易繫辭下：「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jiǎng)?，萬夫之望?！拐f本盧文弨。
張延雋〔一〕之為晉州行臺(tái)左丞〔二〕，匡維主將〔三〕，鎮(zhèn)撫疆埸，儲(chǔ)積器用，愛活黎民，隱若敵國矣〔四〕。群小不得行志，同力遷之；既代之後，公私擾亂，周師一舉，此鎮(zhèn)先平〔五〕。齊亡之跡〔六〕，啟於是矣。
〔一〕 嚴(yán)式誨曰：「通鑑百廿七：『先是，晉州行臺(tái)左丞張延雋，公直勤敏，儲(chǔ)偫有備，百姓安業(yè)，疆埸無虞，諸嬖倖惡而代之，由是公私煩擾?！凰萍磽?jù)家訓(xùn)之文?！?br />
〔二〕 通典二二：「行臺(tái)省，魏、晉有之。……其官置令僕射，其尚書丞郎，皆隨時(shí)權(quán)制，……蓋隨其所管之道，置於外州，以行尚書事?！闺?yún)麓漫鈔二：「南史，凡朝廷遣大臣督諸軍於外，謂之行臺(tái)?！?br />
〔三〕 職官分紀(jì)八引「匡維主將」作「愛養(yǎng)將士」，事文大全己一「匡」誤「主」。
〔四〕 趙曦明曰：「後漢書吳漢傳：『諸將見戰(zhàn)不利，或多惶懼，漢意氣自若。帝時(shí)遣人觀大司馬何為，還言方脩戰(zhàn)攻之具，乃歎曰：「吳公差彊人意，隱若一敵國矣?！埂弧拱福赫聭炎⒃唬骸鸽[，威重之貌，言其威重若敵國?！贡R文弨曰：「漢書游俠傳：『劇孟以俠顯，吳、楚反時(shí)，天下騷動(dòng)，大將軍得之，若一敵國然?！弧?br />
〔五〕 趙曦明曰：「北史周本紀(jì)：『武帝建德五年十月，帝總?cè)謻|伐，遣內(nèi)使王誼攻晉州城，是夜，虹見於晉州城上，首向南，尾入紫宮。帝每日赴城督戰(zhàn)。齊行臺(tái)左丞侯子欽出降。壬申，晉州刺史崔嵩密使送款，上開府王軌應(yīng)之，未明，登城，遂克晉州。甲戌，以上開府梁士彥為晉州刺史以鎮(zhèn)之?！弧?br />
〔六〕 「齊亡之跡」，宋本作「齊國之亡」，原注：「一本云『齊亡之跡』?！?/em>
吾觀禮經(jīng)，聖人之教：箕帚〔一〕匕箸〔二〕，咳唾〔三〕唯諾〔四〕，執(zhí)燭〔五〕沃盥〔六〕，皆有節(jié)文〔七〕，亦為至矣。但既殘缺，非復(fù)全書；其有所不載，及世事變改者，學(xué)達(dá)君子，自為節(jié)度，相承行之，故世號(hào)士大夫風(fēng)操〔八〕。而家門〔九〕頗有不同，所見互稱長短；然其阡陌〔一０〕，亦自可知。昔在江南，目能視而見之，耳能聽而聞之；蓬生麻中〔一一〕，不勞翰墨〔一二〕。汝曹生於戎馬之閒，視聽之所不曉，故聊記錄〔一三〕，以傳示子孫。
〔一〕 趙曦明曰：「禮記曲禮上：『凡為長者糞之禮，必加帚於箕上，以袂拘而退，其塵不及長者；以箕自鄉(xiāng)而扱之。』」
〔二〕 趙曦明曰：「禮記曲禮上：『飯黍毋以箸?！弧?br />
〔三〕 趙曦明曰：「禮記內(nèi)則：『在父母舅姑之所，不敢噦噫、嚏咳、欠伸、跛倚、睇視，不敢唾?zèng)??！弧?br />
〔四〕 趙曦明曰：「禮記曲禮上：『摳衣趨隅，必慎唯諾；父召無諾，先生召無諾，唯而起?！弧拱福亨嵭ⅲ骸干魑ㄖZ者，不先舉，見問乃應(yīng)?！?br />
〔五〕 趙曦明曰：「禮記少儀：『執(zhí)燭，不讓不辭不歌。』」盧文弨曰：「管子弟子職：『昏，將舉火，執(zhí)燭隅坐，錯(cuò)總之法：橫於坐所，櫛之遠(yuǎn)近，乃承厥火，居句如矩，蒸間容蒸，然者處下，捧碗以為緒，右手執(zhí)燭，左手正櫛，有墮代燭?！话福簷币嘧鲌簦^燭燼；緒亦燭之燼也。墮，倦也，倦則易一人代之。」
〔六〕 趙曦明曰：「禮記內(nèi)則：『進(jìn)盥，少者奉槃，長者奉水，請沃盥；盥卒，授巾，問所欲而敬進(jìn)之?！弧?br />
〔七〕 「節(jié)文」，各本皆作「節(jié)度」，涉下文而誤，今從宋本。禮記坊記曰：「禮者，因人之情，而為之節(jié)文，以為民坊者也?！故酚浂Y書：「事有宜適，禮有節(jié)文。」此顏氏所本。
〔八〕 風(fēng)操，謂風(fēng)度節(jié)操。晉書裴秀傳：「少好學(xué)，有風(fēng)操。」又王劭傳：「美姿容，有風(fēng)操?！?br />
〔九〕 後漢書皇甫規(guī)傳：「劉祐、馮緄、趙典、尹勳，正直多怨，流放家門?！鼓鲜肥捯齻鳎骸敢唬骸何峒以偈罏槭寂d郡，遺愛在人，政可南行，以存家門耳。』」家門，猶今言家庭。
〔一０〕阡陌，即途徑義。漢書敘例：「澄蕩愆違，審定阡陌?！狗〞浭豸酥疲骸盖霸囌撘猓糜?，多疾，憒憒，遂忘，致今送；願(yuàn)因暇日，可垂試省。大期賢達(dá)興廢之道，不審謂粗得阡陌否？」藝文類聚二引李顒雷賦：「來無轍跡，去無阡陌?！顾螘跷?，微以書告弟僧謙靈曰：「書此數(shù)紙，無復(fù)詞理，略道阡陌，萬不寫一?！箯V弘明集十六范泰與謝侍中書：「見熾公阡陌如卿；問棲僧於山，誠是美事?！顾螘嶕r之傳載滕羨仕宦議云：「舉其阡陌，皆可略言矣?！鼓淆R書張融傳載融門律自序：「政以屬辭多出，比事不羈，不阡不陌，非途非路耳?！挂浴岗淠啊古c「途路」對文，其義可知。
〔一一〕趙曦明曰：「荀子勸學(xué)篇：『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灰嘁姶蟠鞫Y記?！蛊靼福捍蟠鞫Y記見曾子制言上，又見說苑談叢篇及論衡程材、率性二篇。
〔一二〕翰墨，謂筆墨。文選楊子雲(yún)長楊賦序：「上長楊賦，聊因筆墨之成文章，故藉翰林以為主人，子墨為客卿以諷?！?br />
注：「韋昭曰：『翰，筆也?！涣汉單牡壅衙魈蛹颍骸赶聡h(yuǎn)征，殷勤於翰墨?！蛊靼福捍藘删湮牧x不貫，疑當(dāng)作「蓬生麻中，不扶自直；□□□□，不勞翰墨」，今本脫二句八字，義不可通。大戴禮曾子制言上：「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泥，與之皆黑。」是其證。抑或「翰墨」是「繩墨」之誤，言蓬生麻中，不勞繩墨而自直，即不扶自直之意也。
〔一三〕「錄」字宋本無，各本俱有，今據(jù)補(bǔ)。
禮曰：「見似目瞿，聞名心瞿〔一〕?！褂兴杏|，惻愴心眼；若在從容平常之地，幸須申其情耳〔二〕。必不可避，亦當(dāng)忍之；猶如伯叔兄弟，酷類先人，可得終身腸斷，與之絕耶？又：「臨文不諱，廟中不諱，君所無私諱〔三〕?！挂嬷菜摹陈劽氂邢ⅰ参濉常槐仄陟额嵟娑咭病擦场Ａ菏乐x舉〔七〕，甚有聲譽(yù)，聞諱必哭〔八〕，為世所譏。又有〔九〕臧逢世〔一０〕，臧嚴(yán)之子也，〔一一〕篤學(xué)修行，不墜門風(fēng)〔一二〕；孝元經(jīng)牧江州〔一三〕，遣往建昌〔一四〕督事，郡縣民庶，競修箋書〔一五〕，朝夕輻輳〔一六〕，幾案〔一七〕盈積，書有稱「嚴(yán)寒」者，必對之流涕，不省取記，多廢公事，物情怨駭〔一八〕，竟以不辦而還。此並過事也。
〔一〕 顏本注：「瞿，音懼，驚也。出雜記。」趙曦明注亦引禮記雜記，並引鄭玄注曰：「似謂容貌似其父母，名與親同?！?br />
〔二〕 「耳」，宋本作「爾」。器案：世說新語任誕篇：「桓南郡被召作太子洗馬，船泊荻渚；王大服散後，已小醉，往看桓。桓為設(shè)酒，不能冷飲，頻語左右，令溫酒來?；改肆魈閱柩剩醣阌?。桓以手巾掩淚，因謂王曰：『犯我家諱，何預(yù)卿事？』王歎曰：『靈寶故自達(dá)?！弧够改峡ぶ^桓玄，玄父溫，故以王令左右「溫酒」，為犯其家諱，而流涕嗚咽也。
〔三〕 文見禮記曲禮上，鄭玄注云：「君所無私諱，謂臣言於君前，不辟家諱，尊無二；臨文不諱，為其失事正；廟中不諱，為有事於高祖，則不諱曾祖以下，尊無二也，於下則諱上。」
〔四〕 「益知」，各本皆作「蓋知」，今從抱經(jīng)堂校定本校改。
〔五〕 吳梅曰：「消息謂時(shí)地?！蛊靼福罕緯恼缕骸府?dāng)務(wù)從容消息之?！箷C篇：「考校是非，特須消息?！故窍轭伿狭?xí)用語。尋漢、魏、六朝人消息都作斟酌義用。古鈔本玉篇水部消下云：「野王案：消息猶斟酌也?！诡惥畚迨宥藕V書槴賦：「承尊者之至意，惟高下而消息。」古文苑酈炎遺命書：「消息汝躬，調(diào)和汝體?！估m(xù)漢書百官志注引風(fēng)俗通：「嗇者，省也；夫者，賦也；言消息百姓，均其賦役?！贯釢h書鄭弘傳注引謝承後漢書：「消息繇賦，政不煩苛?！箷x書華嶠傳：「帝手詔報(bào)曰：『輒自消息，無所為慮?！弧龟戨?yún)與兄平原書：「兄常欲其作詩文，獨(dú)未作此曹語，若消息小往，願(yuàn)兄可試作之。」又云：「願(yuàn)當(dāng)日消息?！箷x書慕容超載記：「超下書議復(fù)肉刑：『其令博士已上參考舊事，依呂刑及漢、魏、晉律令，消息增損，議成燕律。』」宋書王弘傳：「弘上書言：『役召之應(yīng)，存乎消息?！弧刮簳K綽傳：「綽奏行六條詔書曰：『善為政者，必消息時(shí)宜，而適煩簡之中。』」又崔光傳?鴻傳：「鴻大考百寮議：『雖明旨已行，猶宜消息?！弧沽x俱用為斟酌。
〔六〕 吳梅曰：「走謂避匿也?！蛊靼福耗鲜分x超宗傳：「道隆武人無識(shí)，正觸其父名，曰：『旦侍宴至尊，說君有鳳毛?！怀谕锦羞€內(nèi)。道隆謂檢覓毛，至闇待不得，乃去?！褂滞醮葌鳎骸钢x鳳子超宗嘗候僧虔，仍往東齋詣慈，慈正學(xué)書，未即放筆。超宗曰：『卿書何如虔公？』慈曰：『慈書比大人，如雞之比鳳?！怀诶仟N而退?！褂滞趿羵鳎骸笗r(shí)有晉陵令沈巑之，性粗疏，好犯亮諱，亮不堪，遂啟代之。巑之怏怏，乃造坐云：『下官以犯諱被代，未知明府諱若為攸字，當(dāng)作無骹尊傍犬，為犬傍無骹尊？若是有心攸？無心攸？乞告示?！涣敛宦南麓蝉卸?。巑之撫掌大笑而去?！勾酥勚M而徒跣，而狼狽，而跣走，即之推所謂顛沛而走也。
〔七〕 御覽五六二引「梁」作「近」。趙曦明曰：「梁書謝舉傳：『舉字言揚(yáng)，中書令覽之弟，幼好學(xué)，能清言，與覽齊名?！弧?br />
〔八〕 類說「哭」作「忌」。案：齊東野語四避諱：「梁謝舉聞家諱必哭。」即本此文。
〔九〕 各本俱無「有」字，宋本有，今從之。
〔一０〕盧文弨曰：「案：南史臧燾傳?載諸臧，無逢世名?！?br />
〔一一〕趙曦明曰：「梁書文學(xué)傳：『臧嚴(yán)，字彥威，幼有孝性，居父憂，以毀聞。孤貧勤學(xué)，行止書卷不離於手?！弧贡Ы?jīng)堂本脫「也」字，今據(jù)各本補(bǔ)。
〔一二〕周書王羆王述傳論：「述不隕門風(fēng)，亦足稱也?！?br />
〔一三〕趙曦明曰：「梁書元帝紀(jì)：『大同六年，出為使持節(jié)都督江州諸軍事、鎮(zhèn)南將軍、江州刺史?！弧?br />
〔一四〕趙曦明曰：「隋書地理志：『九江郡舊曰江州?！弧涸フ驴そy(tǒng)縣四?！挥薪úh。」
〔一五〕「箋」，從宋本、鮑本；餘本及事文類聚後三、天中記二四作「牋」，盧文弨曰：「牋，亦作箋，博物志：『鄭康成注毛詩曰箋，毛公嘗為北海相，鄭是此郡人，故以為敬。』案：文選所載牋，皆與王侯書，蓋表之次也?！?br />
〔一六〕盧文弨曰：「輻輳，言如車輻之聚於轂也。老子：『三十輻共一轂?！弧?br />
〔一七〕姜宸英湛園札記一：「齊高元榮學(xué)尚有文才，長於幾案。又薛慶之頗有學(xué)業(yè)，閒解幾案。幾案恐是案牘解?！箙浅惺?齋讀書記曰：「今名官中文件簿籍為案卷，或曰案件，或曰檔案，亦有單稱為案者，蓋文書計(jì)帳，皆就幾案上作之，後遂以幾案為文件之稱。此事蓋起於南北朝，北史：『高元榮有文才，長於幾案?！挥郑骸貉c之頗有學(xué)業(yè)，閒解幾案?！挥郑骸盒详刻?hào)有才藻，兼長幾案。自孝昌之後，天下多務(wù)，世人競以吏事取達(dá)，文學(xué)大衰?！挥郑骸菏缆×粜膸装?，遂有了解之名?！环苍茙装刚撸灾嘎闪畛淌睫蚴泛啝┭灾?。其實(shí)文章學(xué)問，亦幾案間事也；其時(shí)，乃以幾案與文學(xué)對言，明以幾案為吏事之專名，蓋已久矣?！?br />
〔一八〕器案：唐劉駕上巳日詩：「物情重此節(jié)。」物情，即謂人情。古代謂人為物，國語周語：「女三為粲，今以美物歸汝，而何德以堪之?！姑牢镏^美人也。史記周本紀(jì)：「紂大說曰：『此一物足以釋西伯。』」索隱：「一物，謂?氏之美女也?！鼓淆R書焦度傳：「見度身形黑壯，謂師伯曰：『真健物也?！弧菇∥?，猶言健兒，劉劭有人物志，即論人之作也。蓋單言之曰物，複言之則曰人物也。
近在揚(yáng)都，有一士人諱審，而與沈氏交結(jié)周厚，沈與其書〔一〕，名而不姓〔二〕，此非人情也。
〔一〕 「沈與其書」，朱本作「沈氏具書」。
〔二〕 齊東野語四避諱：「如揚(yáng)都士人名審，沈氏與書，名而不姓，皆諛之者過耳。」即本之推此文。
凡避諱者，皆須得其同訓(xùn)以代換之〔一〕：桓公名白，博有五皓之稱〔二〕；厲王名長，琴有修短之目〔三〕。不聞謂布帛為布皓，呼腎腸為腎修也。梁武小名阿練，子孫皆呼練為絹〔四〕；乃謂銷鍊〔五〕物為銷絹物，恐乖其義?；蛴兄M雲(yún)者，呼紛紜為紛煙〔六〕；有諱桐者，呼梧桐樹為白鐵樹，便似戲笑耳〔七〕。
〔一〕 類說、事文類聚後三、合璧事類續(xù)三無「換」字。盧文弨曰：「如漢人以『國』代『邦』、以『滿』代『盈』、以『?！淮汉恪弧⒁浴洪_』代『啟』之類是也。近世始以聲相近之字代之?！?br />
〔二〕 沈揆曰：「博有五白，齊威公名小白，故改為五皓。一本以『博』為『傳』者非。」案：類說、事文類聚、天中記二四即作「傳」。趙曦明曰：「宋玉招魂：『成梟而牟呼五白?！煌跻葑ⅲ骸何灏?，博齒也。倍勝為牟?！弧翰灰嘧鳌汉~』?！贡R文弨曰：「『齊桓』作『齊威』，此又宋人避諱改也。之推作觀我生賦云：『慚四白之調(diào)護(hù)，廁六友之談?wù)f?！荒艘浴核酿粸椤核陌住唬朔怯兴M，但取新耳?！?br />
〔三〕 趙曦明曰：「漢書淮南厲王傳：『名長，高祖少子?！凰鑫丛??！贡R文弨曰：「案：今淮南子凡『長』字俱作『修』?！估钤斣唬骸父咦⒒茨献有颍骸阂愿钢M長，故所著諸「長」字皆曰「修」?！弧龟悵h章說同。器案：修琴之說，別無所聞?；茨厦憚?wù)篇：「人性各有所脩?！挂伞盖佟篂椤感浴挂艚`。尋考工記鳧氏：「鐘大而短，則其聲疾而短聞；鐘小而長，則其聲舒而遠(yuǎn)聞?！?fàn)栄裴寴纷鳌竿焦溺娭^之脩?！褂忠伞盖佟篂椤哥姟惯B類而及之誤。然不能輒定也。又案：齊東野語四避諱謂：「韓退之辯諱：『桓公名白，博有五皓之稱；厲王名長，琴有脩短之目。不聞謂布帛為布皓，腎腸為腎脩?！弧辜幢局拼宋模詾轫n文，蓋記憶偶疏耳。
〔四〕 趙曦明曰：「梁書武帝紀(jì)：『高祖武皇帝諱衍，字叔達(dá)，小字練兒?！弧蛊靼福夯哿找磺薪?jīng)音義十四大寶積經(jīng)第八十二卷：「阿練兒，梵語虜質(zhì)不妙，舊云阿蘭，唐云寂靜處也?！故捔憾嘁苑鸬淙∶?，則阿練之名本於大寶積經(jīng)也。又案：齊東野語四避諱：「梁武帝小名阿練，子孫皆呼練為白絹?！埂附仭股嫌小赴住棺?。
〔五〕 「銷鍊」，鮑本作「銷練」，不可從；類說作「銷煉」，同。
〔六〕 類說、事文類聚「紛煙」作「紛絪」。
〔七〕 宋本「耳」作「爾」。盧文弨曰：「案：趙宋之時(shí)，嫌名皆避，有因一字而避至數(shù)十字者，此末世之失也?！?/em>
周公名子曰禽〔一〕，孔子名兒曰鯉〔二〕，止在其身，自可無禁。至若衛(wèi)侯〔三〕、魏公子〔四〕、楚太子，皆名蟣蝨〔五〕；長卿名犬子〔六〕，王修名狗子〔七〕，上有連及〔八〕，理未為通，古之所行，今之所笑也。北土多有名兒為驢駒、豚子者〔九〕，使其自稱及兄弟所名，亦何忍哉？前漢有尹翁歸〔一０〕，後漢有鄭翁歸，梁家亦有孔翁歸，又有顧翁寵〔一一〕；晉代有許思妣〔一二〕、孟少孤〔一三〕：如此名字，幸當(dāng)避之。
〔一〕 周公之子魯公名伯禽，見史記魯周公世家。
〔二〕 盧文弨曰：「家語本姓解：『十九娶宋之幵官氏，一歲而生伯魚。魚之生也，魯昭公以鯉魚賜孔子；孔子榮君之賜，故因名曰鯉，而字伯魚。』」
〔三〕 類說無「衛(wèi)侯」二字。
〔四〕 趙曦明曰：「史記韓世家：『襄王十二年，太子?jì)胨?，公子咎、公子蟣蝨爭為太子，時(shí)蟣蝨質(zhì)於楚?！话福簯?zhàn)國策韓策作『幾瑟』，此所云則未詳?！购萝残性唬骸浮何骸划?dāng)作『韓』?！挂嘁酚浳臑樽C。器案：淮南子說林篇：「頭蝨與空木之瑟，名同實(shí)異也?！垢哒T注：「頭中蝨，空木瑟，其音同，其實(shí)則異也。」據(jù)此，則古人以瑟蝨同音通用，此荀子正名所謂「惑於用名以亂實(shí)」者也。
〔五〕 器案：荀子議兵篇言世俗之善用兵者，有燕之繆蟣，命名亦同此類，足證春秋、戰(zhàn)國時(shí)，以蟣蝨命名者不少矣。
〔六〕 趙曦明曰：「史記司馬相如傳：『蜀郡成都人也，字長卿。少時(shí)，好讀書，學(xué)擊劍，故其親名之曰犬子?！弧?br />
〔七〕 李慈銘曰：「案：晉書：『王修，字敬仁，小名荀子，太原晉陽人?！活伿纤Q狗子，即其人也。六朝人往往以茍、狗通用，如張敬兒本名茍兒，其弟名豬兒，及敬兒貴後，齊武帝為名，傍加『?』字作『敬』。梁世何敬容自書名，往往大作『茍』小作『?』，大作『父』小作『口』，人嘲之曰：『公家狗既奇大，父亦不小。』是皆以『茍』為『狗』之證。敬本從●，音急，說文：『自急敕也?！慌c從艸之茍迥殊，六朝已不講字學(xué)如此。」李詳曰：「世說新語文學(xué)篇：『許掾年少時(shí)，人以比王茍子?！粍⑿?biāo)注：『茍子，王修小字。』南朝俗字，有假『茍』為『狗』者，何敬容曾為人所戲『茍子』，即『狗子』?！龟悵h章說同。器案：張敬兒，南齊書有傳。
〔八〕 林思進(jìn)先生曰：「如名狗子，則連及父為狗之類?！?br />
〔九〕 類說引「駒」作「狗」。郝懿行曰：「桂未谷繆篆分韻有趙豬、王豬、筐豬等名，又有尹豬子印，又有張狗、左狗等印?！蛊靼福何簳尷现居袥鲋蒈姂糈w茍子。宋俞成螢雪叢說一曰：「今人生子，妄自尊大，多取文武富貴四字為名，不以希顏為名，則以望回為名，不以次韓為名，則以齊愈為名，甚可笑也。古者命名，多自貶損，或曰愚曰魯，或曰拙曰賤，皆取謙抑之義也。如司馬氏幼字犬子，至有慕名野狗，何嘗擇稱呼之美哉？嘗觀進(jìn)士同年錄，江南人習(xí)尚機(jī)巧，故其小名多是好字，足見自高之心；江北人大體任真，故其小名，多非佳字，足見自貶之意?！拱福鹤鸫笈c謙抑之說，足補(bǔ)此書所未備。
〔一０〕趙曦明曰：「漢書尹翁歸傳：『字子兄，平陵人，徙杜陵?！蛔ⅲ骸盒肿x曰況?！弧?br />
〔一一〕趙曦明曰：「未詳?！?br />
〔一二〕孫志祖讀書脞錄續(xù)編三曰：「案：許柳子永，字思妣，見世說政事篇?！估畲茹?、李詳、陳漢章、嚴(yán)式誨、劉盼遂說同。
〔一三〕盧文弨曰：「晉書隱逸傳：『孟陋，字少孤，武昌人?！弧箤O志祖說同。李詳曰：「世說棲逸篇注：『袁宏孟處士銘：「處士名陋，字少孤?！埂弧龟悵h章說同。嚴(yán)式誨曰：「經(jīng)典釋文敘錄：『論語孟整注，十卷。一云孟陋。陋字少孤，江夏人，東晉撫軍參軍，不就?！弧蛊靼福河[五０四引晉中興書：「孟陋，字少孤，少而貞潔，清操絕倫，口不言世事，時(shí)或漁弋，雖家人亦不知所之。太宗輔政，以為參軍，不起?；笢毓煅?，或謂溫宜引在府，溫歎曰：『會(huì)稽王不能屈，非敢擬議也?！宦勚?，曰：『億兆之人，無官者十居其九，豈皆高士哉？我病疾，不堪恭相王之命，非敢為高也。』」又通典一０二引孟陋難孫放事。
今人避諱，更急於古。凡〔一〕名子者，當(dāng)為孫地。吾親識(shí)〔二〕中有諱襄、諱友〔三〕、諱同〔四〕、諱清、諱和、諱禹，交疏造次，一座百犯〔五〕，聞?wù)咝量?，無憀〔六〕賴焉。
〔一〕 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無「凡」字，今從宋本；事文類聚亦無「凡」字。
〔二〕 親識(shí)，六朝人習(xí)用語。陶淵明形贈(zèng)影詩：「親識(shí)豈相思。」謝惠連順東西門行：「華堂集親識(shí)?！?br />
〔三〕 宋本、類說、事文類聚無「諱友」二字，今從餘本。
〔四〕 「諱同」，宋本、類說、事文類聚作「諱周」。
〔五〕 盧文弨曰：「『交疏』當(dāng)為『疏交』，故容有不識(shí)者。疏如字讀。一云交往書疏，則當(dāng)音所去切。造次，倉猝也?！蛊靼福罕R前說是，交疏指相交之疏遠(yuǎn)者，類說、事文類聚引亦作「交疏」。論語里仁篇：「造次必於是?！?br />
〔六〕 「憀」，程本、胡本作「僇」。盧文弨曰：「廣韻：『憀，落蕭切?！灰嘧髁模净蜃鳌簝J』，非?！购萝残性唬骸笐l，音聊，玉篇云：『賴也?！患嵲疲骸簾o憀賴也?！弧蛊靼福和翮蚍逦拟n題歐陽公集：「古人為文，未有一無所本者，如韓退之諱辯本顏氏家訓(xùn)?！辜粗复?。
昔司馬長卿慕藺相如，故名相如〔一〕，顧元?dú)U慕蔡邕，故名雍〔二〕，而後漢有朱倀字孫卿〔三〕，許暹字顏回〔四〕，梁世有庾晏嬰〔五〕、祖孫登〔六〕，連古人姓為名字，亦鄙事也〔七〕。
〔一〕 趙曦明曰：「見史記本傳?！蛊靼福菏酚浰抉R相如傳：「相如既學(xué)，慕藺相如之為人，更名相如?！固A相如，史記有傳。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長卿慕相如之節(jié)?！挂嘤么耸?。
〔二〕 沈揆曰：「三國志：『顧雍，字元?dú)U，以其為蔡邕所歎?！灰槐咀鳌涸?jiǎng)P』者，非?！贡R文弨曰：「『雍』與『邕』同?！圭?，後漢書有傳。
〔三〕 「朱倀」，原作「朱張」，今據(jù)孫志祖說校改。孫氏讀書脞錄續(xù)編三：「『朱張』當(dāng)作『朱倀』，倀字孫卿，見後漢書順帝紀(jì)注?！蛊靼福横釢h書順帝紀(jì)：「永建元年，長樂少府朱倀為司徒?！棺ⅲ骸钢靷t，字孫卿，壽春人也?！褂謥須v傳：「大中大夫朱倀。」又丁鴻傳：「門下由是益盛，遠(yuǎn)方至者數(shù)千人，彭城劉愷、北海巴茂、九江朱倀，皆至公卿?！褂謩饌鳎骸競t能說經(jīng)書，而用心褊狹。」又周舉傳：「後長樂少府朱倀代郃為司徒?！癸L(fēng)俗通義十反篇：「司徒九江朱倀，以年老為司隸虞詡所奏。」字俱作「倀」，今據(jù)改正。
〔四〕 趙曦明曰：「未詳?！蛊靼福罕饼R書恩倖和士開傳有士曾參，亦連孔丘弟子姓為名字者。
〔五〕 錢大昕曰：「案：梁書文學(xué)傳：『庾仲容幼孤，為叔父泳所養(yǎng)。初為安西法曹行參軍，泳時(shí)已貴顯，吏部尚書徐勉擬泳子晏嬰為宮僚，泳垂泣曰：「兄子幼孤，人才粗可，願(yuàn)以晏嬰所忝迴用之?！埂弧箤O志祖說同。
〔六〕 孫志祖讀書脞錄續(xù)編三曰：「祖孫登，見陳書徐伯陽傳?！蛊靼福宏悤觳杺鳎骸覆柵c中記室李爽、記室張正見、左戶郎賀徹、學(xué)士阮卓、黃門郎蕭詮、三公郎王由禮、處士馬樞、記室祖孫登、比部賀循、長史劉刪等為文會(huì)之友?！梗ㄓ忠娔鲜沸觳杺鳎┯趾畎捕紓鳎骸缸酝趿掌结?，安都勳庸轉(zhuǎn)大，又自以功安社稷，漸用驕矜，數(shù)招聚文武之士，或射馭馳騁，或命以詩賦，第其高下，以差次賞賜之：文士則褚介、馬樞、陰鏗、張正見、徐伯陽、劉刪、祖孫登，武士則蕭摩訶、裴子烈等，並為之賓客，齋內(nèi)動(dòng)至千人。」即此人也。之推云梁世，則祖孫登亦由梁入陳者。
〔七〕 「鄙事」，宋本作「鄙才」，今從餘本。論語子罕篇：「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勾酥扑?。器案：南史孝義傳上：「蔡曇智鄉(xiāng)里號(hào)蔡曾子，廬江何伯璵兄弟，鄉(xiāng)里號(hào)為何展禽?！勾藙t連古人姓名為品題，與此又別。
昔劉文饒不忍罵奴為畜產(chǎn)〔一〕，今世愚人〔二〕遂以相戲，或有指名為豚犢者：有識(shí)傍觀，猶欲掩耳，況當(dāng)〔三〕之者乎？
〔一〕 趙曦明曰：「後漢書劉寬傳：『寬字文饒，嘗坐客，遣蒼頭市酒，迂久大醉而還；客不堪之，罵曰：「畜產(chǎn)！」寬使人視奴，疑必自殺，曰：「此人也，罵言畜產(chǎn)，故吾懼其死也。」』」李慈銘曰：「案：畜產(chǎn)字本當(dāng)作『●』?！箘⑴嗡煸唬骸赴矗赫f文解字牛部：『●，畜●，畜牲也。』又●部：『●，畜產(chǎn)疫病也?！挥帧癫浚骸骸瘛褚?。』以上三辭，字異而音義同，皆漢人常語也?！?br />
〔二〕 抱樸子行品篇：「冒至危以僥倖，值禍敗而不悔者，愚人也?！?br />
〔三〕 「當(dāng)」，各本作「名」，今從宋本，少儀外傳下同。
近在議曹〔一〕，共平章百官秩祿〔二〕，有一顯貴，當(dāng)世名臣，意嫌所議過厚。齊朝有一兩士族文學(xué)之人，謂此貴曰：「今日天下大同，須為百代典式，豈得尚作關(guān)中舊意〔三〕？明公〔四〕定是陶朱公大兒耳〔五〕！」彼此歡笑，不以為嫌。
〔一〕 盧文弨曰：「曹，局也?！蛊靼福簼h書龔遂傳有議曹王生，然續(xù)漢書百官志所載諸曹卻無之，蓋閑曹也。隋書李德林傳：「遵彥追奏德林入議曹?！股w亦沿漢官之舊。
〔二〕 盧文弨曰：「平章雖本尚書，後世以為處當(dāng)眾事之稱，唐以後遂以繫銜?！估钤斣唬骸付鸥υ娔坑小河嗯c主簿平章鄭氏女子』語，朱鶴齡注引太平廣記『吾當(dāng)為兒平章』語，蓋至唐猶用之?！龟悵h章說同。器案：平章猶言商討，後漢書蔡邕傳：「更選忠清，平章賞罰。」北史李彪傳：「平章古今，商略人物?！雇蹊笾驹姡骸赣惺马毾鄦?，平章莫自專?！沽x俱同。
〔三〕 各本句末有「乎」，今從宋本。趙曦明曰：「魏都關(guān)中，齊承東魏都鄴?！箘⑴嗡煸唬骸副饼R書之推本傳：『入周為御史上士?！淮嗽谱h曹，正指其事；然則關(guān)中舊意，即就周末併北齊之時(shí)而言，鄴都既下，故云天下大同，不得尚作舊意?！蛊靼福簞⒄f非是。此當(dāng)隋時(shí)而言：隋統(tǒng)一天下，結(jié)束南北對峙局面，故云「大同」；雖都長安，即為新朝，故云「豈得尚作關(guān)中舊意」；之推寫定家訓(xùn)時(shí)已入隋，故記其事云「近在議曹」也。
〔四〕 器案：漢、魏、六朝人率以「明」字加於稱謂之上，以示尊重，如明公、明府、明將軍、明使君之等，不一而足。通鑑九四胡三省注曰：「漢、魏以來，率呼宰輔岳牧為明公。」
〔五〕 「耳」，宋本作「爾」，今從諸本。趙曦明曰：「史記越王句踐世家：『范蠡去齊居陶，自謂陶朱公。父子耕畜廢居，致貲鉅萬。生少子，及壯，而朱公中男殺人，囚於楚；公遣其少子往視之，裝黃金千鎰。且遣少子，長男固請行，不聽。其母為言，乃遣長子。為書遺所善莊生，曰：「至則進(jìn)千金，聽其所為，慎無與爭事?！归L男至莊生家，發(fā)書進(jìn)金，如父言。生曰：「可疾去，慎無留，即弟出，勿問所以然?！骨f生雖居窮閻，以廉直聞於國，自王以下皆師尊之；及朱公進(jìn)金，非有意受也，欲成事後復(fù)歸之。長男不知其意，以為殊無短長也。莊生入見楚王，言：「某星宿某，此則害於楚?！雇踉唬骸附駷槟魏?？」生曰：「獨(dú)以德為可以除之?！雇跄耸故拐叻馊X之府。楚貴人告長男曰：「王且赦?！归L男以為赦，弟固當(dāng)出，復(fù)見莊生，生驚曰：「若不去耶？」曰：「固未也。初為弟事；弟今議自赦，故辭生去?！股湟庥媒?，曰：「若自入室取金?！归L男即取金持去。生羞為兒子所賣，乃入見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王欲以修德報(bào)之。今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殺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錢賂王左右，王非恤楚國而赦，以朱公子故也。」王大怒，令殺朱公子。明日下赦令。長男竟持其弟喪歸，母及邑人盡哀之。朱公獨(dú)笑曰：「吾固知必殺其弟也。彼非不愛弟，是少與我俱，見苦為生難，故重棄財(cái)。至如少弟者，生而見我富，豈知財(cái)所從來，故輕去之，非所惜吝。前日吾所為欲遣少子，固為其能棄財(cái)故也。長者不能，故卒以殺其弟，事之理也，無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喪之來也?！埂弧?/em>
昔侯霸之子孫，稱其祖父曰家公〔一〕；陳思王稱其父為家父，母為家母〔二〕；潘尼稱其祖曰家祖〔三〕：古人之所行，今人之所笑也。今〔四〕南北風(fēng)俗，言其祖及二親，無云家者；田里猥人〔五〕，方有此言耳〔六〕。凡與人言，言己世父〔七〕，以次第稱之，不云家者，以尊於父，不敢家也。凡言姑姊妹女子子〔八〕：已嫁，則以夫氏稱之；在室，則以次第稱之。言禮成他族，不得云家也。子孫不得稱家者，輕略之也。蔡邕書集，呼其姑姊為家姑家姊〔九〕；班固書集，亦云家孫〔一０〕：今並不行也。
〔一〕 趙曦明曰：「後漢書侯霸傳：『霸字君房，河南密人。矜嚴(yán)有威容，篤志好學(xué)，官至大司徒?！弧贡R文弨曰：「王丹傳：『丹徵為太子少傅。時(shí)大司徒侯霸，欲與交友，及丹被徵，遣子昱候於道，昱迎拜車下，丹下答之，昱曰：「家公欲與君結(jié)交，何為見拜？」丹曰：「君房有是言，丹未之許也。」』案：此『孫』字『祖』字或誤衍。」案：趙與?賓退錄四引此文，並云：「之推，北齊人，逮今七百年，稱家祖者，復(fù)紛紛皆是，名家望族，亦所不免。家父之稱，俗輩亦多有之，但家公家母之名少耳。山簡謂『年三十不為家公所知』，（案見晉書山簡傳）蓋指其父，非祖也。」左暄三餘偶筆十：「孔叢子：『子高以為趙平原君，霸世之士，惜其不遇時(shí)也。其子子順以為衰世好事之公子，無霸相之才也。申叔問子順曰：「子之家公，有道先生，既論之矣；今子易之，是非安在？」』是對子而亦稱其父為家公也?！?br />
〔二〕 類說「母為」上有「其」字。宋本及賓退錄四、實(shí)賓錄六引上「為」字並作「曰」。海錄碎事七上、事文類聚後二引二「為」字都作「曰」。趙曦明曰：「魏志陳思王植傳：『字子建，薨，年四十一。景初中詔撰錄所著凡百餘篇。』」盧文弨曰：「陳思王集寶刀賦序：『家父魏王，乃命有司造寶刀五枚?！幌挛姆Q『家王』。又?jǐn)⒊钯x序：『時(shí)家二女弟，故漢皇帝聘以為貴人，家母見二弟愁思云云?！挥轴屗假x序：『家弟出養(yǎng)族父郎中伊。』」器案：御覽六０八引魏文帝蔡伯喈女賦序：「家公與伯喈，有管、鮑之好?！辜夜嘀钙涓覆?，詳後漢書列女董祀妻傳。
〔三〕 海錄碎事七上、合璧事類前二四無「其」字。趙曦明曰：「晉書潘岳傳：『岳從子尼，字正叔。性靜退不競，唯以勤學(xué)者述為事。永嘉中，遷太常卿。』今集後人所掇拾者，無家祖語?！蛊靼福簳x書潘尼傳載乘輿箴云：「而高祖亦序六官。」尋尼祖勗作符節(jié)箴，當(dāng)即在所序六官中，此云「高祖」，當(dāng)係「家祖」之訛。
〔四〕 「今」，各本作「及」，今從宋本，賓退錄、實(shí)賓錄、事文類聚引都作「今」。
〔五〕 盧文弨曰：「猥人謂鄙人。」器案：治家篇言「猥婿」，猥字義同，謂猥俗也。
〔六〕 「耳」，宋本作「爾」，今從餘本。通鑑一一八胡三省注：「魏、晉之間，凡人子者，稱其父曰家公，人稱之曰尊公。」
〔七〕 世父，謂伯父。儀禮喪服：「世父母?！拐x：「伯父言世者，以其繼世者也?！?fàn)栄裴層H：「父之晜弟，先生為世父?！构ⅲ骸甘烙袨榈照撸檬澜y(tǒng)故也?！?br />
〔八〕 盧文弨曰：「儀禮喪服每言姑姊妹女子子，鄭注：『女子子者，女子也，別於男子也?！皇柙疲骸耗凶优?，各單稱子，是對父母生稱；今於女子別加一子，故雙言二子以別於男一子者。姑對姪，姊妹對兄弟。』」案：事文類聚、合璧事類不重「子」字，非是。
〔九〕 趙曦明曰：「後漢書蔡邕傳：『邕字伯喈，所著詩、賦、碑、誄、銘、讚等，凡百四篇，傳於世?！弧贡R文弨曰：「今蔡集未見有此語。」器案：「姑姊」，原作「姑女」，傅本作「姑姊」，今據(jù)校正。趙翼陔餘叢考三七：「北史：『高道穆為京邑，出遇魏帝姊壽陽公主，不避道，道穆令卒棒破其車。公主泣訴帝。帝他日見道穆曰：「家姊行路相犯，深以為愧?！埂唤袼孜┳訉O不稱家，其猶顏氏之遺訓(xùn)歟！」
〔一０〕趙曦明曰：「後漢書班彪傳：『子固，字孟堅(jiān)，所著典引、賓戲、應(yīng)譏、詩、賦、銘、誄、頌、書、文、記、論、議、六言，在者凡四十一篇?！弧贡R文弨曰：「今班集亦未見。」案：郭為崍咫聞集稱名篇引此下有「戴?稱安道則曰家弟矣」句，蓋郭氏所竄入，乾隆時(shí)人所見家訓(xùn)，不得多於今本。
凡與人言，稱彼祖父母、世父母、父母及長姑，皆加尊字，自叔父母已下，則加賢字〔一〕，尊卑之差也。王羲之書，稱彼之母與自稱己母同〔二〕，不云尊字，今所非也。
〔一〕 鮑本「已」作「以」。器案：南史沈昭略傳：「王晏常戲昭略曰：『賢叔可謂吳興僕射。』」即其例證。
〔二〕 趙曦明曰：「晉書王羲之傳：『羲之字逸少。辯贍，以骨鯁稱；尤善隸書，為古今之冠。拜護(hù)軍，苦求宣城郡，不許，乃以為右軍將軍會(huì)稽內(nèi)史。』」盧文弨曰：「案：今右軍諸帖中，亦不見有此?！?/em>
南人冬至歲首，不詣〔一〕喪家；若不修書，則過節(jié)束帶〔二〕以申慰。北人至歲之日〔三〕，重行弔禮；禮無明文，則吾不取。南人賓至不迎，相見捧手而不揖〔四〕，送客下席而已；北人迎送並至門，相見則揖，皆〔五〕古之道也，吾善其迎揖。
〔一〕 盧文弨曰：「詣，至也?！?br />
〔二〕 論語公冶長：「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賓客言也。」束帶，所以示敬意。
〔三〕 至歲，謂冬至、歲首二節(jié)也。
〔四〕 郝懿行曰：「捧手不揖，今南北之俗，遂爾盛行，唯賓至迎送於門為異耳?！?br />
〔五〕 「皆」字，宋本有，餘本俱無，今從宋本。
昔者，王侯自稱孤、寡、不穀〔一〕，自茲以降，雖孔子聖師，與門人言皆稱名也〔二〕。後雖有臣僕之稱〔三〕，行者蓋亦寡焉。江南輕重，各有謂號(hào)，具諸書儀〔四〕；北人多稱名者，乃古之遺風(fēng)，吾善其稱名焉。
〔一〕 盧文弨曰：「老子德經(jīng)：『是以侯王自稱孤、寡、不穀，此其以賤為本耶！非乎？』」器案：古天子諸侯，即位未終喪，自稱曰孤，既終喪，自稱曰寡人。呂氏春秋士容篇注：「孤、寡，謙稱也?！够茨显榔骸甘枪寿F者必以賤為號(hào)?！棺ⅲ骸纲F者，謂公王侯伯，稱孤、寡、不穀，故曰以賤為號(hào)。」又人間篇注：「不穀，不祿也，人君謙以自稱也?！?br />
〔二〕 案：論語公冶長：「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埂甘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xué)也?！褂质龆骸肝釤o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辜雌淅C。
〔三〕 盧文弨曰：「史記高祖本紀(jì)，呂公語劉季自稱臣，張耳陳餘傳，餘對耳自稱臣，漢書司馬遷傳，載報(bào)任安書稱僕，楊惲傳，答孫會(huì)宗書亦稱僕，他不能遍舉?！拐禄陂T韻海餘瀋稱謂部曰：「流輩自稱曰臣，見於戰(zhàn)國、先秦文內(nèi)者，不可勝舉，聶政、蔡澤傳皆是也?；蚓舸紊源?，自謙如家臣之類耳?！Y運(yùn)：『仕於公曰臣，仕於家曰僕。』又徒也，莊子則陽篇：『仲尼曰：是聖人僕也。』注：『猶言聖人之僕也?！挥肿灾t之辭，漢書韋玄成傳：『丞相、御史案驗(yàn)玄成，與玄成書曰：「僕素愚陋，過為宰相執(zhí)事，願(yuàn)少聞風(fēng)聲，不然，恐子傷高而僕為小人也?！埂蛔ⅲ骸鹤苑Q為僕，卑辭也?！弧?br />
〔四〕 盧文弨曰：「隋書經(jīng)籍志：『內(nèi)外書儀四卷，謝元撰；書儀二卷，蔡超撰；又十卷，王宏撰；又十卷，唐瑾撰；又書儀疏一卷，周捨撰?！弧蛊靼福禾畦?，周書有傳，不當(dāng)闌入江南之列。唐志又有王儉弔答書儀十卷，皇室書儀七卷，鮑衡卿皇室書儀十三卷。六朝、唐人諸書儀，今都不存，讀司馬溫公書儀，可得其彷彿。
言及先人，理當(dāng)感慕，古者之所易，今人之所難。江南人事不獲已〔一〕，須言閥閱〔二〕，必以文翰〔三〕，罕有面論〔四〕者。北人無何〔五〕便爾話說，及相訪問。如此之事，不可〔六〕加於人也。人加諸己，則當(dāng)避之。名位未高，如為勳貴所逼，隱忍方便〔七〕，速報(bào)取了；勿使〔八〕煩重，感辱祖父。若沒〔九〕，言須及者，則斂容肅坐，稱大門中，世父、叔父則稱從兄弟門中，兄弟則稱亡者子某門中〔一０〕，各以其尊卑輕重為容色之節(jié)，皆變於常。若與君言，雖變於色，猶云亡祖亡伯亡叔也。吾見名士，亦有呼其亡兄弟為兄子弟子門中者，亦未為安貼〔一一〕也。北土風(fēng)俗〔一二〕，都不行此。太山羊侃〔一三〕，梁初入南；吾近至鄴，其兄子肅〔一四〕訪侃委曲，吾答之云：「卿從門中在梁，如此如此〔一五〕?！姑C曰：「是我親第七亡叔〔一六〕，非從也?！棺嫘⑨纭惨黄摺吃谧?，先知江南風(fēng)俗，乃謂之云：「賢從弟門中〔一八〕，何故不解？」
〔一〕 各本無「人」字，今從宋本，少儀外傳下亦有也。趙曦明曰：「各本此下有『乃陳文墨，??無自言者』，宋本注云：『一本無此十字?！话福簾o者是也，有則與下複?！购萝残性唬骸??二字，又見文章篇末，檢玉篇云：『?，乖戾也，頑也。』然此字文人用者絕少，厥義未詳?！蛊靼福荷賰x外傳下引與宋本合，趙據(jù)一本刪是，今從之。
〔二〕 盧文弨曰：「史記高祖功臣侯年表：『明其等曰伐，積日曰閱。』『閥』與『伐』同。此閥閱言家世?！?br />
〔三〕 三國志吳書孫賁傳注：「賁曾孫惠，文翰凡數(shù)十首?！箷x書溫嶠傳：「明帝即位，拜侍中，機(jī)密大謀，皆所參綜，詔命文翰，亦悉豫焉?！?br />
〔四〕 「面論」，少儀外傳作「面諭」。
〔五〕 趙曦明曰：「顏師古注漢書翟方進(jìn)傳：『無何，猶言無幾，謂少時(shí)。』器案：漢書金日磾傳：「何羅亡何從外入?！箮煿旁唬骸竿龊危q言無故?！箘恐直媛远唬骸钢T無何，並是無故之辭。無故猶云無端，俗云沒來由是也?！?br />
〔六〕 「不可」，鮑本、汗青簃本作「何可」。
〔七〕 史記伍子胥傳：「故隱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
〔八〕 「使」，宋本元注云：「一本作『取』?！拱福毫_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作「取」。少儀外傳亦作「使」，今從之。
〔九〕 少儀外傳無「沒」字。
〔一０〕趙曦明曰：「家之稱門古矣，逸周書皇門解：『會(huì)群門。』蓋言眾族姓也。又曰：『大門宗子?！弧箘⑴嗡煲齾浅惺嗽唬骸竻侵緞Ⅳ韨鳎骸和趵蔬z孫策書曰：「劉正禮昔初臨州，未能自達(dá)；實(shí)賴尊門，為之先後?！埂淮酥隔頌閾P(yáng)州刺史畏袁術(shù)不敢之州，吳景、孫賁迎至曲阿一事言之。孫賁者，策之從父昆弟，謙不指斥，則謂之尊門，與顏氏所稱門中同意?！蛊靼福禾贫涡需”Q高祖曰高門，曾祖曰曾門，（金石萃編）唐書孝友程袁師傳：「改葬曾門以來，閱二十年乃畢。」唐濟(jì)度寺尼惠源和上神空誌：「曾門梁孝明皇帝?！梗ń鹗途帲┥w惠源，蕭禹孫女也，則稱門風(fēng)習(xí)，至唐猶然。梁章鉅稱謂錄四曰：「案：兄弟已亡者，不忍稱其兄弟，而稱其兄弟之子之名也。」
〔一一〕「安帖」，朱本作「妥帖」，案：易林離之無妄：「安帖之家，虎狼為憂?！怪毂就摹?br />
〔一二〕宋本元注：「一本無『風(fēng)俗』二字?！拱福毫_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無。
〔一三〕顏本注：「侃、 同?！冠w曦明曰：「梁書羊侃傳：『侃字祖忻，泰山梁甫人。祖規(guī)陷魏，父祉，魏侍中金紫光祿大夫。侃以大通三年至京師?！粫x書地理志：『泰山郡，漢置，屬縣有梁父?！话福禾⑻?、父俱通用?！?br />
〔一四〕盧文弨曰：「魏書羊深傳：『深字文淵，梁州刺史祉第二子也。子肅，武定末，儀同開府東閣祭酒。』」
〔一五〕如此如此，猶當(dāng)時(shí)之言爾爾。胡三省通鑑八六注：「爾爾，猶言如此如此也?！褂忠涣俗ⅲ骸割佒圃唬骸喝缡菫闋枺褳槎?。』」
〔一六〕器案：自漢、魏以來，習(xí)慣於親戚稱謂之上，加以親字，以示其為直系的或最親近的親戚關(guān)係。本書下文：「思魯?shù)鹊谒木四福H吳郡張建女也。」史記淮南王傳：「大王，親高皇帝孫?！褂至盒⑼跏兰遥骸咐钐?，親平王之大母也?！勾呵锓甭吨窳制骸庚R頃公，親齊桓公之孫?！拐f苑善說篇：「鄂君子?，親楚王母弟也。」風(fēng)俗通義怪神篇：「安，親高祖之孫?！箷x書武悼楊太后傳：「后言於帝曰：『賈公閭有勳社稷，猶當(dāng)數(shù)世宥之，賈妃親是其女，正復(fù)妒忌之間，不足以一眚掩其大德。』」諸親字，用法俱同。
〔一七〕趙曦明曰：「北齊書祖珽傳：『珽字孝徵，范陽狄道人?！弧?br />
〔一八〕梁章鉅稱謂錄三曰：「案：不忍稱亡者之名，故稱其子之門中耳。」
古人皆呼伯父叔父，而今世多單呼伯叔〔一〕。從父〔二〕兄弟姊妹已孤，而對其前，呼其母為伯叔母，此不可避者也。兄弟之子已孤，與他人言，對孤者前，呼為兄子弟子，頗為不忍；北土人〔三〕多呼為姪〔四〕。案：爾雅、喪服經(jīng)、左傳，姪雖名通男女，並是對姑之稱〔五〕。晉世已來，始呼叔姪；今呼為姪，於理為勝也〔六〕。
〔一〕 黃叔琳曰：「漢書二疏傳，叔姪亦稱父子?！褂衷唬骸甘宀诵写瓮?，古人即以為字，五十以伯仲是也。去父母而稱伯叔，乃晉以下輕薄之習(xí)?！冠w曦明曰：「案：伯仲叔季，兄弟之次，故稱諸父，必連父為稱?！?br />
〔二〕 各本脫「父」字，今從宋本。
〔三〕 各本脫「人」字，今從宋本。
〔四〕 通典六八：「宋代，或問顏延之曰：『甥姪亦可施於伯叔從母耶？』顏延之答曰：『伯叔有父名，則兄弟之子不得稱姪，從母有母名，則姊妹之子不可言甥；且甥姪唯施之於姑舅耳。』雷次宗曰：『姪字有女，明不及伯叔；甥字有男，見不及從母；是以周服篇無姪字，小功篇無甥名也?！弧?br />
〔五〕 宋本「之」作「立」。沈揆曰：「爾雅云：『女子謂晜弟之子為姪。』左傳云：『姪其從姑。』喪服經(jīng)亦一書也，隋書經(jīng)籍志喪服經(jīng)傳及疏義凡十餘家，一本作『喪服絰』者非。」趙曦明曰：「案：爾雅見釋親，左傳在僖十四年，喪服經(jīng)在儀禮內(nèi)，子夏為之傳，其大功九月章：『姪丈夫婦人報(bào)。』傳曰：『姪者何也？謂吾姑者，吾謂之姪。』」器案：後漢書鄧后紀(jì)論：「愛姪微愆，髡剔謝罪?！棺ⅲ骸柑笮烛s子鳳受遺，事洩，騭遂髡妻及鳳，以謝天下?！箘t宋人仍以姪為對姑之稱。
〔六〕 陸繼輅合肥學(xué)舍札記三：「姑姪字皆從女，左傳所謂『姪其從姑』是也。然爾雅『女子謂晜弟之子為姪』，則似兄弟之男子子亦可稱姪矣。顏氏家訓(xùn)云：『晉世已來，始呼叔姪?！晃嵋馐迥藢ι┲Q，非可施於從父，姪乃對姑之號(hào)，可以通於丈夫，相習(xí)既久，差不悖於禮者，從之可也。（干祿字書序、柳宗元祭六伯母文，皆稱姪男。）」
別易會(huì)難〔一〕，古人所重；江南餞送，下泣言離〔二〕。有王子侯〔三〕，梁武帝弟，出為東郡〔四〕，與武帝別，帝曰：「我年已老，與汝分張〔五〕，甚以〔六〕惻愴?！箶?shù)行淚下。侯遂密雲(yún)，〔七〕赧然〔八〕而出。坐此被責(zé)，飄颻舟渚，一百許日，卒不得去。北間風(fēng)俗，不屑此事，歧路言離，歡笑分首〔九〕。然人性自有少涕淚者，腸雖欲絕，目猶爛然〔一０〕；如此之人，不可強(qiáng)責(zé)〔一一〕。
〔一〕 吳曾能改齋漫錄十六：「李後主長短句，蓋用此耳，故云：『別時(shí)容易見時(shí)難?！挥衷疲骸簞e易會(huì)難無可奈。』然顏說又本文選，陸士衡答賈謐詩云：『分索則易，攜手實(shí)難?！弧故?勤齋集一送王克誠序：「昔顏黃門言：『別易會(huì)難，古人所重；江南餞送，下泣言離。』而詩人有『丈夫非無淚，不灑別離間』之云，意顏說乃其常，詩人故反為高奇耳。」器案：釋常談中：「淮南子曰：『楊朱見歧路而泣之，曰：「何以南，何以北。」』高注曰：『嗟其別易而會(huì)難也。』」（與今本說林注異。）曹丕燕歌行：「別日何易會(huì)日難?！癸蹬c阮德如詩：「別易會(huì)良難?！柜樫e王與博昌父老書：「古人云：『別易會(huì)難?！徊黄淙缓?！」施肩吾遇李山人詩：「別易會(huì)難君且住?！刮倪x陸士衡答賈謐詩集注曰：「鈔曰：『此言別易會(huì)難也?！弧箯堛娮⒃唬骸阜謩e則易，集會(huì)則難?！咕阍诶铎显~之前。
〔二〕 劉盼遂引吳承仕曰：「按：南史張邵傳：『張敷善持音儀，盡詳緩之致，與人別，執(zhí)手曰：「念相聞?！桂N響久之不絕。張氏後進(jìn)皆慕之，其源起自敷也?！幻鹘笞杂写孙L(fēng)，宋、齊以來已如是矣?！?br />
〔三〕 漢書王子侯表第三上曰：「至於孝武，以諸侯王疆土過制，或替差失軌，而子弟為匹夫，輕重不相準(zhǔn)，於是詔御史：『諸侯王或欲推私恩分子弟邑者，令各條上，朕且臨定其號(hào)名?！蛔允侵吅钜??！?br />
〔四〕 錢大昕曰：「此東郡謂建康以東之郡，如吳郡、會(huì)稽之類，若秦、漢之東郡，不在梁版圖之內(nèi)。」
〔五〕 器案：分張，猶言分別，為六朝人習(xí)用語。淳化閣帖二王羲之帖（原題後漢張芝書，今從諸家考定。）：「且方有此分張，不知比去復(fù)得一會(huì)不？」法書要錄引王羲之帖：「此上下可耳，出外解小分張也?！雇ǖ湮逡唬骸竸⑹蠁柌讨冊唬骸悍切∽诩耙患抑?，分張不在一處，得立廟不？』」宋書江夏王義恭傳：「文帝誡義恭書云：『今既分張。』」又王微傳：「微以書告靈曰：『昔仕京師，分張六旬耳?！弧贡饼R書高乾傳：「乾曰：『吾兄弟分張，各在異處。』」庾信傷心賦：「兄弟則五郡分張，父子則三州離散?！挂苑謴埮c離散對文，則分張與離散同義可知。
〔六〕 「以」，宋本元注：「一本作『心』字。」案：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作「心」。
〔七〕 趙曦明曰：「易小畜彖：『密雲(yún)不雨?！弧贡R文弨曰：「語林（藝文類聚二九、御覽四八九引）：『有人詣謝公別，謝公流涕，人了不悲。既去，左右曰：「向客殊自密雲(yún)?！怪x公曰：「非徒密雲(yún)，乃是旱雷?！埂话福阂圆挥昶鼮槊茈?yún)，止可施於小說，若行文則不可用之，適成鄙俗耳?！箯堧?yún)璈四寸學(xué)五：「按：密雲(yún)言無淚，蓋取小畜『密雲(yún)不雨』之義，二字甚奇?！龟懤^輅合肥學(xué)舍札記三：「密雲(yún)，蓋當(dāng)時(shí)里俗語，戲謂不哭也?！?br />
〔八〕 盧文弨曰：「說文：『赧，面慚赤也，奴版切?！凰鬃??！?br />
〔九〕 「分首」，類說作「分手」。案：首、手古同音通用，儀禮大射儀後首，鄭玄注云：「古文『後首』為『後手』?！褂质繂识Y鄭注：「古文『首』為『手』?！咕闫淅C。楚辭九歌河伯朱熹集注：「交手者，古人將別，則相執(zhí)手，以見不忍相遠(yuǎn)之意，晉、宋間猶如此也?！谷粍t，交手後即分手也。
〔一０〕世說容止篇：「裴令公目王安豐眼爛爛如巖下電?！估m(xù)談助四引小說：「王夷甫出，語人曰：『雙眸爛爛，如巖下電?！弧挂誀€爛形容目光，與此正同。詩鄭風(fēng)女曰雞鳴：「明星有爛?！灌嵐{：「明星尚爛爛然?！?br />
〔一一〕盧文弨曰：「孔叢子儒服篇：『子高遊趙，有鄒文、季節(jié)者，與子高相友善，及將還魯，文、節(jié)送行，三宿，臨別流涕交頤，子高徒抗手而已。其徒問曰：「此無乃非親親之謂乎？」子高曰：「始吾謂此二子大夫耳，乃今知其婦人也。人生則有四方之志，豈鹿豕也哉？而常群聚乎！」』案：子高之言，於朋友則可，然不可以概之天倫也。」
凡親屬名稱，皆須粉墨〔一〕，不可濫也。無風(fēng)教〔二〕者，其父已孤，呼外祖父母與祖父母同，使人為其〔三〕不喜聞也。雖質(zhì)於面，皆當(dāng)加外以別之〔四〕；父母之世叔父，皆當(dāng)加其次第以別之；父母之世叔母，皆當(dāng)加其姓以別之；父母之群從世叔父母〔五〕及從祖父母，皆當(dāng)加其爵位若姓以別之。河北士人，皆呼外祖父母為家公家母〔六〕；江南田里間亦言之。以家代外，非吾所識(shí)。
〔一〕 朱軾曰：「粉墨者，分別之意?！贡R文弨曰：「謂修飾?！箘⑴嗡煸唬骸赴矗悍勰?，謂摛藻修辭之事也。徐陵宣示諸求官人書云：『既忝衡流，應(yīng)須粉墨?！簧w謂選人年名狀貌行義，皆須銓論潤飾；粉墨之義，與顏旨同也。說本郝氏晉宋書故?！蛊靼福罕R、郝說是，魏書刑罰志載崔纂劉景暉九歲且赦後不合死坐議：「姦吏無端，橫生粉墨。」義並相同。
〔二〕 詩序：「風(fēng)，風(fēng)也，教也；風(fēng)以動(dòng)之，教以化之。」又詩序：「一曰風(fēng)?！拐x云：「隨風(fēng)設(shè)教，故名之為風(fēng)。」
〔三〕 盧文弨曰：「為，于偽切；為其，猶言代彼人?！?br />
〔四〕 盧文弨曰：「質(zhì)於面，謂親外祖父母，亦必當(dāng)稱外也。」
〔五〕 盧文弨曰：「從，直用切，下同。」錢馥曰：「『直用』亦當(dāng)作『疾用』。直是澄母，舌上音、直用切乃輕重之重也?！?br />
〔六〕 盧文弨曰：「『家母』似當(dāng)作『家婆』，古樂府：『阿婆不嫁女，那得孫兒抱。』」梁章鉅稱謂錄二：「案：北人稱母為家家，（器案：北齊書南陽王綽傳：「呼嫡母為家家?！贡笔俘R宗室傳：「後王泣啟太后曰：『有緣便見家家?！弧梗┕手^母之父母為家公家母?！?/em>
凡宗親〔一〕世數(shù)，有從父〔二〕，有從祖〔三〕，有族祖〔四〕。江南風(fēng)俗，自茲已往，高秩〔五〕者，通呼為尊，同昭穆者〔六〕，雖百世猶稱兄弟；若對他人稱之，皆云族人。河北士人，雖三二十世，猶呼為從伯從叔。梁武帝嘗問一中土人曰〔七〕：「卿北人，何故不知有族？」答云：「骨肉易疏〔八〕，不忍言族耳。」當(dāng)時(shí)雖為敏對，於禮未通〔九〕。
〔一〕 史記五宗世家：「同母者為宗親?！勾藙t引申為同宗之義。
〔二〕 儀禮喪服：「從父昆弟。」注：「世父叔父之子也。
〔三〕 爾雅釋親：「父之從父晜弟為從祖父。」
〔四〕 儀禮喪服：「族祖父母。」注：「族祖父者，亦高祖之孫。」正義：「族祖父母者，己之祖父從父昆弟也?！?br />
〔五〕 秩，官秩。
〔六〕 古代社會(huì)宗廟之制，太祖廟在中，父廟居左曰昭，子廟居右曰穆，如此分派，天子之廟至於七，諸侯之廟至於五，大夫之廟至於三，士人一廟。見禮記王制。此言同昭穆，猶今言同一個(gè)老祖宗之意。
〔七〕 器案：此中土人指夏侯亶。梁書夏侯亶傳：「宗人夏侯溢為衡陽內(nèi)史，辭日，亶侍御坐，高祖謂亶曰：『溢於卿疏近？』亶答曰：『是臣從弟?！桓咦嬷珈秮嵰咽?，乃曰：『卿傖人，好不辨族從？』亶對曰：『臣聞服屬易疏，所以不忍言族?！粫r(shí)以為能對?！?br />
〔八〕 少儀外傳「疏」作「疏」，二字古多混用。
〔九〕 吳曾能改齋漫錄十：「世以同宗族為骨肉。南史王懿傳云：『北土重同姓，謂之骨肉，有遠(yuǎn)來相投者，莫不竭力營贍。王懿聞王愉在江南貴盛，是太原人，乃遠(yuǎn)來歸愉，愉接遇甚薄，因辭去?！活伿霞矣?xùn)云云，予觀南北朝風(fēng)俗，大抵北勝於南，距今又?jǐn)?shù)百年，其風(fēng)俗猶爾也?！?/em>
吾嘗問周弘讓〔一〕曰：「父母中外〔二〕姊妹，何以稱之？」周曰：「亦呼為丈人?！棺怨盼匆娬扇酥Q施於婦人也〔三〕。吾親表所行，若父屬者，為某姓姑；母屬者，為某姓姨。中外丈人之婦，猥俗呼為丈母〔四〕，士大夫謂之王母、謝母云〔五〕。而陸機(jī)集有與長沙顧母書〔六〕，乃其從叔母也，今所不行。
〔一〕 趙曦明曰：「陳書周弘正傳：『弟弘讓，性閒素，博學(xué)多通，天嘉初，以白衣領(lǐng)太常卿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弧?br />
〔二〕 中外，一稱中表，即內(nèi)外之義。姑之子為外兄弟，舅之子為內(nèi)兄弟，故有中表之稱。下文：「中外憐之。」後漢書鄭太傳：「明公將帥，皆中表腹心。」三國志魏書管寧傳：「中表愍其孤貧。」世說言語篇：「張玄之、顧敷是顧和中外孫?！褂仲p譽(yù)篇：「謝公答曰：『阮千里姨兄弟，潘安仁中外?！弧顾灾斜怼⒅型?，俱一物也。姜宸英湛園札記一曰：「南北朝最重表親，盧懷仁撰中表實(shí)錄二十卷，高諒造表親譜錄四十餘卷，（按：俱見隋書經(jīng)籍志。）此風(fēng)至唐猶存?！?br />
〔三〕 惠棟松崖筆記二：「顏氏家訓(xùn)云云，余讀而笑曰：顏氏之學(xué)，不及周弘讓矣。古詩為焦仲卿妻作曰：『三日斷五疋，丈人故嫌遲?！淮酥偾淦尢m芝謂其姑也。史記刺客列傳：『家丈人?！凰麟[曰：『劉氏曰：「謂主人翁也?！褂猪f昭云：「古者，名男子為丈夫，尊婦嫗為丈人，故漢書宣元六王傳所云丈人，謂淮陽憲王外王母，即張博母也。故古詩曰：『三日斷五疋，丈人故嫌遲。』」』此婦人稱丈人之明證也。王充論衡曰：『人形一丈，正形也。名男子為丈夫，尊公嫗為丈人。不滿丈者，失其正也。』然則焦仲卿之妻稱其姑為丈人，自漢已有之矣。或改為大人，此又襲顏氏之陋矣?！贡R文弨龍城札記二：「案：論衡氣壽篇：『人形一丈云云?！挥质酚浨G軻傳有『家丈人』語，索隱引韋昭云云（已見前惠棟引）。以上皆小司馬說，今本史記正文『丈人』作『大人』，而舊本皆作『丈人』，蓋本是『丈人』，故索隱先引丈夫發(fā)其端，若是『大人』，則漢高、霍去病等皆稱其父為大人，小司馬胡不引，而反引張博母乎？亦不須先言丈夫也。古樂府又有『丈人且安坐』，『丈人且徐徐』之語，乃婦對舅姑之辭。至『丈人故嫌遲』，意偏主姑言，下言遺歸，則當(dāng)兼白公姥，是姑亦得稱丈人也。乃史記聶政傳嚴(yán)仲子稱政之母為大人，又本作『夫人』，注引正義語，與索隱同，而皆作『大人』。愚謂：『夫人』、『大人』，皆『丈人』之訛。顏氏謂『古未以丈人施諸婦人』，此語殊不然?！箘⑴嗡煲齾浅惺嗽唬骸父钢⒚脼楣?，母之姊妹為從母，此家訓(xùn)所謂『父母中外姊妹』也。禮有正名，而周云呼為丈人者，蓋通俗之便辭也。尋南史后妃傳：『吳郡韓蘭英有文辭，武帝時(shí)以為博士，教六宮書學(xué)；以其年老多識(shí)，呼為韓公云。』事類略相近?！?br />
〔四〕 錢大昕恆言錄三：「顏之推家訓(xùn)云：『中外丈人之婦，猥俗呼為丈母。』是凡丈人行之婦，並稱丈母也。通鑑：『韓滉謂劉元佐曰：「丈母垂白，不可使更帥諸婦女往填宮也?！埂蛔ⅲ骸簻昱c元佐結(jié)為兄弟，視其父為丈人行，故呼其母謂之丈母也，今則惟以妻母為丈母矣。』」劉盼遂引吳承仕曰：「中外對文，所包甚廣：母之父母為外祖父母，此母黨也；妻之父為外舅，此妻黨也；姑之子為外兄弟，此姑之黨也；女子子之子為外孫，此女子子之黨也。以族親為內(nèi)，故以異姓為外，其輩行尊於我者，則通謂之丈人，蓋晉、宋以來之通語矣。蜀志先主傳云：『董承為獻(xiàn)帝丈人。』裴注云：『董承，靈帝母董太后之姪，於獻(xiàn)帝為丈人，蓋古無丈人之名，故謂之舅。』據(jù)此，是王母兄弟之子，魏、晉間假名為舅，宋以來則正稱丈人。裴意古人稱舅，不如後世稱丈人之諦也。然則母之兄弟，王母兄弟之子，妻之父母，姑之夫，母之姊妹之夫，皆中外丈人之類也。今呼妻之父母為丈人丈母，蓋亦六朝之舊俗歟?！?br />
〔五〕 劉盼遂曰：「按：王母謂王姓母，謝母謂謝姓母也，此黃門舉江左習(xí)俗以為例也?！蛊靼福旱詾ㄋ拙幏Q謂篇：「顏氏家訓(xùn)謂『士大夫呼中外諸母曰王母謝母』，科場條貫謂『試錄中考官不許稱張公李公』，亦非其實(shí)姓也?！勾苏f得之。
〔六〕 趙曦明曰：「晉書地理志：『長沙郡屬荊州。』陸機(jī)傳：『字士衡，吳郡人。少有異才，文章冠世，伏膺儒術(shù)，非禮不動(dòng)。年二十而吳滅，退居舊里，閉門勤學(xué)。太康末，與弟雲(yún)俱入洛，造太常張華；華素重其名，如舊相識(shí)，曰：「伐吳之役，利獲二俊。」』」李詳曰：「本書文章篇引陸機(jī)與長沙顧母書，述仲弟士璜死，『痛心拔腦，有如孔懷?！淮税俗旨磿姓Z，亦當(dāng)引彼證此?！?/em>
齊朝士子，皆呼祖僕射為祖公〔一〕，全不嫌有所涉也〔二〕，乃有對面以相〔三〕戲者。
〔一〕 趙曦明曰：「北齊書後主紀(jì)：『武平三年二月，以左僕射唐邕為尚書令，侍中祖珽為左僕射?！簧湟粢??！?br />
〔二〕 盧文弨曰：「案：祖父稱公，今連祖姓稱公，故云嫌有所涉；然則稱姓家者，亦不可云家公?！?br />
〔三〕 宋本元注云：「『相』，一本作『為』字。」
古者，名以正體，字以表德〔一〕，名終則諱之〔二〕，字乃可以為孫氏〔三〕?？鬃拥茏佑浭抡?，皆稱仲尼〔四〕；呂后微時(shí)，嘗字高祖為季〔五〕；至漢爰種〔六〕，字其叔父曰絲〔七〕；王丹與侯霸子語，字霸為君房〔八〕；江南至今不諱字也。河北士人全不辨之，名亦呼為字，字固呼為字〔九〕。尚書王元景兄弟〔一０〕，皆號(hào)名人，其父名雲(yún)，字羅漢〔一一〕，一皆諱之〔一二〕，其餘不足怪也〔一三〕。
〔一〕 演繁露續(xù)六：「西京雜記四卷曰：『梁孝王子賈從朝，年少，竇太后強(qiáng)欲冠之，王謝曰：「禮，二十而冠，冠而字，字以表德，安可勉強(qiáng)之哉！」』後漢傳亦以字為表德?！拱矗嚎镏囌琢衷唬骸该哉w，字以表德?！勾祟亷煿乓u用乃祖之文。陸游老學(xué)庵筆記二：「字所以表其人之德，故儒者謂夫子曰仲尼，非嫚也。先左丞每言及荊公，只曰介甫；蘇季明書張橫渠事，亦只曰子厚。」
〔二〕 盧文弨曰：「左氏桓六年傳文。」器案：名終則諱之，即禮記曲禮所謂「卒哭乃諱」也。
〔三〕 趙曦明曰：「孫以王父字為氏，如公子展之孫無駭卒，公命以其字為展氏，見左氏隱八年傳?！?br />
〔四〕 如論語子張篇所載「仲尼不可毀也」，「仲尼日月也」是。
〔五〕 趙曦明曰：「史記高祖本紀(jì)：『姓劉氏，字季。秦始皇帝常曰：「東南有天子氣?！轨妒且驏|遊以厭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隱於芒、碭山澤巖石之間。呂后與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問之，呂后曰：「季所居上常有雲(yún)氣，故從往，常得季。」』」
〔六〕 「爰種」，羅本、傅本、顏本、胡本、何本、朱本作「袁種」，古通。
〔七〕 趙曦明曰：「漢書爰盎傳：『盎字絲，徙為吳相，兄子種謂絲曰：「吳王驕日久，國多姦，今絲欲刻治，彼不上書告君，則利劍刺君矣。南方卑溼，絲能日飲亡何，說王毋反而已，如此幸得脫。」』」
〔八〕 趙曦明曰：「後漢書王丹傳：『丹字仲回，京兆下邽人?！火N見前『稱祖父曰家公』注。」
〔九〕 各本「固」下有「因」字，抱經(jīng)堂本刪，云：「各本此下有『因』字，似衍文。」案：鄭珍據(jù)金石錄引無「因呼」二字，西溪叢語下引無「因」字，是，今據(jù)刪。愛日齋叢鈔一引續(xù)家訓(xùn)云：「魏常林年七歲，父黨造門，問林：『伯先在否？何不拜？』伯先，父之字也。林曰：『臨子字父，何拜之有！』庾翼子爰客嘗候?qū)O盛，見盛子放問曰：『安國何在？』放答曰：『在庾稚恭家?！簧w放以爰客字父，亦字其父。然王丹對侯昱而字其父，昱不以為嫌；且字可以為孫氏，古尊卑通稱，春秋書紀(jì)季姜，蓋季者字也，杜預(yù)曰：『書字者，伸父母之尊，以稱字為貴也。』謂子諱父字，非諱之也，稱其父字於人子，人子有所尊而不敢當(dāng)，亦宜也?！?br />
〔一０〕趙曦明曰：「北齊書王昕傳：『昕字元景，北海劇人。父雲(yún)，仕魏朝，有名望。昕少篤學(xué)讀書，楊愔重其德業(yè)，以為人之師表，除銀青光祿大夫，判祠部尚書事。弟晞，字叔朗，小名沙彌，幼而孝謹(jǐn)，淹雅有器度，好學(xué)不倦，美容儀，有風(fēng)則。武平初，遷大鴻臚，加儀同三司。性恬淡寡欲，雖王事鞅掌，而雅操不移，良辰美景，嘯詠遨遊，人士謂之物外司馬?！弧?br />
〔一一〕盧文弨曰：「魏書王憲傳：『憲子嶷，嶷子雲(yún)，字羅漢。頗有風(fēng)尚，兗州刺史，坐受所部財(cái)貨，御史糾劾，付廷尉，遇赦免，卒贈(zèng)豫州刺史，謚曰文昭。有九子：長子昕，昕弟暉，暉弟旰?！弧?br />
〔一二〕郝懿行曰：「前云：『或有諱雲(yún)者，呼紛紜為紛煙?！恢^是耶？」
〔一三〕賓退錄二曰：「又有父祖既沒，子孫不忍稱其字者，亦古之所無。北齊王元景兄弟，諱其父之字，顏之推譏之。然父沒而不能讀父之書，母沒而杯圈不能飲焉，況稱其字乎？以情推之，亦未為過。古者，以王父字為氏，雖止一字，似未安也。江南雖不諱字，亦以對子字父為不恭，說見續(xù)家訓(xùn)?！?/em>
禮閒傳〔一〕云：「斬縗〔二〕之哭，若往而不反；齊縗〔三〕之哭，若往而反；大功〔四〕之哭，三曲而偯〔五〕；小功緦麻〔六〕，哀容可也，此哀之發(fā)於聲音也。」孝經(jīng)云：「哭不偯〔七〕?！菇哉摽抻休p重質(zhì)文之聲也。禮以哭有言者為號(hào)；然則哭亦有辭也。江南喪哭，時(shí)有哀訴之言耳〔八〕；山東〔九〕重喪，則唯呼蒼天〔一０〕，期功〔一一〕以下，則唯呼痛深，便是號(hào)而不哭。
〔一〕 盧文弨曰：「閒傳，禮記篇名，閒，如字；傳，張戀切。鄭目錄云：『以其記喪服之閒輕重所宜也?！弧瑰X馥曰：「經(jīng)傳之傳直戀切，郵傳之傳張戀切，直澄母，張知母，同是舌上音而清濁迥別?！?br />
〔二〕 盧文弨曰：「縗，本作衰，倉回切。下同?！拱福簲乜\，為古代社會(huì)制定五種喪之最重者。凡喪服上曰衰，下曰裳。斬即不縫緝，以極粗生麻布為之，衣旁及下邊俱不縫緝。期為三年。
〔三〕 盧文弨曰：「齊，即夷切，亦作??！拱福糊R衰為五種喪服之一種，次於斬衰，以熟麻布為之。齊謂縫緝也，以其縫緝下邊，故曰齊衰。期為一年。
〔四〕 大功，五種喪服之一種，以熟布為之，比齊縗為細(xì)，較小功為粗。期為九月。
〔五〕 「偯」，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作「哀」。盧文弨曰：「『三曲』，各本皆訛作『三哭』，今依本書改正。鄭注：『三曲，一舉聲而三折也；偯，聲餘從也?！会屛模骸吼N起切?！徽f文作『●』?！?br />
〔六〕 小功，五種喪服之一種，以熟布為之，比大功為細(xì)，較緦麻為粗。期為五月。緦麻，五種喪服之最輕者，以熟布為之，比小功為細(xì)。期為三月。
〔七〕 「偯」，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作「哀」。趙曦明曰：「喪親章：『孝子之喪親也，哭不偯，禮無容，服美不安，聞樂不樂，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弧?br />
〔八〕 郝懿行曰：「今北方喪哭，惟婦人或有哀訴之言，男子則未聞?！?br />
〔九〕 案：山東，亦指河北。胡三省通鑑一二一注：「山東，謂太行、恆山以東，即河北之地。」
〔一０〕王筠菉友肊說：「孟子：『號(hào)泣于旻天，于父母。』從知天與父母，皆舜之所號(hào)。于即曰也，爾雅：『爰，曰，于也?！弧?br />
〔一一〕期功：期謂期服，一年之喪也；功即大功小功。
江南凡遭重喪，若相知者，同在城邑，三日不弔則絕之；除喪，雖相遇則避之，怨其不己憫也。有故及道遙者，致書可也；無書亦如之。北俗則不爾〔一〕。江南凡弔者，主人之外，不識(shí)者不執(zhí)手〔二〕；識(shí)輕服而不識(shí)主人，則不於會(huì)所而弔，他日修名詣其家〔三〕。
〔一〕 盧文弨曰：「爾，如此也?！?br />
〔二〕 劉盼遂曰：「按：此謂弔客於眾主人之識(shí)者執(zhí)手，不識(shí)者不執(zhí)手，惟主人則識(shí)不識(shí)執(zhí)手也。世說新語傷逝篇，張季鷹哭顧彥先，不執(zhí)孝子手而出，王東亭弔謝太傅，不執(zhí)末婢手而退（末婢，謝瑗小字，安之少子也），一以其顯其狂誕，一以紀(jì)其兇嫌，不與主人執(zhí)手，皆失禮也。」
〔三〕 名，謂名刺。
陰陽說〔一〕云：「辰為水墓，又為土墓，故不得哭〔二〕?！雇醭洹踩痴摵庠疲骸赋饺詹豢蓿迍t重喪〔四〕?！菇駸o教者，辰日有喪，不問輕重，舉家清謐〔五〕，不敢發(fā)聲，以辭弔客。道書又曰：「晦歌朔哭，皆當(dāng)有罪，天奪其算〔六〕。」喪家朔望，哀感彌深，寧當(dāng)惜壽，又不哭也？亦不諭〔七〕。
〔一〕 群書類編故事二「說」作「家」。
〔二〕 趙曦明曰：「水土俱長生於申，故墓俱在辰。」
〔三〕 趙曦明曰：「後漢書王充傳：『充字仲任，會(huì)稽上虞人。家貧無書，常遊洛陽市肆，閱所賣書，一見輒能誦憶，遂博通眾流百家之言。以為俗儒守文，多失其真；乃閉戶潛思，絕慶弔之禮，戶牖牆壁，各置刀筆，著論衡八十五篇。』」
〔四〕 盧文弨曰：「此所引論衡，見辯崇篇?！箘⑴嗡煸唬骸赴矗禾评羁镉仲Y暇錄云：『辰日不哭，前哲非之切矣。本朝又有故事，誠為不能明矣。今抑有孤辰不哭，其何云耶？』舊唐書張公謹(jǐn)傳：『有司奏言，準(zhǔn)陰陽書：「子在辰，不可哭泣?！褂譃榱魉姿??！挥謪尾艂鳎骸翰艛⒃釙唬骸富蛟瞥饺詹灰丝奁毂彔柖鴮e客。」』則此辰日忌哭之說，至唐猶未衰也。」
〔五〕 盧文弨曰：「爾雅釋詁：『謐，靜也?！灰裘堋！蛊靼福翰苤矞灒骸盖逯k后宮，九嬪有序?！菇碗s體詩三十首：「馬服為趙將，疆埸得清謐?！咕阒^清靜也。
〔六〕 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其」作「之」。朱亦棟曰：「案：抱樸子微旨篇：『或問欲修長生之道，何所禁忌？抱樸子曰：按易內(nèi)戒及赤松子經(jīng)及河圖記命符，皆云，天地有司過之神，隨人所犯輕重，以奪其算。大者奪紀(jì)──紀(jì)者三百日也，小者奪算──算者三日也（或作一日）。若乃越井跨灶，晦歌朔哭，凡有一事，輒是一罪，隨事輕重，司命奪其算紀(jì)?！淮说罆f也?！蛊靼福撼鯇W(xué)記十七、御覽四０一引河圖：「黃帝曰：『凡人生一日，天帝賜算三萬六千，又賜紀(jì)二千。聖人得三萬六千七百二十，凡人得三萬六千。一紀(jì)主一歲，聖人加七百二十?！弧狗ㄔ分榱至は橛洠骸敢凰闶??！贡緯鴼w心篇：「陰紀(jì)其過，鬼奪其算。」此皆宗教迷信之讕言也。
〔七〕 宋本元注：「一本無『亦不諭』三字?！拱福荷賰x外傳下、群書類編故事二正無此三字。羅本、顏本、程本、朱本「諭」作「論」。
偏傍之書〔一〕，死有歸殺〔二〕。子孫逃竄，莫肯在家〔三〕；畫瓦書符，作諸厭勝〔四〕；喪出之日，門前然火〔五〕，戶外列灰〔六〕，祓送家鬼〔七〕，章斷注連〔八〕：凡如此比，不近有情〔九〕，乃儒雅〔一０〕之罪人，彈議所當(dāng)加也〔一一〕。
〔一〕 盧文弨曰：「偏傍之書，謂非正書?！拱福杭粗^旁門左道之書。
〔二〕 盧文弨曰：「俗本『殺』作『煞』，道家多用之，此從宋本。死有煞日，今杭人讀為所介切?！购萝残性唬骸附裉镆坝廾?，尤信此說。殺讀去聲，俗字作煞?！蛊靼福捍祫︿浲饧铺２┦繀尾虐偌蓺v載喪煞損害法：「如巳日死者雄煞，四十七日回煞；十三四歲女雌煞，出南方第三家，煞白色，男子或姓鄭、潘、孫、陳，至二十日及二十九日兩次回家。故世俗相承，至期必避之。」回煞即歸煞，此六朝、唐人避煞讕言之可考見者。戴冠濯纓亭筆記七：「今世陰陽家以某日人死，則於某日煞回，以五行相乘，推其殃煞高上尺寸，是日，喪家當(dāng)出外避之，俗云避煞。然莫知其緣起。予嘗見魏志：『明帝幼女淑卒，欲自送葬，又欲幸許。司空陳群諫曰：「八歲下殤，禮所不備，況未期月，而為制服?！致勡囻{幸許，將以避衰。夫吉兇有命，禍福由人，移走求安，則亦無益?！埂凰^避衰，即今俗云避煞也，其語所從來亦遠(yuǎn)矣。蓋其初特惡與死者同居，故出外避之，而人遂附會(huì)為此說也?！?br />
〔三〕 盧文弨曰：「北人逃煞，南人接煞。余在江寧，其俗不知有煞?！箘⑴嗡煸唬骸赴矗貉晟分?，載籍所不恆見。惟徐鉉稽神錄云：『彭虎子少壯有膂力，嘗謂無鬼神。母死，俗巫戒之曰：「某日殃煞當(dāng)還，重有所殺，宜出避之?！购霞壹?xì)弱，悉出逃匿；虎子獨(dú)留不去。夜中有人推門入，虎子皇遽無計(jì)；先有甕，便入其中，以板蓋頭，覺母在板上坐，有人問：「板下無人耶？」母曰：「無?！鼓巳?。』是避煞逃竄，至五代時(shí)猶然矣?！蛊靼福禾綇V記三六三引唐皇甫氏原化記：「唐大歷中，士人韋滂，膂力過人，夜行一無所懼?！瓏L于京師暮行，鼓聲向絕，主人尚遠(yuǎn)，將求宿，不知何詣；忽見市中一衣冠家，移家出宅，子弟欲鎖門，滂求寄宿。主人曰：『此宅鄰家有喪，俗云防煞，入宅當(dāng)損人物。今將家口於側(cè)近親故家避之，明日即歸，不可不以奉白也。』韋曰：『但許寄宿，復(fù)何害也。煞鬼吾自當(dāng)之?！恢魅怂煲f入宅……?！勾耸略诨皲浿啊?br />
〔四〕 漢書王莽傳下：「鑄作威斗，……欲壓勝眾民?！贯釢h書清河孝王慶傳：「因誣言欲作蠱道祝詛，以菟為厭勝之術(shù)。」
〔五〕 倭名類聚鈔六引「然」作「燃」，是俗字。盧文弨曰：「門前然火，今江以南，亦有此風(fēng)?！?br />
〔六〕 玉燭寶典一引莊子：「有?雞于戶，懸葦灰于其上，捶（疑當(dāng)作「插」）桃其旁，連灰其下，而鬼畏之?！诡惥郯肆?、白帖三０引莊子：「插桃枝於戶，連灰其下，童子入而不畏，而鬼畏之，是鬼智不如童子也?！构籼搱D畫見聞?wù)I五：「劉乙常於奧室坐禪，嘗白魏云：『先天菩薩見身此地?！凰旌Y灰於庭，一夕，有巨跡長數(shù)尺，倫理成就?！挂膱?jiān)乙志十九韓氏放鬼：「江、浙之俗信巫鬼，相傳人死則其魄復(fù)還，以其日測之，某日當(dāng)至，則盡室出避於外，名為避煞。命壯僕或僧守廬，布灰于地，明日視其跡，云受生為人為異物矣。」夷堅(jiān)志支乙一董成二郎：「而董以此時(shí)殂，既斂，家人用俚俗法，篩細(xì)灰於灶前，覆以甑，欲驗(yàn)死者所趨?！股w古代迷信傳說，惟昔而然矣。
〔七〕 劉盼遂曰：「周豈明茶話乙第七則云：『英國茀來則博士普許默之工作第五章云：「野蠻人送葬歸，懼鬼魂復(fù)返，多設(shè)計(jì)以阻之，通古斯人以雪或木塞路，緬甸之清族則以竹竿橫放路上，納巴耳之曼伽族葬後，一人先返，集棘刺堆積中途，設(shè)為障礙，上置大石立其一，以手持香爐，送葬者從石上香煙中過，云鬼聞香逗留，不至乘生人肩上越棘刺云云?！菇窠B興回喪，于門外焚穀殼，送葬者跨煙而過，始各返其家，其用意正同，即防鬼魂之附著也?！唬ㄤ涀哉Z絲。）盼遂案：此亦家訓(xùn)『作諸厭勝，祓送家鬼』之俗也。知其流遠(yuǎn)矣?！?br />
〔八〕 「章斷注連」，倭名類聚鈔引作「注連章斷」，又引日本紀(jì)私記云：「端出之繩?！箘⑴嗡煸唬骸钢茇M明漢譯古事記神代卷第二十九節(jié)之『布刀玉命急忙將注連掛在後面』一語自注云：『注連係采用顏氏家訓(xùn)語。亦作標(biāo)繩，用稻草左綯，約間隔八寸，散垂稻草七，次五，次三根，故又寫作左繩，又名七五三繩，用作禁出入的標(biāo)當(dāng)，掛在神社入口；今正月人家門戶亦猶用之，蓋以辟不祥也?！慌嗡彀福阂缘静葜畼?biāo)繩為注連，當(dāng)有所出，姑誌以俟知者。」器案：古事記上云：「即布刀玉命，以尻久米繩，控度其御後方。白言從此以內(nèi)，不得還入。」次田潤注云：「尻久米繩者，書紀(jì)有『端出之繩』，乃尻籠繩之義，即今之注連繩?！谷毡敬朔N辟不祥的端出之繩，雖名曰注連，恐與顏氏所說者，亦鼠臘名璞之比耳。尋道藏洞玄部表奏類「豈」下，赤松子章曆卷一目有斷亡人復(fù)連章、斷子注章、夫妻離別斷注消怪章、虛耗光怪?jǐn)嘟^殃注章、官私咎謫死病相連斷五墓殃注章、數(shù)夢亡人混涉消墓注章、新亡遷達(dá)開通道路收除上殃斷絕復(fù)連章、新亡灑宅逐注卻殺章。其卷四載斷亡人復(fù)連章云：「具法位上言，臣謹(jǐn)按仙科，今據(jù)某云：『即日叩頭列狀，素以胎生下官子孫，千載幸遇，得奉大道，誠實(shí)欣慰；某信向違科，致有災(zāi)厄。某今月某日，染病困重，夢想紛紜，所向非善；尋求算術(shù)云，亡某為禍，更相復(fù)連，致令此病，連綿不止?？炙劳霾唤^，注復(fù)不斷，闔家惶怖，恐不生全。』即日詞情懇切，向臣求乞生理；輒為拜章一通，上聞天曹。伏乞太上老君、太上丈人、天師君門下主者，賜為分別，上請本命君十萬人，為某解除亡人復(fù)連之氣，願(yuàn)令斷絕生人魂神屬生始，一元一始，相去萬萬九十餘里，生人上屬皇天，死人下屬黃泉，生死異路，不得擾亂某身。又恐亡某生犯莫大之罪，死有不赦之?，繫閉在於諸獄，時(shí)在河伯之獄，時(shí)在女青之獄，時(shí)在城隍社廟之中，不知亡人某魂魄在何處，並乞遷達(dá)，令得安穩(wěn)，上昇天堂，衣食自然，逍遙無為，墳?zāi)拱卜€(wěn)，注訟消?。某身中疾病，即蒙除愈，復(fù)連斷絕，元元如願(yuàn)，以為效信。恩惟太上眾真，分別求哀。臣為某上請?zhí)旃贁嘟^亡人復(fù)連章一通，上詣太上曹治?！箵?jù)此，則章斷注連者，謂上章以求斷絕亡人之殃注復(fù)連也。太平廣記三二０引幽明錄：「謝玄在彭城，將有齊郡司馬隆，弟進(jìn)，及安東王箱等，共取壞棺，分以作車。少時(shí)，三人悉見患，更相注連，兇禍不已?！棺⑦B之義，與顏氏所說正同：持以較日本之所謂注連，其事各別。抱樸子內(nèi)篇仙藥：「上黨有趙瞿者，病癩歷年，眾治之不愈，垂死，或云：『不及活流棄之，後子孫轉(zhuǎn)相注易?！弧棺⒁准醋⑦B也。釋名釋疾?。骸缸⒉?，一人死，一人復(fù)得，氣相灌注也?！棺⒉〖唇裰畟魅静?。
〔九〕 少儀外傳引「比」作「者」，「有」作「人」。
〔一０〕孔安國尚書序：「旁求儒雅?！?jié)h書王章傳：「緣飾儒雅，刑罰必行?！刮男牡颀埵穫髌骸溉逖疟虮颉！?br />
〔一一〕彈，謂彈劾，文選有彈事體。
己孤〔一〕，而履歲〔二〕及長至〔三〕之節(jié)，無父，拜母、祖父母、世叔父母、姑、兄、姊，則皆泣〔四〕；無母，拜父、外祖父母、舅、姨、兄、姊，亦如之：此人情也。
〔一〕 「己孤」，朱本作「若孤」。
〔二〕 盧文弨曰：「『履歲』下疑當(dāng)有『朝』字?！蛊靼福郝臍q，當(dāng)是履端歲首之意，即指元旦。左傳文公元年：「先王之正時(shí)也，履端於始?！褂[二九引臧榮緒晉書：「熊遠(yuǎn)議曰：『履端元日?！弧褂忠钻U揚(yáng)都賦：「歲惟元辰，陰陽代紀(jì)，履端歸餘，三朝告始?！?br />
〔三〕 長至，冬至。御覽二八引崔浩女儀：「近古婦人，常以冬至日上履襪於舅姑，履長至之義也?！?br />
〔四〕 盧文弨曰：「說文：『泣，無聲出涕也?！弧?/em>
江左朝臣，子孫初釋服〔一〕，朝見二宮〔二〕，皆當(dāng)泣涕〔三〕；二宮為之改容。頗有膚色充澤〔四〕，無哀感者，梁武薄其為人，多被抑退〔五〕。裴政〔六〕出服，問訊〔七〕武帝，貶瘦枯槁，〔八〕涕泗滂沱〔九〕，武帝目送之曰：「裴之禮〔一０〕不死也?！?br />
〔一〕 釋服，與下文出服義同，言喪期屆滿，除去喪服。
〔二〕 盧文弨曰：「二宮，帝與太子也?！蛊靼福何倪x集注殘本王仲寶褚淵碑文：「升降兩宮?！光n曰：「兩宮，謂上臺(tái)及東宮也。」李周翰曰：「兩宮，謂天子太子?！?br />
〔三〕 「泣涕」，少儀外傳下作「涕泣」。
〔四〕 離騷注：「澤，質(zhì)之潤也?！?br />
〔五〕 抑退，抑止斥退。三國志魏書武紀(jì)：「纖毫之惡，靡不抑退?！?br />
〔六〕 趙曦明曰：「北史裴政傳：『政字德表，仕隋為襄陽總管，令行禁止，稱為神明。著承聖實(shí)錄一卷?！弧?br />
〔七〕 僧史略上：「如比丘相見，曲躬合掌，口曰不審者何，此三業(yè)歸仰也，謂之問訊。」蓋梁武信佛，故裴政以僧禮相見也。
〔八〕 文選西征賦注：「貶，損也?！钩o漁父：「形容枯槁。」注：「?瘦瘠也。」
〔九〕 詩經(jīng)陳風(fēng)澤陂：「涕泗滂沱。」毛傳：「自目曰涕，自鼻曰泗。」
〔一０〕趙曦明曰：「南史裴邃傳：『子之禮，字子義。母憂居喪，惟食麥飯。邃廟在光宅寺西，堂宇弘敞，松柏鬱茂；范雲(yún)廟在三橋，蓬蒿不翦。梁武帝南郊，道經(jīng)二廟，顧而歎曰：「范為己死，裴為更生?！怪Y卒於少府卿，謚曰壯。子政，承聖中位給事黃門侍郎，魏剋江陵，隨例入長安?！弧?/em>
二親既沒，所居齋寢〔一〕，子與婦弗忍入焉。北朝頓丘〔二〕李構(gòu)〔三〕，母劉氏，夫人亡後，所住之堂，終身鎖〔四〕閉，弗忍開入也。夫人，宋廣州刺史〔五〕纂之孫女，故構(gòu)猶染江南風(fēng)教。其父獎(jiǎng)，為揚(yáng)州刺史，鎮(zhèn)壽春〔六〕，遇害。構(gòu)嘗與王松年〔七〕、祖孝徵數(shù)人同集〔八〕談讌。孝徵善畫，遇有紙筆，圖寫為人。頃之，因割鹿尾，戲截畫人以示構(gòu)，而無他意。構(gòu)愴然動(dòng)色，便起就馬而去。舉坐驚駭，莫測其情。祖君尋悟，方深反側(cè)，當(dāng)時(shí)罕有能感此者。〔九〕吳郡陸襄，父閑被刑〔一０〕，襄終身布衣蔬飯，雖薑菜有切割〔一一〕，皆不忍食；居家惟以掐〔一二〕摘供廚。江寧姚子篤，〔一三〕母以燒死，終身不忍噉炙〔一四〕。豫章〔一五〕熊康父以醉而為奴所殺，終身不復(fù)嘗酒。然禮緣人情，恩由義斷，親以噎死，亦當(dāng)不可絕食也〔一六〕。
〔一〕 齋寢，齋戒時(shí)所居之旁屋。
〔二〕 趙曦明曰：「宋書州郡志：『頓邱，二漢屬東郡，魏屬陽平，（晉）武帝泰始二年，分淮陽置頓邱郡，縣屬焉?！弧?br />
〔三〕 盧文弨曰：「北史李崇傳：『崇從弟平，平子獎(jiǎng)，字遵穆，容貌魁偉，有當(dāng)世才度。元顥入洛，以獎(jiǎng)兼尚書左僕射，慰勞徐州羽林，及城，人不承顥旨，害獎(jiǎng)，傳首洛陽。孝武帝初，詔贈(zèng)冀州刺史。子構(gòu)，字祖基，少以方正見稱，襲爵武邑郡公，齊初，降爵為縣侯，位終太府卿。構(gòu)常以雅道自居，甚為名流所重?！弧?br />
〔四〕 盧文弨曰：「鎖，說文作鎖?！?br />
〔五〕 趙曦明曰：「宋書州郡志：『廣州刺史，吳孫休永安七年分交州立，領(lǐng)郡十七，縣一百三十六?！弧?br />
〔六〕 趙曦明曰：「宋書州郡志：『揚(yáng)州刺史，前漢未有治所，後漢治歷陽，魏、晉治壽春?！弧?br />
〔七〕 盧文弨曰：「北齊書王松年傳：『少知名，文襄臨并州，辟為主簿，孝昭擢拜給事黃門侍郎。孝昭崩，護(hù)梓宮還鄴，哭甚流涕；武成雖忿松年戀舊情切，亦雅重之，以本官加散騎常侍，食高邑縣侯?！弧?br />
〔八〕 「集」，抱經(jīng)堂本誤作「席」，宋本以下諸本俱作「集」，今據(jù)改正。
〔九〕 羅本、顏本、朱本分段。
〔一０〕吳郡志二一引「刑」作「害」。盧文弨曰：「南史陸慧曉傳：『閑字遐業(yè)，慧曉兄子也。有風(fēng)概，與人交，不茍合，仕至揚(yáng)州別駕。永元末，刺史始安王遙光據(jù)東府作亂，閑以綱佐被收，尚書令徐孝嗣啟閑不預(yù)逆謀，未及報(bào)，徐世標(biāo)命殺之。四子：厥，絳，完，襄也。襄本名衰，字趙卿，有奏事者誤字為襄，梁武帝乃改為襄，字師卿。太清元年為度支尚書。襄弱冠遭家禍，釋服，猶若居憂，終身蔬食布衣，不聽音樂，口不言殺害。』」器案：文苑英華八四二引江總梁故度支尚書陸君誄：「君諱襄，字師卿，吳人也。……父閑，揚(yáng)州別駕，齊永元紹厤，蕭遙光謀反伏誅，閑以州職見害。子絳，其日并命。忠孝之道，萃此一門。襄時(shí)年十四，號(hào)毀殆滅，布衣蔬食，終于身世?！?br />
〔一一〕吳郡志「割」下有「者」字。
〔一二〕顏本原注：「掐，音恰?！贡R文弨曰：「玉篇：『爪按曰掐?！弧?br />
〔一三〕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黃本、鮑本、汗青簃本及類說、合璧事類前二四、群書類編故事六「江寧」作「江陵」。類說「篤」作「為」，形近之誤。
〔一四〕盧文弨曰：「噉，徒濫切，與啗、啖並同，食也。炙，之夜切?！?br />
〔一五〕盧文弨曰：「晉書地理志：『豫章郡屬揚(yáng)州?！弧?br />
〔一六〕宋本原注：「一本無『當(dāng)』字，有『也』字；一本有『當(dāng)』字，無『也』字。」案：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黃本及類說無「也」字；合璧事類、群書類編故事無「當(dāng)」字。郝懿行曰：「情至者，未便可非，顏君此論，理未為通也。」
禮經(jīng)：父之遺書，母之杯圈，感其手口之澤，不忍讀用〔一〕。政為常所講習(xí)，讎?？槍憽捕常捌臃谩踩?，有跡可思者耳。若尋常墳典〔四〕，為生什物〔五〕，安可悉廢之乎？既不讀用，無容散逸〔六〕，惟當(dāng)緘保〔七〕，以留後世耳。
〔一〕 盧文弨曰：「禮記玉藻：『父沒而不能讀父之書，手澤存焉爾；母沒而杯圈不能飲焉，口澤之氣存焉爾?！秽嵶ⅲ骸喝?，屈木所為，謂卮匜之屬?！会屛模骸喝Γ饳?quán)切?！话福阂嘧鳁??！?br />
〔二〕 盧文弨曰：「左太沖魏都賦：『讎校篆籀?！话福鹤囍^一人持本，一人讀之，若怨家相對，有誤必舉，不肯少恕也。漢劉向校中祕書，凡一書竟，奏上，每云皆定，以殺青，可繕寫。後漢書盧植傳：『臣前以周禮諸經(jīng)為之解詁，無力供繕寫上?！徽聭炎ⅲ骸嚎?，善也。』」
〔三〕 器案：服用即用也，古代謂用曰服。易繫辭：「服牛乘馬?！乖娻嶏L(fēng)叔于田：「巷無服馬。」呂氏春秋順民篇：「服劍臂刃?！故酚浝钏箓鳎骸阜⒅畡Α！勾蟠鞫Y記武王踐阼篇?jiǎng)︺懺唬骸笌е詾榉！果}鐵論殊路篇：「于越之鋌……工人施巧，人主服而朝也?！狗宰饔米钟谩Ｌ接[有服用部二十一卷，所載什物，自帳?；蠋我韵?，至于燕脂花勝之屬，凡八十種。
〔四〕 盧文弨曰：「孔安國尚書序：『伏犧、神農(nóng)、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少昊、顓頊、高辛、唐、虞之書，謂之五典，言常道也?！弧蛊靼福簤灥洌话阌脼闀?。南史丘巨源傳：「少好學(xué)，居貧，屋漏，恐溼墳典，乃舒被覆書，書獲全而被大溼?！?br />
〔五〕 盧文弨曰：「史記五帝本紀(jì)：『舜作什器於壽邱?！凰麟[：『什，數(shù)也，蓋人家常用之器非一，故以十為數(shù)，猶今云什物也?！弧拱甘酚浾x：「顏師古曰：『軍法：五人為伍，二伍為什，則共器物。故謂生生之具為什器，亦猶從軍及作役者，十人為火，共畜調(diào)度也?！弧?br />
〔六〕 散逸，謂散失亡逸。本書雜藝篇：「梁氏祕閣，散逸以來?！鼓鲜泛螒梻鳎骸覆┥嬖撏ǎ杭呌[，天閣祕寶，人間散逸，無遺漏焉?！?br />
〔七〕 盧文弨曰：「緘，古咸切，封也?！拱福何倪x謝惠連雜詩注：「緘，束篋也?！?/em>
思魯?shù)鹊谒木四?，親吳郡張建女也〔一〕，有第五妹，三歲喪母。靈床〔二〕上屏風(fēng)，平生舊物，屋漏沾溼，出曝曬之，女子一見，伏床流涕。家人怪其不起，乃往抱持；薦席〔三〕淹漬〔四〕，精神傷怛〔五〕，不能飲食。將以問醫(yī)，醫(yī)診脈〔六〕云：「腸斷矣〔七〕！」因爾便吐血，數(shù)日而亡。中外憐之，莫不悲歎。
〔一〕 林思進(jìn)先生曰：「俗多誤以『親』字絕句。（案：朱本斷句正如此。）案：春秋繁露竹林篇：『齊頃公，親齊桓公孫?！皇酚浕茨贤鮽鳎骸捍笸?，親高帝孫?！涣盒⑼跏兰遥骸豪钐?，親平王之大母也?！蝗蔟S隨筆七引顏魯公書遠(yuǎn)祖顏含碑，晉李闡之文也，云：『君是王親丈人，故呼王小字?！唤钥勺C。蓋古人自有此種語也?！拱福呵拔摹秆约跋热恕箺l，亦有此例，說詳彼注。
〔二〕 靈床，即靈座，供奉亡人靈位之幾筵也。世說新語傷逝篇：「顧彥先平生好琴，及喪，家人常以琴置靈床上。」晉書本傳作「靈座」。
〔三〕 周禮春官司幾筵鄭玄注云：「鋪陳曰筵，藉之曰席，筵鋪於下，席鋪於上，所以為位也。」
〔四〕 御覽四一五、永樂大典一０八一三「淹漬」作「淚漬」。
〔五〕 「怛」原作「沮」，顏本、程本、胡本、朱本作「怛」，今據(jù)改。劉盼遂引吳承仕曰：「毛詩：『中心怛兮?！粋鳎骸衡颍瑐??！弧?br />
〔六〕 史記倉公傳：「傳黃帝、扁鵲之脈書，五色診病，知人死生，決嫌疑，定可治。」診脈，今云看脈。
〔七〕 御覽、永樂大典「腸」上有「女」字。
禮云：「忌日不樂〔一〕。」正以感慕罔極，惻愴無聊〔二〕，故不接外賓〔三〕，不理眾務(wù)耳〔四〕。必能悲慘自居〔五〕，何限於深藏也？世人或端坐奧室〔六〕，不妨〔七〕言笑，盛營甘美，厚供齋食；迫有急卒〔八〕，密戚至交，盡無相見之理：蓋不知禮意乎〔九〕！
〔一〕 盧文弨曰：「禮記祭義：『君子有終身之喪，忌日之謂也。忌日不用，非不祥也，言夫日志有所至，而不敢盡其私也?！粯罚缱?，一音洛?！?br />
〔二〕 楚辭九思：「心煩憒兮意無聊?！雇跻葑ⅲ骸噶?，樂也。」
〔三〕 劉嶽雲(yún)食舊德齋雜箸：「真德秀讀書記：『近時(shí)大儒有忌日衣黲衣巾墨衰受弔者?！唬ò福捍酥钢祆?。）李濟(jì)翁資暇錄云：『親戚來而不拒?！活伿霞矣?xùn)謂：『不接外賓。』蓋謂尋常之賓耳?！?br />
〔四〕 封氏聞見記六「眾」作「庶」。
〔五〕 封氏聞見記此句作「不能悲愴自居」。
〔六〕 盧文弨曰：「奧室，深隱之室。禮記仲尼燕居：『室而無奧阼，則亂於堂室也?！弧?br />
〔七〕 封氏聞見記「妨」作「好」。
〔八〕 盧文弨曰：「卒，與猝同?！拱福悍馐下勔娪浺藬?shù)句作「卒有急回，寧無盡見之理，其不知禮意乎」。
〔九〕 唐語林八載此文，誤作顏延之曰。封氏聞見記六忌日曰：「沈約答庾光祿書云：『忌日制假，應(yīng)是晉、宋之間，其事未久。未制假前，止是不為宴樂，本不自封閉，如今世自處者也。居喪再周之內(nèi)，每有忌日，哭臨受弔，無不見人之義。而除服之後，乃不見人，實(shí)由世人以忌日不樂，而不能竟日興感，以對賓客，或弛解，故過自晦匿，不與外接。假設(shè)之由，寔在於此。』」所說與此可互參。
魏世王修〔一〕母以社日〔二〕亡；來歲社日〔三〕，修感念哀甚，鄰里聞之，為之罷社。今二親喪亡，偶值伏臘分至之節(jié)〔四〕，及月小晦後，忌之外〔五〕，所經(jīng)此日〔六〕，猶應(yīng)感慕〔七〕，異於餘辰，不預(yù)飲讌、聞聲樂及行遊也。
〔一〕 趙曦明曰：「魏志王脩傳：『脩字叔治，北海營陵人。七歲喪母?！幌螺d此事。」
〔二〕 器案：曆書以立春後第五戊日為春社，立秋後第五戊日為秋社，此社日不知為春社抑秋社。御覽三０引魏志此事，列入春社；敦煌卷子伯二六二一號(hào)引孝子傳：「母以社日亡，白秋鄰里會(huì)，脩憶念其母，哀慕號(hào)絕，鄰里為之罷社?！箘t以為秋社。
〔三〕 趙曦明曰：「各本俱脫『日』字，宋本作『來歲有社』，（器案：宋本於「有」字下注云：「一本作『一』字，一本只云『來歲社』?！梗┮嗾`。案：御覽引蕭廣濟(jì)孝子傳載此事有『日』字，今據(jù)補(bǔ)。」
〔四〕 盧文弨曰：「歷忌釋：『四時(shí)代謝，皆以相生。至於立秋，以金代火，金畏火，故至庚日必伏。庚者，金也?！魂庩枙骸簭南闹玲岬谌秊槌醴谒母秊橹蟹?，立秋後初庚為後伏，亦謂之末伏。』史記秦本紀(jì)：『德公始為伏祠?！晃号_(tái)訪議：『王者各以其行盛日為祖，衰日為臘。漢火德，火衰於戌，故以戌日為臘。』魏、晉以下，以此推之。分，春、秋分；至，冬、夏至?！?br />
〔五〕 「外」，宋本作「日」，不可從。
〔六〕 盧文弨曰：「蓋謂親或以月大盡亡，而所值之月，只有二十九日，乃月小之晦日，即以為親之忌日所經(jīng)也?！灌嵳湓唬骸噶瘯r(shí)更有忌月之說。張融有孝，忌月三旬不聽音樂；晉穆帝將納后，以康帝忌月疑之，下其議，皆見於史。相沿至唐不廢。唐書王方慶傳『議者以孝明帝忌月，請獻(xiàn)俘不作樂』可見。而又有此月中忌前晦前、忌後晦後各三日之說。唐書韋公肅傳：『睿宗祥月，太常奏……前忌與晦三日、後三日，皆不聽事，忌晦之明日，百官叩側(cè)門通慰。』蓋沿隋以前舊習(xí)也。黃門此云『月小晦後』，正謂忌月之晦前後三日，月小則廿七八九也；此與伏臘分至，皆在忌日之外，故黃門自言：『已喪親後值如此，於忌之外，所經(jīng)等日，猶感慕異於餘辰，不必正忌日也。』『忌之外所經(jīng)此日』一句，沈本『外』作『日』，誤。盧注非。」案：鄭說是，今從之。
〔七〕 「猶」，抱經(jīng)堂本誤「尤」，今據(jù)各本校改?！父小?，宋本原注云：「一作『思』?！拱福横崛⑵骸富堪菀娽崮福心絾柩??！贡酒拔模骸秆约跋热?，理當(dāng)感慕。」「正以感慕罔極，惻愴無聊。」則顏氏凡言悼念亡親時(shí)，皆用感慕。南史張敷傳：「生而母亡，年數(shù)歲，問知之，雖蒙童，便有感慕之色?！顾鍟?dú)孤皇后傳：「早失二親，常懷感慕，見公卿有父母者，每為致禮?！股w思慕僅存於心，感慕則形於色也。
劉縚、緩、綏，兄弟並為名器〔一〕，其父名昭〔二〕，一生不為照字，惟依爾雅火旁作召耳〔三〕。然凡文與正諱相犯，當(dāng)自可避；其有同音異字，不可悉然。劉字之下，即有昭音〔四〕。呂尚之兒，如不為上〔五〕；趙壹之子，儻不作一〔六〕：便是下筆即妨，是書皆觸也〔七〕。
〔一〕 名器，知名之器，與上文「王元景兄弟皆號(hào)名人」之名人義同。古代稱人才為器，如國器、社稷器、天下器等是。晉書陳騫傳：「富年沈敏，蘊(yùn)茲名器?！?br />
〔二〕 沈揆曰：「南史劉昭本傳，子縚、緩附。一本以『昭』為『照』者非。」趙曦明曰：「梁書文學(xué)傳：『劉昭，字宣卿，平原高唐人。集後漢同異，以注范書。為剡令，卒。子縚，字言明。通三禮，大同中為尚書祠部郎，尋去職，不復(fù)仕。弟緩，字含度。歷官湘東王記室；時(shí)西府盛集文學(xué)，緩居其首。隨府轉(zhuǎn)江州，卒?！唤?，本傳不載，疑此字衍?！灌嵳湓唬骸笓?jù)世說雅量注，劉綏，高平人。南史，劉昭，平原人。綏字衍文。御覽蕭廣濟(jì)孝子傳改正?！蛊靼福菏勒f賞譽(yù)下注引劉氏譜：「綏字萬安，高平人。祖奧，太祝令；父斌，著作郎；歷驃騎長史?！故墙棡榈勒鎻淖樱鰹殁滓?，皆東晉人物也。不惟郡望不合，父祖各別，並時(shí)代亦懸絕，趙、鄭疑綏字衍，是也。此蓋傳鈔者涉糸旁排行誤入，或即因緩字形近而誤衍也。沈揆於劉綏不著一字，則所見本初未嘗有綏字也。
〔三〕 趙曦明曰：「爾雅釋蟲：『螢火即炤?！弧?br />
〔四〕 郝懿行曰：「音劉字者，卯下即釗字昭音爾。牟默人說?！灌嵳湓唬骸复讼卵圆恢M嫌名也。劉字下半是釗字，釗與昭同音，如諱嫌名，即姓亦不可寫也。」劉盼遂引吳承仕曰：「劉字上從卯，下從釗，釗音正與昭同。意謂同音異字，悉須避忌，即劉字下體亦觸昭音，不可得書也?！蛊靼福汉隆⑧?、吳諸說是。韓愈諱辨：「康王釗之孫，實(shí)為昭王?！古e事雖不同，而說明釗字昭音則一，亦足為證。
〔五〕 趙曦明曰：「史記齊世家：『太公呂尚者，東海上人。』」
〔六〕 趙曦明曰：「後漢書趙壹傳：『壹字元叔，漢陽西縣人?！弧?br />
〔七〕 劉淇助字辨略三：「是書之是，猶凡也，言凡是書札，皆觸忌諱也。今謂處處曰是處，猶云到處也。」李調(diào)元?jiǎng)嗾f三：「言凡是書札，皆觸忌諱也?？蔀橹鴷?。」器案：少儀外傳上引酬酢事變：「凡作書啟，先記彼人父祖名諱於幾案?！勾搜亓e習(xí)也。
嘗有甲設(shè)讌席，請乙為賓〔一〕；而旦於公庭見乙之子，問之曰：「尊侯早晚顧宅？」乙子稱其父已往〔二〕。時(shí)以為笑。如此比例〔三〕，觸類〔四〕慎之，不可陷於輕脫〔五〕。
〔一〕 器案：歸心篇亦有「安能辛苦今日之甲，利後世之乙」之語。今案：古書凡不實(shí)指人名而言，率虛設(shè)甲乙之詞以代之，如韓非子用人篇：「罪生甲，禍歸乙?！故且?；或稱為某甲某乙，如左傳文公十四年「夫己氏」注：「猶言某甲?！故且玻换蚍Q為張甲李乙，如三國志魏書王脩傳注引魏略載太祖與脩書：「張甲李乙，猶或先之?！故且?；或稱為張甲王乙李丙趙丁，如范縝神滅論：「張甲之情，寄王乙之軀，李丙之性，托趙丁之體?！故且?。
〔二〕 林思進(jìn)先生曰：「下云『時(shí)以為笑』者，蓋笑其不審早晚，不顧望而對，遽云已往，所謂『陷於輕脫』，此耳?！箘⑴嗡煸唬骸复思讍栆易?，乙將以何時(shí)可以枉過，乙子不悟，答以其父已往，遂成笑柄。蓋六朝、唐人通以早晚二字為問時(shí)日遠(yuǎn)近之辭，洛陽伽藍(lán)記瓔珞寺：『李澄問趙逸曰：「太尉府前磚浮圖，形製甚古，猶未崩毀，未知早晚造？」逸曰：「晉義熙十二年，劉裕伐姚泓，軍人所作。」』杜甫江雨有懷鄭典設(shè)詩：『春雨闇闇塞峽中，早晚來自楚王宮？』李白長干行：『早晚下三巴？預(yù)將書報(bào)家。』所云早晚，皆問辭也。迤及近世，則加多字為多早晚，石頭記小說中累見?！蛊靼福簞⒄f是。姚元之竹葉亭雜記七：「京中俗語，謂何時(shí)曰多早晚（早字俗言讀音近盞）。隋書藝術(shù)傳：『樂人王令言亦妙達(dá)音律。大業(yè)末，煬帝將幸江都，令言之子嘗從於戶外彈琵琶，作翻調(diào)安公子曲。令言時(shí)臥室中，聞之大驚，蹶然而起曰：「變變?！辜焙羝渥釉唬骸复饲d自早晚？」其子對曰：「頃來有之?！埂蛔宓懿皆唬骸喝粍t此語，蓋由來已久。』」姚氏所舉王令言事，亦足為證。
〔三〕 御覽二四五引俗說：「江夷為右僕射，主上欲用其領(lǐng)詹事，語王準(zhǔn)：『卿可覓比例。』」
〔四〕 易繫辭上：「觸類而長之?！拐x：「謂觸逢事類而增長之，若觸剛之事類以次增長於剛，若觸柔之事類以次增長於柔。」三國志魏書王昶傳：「若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汝其庶幾舉一隅耳?！?br />
〔五〕 器案：本書養(yǎng)生篇：「但須精審，不可輕脫。」後漢書列女傳：「班昭女誡曰：『動(dòng)靜輕脫，視聽陝輸，……此謂不能專心正色矣?！弧贡阕訚h過篇：「猝突萍鷽，驕矜輕侻者，謂之巍峨瑰傑。」輕侻即輕脫，謂輕薄佻脫也。
江南風(fēng)俗，兒生一期，為製新衣，盥浴裝飾，男則用弓矢紙筆，女則刀尺鍼縷〔一〕，並加飲食之物，及珍寶服玩，置之兒前，觀其發(fā)意所取，以驗(yàn)貪廉愚智，名之為試兒〔二〕。親表聚集，致讌享焉〔三〕。自茲已後，二親若在，每至此日，嘗有酒食之事耳〔四〕。無教之徒，雖已孤露〔五〕，其日皆為供頓〔六〕，酣暢聲樂，不知有所感傷〔七〕。梁孝元〔八〕年少之時(shí)，每八月六日載誕〔九〕之辰，常設(shè)齋講；自阮修容薨歿之後〔一０〕，此事亦絕〔一一〕。
〔一〕 少儀外傳下、愛日齋叢鈔一引「則」下有「用」字。盧文弨曰：「刀，剪刀；鍼，古作箴，今又作針；縷，線也?！?br />
〔二〕 事文類聚後五「試兒」作「試週」。盧文弨曰：「子生周年謂之晬，子對切，見說文。其試兒之物，今人謂之晬盤?！拱福航袼拇ㄔ噧褐^之抓周。愛日齋叢鈔一：「晬謂子生一歲，顏氏家訓(xùn)云云，玉壺野史（案：即玉壺清話，所引見卷一。）記曹武惠王始生周晬日，父母以百玩之具羅於席，觀其所取。武惠王左手執(zhí)干戈，右手提俎豆，斯須取一印，餘無所視。曹真定人，江南遺俗乃在此。今俗謂試周是也?！箵?jù)此，則祝穆之改「試兒」為「試週」，乃從時(shí)俗也。
〔三〕 黃叔琳曰：「此風(fēng)尤盛行於今，所謂無理只取鬧也。不肖者或托此以歛財(cái)。」
〔四〕 少儀外傳「耳」作「而」，屬下句讀。郝懿行曰：「今俗慶生辰，遂多如此，顏君所譏彈也?！?br />
〔五〕 李詳曰：「案：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少加孤露?！弧蛊靼福罕笔汾w隱傳：「幼小孤露?！咕V目集覽四九：「孤者，幼而無父者也；露者，暴露於于外也?！固迫藙t謂之偏露，孟浩然送莫氏甥詩：「平生早偏露?！拐f略本日知錄卷十三。
〔六〕 少儀外傳下「供頓」作「燕飲」，蓋據(jù)時(shí)語改之。唐書高紀(jì)：「詔所過供頓，免今歲租賦之半?！购≠Y治通鑑一九０注：「中頓，謂中道有城有糧，可以頓食也。置食之所曰頓。唐人多言置頓?！拱福汗╊D與置頓義近。今謂吃一次飯?jiān)怀砸活D飯，本此。
〔七〕 愛日齋叢鈔五：「梁元帝當(dāng)載誕之辰，輒齋素講經(jīng)。唐太宗謂長孫無忌曰：『是朕生日，世俗皆為懽樂，在朕翻為感傷：今君臨天下，富有四海，而欲承顏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有負(fù)米之恨也。詩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勞?！鼓魏我咱緞谥?，更為宴樂乎！』泣數(shù)行下，群臣皆流涕。則前世人主未以生日為重，而慶賀成俗已久矣?！?br />
〔八〕 宋本「元」下有「帝」字，原注云：「一本無『帝』字?！拱福菏挛念惥?、群書類編故事六有「帝」字。
〔九〕 庾信周大將軍司馬裔神道碑：「今遺腹載誕，流離寇逆?！固颇伦陂L慶元年詔：「七月六日，是朕載誕之辰?！?br />
〔一０〕趙曦明曰：「梁書后妃傳：『高祖阮修容，諱令嬴，本姓石，會(huì)稽餘姚人，齊始安王遙光納焉。遙光敗，入東昏侯宮。建康城平，高祖納為綵女，天監(jiān)六年八月生世祖，尋拜為修容，隨世祖出蕃。大同六年六月薨於江州內(nèi)寢。世祖即位，追崇為文宣太后?！弧贡R文弨曰：「金樓子稱：『宣修容，會(huì)稽上虞人，以大同九年太歲癸亥六月二日薨。』與史不同?！蛊靼福盒奕?，魏文帝所制，自晉以來，位列九嬪，見通鑑一六四胡注。
〔一一〕事文類聚「此」為「而」字。封氏聞見記四降誕：「近代風(fēng)俗，人子在膝下，每生日有酒食之會(huì)。孤露之後，不宜復(fù)以此日為歡會(huì)。梁元帝少時(shí)，每以載誕之辰，輒設(shè)齋講經(jīng)，洎阮修容歿後，此事亦絕。」即據(jù)此為言。
人有憂疾，則呼天地父母〔一〕，自古而然。今世諱避，觸途急切〔二〕。而江東士庶，痛則稱禰〔三〕。禰是父之廟號(hào)，父在無容稱廟，父歿何容輒呼〔四〕？蒼頡篇〔五〕有(人肴)字〔六〕，訓(xùn)詁云：「痛而謼也〔七〕，音羽罪反。」今北人痛則呼之。聲類〔八〕音于耒反〔九〕，今南人痛或呼之。此二音隨其鄉(xiāng)俗，並可行也〔一０〕。
〔一〕 盧文弨曰：「史記屈原傳：『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嘗不呼父母也?！弧蛊靼福何鍩魰?huì)元十二潭州興化紹清禪師：「不見道東家人死，西家人助哀，以手搥胸曰：『蒼天！蒼天！』」
〔二〕 盧文弨曰：「言今世以呼天呼父母為觸忌也，蓋嫌於有怨恨祝詛之意，故不可也?！?br />
〔三〕 劉盼遂曰：「按江東人痛呼禰，當(dāng)是呼嬭，嬭者，母之俗字，人窮則呼母，古今不異。顏氏誤以為呼禰，實(shí)緣嬭、禰同音而致疏失。廣雅釋親：『嬭，母也?！凰螘纬刑靷鳎骸撼刑炷昀希鞑映昂魹閶枘?。承天曰：「卿當(dāng)云鳳皇將九子，嬭母何言邪？」』北齊書穆提婆傳：『後主繈褓之中，令陸令萱鞠養(yǎng)，謂之乾阿嬭?！焕钌屉[作李賀小傳，稱賀臨終，呼其母曰阿嬭。此六朝、唐人呼母為嬭之徵也。顏氏誤嬭音為禰，遂難於自解矣?！?br />
〔四〕 劉淇助字辨略一：「此容字，可辭也。容之為可者，容有許意，轉(zhuǎn)訓(xùn)為可也?！?br />
〔五〕 趙曦明曰：「漢書藝文志，蒼頡一篇，秦丞相李斯作，揚(yáng)雄、杜林皆作訓(xùn)纂，杜林又作蒼頡故，故即詁也?！?br />
〔六〕 宋本原注：「(人肴)，下交切，痛聲也。」傅本有此注，而誤為「下痛交切聲也」。盧文弨曰：「案：(人肴)字音見下，此音疑非顏氏本有?！瑰X大昕曰：「案：廣韻十四賄部有(人肴)字，云：『痛而叫也，于罪切?！慌c羽罪音正同?！?br />
〔七〕 宋本原注：「謼，火故切?！拱福侯伇尽⒅毂尽富稹棺鳌庚垺?，程本、胡本誤作「人」；傅本「切」誤「母」。
〔八〕 趙曦明曰：「隋書經(jīng)籍志：『聲類十卷，魏左校令李登撰?！弧?br />
〔九〕 「于耒反」，趙曦明曰：「俗本作『于來反』，今從宋本?！购萝残性唬骸浮河隈绶础?，本或作『于來反』，形近而訛。」
〔一０〕盧文弨曰：「案：●字今讀肴，不與古音合，又轉(zhuǎn)為?，今俗痛呼阿唷，音育，聲隨俗變，無定字也?！谷未蟠簧n頡篇考逸下：「侑，痛而呼也。羽罪翻。王念孫曰：『風(fēng)操篇云云，今案：●字從肴得聲，羽罪、于來（當(dāng)作「耒」）二翻，皆與肴聲不協(xié)。說文：「●，刺也，一曰痛聲，胡茅切?！褂衿粲?xùn)與說文同，皆無羽罪、于來之音。又案僧祇律卷十三音義云：「痏，諸書作侑?！挂ㄋ孜脑疲骸纲?，于罪反，痛聲曰侑?！褂谧锱c羽罪同音，然則音羽罪反之●字，乃侑字之訛，痏、侑並從有得聲，與貨賄之賄聲相近，故蒼頡篇訓(xùn)詁音侑羽罪翻、聲類音于來（耒）翻，今之痛呼之聲，猶有若此者。然考廣韻：●，胡茅反，痛聲也；又於罪反，痛而叫也。集韻、類篇並與廣韻同，此字之誤，其來久矣?！弧购榱良獣宰x書齋四錄下：「案：既有羽罪、于耒二反，則字不當(dāng)有爻音，疑●字為侑字傳寫之誤，今北俗痛苦甚尚呼阿侑，讀若洧，或尚與古同也。左傳昭公三年：『而或燠休之?！环⒃疲骸红坌荩雌渫炊钪?，若今時(shí)小兒痛，父母以口就之曰燠休，代其痛也?！话①Ъ脆扌葜D(zhuǎn)聲?！龟悵h章曰：「通俗文：『痛聲曰侑，又曰痏?！唤杂鹱锓础０福赫f文：『姷，耦也，亦作侑?！挥郑骸函_，疻痏也?！煌绰曋?，當(dāng)是痏之變。又：『●，刺也，一曰痛聲。』則作●亦是?！蛊靼福罕笔啡辶中馨采鷤鳎骸羔猃R任城王湝鞭之，宗道暉徐呼『安偉！安偉！』」安偉，即阿侑也。
梁世被繫劾者〔一〕，子孫弟姪，皆詣闕三日，露跣〔二〕陳謝；子孫有官，自陳解職。子則草屩麤衣〔三〕，蓬頭垢面，周章〔四〕道路，要候〔五〕執(zhí)事，叩頭流血，申訴冤枉。若配徒隸，諸子並立草庵〔六〕於所署門，不敢寧宅〔七〕，動(dòng)經(jīng)旬日，官司驅(qū)遣，然後始退。江南諸憲司彈人事，事雖不重〔八〕，而以教義見辱者，或被輕繫而身死獄戶者，皆為怨讎〔九〕，子孫三世不交通矣。到洽〔一０〕為御史中丞，初欲彈劉孝綽〔一一〕，其兄溉〔一二〕先與劉善，苦諫不得，乃詣劉涕泣告別而去。
〔一〕 盧文弨曰：「劾，胡概切，又胡得切，推劾也。」
〔二〕 胡三省通鑑一四二注：「露者，露髻?！垢哒T淮南子修務(wù)篇注：「跣足，不及著履也?！?br />
〔三〕 顏本、朱本屩下注云：「音腳，履也。」盧文弨曰：「麤，疏也；布帛之等，縷小者則細(xì)良，縷大者則疏惡?！?br />
〔四〕 本書勉學(xué)篇：「周章詢請?！刮恼缕骸钢苷虏缿b?！刮倪x吳都賦注：「周章，謂章皇周流也?！?br />
〔五〕 盧文弨曰：「要，於宵切，亦作邀?！?br />
〔六〕 盧文弨曰：「庵，烏含切，廣韻：『小草舍也?！弧蛊靼福猴L(fēng)俗通愆禮篇：「喪者、訟者、露首草舍?！箘t涉訟露首草舍，自東漢時(shí)已然。
〔七〕 器案：不敢寧宅，猶詩言「不遑寧處」，左傳桓公十八年言「不敢寧居」之意，言不敢安居也。後代通制條格卷二十二之假寧，元典章卷十二之寧家，即此寧宅之意。
〔八〕 盧文弨曰：「兩『事』字似衍其一?！褂衷唬骸父鞅窘哉`衍一『事』字?！?br />
〔九〕 宋本「怨」作「死」，原注：「一本作『怨』字。」趙曦明曰：「案：怨字是，讀若冤?！?br />
〔一０〕趙曦明曰：「梁書到洽傳：『洽字茂?，彭城武原人。普通六年，遷御史中丞，彈糾無所顧望，號(hào)為勁直，當(dāng)時(shí)肅清?！弧?br />
〔一一〕趙曦明曰：「梁書劉孝綽傳：『孝綽字孝綽，彭城人，本名冉，小字阿士。與到洽友善，同遊東宮，自以才優(yōu)於洽，每於宴坐嗤鄙其文；洽銜之。及孝綽為廷尉正，攜妾入官府，其母猶停私宅。洽尋為御史中丞，遺令史案其事，遂劾奏之，云：「攜少妹於華省，棄老母於下宅?！垢咦鏋殡[其惡，改「妹」為「姝」，坐免官?！弧拱福何羧酥^「妹」、「姝」二字互倒，則「少妹」為「少姝」之誤。
〔一二〕趙曦明曰：「梁書到溉傳：『溉字茂灌，少孤貧，與弟洽俱聰敏，有才學(xué)?！弧?/em>
兵兇戰(zhàn)?！惨弧?，非安全之道。古者，天子喪服以臨師，將軍鑿兇門而出〔二〕。父祖伯叔，若在軍陣，貶損〔三〕自居，不宜奏樂讌會(huì)及婚冠吉慶事也。若居圍城之中，憔悴容色，除去飾玩〔四〕，常為臨深履薄之狀焉〔五〕。父母疾篤，醫(yī)雖賤雖少，則涕泣而拜之，以求哀也〔六〕。梁孝元在江州，嘗有不豫〔七〕；世子方等〔八〕親拜中兵參軍〔九〕李猷焉〔一０〕。
〔一〕 盧文弨曰：「漢書晁錯(cuò)傳：『兵，兇器，戰(zhàn)，危事也，以大為小，以強(qiáng)為弱，在俛仰之間耳?！弧?br />
〔二〕 趙曦明曰：「淮南子兵略訓(xùn)：『主親操斧鉞授將軍，將辭而行，乃爪鬋設(shè)明衣，鑿兇門而出?！弧拱冈S慎注云：「兇門，北出門也；將軍之出，以喪禮處之，以其必死也?！贡R文弨曰：「老子道經(jīng)：『吉事尚左，兇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處右?！谎砸詥识Y處之?！?br />
〔三〕 公羊桓十一年：「行權(quán)有道，自貶損以行權(quán)?！?jié)h書藝文志六藝略春秋：「春秋所貶損大人當(dāng)世君臣，有威權(quán)勢力，其事實(shí)皆形於傳?！?br />
〔四〕 器案：玩即上文「服玩」之玩。飾玩，謂裝飾之品，玩好之器。後漢書皇后紀(jì)序論：「選納尚簡，飾翫少華?！鼓鲜吠鯐覀鳎骸甘植粓?zhí)金玉，婦女亦不得以為飾玩?！?br />
〔五〕 詩經(jīng)小雅小旻：「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毛傳：「如臨深淵，恐墜；如履薄冰，恐陷也。」
〔六〕 司馬溫公書儀四：「顏氏家訓(xùn)曰：『父母有疾，子拜醫(yī)以求藥?！簧w以醫(yī)者親之存亡所繫，豈可傲忽也。」
〔七〕 禮記曲禮疏引白虎通曰：「天子病曰不豫，言不復(fù)豫政也。」
〔八〕 趙曦明曰：「梁書世祖二子傳：『忠壯世子方等，字實(shí)相，世祖長子，母曰徐妃?！弧?br />
〔九〕 趙曦明曰：「隋書百官志：『皇弟皇子府，置功曹史、錄事、記室、中兵等參軍?！弧?br />
〔一０〕宋本原注：「一本無『焉』字?！拱福毫_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無「焉」字；少儀外傳上引有。
四海之人，結(jié)為兄弟〔一〕，亦何容易。必有志均義敵〔二〕，令終如始者，方可議之〔三〕。一爾〔四〕之後，命子拜伏，呼為丈人〔五〕，申父友之敬〔六〕；身事彼親，亦宜加禮。比見北人，甚輕此節(jié)，行路相逢，便定昆季〔七〕，望年觀貌，不擇是非，至有結(jié)父為兄，託子為弟者〔八〕。
〔一〕 器案：史傳所載異姓結(jié)為兄弟者，大率由於軍伍健兒亡命約同生死。如史記項(xiàng)羽本紀(jì)：「漢王曰：『吾與項(xiàng)羽俱北面受命懷王，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弧勾艘娛芳?。至北齊書神武紀(jì)上：「尒朱兆曰：『香火重誓，何所慮也。』紹宗曰：『親兄弟尚可難信，何論香火?！弧?jié)O陽王紹信傳：「乃與大富人鍾長命結(jié)為義兄弟，妃與長命妻為姊妹?！贡笔匪抉R消難傳：「初，隋武、元帝之迎，消難結(jié)為兄弟，情好甚篤，隋文每以叔禮事之?！固畦獋鳎骸赣谥?jǐn)……白周文，言：『瑾學(xué)行兼修，願(yuàn)與之同姓，結(jié)為兄弟?！弧勾擞犬?dāng)時(shí)北人節(jié)概之可考見者。
〔二〕 漢書董賢傳：「光雅恭敬，知上欲尊寵賢，迎送甚謹(jǐn)，不敢以賓客鈞敵之禮?！挂琢中柚耍骸竷擅啻蹋铝︹x敵?！沟栽粕Ｂ栽唬骸妇?，古通用鈞?！?br />
〔三〕 黃叔琳曰：「結(jié)為兄弟，宜慎如此?！?br />
〔四〕 胡三省通鑑六九注：「一爾，猶言一如此也。」
〔五〕 郝懿行曰：「呼為丈人猶可；今俗稱乾爹乾娘，於義何居？」
〔六〕 「友」，宋本作「交」，原注云：「一本作『友』。」案：說郛本、愛日齋叢鈔作「友」。盧文弨曰：「古者，與其子相友，則拜其親，謂之拜親之交。馬援有疾，梁松來候之，獨(dú)拜床下，援不答?？兹谙扰c陳紀(jì)友，後與其子群交，更為群拜紀(jì)。魯肅拜呂蒙母，結(jié)友而別。諸史所載，如此者非一?！?br />
〔七〕 器案：北齊書宋遊道傳：「與頓丘李獎(jiǎng)一面，便定死交?！辜雌渥C也。
〔八〕 器案：如此結(jié)義兄弟，實(shí)從當(dāng)時(shí)亂倫之過房制度相應(yīng)而產(chǎn)生者。自唐、五代以來，降弟為兒、升孫為子之現(xiàn)象，頗為普遍；宗法制度且如此，則交朋結(jié)友更無論矣。唐德宗以順宗子謜為第六子，則以孫為子。唐制，尚主者升行與諸父等。五代史晉家人傳：「重允，高祖弟，高祖愛之，養(yǎng)以為子?！顾问分苋紓鳎骸咐钍毓?jié)乃李筠之子，守節(jié)卒無後，即以筠妾所生之子為嗣?！箘懪沓羌瘍?nèi)殿崇班康君墓誌銘：「君生二歲失父，育于大父，大父育為己子。」袁采袁氏世範(fàn)一立嗣擇昭穆相順：「設(shè)不得已，養(yǎng)弟、姪、孫以奉祭祀。惟當(dāng)撫之如子，以其財(cái)產(chǎn)與之；受所養(yǎng)者，奉所養(yǎng)如父。」如此之等，與顏氏所言者，合而觀之，非俗所謂「有錢高三輩，無錢低三輩」之絕好寫照耶！
昔者，周公一沐三握髮，一飯三吐餐，以接白屋之士，一日所見者七十餘人〔一〕。晉文公以沐辭豎頭須，致有圖反之誚〔二〕。門不停賓〔三〕，古所貴也。失教之家，閽寺〔四〕無禮，或以主君寢食嗔怒，拒客未通〔五〕，江南深以為恥。黃門侍郎〔六〕裴之禮，號(hào)善為士大夫〔七〕，有如此輩，對賓杖之；其門生〔八〕僮僕，接於他人，折旋俯仰〔九〕，辭色應(yīng)對，莫不肅敬，與主無別也〔一０〕。
〔一〕 趙曦明曰：「見荀子，而文小異，說苑亦載之。」盧文弨曰：「荀子堯問篇、說苑尊賢篇及尚書大傳，唯載見士；其握髮吐哺，見史記魯世家。」器案：韓詩外傳八、說苑尊賢篇云：「窮巷白屋所先見者四十九人。」金樓子說蕃篇：「周公旦則讀書一百篇，夕則見士七十人也?！箙问洗呵镏?jǐn)聽篇、淮南子氾論篇又以一沐三捉髮、一飯三吐哺為夏禹事，黃氏日鈔以此為形容之語，義或然歟。漢書蕭望之傳：「恐非周公相成王躬吐握之禮，致白屋之意。」師古曰：「白屋，謂白蓋之屋，以茅覆之，賤人所居?！?br />
〔二〕 左傳僖公二十四年：「初，晉侯之豎頭須，守藏者也，其出也，竊藏以逃，盡用以求納之。及入，求見。公辭焉以沐。謂僕人曰：『沐則心覆，心覆則圖反，宜吾不得見也。居者為社稷之守，行者為羈絏之僕，其亦可矣，何必罪居者！國君而讎匹夫，懼者甚眾矣?！粌W人以告，公遽見之。」
〔三〕 盧文弨曰：「晉書王渾傳：『渾撫循羈旅，虛懷綏納，座無空席，門不停賓，故江東之士，莫不悅附。』」
〔四〕 器案：易說卦：「艮為閽寺?！刮倪x西都賦：「閹尹閽寺?！箯堛娮ⅲ骸搁幩陆孕甜N人，掌宮禁門戶。」此文則用為一般司閽者之稱。唐人又作閽侍，李商隱為舉人上翰林蕭侍郎啟：「頃者，曾干閽侍，獲拜堂皇?！?br />
〔五〕 顏本、朱本「未」作「莫」。
〔六〕 趙曦明曰：「隋書百官志：『門下省置侍中給事、黃門侍郎各四人。』」
〔七〕 「號(hào)善為士大夫」，自此以下，宋本作「好待賓客，或有此輩，對賓杖之，僮僕引接，折旋俯仰，莫不肅敬，與主無別。」原注：「一本『裴之禮號(hào)善為士大夫，有如此輩，對賓杖之，其門生僮僕，接於他人，折旋俯仰，辭色應(yīng)對，莫不肅敬，與主無別也?！弧股賰x外傳下引「好待賓客」云云十二字，同宋本，「其門生僮僕」云云二十六字，同今本。事文類聚別二七引作「好待賓客，或有此輩」，餘同今本。
〔八〕 李詳曰：「日知錄卷二十四，言南史所稱門生，今之門下人也，歷引徐湛之、謝靈運(yùn)、顧協(xié)、姚察等傳，證其冗賤。黃門此與僮僕並稱，亦從其類也。」器案：趙翼陔餘叢考三六：「唐以後始有座主門生之稱，六朝時(shí)所謂門生，則非門弟子也。其時(shí)仕宦者，許各募部曲，謂之義從；其在門下親侍者，則謂之門生，如今門子之類耳?！古e證亦繁，不備引。
〔九〕 禮記玉藻：「折還中矩?！灌嵭ⅲ骸盖幸?。」折旋即折還。
〔一０〕黃叔琳曰：「裴公之接禮賓客，可謂至矣，宜有國士出其門下。」案：日知錄十三曰：「史記：『鄭當(dāng)時(shí)誡門下，賓至無貴賤，無留門者?！会釢h書：『皇甫嵩折節(jié)下士，門無留客?！欢蟠鞫Y武王之門銘曰：『敬遇賓客，貴賤無二?！粍t古已言之矣。觀夫後漢趙壹之於皇甫規(guī)，高彪之於馬融，一謁不面，終身不見。為士大夫者，可不戒哉！」即引顏氏此文而申論之。
慕賢第七
古人云：「千載一聖，猶旦暮也；五百年一賢，猶比髆心〔一〕?！寡月}賢之難得，疏闊如此。儻遭不世明達(dá)君子，安可不攀附景仰之乎〔二〕？吾生於亂世，長於戎馬，流離〔三〕播越〔四〕，聞見已多；所值名賢，未嘗不心醉〔五〕魂迷向慕之也。人在年少，神情未定，所與款狎〔六〕，熏漬陶染〔七〕，言笑舉動(dòng)〔八〕，無心於學(xué)，潛移暗化，自然似之；何況操履藝能，較明易習(xí)者也〔九〕？是以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自芳也；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自臭也〔一０〕。墨子悲於染絲〔一一〕，是之謂矣。君子必慎交遊焉?？鬃釉唬骸笩o友不如己者〔一二〕?！诡仭㈤h之徒〔一三〕，何可世得！但優(yōu)於我，便足貴之。
〔一〕 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髆」作「膊」。盧文弨曰：「孟子外書性善辨：『千年一聖，猶旦暮也。』（案：鮑照河清頌序引孟子此文。）鬻子第四：『聖人在上，賢士百里而有一人，則猶無有也；王道衰微，暴亂在上，賢士千里而有一人，則猶比肩也?！惑m，補(bǔ)各切，說文：『肩甲也。』」器案：蕭綺拾遺記三錄引孟子：「千年一聖，謂之連步。」文選李陵答蘇武書注引孟子：「千年一聖，五百年一賢，聖賢未出，其中有命世者?！诡惥鄱啊⒁饬忠曜樱骸赴偈烙新}人猶隨踵，千里有賢人是比肩?！箙问洗呵镉^世篇：「千里而有一士，比肩也，累世而有一聖人，繼踵也。士與聖人之所自來，若此其難也?！箲?zhàn)國策齊策三：「千里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聖，若隨踵而至也?！骨f子齊物論：「萬世之後，而遇一聖，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br />
〔二〕 盧文弨曰：「法言淵騫篇：『攀龍鱗，附鳳翼?！会釢h書劉愷傳：『賈逵上書，稱愷景仰前修?！话福核我詠恚栽娫啤焊呱窖鲋?，景行行止』，箋訓(xùn)景為明，不可用作景慕義。真西山初慕元德秀而同其名，因字景元，後悟其非，改為希元。鶴林玉露辨之綦詳。不知景仰之語古矣，此亦用之。章懷於愷傳『百僚景式』下注云：『景猶慕也?！皇翘迫霜q不若宋人之拘泥也?！?br />
〔三〕 詩經(jīng)邶風(fēng)旄丘：「瑣兮尾兮，流離之子?！辜瘋鳎骸噶麟x，漂散也?！?br />
〔四〕 左傳昭公二十六年：「茲不穀震盪播越，竄在荊蠻?！?br />
〔五〕 宋本「心」作「神」，少儀外傳上同。李詳曰：「案：莊子應(yīng)帝王篇：『鄭有神巫曰季咸，列子見之而心醉?！弧拱福毫凶狱S帝篇載鄭巫事，亦作「心醉」。
〔六〕 款狎，謂款洽狎習(xí)。南史梁武紀(jì)：「與齊高少而款狎?！褂衷墏鳎骸割壟c鄧琬款狎。」
〔七〕 熏漬陶染，謂熏炙、漸漬、陶冶、濡染。梁昭明太子講席將畢賦三十韻詩依次用：「慧義比瓊瑤，薰染猶蘭菊?！?br />
〔八〕 宋本「動(dòng)」作「對」，少儀外傳引同今本。
〔九〕 盧文弨曰：「也讀為耶?！蛊靼福菏酚洸牧袀鳎骸复似溆却笳妹鬏^著者也?！顾麟[：「較，明也。」
〔一０〕趙曦明曰：「本家語六本篇?！蛊靼福赫f苑雜言篇：「孔子曰：『與善人居，如入蘭芷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則與之化矣；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弧箓渭艺Z本此。
〔一一〕墨子所染篇：「子墨子見染絲者而歎曰：『染於蒼則蒼，染於黃則黃，所入者變，其色亦變，五入而已則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弧?br />
〔一二〕論語學(xué)而篇文。
〔一三〕史記仲尼弟子列傳：「顏回者，魯人也，字子淵，少孔子三十歲。閔損，字子騫，少孔子十五歲?！辜猓骸膏嵭唬骸嚎鬃拥茏幽夸浽疲呼斎恕！弧?/em>
世人多蔽，貴耳賤目〔一〕，重遙輕近〔二〕。少長周旋，如有賢哲，每相狎侮，不加禮敬〔三〕；他鄉(xiāng)異縣〔四〕，微藉風(fēng)聲〔五〕，延頸企踵〔六〕，甚於飢渴〔七〕。校其長短，覈其精麤〔八〕，或彼不能如此矣〔九〕。所以魯人謂孔子為東家丘〔一０〕，昔虞國宮之奇，少長於君，君狎之，不納其諫，以至亡國〔一一〕，不可不留心也。
〔一〕 盧文弨曰：「見張衡東京賦?！蛊靼福何倪x東京賦：「若客所謂，末學(xué)膚受，貴耳而賤目者也。」李善注：「桓譚新論曰：『世咸尊古卑今，貴所聞，賤所見?！弧贡阕訌V譬篇：「貴遠(yuǎn)而賤近者，常人之用情也；信耳而遺目者，古今之所患也?！?br />
〔二〕 郝懿行曰：「雞有五德，以近而見烹；黃鵠無此，以遠(yuǎn)而見重：魯哀公所以失之於田饒也?！?br />
〔三〕 盧文弨曰：「禮記曲禮上：『賢者狎而敬之?！挥衷唬骸憾Y不踰節(jié)，不輕侮，不好狎?！秽嵶ⅲ骸簽閭匆病！弧裹S叔琳曰：「此蔽古即有之，於今為尤。」
〔四〕 盧文弨曰：「見蔡邕詩?！拱福何倪x飲馬長城窟行：「他鄉(xiāng)各異縣，展轉(zhuǎn)不可見。」
〔五〕 尚書畢命：「樹之風(fēng)聲。」孔傳：「立其善風(fēng)，揚(yáng)其善聲?！谷龂臼駮S靖傳注引魏略：「時(shí)聞消息於風(fēng)聲?！?br />
〔六〕 漢書蕭望之傳：「天下之士，延頸企踵?！拐f本盧文弨。
〔七〕 器案：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亮曰：『將軍總攬英雄，思賢如渴。』」文選曹子建責(zé)躬詩：「遲奉聖顏，如渴如飢?！估钌谱ⅲ骸高t猶思也。張奐與許季師書曰：『不面之闊，悠悠曠久，飢渴之念，豈當(dāng)有忘?！幻娫唬骸簯n心烈烈，載飢載渴?！弧?br />
〔八〕 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黃本無二「其」字，今從宋本。
〔九〕 此句，宋本作「或能彼不能此矣」，原注：「一本云：『或彼不能如此矣。』」
〔一０〕趙曦明曰：「裴松之注魏志邴原傳引原別傳曰：『原遠(yuǎn)遊學(xué)，詣安邱孫崧，崧辭曰：「君鄉(xiāng)里鄭君，誠學(xué)者之師模也，君乃舍之，所謂以鄭為東家丘者也。」原曰：「君謂僕以鄭為東家丘，以僕為西家愚夫邪？」』」器案：蘇東坡代書答梁先詩施注引家語：「魯人不識(shí)孔子聖人，乃曰：『彼東家丘者，吾知之矣。』」集註分類東坡先生詩卷七趙次公注引作論衡，文同。此家訓(xùn)所本。後漢紀(jì)二三：「宋子俊曰：『魯人謂仲尼東家丘，蕩蕩體大，民不能名?！弧刮倪x陳孔璋為曹洪與魏文帝書：「怪乃輕其家丘，謂為倩人?！咕惚炯艺Z。
〔一一〕左傳僖公二年：「晉荀息請以屈產(chǎn)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虞公許之，且請先伐虢。宮之奇諫，不聽，遂起師。」五年：「晉侯復(fù)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奇諫曰云云……弗聽，許晉使。宮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臘矣，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弧卤铀?，晉滅虢，虢公醜奔京師。師還，館於虞，遂襲虞，滅之?！?/em>
用其言，棄其身，古人所恥〔一〕。凡有一言一行，取於人者，皆顯稱之，不可竊人之美，以為己力〔二〕；雖輕雖賤者〔三〕，必歸功焉。竊人之財(cái)，刑辟之所處；竊人之美，鬼神之所責(zé)〔四〕。
〔一〕 趙曦明曰：「左氏定九年傳：『鄭駟歂殺鄧析而用其竹刑。君子謂子然於是乎不忠，用其道，不棄其人。詩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顾计淙霜q愛其樹，況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
〔二〕 左傳僖公二十四年：「竊人之財(cái)，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文心雕龍指瑕篇：「若掠人美辭，以為己力，寶玉大弓，終非其有。」
〔三〕 戒子通錄二無「者」字。
〔四〕 莊子天道篇：「無鬼責(zé)?！褂忠娍桃馄?。
梁孝元前在荊州〔一〕，有丁覘者，洪亭民耳〔二〕，頗善屬文〔三〕，殊工草隸；孝元書記〔四〕，一皆使之〔五〕。軍府〔六〕輕賤，多未之重，恥令子弟以為楷法〔七〕，時(shí)云〔八〕：「丁君〔九〕十紙，不敵王褒數(shù)字〔一０〕?！刮嵫艕燮涫舟E，常所寶持。孝元嘗遣典籤〔一一〕惠編送文章示蕭祭酒〔一二〕，祭酒問云：「君王比賜書翰〔一三〕，及寫詩筆〔一四〕，殊為佳手〔一五〕，姓名為誰？那得都無聲問〔一六〕？」編以實(shí)答。子雲(yún)歎曰：「此人後生無比，遂不為世所稱，亦是奇事〔一七〕。」於是聞?wù)呱詮?fù)刮目〔一八〕。稍仕至尚書儀曹郎〔一九〕，末為晉安王〔二０〕侍讀〔二一〕，隨王東下〔二二〕。及西臺(tái)〔二三〕陷歿，簡牘湮散，丁亦尋卒於揚(yáng)州；前所輕者，後思一紙，不可得矣〔二四〕。
〔一〕 陳思書小史七引無「前」字。盧文弨曰：「梁書元帝紀(jì)：『普通七年，出為使持節(jié)都督荊、湘、郢、益、寧、南、梁六州諸軍事，西中郎將、荊州刺史?！弧?br />
〔二〕 李詳曰：「張彥遠(yuǎn)法書要錄：『丁覘與智永同時(shí)人，善隸書，世稱丁真永草?！淮巳伺c永師齊名，則亦非不為世所知者矣?！箘⑴嗡煸唬骸赴矗喝毡疽娫跁枯d丁覘注千字文一卷?？记淖⑨?，率皆梁、陳之士，則丁覘殆即顏氏此文所舉者。又梁元帝金樓子著書篇云：『夢書一秩十卷，金樓使丁覘撰?！灰嗥淙艘??！蛊靼福簭垜循彆鴶嘀校骸钢怯勒虏荩輹朊?，隸書入能；兄智楷亦工草；丁覘亦善隸書；時(shí)人云：『丁真楷草。』」
〔三〕 漢書賈誼傳：「能誦詩書屬文?！刮倪x文賦注：「屬，綴也?！?br />
〔四〕 盧文弨曰：「後漢書百官志：『記室令史，主上章表，報(bào)書記。』」
〔五〕 宋本「使」下有「典」字，原注云：「一本無『典』字?！箷∈贰甘埂棺鳌肝?。
〔六〕 本書勉學(xué)篇：「軍府服其志尚。」軍府，謂湘東王時(shí)都督六州諸軍事，故曰軍府。吳梅曰：「據(jù)此可知六朝重門望。」
〔七〕 器案：楷法，謂習(xí)字者以為模範(fàn)。世說新語方正篇注引宋明帝文章志：「魏時(shí)起凌雲(yún)閣，忘題榜，乃使韋仲將懸梯上題之，比下，須髮盡白，裁餘氣息，還語子弟云：『宜絕楷法。』」梁書王志傳：「志善草隸，當(dāng)時(shí)以為楷法?！褂肿骺?，本書雜藝篇：「蕭子雲(yún)改易字體，邵陵王頗行偽字，朝野翕然，以為楷式。」或單稱楷，法書要錄引陶弘景與梁武帝啟：「前奉神筆三紙，并今為五，非但字字注目，乃畫畫抽心，日覺遒媚，轉(zhuǎn)不可說，以酬昔歲，不復(fù)相類，正此即為楷，何復(fù)多尋鍾、王?！?br />
〔八〕 宋本原注云：「一本無『時(shí)云』二字?！拱福簳∈窡o「時(shí)」字。
〔九〕 器案：南朝稱人為君，時(shí)俗所重。梁書任昉傳：「昉好交結(jié)，獎(jiǎng)進(jìn)士友，得其延譽(yù)者，率多升擢；故衣冠貴遊，莫不爭與交好，座上賓客，恆有數(shù)十。時(shí)人慕之，號(hào)曰任君，言如漢之三君也。」陸倕贈(zèng)任昉詩：「任君本達(dá)識(shí)，張子復(fù)清脩?！?br />
〔一０〕「王褒數(shù)字」，宋本作「王君一字」，原注云：「一本云：『王君數(shù)字?！弧冠w曦明曰：「周書王褒傳：『褒字子淵，瑯邪臨沂人。梁國子祭酒蕭子雲(yún)，褒之姑父也，特善草隸；褒以姻戚去來其家，遂相模範(fàn)，俄而名亞子雲(yún)，並見重於世。』」郝懿行曰：「王君名褒，梁人稱為工書，為時(shí)所重，見雜藝篇。」
〔一一〕趙曦明曰：「南史恩倖呂文顯傳：『故事：府州部內(nèi)論事，皆籤前直敘所論之事，後云謹(jǐn)籤，日月下又云某官某籤。故府州置典籤以典之，本五品吏，宋初改為七職。宋氏晚運(yùn)，多以幼少皇子為方鎮(zhèn)，時(shí)主皆以親近左右領(lǐng)典籤，典籤之權(quán)稍大。』」器案：唐六典二九：「親王府有典籤，掌宣傳教言事。」
〔一二〕盧文弨曰：「隋書百官志：『學(xué)府有祭酒一人?！弧箷∈凡恢亍讣谰啤苟帧?br />
〔一三〕本書勉學(xué)篇：「世中書翰?！箷?，猶今言書信。文選長楊賦注：「翰，筆也?！?br />
〔一四〕器案：六朝人以詩、筆對言，筆指無韻之文。南齊書晉安王子懋傳：「文章詩筆，乃是佳事，然世務(wù)彌為根本?！沽簳鴦搨鳎骸笣撟中x，祕書監(jiān)孝綽弟也。幼孤，兄弟相勵(lì)勤學(xué)，並工屬文，孝綽常曰：『三筆六詩?！蝗葱x，六孝威也?！沽簳准缥醾鳎骸噶汉單牡叟c湘東王書：『詩既若此，筆又如之?！弧贡笔肥拡A肅傳：「撰時(shí)人詩筆為文海四十卷?！怪T詩筆義並同。
〔一五〕器案：佳手，猶今言一把好手。梁書庾肩吾傳：「梁簡文帝與湘東王書：『張士簡之賦，周升逸之辨，亦誠佳手，難可復(fù)遇?！弧褂直緯s藝篇：「十中六七，以為上手。」上手與此義同。
〔一六〕書小史無「那得」二字。聲問，即聲聞，猶今言聲譽(yù)。詩卷阿：「令聞令望?！贯屛模骸浮郝劇槐咀鳌簡枴??！?br />
〔一七〕郝懿行曰：「賤家雞，愛野鶩，俗眼往往如此?！?br />
〔一八〕趙曦明曰：「裴松之注吳志呂蒙傳引江表傳：呂蒙謂魯肅曰：『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弧?br />
〔一九〕趙曦明曰：「隋書百官志：『尚書省置儀曹、虞曹等郎二十三人。』」
〔二０〕書小史「末」作「後」。趙曦明曰：「梁書簡文帝紀(jì)：『天監(jiān)五年，封晉安王?！弧?br />
〔二一〕通鑑一三０胡注：「諸王有侍讀，掌授王經(jīng)?！?br />
〔二二〕左傳襄公十六年，杜注：「順河?xùn)|行故曰下。」國語晉語韋注：「東行曰下?！拱福耗铣怂^東下，即謂順江東行也。
〔二三〕通鑑一四四胡注：「江陵在西，故曰西臺(tái)?！?br />
〔二四〕書小史「得矣」作「復(fù)得」。
侯景初入建業(yè)〔一〕，臺(tái)門〔二〕雖閉，公私草擾，各不自全。太子左衛(wèi)率羊侃〔三〕坐東掖門〔四〕，部分〔五〕經(jīng)略，一宿皆辦，遂得百餘日抗拒兇逆。於時(shí)，城內(nèi)四萬許人〔六〕，王公朝士，不下一百，便是恃侃一人安之，其相去如此。古人云：「巢父、許由，讓於天下〔七〕；市道小人，爭一錢之利〔八〕?！挂嘁褢摇簿拧骋?。
〔一〕 趙曦明曰：「南史賊臣傳：『侯景，字萬景，魏之懷朔鎮(zhèn)人。初事尒朱榮，高歡誅尒朱氏，景以眾降歡，使擁兵十萬，專制河南。太清元年二月，上表求降，武帝封景河南王大將軍使持節(jié)都督河南北諸軍事大行臺(tái)。及與魏通和，二年八月，遂發(fā)兵反?！粎侵緦O權(quán)傳：『十六年徙治秣陵，明年城石頭，改秣陵為建業(yè)?！弧?br />
〔二〕 盧文弨曰：「容齋隨筆：『晉、宋間謂朝廷禁近為臺(tái)，故稱禁城為臺(tái)城，官軍為臺(tái)軍，使者為臺(tái)使。』案：此臺(tái)門亦謂臺(tái)城門也。」
〔三〕 趙曦明曰：「羊侃見前。梁書本傳：『中大通六年，出為晉安太守，頃之，徵太子左衛(wèi)率。太清二年，復(fù)為都官尚書。侯景反，侃區(qū)分防擬，皆以宗室間之。賊攻東掖門，縱火甚盛；侃親自距抗，以水沃火，火滅。賊為尖頂木驢攻城，矢石所不能制；侃作雉尾炬，施鐵鏃，以油灌之，擲驢上焚之，俄盡。賊又東西面起土山以臨城；侃命為地道，潛引其土，山不能立。賊又作登城樓車，高十餘丈，欲臨射城內(nèi)；侃曰：「車高?虛，彼來必倒?！辜败噭?dòng)果倒。後大雨，城內(nèi)土山崩，賊乘之，垂入；侃乃令多擲火為火城，以斷其路，徐於裏築城，賊不能進(jìn)。十二月，遘疾，卒於臺(tái)內(nèi)?！弧拱福禾屏涠颂幼笥倚l(wèi)率府：「左右衛(wèi)率，掌東宮兵仗羽衛(wèi)之政令，以總諸曹之事。」
〔四〕 胡三省通鑑一六六注：「臺(tái)城正南端門，其左右二門曰東、西掖門?！?br />
〔五〕 案：部分，謂部署處分。晉書陶回傳：「時(shí)駿夜行，甚無部分?！?br />
〔六〕 器案：許，古通所。詩小雅伐木：「伐木許許?！拐f文引作「伐木所所」。禮記檀弓注：「封高尺所?！拐x曰：「所是不定之辭?！?br />
〔七〕 趙曦明曰：「高士傳：『巢父者，堯時(shí)隱人也，以樹為巢，而寢其上，故時(shí)人號(hào)曰巢父。堯之讓許由也，由以告巢父，巢父曰：「汝何不隱汝形，藏汝光？若非吾友也?！埂挥衷唬骸涸S由，字武仲，陽城槐里人也。堯召為九州長，由不欲聞之，洗耳於潁水濱。巢父曰：「污吾犢口。」?fàn)繝偕狭黠嬛??！弧?br />
〔八〕 器案：御覽八三六引曹植樂府歌：「巢、許蔑四海，商賈爭一錢。」晉書華譚傳：「或問譚曰：『諺言人之相去，如九牛毛。寧有此理乎？』譚對曰：『昔許由、巢父，讓天子之貴；市道小人，爭半錢之利：此之相去，何啻九牛毛也！』聞?wù)叻Q善?！?br />
〔九〕 器案：懸謂懸殊。鹽鐵論貧富篇：「然後諸業(yè)不相遠(yuǎn)，而貧富不相懸也?！柜R融論日食疏：「侯甸采衛(wèi)，司民之吏，優(yōu)劣相懸，不可不審擇其人?！癸叼B(yǎng)生論：「樹養(yǎng)不同，則功收相懸。」義同。
齊文宣帝〔一〕即位數(shù)年，便沈湎縱恣，略無綱紀(jì)〔二〕；尚能委政尚書令楊遵彥〔三〕，內(nèi)外清謐，朝野晏如〔四〕，各得其所，物無異議，終天保之朝。遵彥後為孝昭所戮〔五〕，刑政於是衰矣?！擦初擅髟隆财摺除R朝折衝之臣〔八〕，無罪被誅，將士解體，〔九〕周人始有吞齊之志，關(guān)中至今譽(yù)之〔一０〕。此人用兵，豈止萬夫之望〔一一〕而已哉！國之存亡，係其生死。
〔一〕 趙曦明曰：「北齊書文宣帝紀(jì)：『顯祖文宣皇帝，諱洋，字子建，高祖第二子，世宗之母弟。受東魏禪，即皇帝位，改武定八年為天保元年。六七年後，以功業(yè)自矜，縱酒肆欲，事極猖狂，昏邪殘暴，近世未有。』」
〔二〕 綱紀(jì)者，總持為綱，分繫為紀(jì)，引申有紀(jì)律意。詩大雅棫樸：「勉勉我王，綱紀(jì)四方?！褂旨贅罚骸甘芨o疆，四方之綱；之綱之紀(jì)，燕及朋友?！故酚浵挠肀炯o(jì)：「亹亹穆穆，為綱為紀(jì)。」
〔三〕 趙曦明曰：「北齊書楊愔傳：『愔字遵彥，弘農(nóng)華陰人，小名秦王。遵彥死，以中書令趙彥深代領(lǐng)機(jī)務(wù)，鴻臚少卿陽休之私謂人曰：「將涉千里，殺騏驥而策蹇驢，可悲之甚。」』」器案：文苑英華七五一盧思道北齊興亡論：「賴有尚書令弘農(nóng)楊遵彥，魏太傅津之子也。含章秀出，希世偉人，風(fēng)鑑俊朗，體局貞固，學(xué)無不縱，才靡不通，裴、樂謝其清吉，應(yīng)、劉媿其藻麗，溫良恭儉，讓恕惠和，高行異才，近古無二。有齊建國，便預(yù)經(jīng)綸，軍國政事，一人而已。詰旦坐朝，諮請?zhí)顪悾Ф巳f緒，令議如流，剖斷部領(lǐng)，選舉人物，滿室盈庭，永無凝滯。虛襟泛愛，禮賢好事，聞人之善，若己有之，智調(diào)有餘，尤善當(dāng)世。譖言屢入，時(shí)寄無改，每乘輿四巡，恆守京邑。凡有善政，皆遵彥之為；是以主昏于上，國治于下，朝野貴賤，至于今稱之。俄而文宣不豫，獘于趨?，儲(chǔ)君繼體，纔歷數(shù)旬，近習(xí)預(yù)權(quán)，小人並進(jìn)；楊公慮有危機(jī)，引身移疾。幼主若喪股肱，固相敦勉。乾明之始，難起戚藩，變成倏忽，殞於殿省。詩云：『人之云亡，邦國殄瘁?！痪邮且灾R祚之不昌也。」文中子中說事君篇：「子曰：『甚矣，齊文宣之虐也！』姚義曰：『何謂克終？』子曰：『有楊遵彥者，寔國掌命，視民如傷，奚為不終?！弧褂治合嗥骸缸釉唬骸菏胫^齊文宣瞢，而善楊遵彥也?！弧官Y治通鑑一六六：「齊顯祖之初立也，……又能委政楊愔，愔總攝機(jī)衡，百度修敕，故時(shí)人言主昏于上，政清於下。」黃震古今紀(jì)要七：「齊文宣之初立，留心政術(shù)，務(wù)存簡靖，內(nèi)外肅然，軍國機(jī)策，獨(dú)決懷抱，常致克捷。六七年後，以功業(yè)自矜，嗜酒淫虐，然能委政楊愔，百度修敕?！怪T論楊遵彥，與顏之推說同，可互參也。
〔四〕 漢書諸王侯表：「海內(nèi)晏如?！棺ⅲ骸赴踩灰病！?br />
〔五〕 趙曦明曰：「北齊書孝昭帝紀(jì)：『諱演，字延安，神武第六子，文宣之母弟。文宣崩，幼主即位，除太傅錄尚書事，朝政皆決於帝。乾明元年，從廢帝赴鄴，居於領(lǐng)軍府。時(shí)楊愔等以帝威望既重，內(nèi)懼權(quán)逼，請以帝為太師、司州牧、錄尚書事，解京畿大都督。帝時(shí)以尊親而見猜斥，乃與長廣王謀，至省坐定，酒數(shù)行，於坐執(zhí)愔等斬於御府之內(nèi)?！弧?br />
〔六〕 左傳隱公十一年：「君子謂鄭莊公失政刑矣，政以治民，刑以正邪，既無德政，又無威刑，是以及邪?！估W(xué)紀(jì)聞十三：「高洋之惡，浮於石虎、符生，一楊愔安能救生民之溺乎！」
〔七〕 趙曦明曰：「北齊書斛律金傳：『金子光，字明月。周將軍韋孝寬忌光英勇，乃作謠言，令間諜漏其文於鄴；祖珽、穆提婆遂相與協(xié)謀，以謠言啟帝。遣使賜其駿馬，光來謝，引入涼風(fēng)堂，劉桃枝自後拉而殺之。於是下詔稱光謀反，尋發(fā)詔盡滅其族。周武帝後入鄴，追贈(zèng)上柱國公，指詔書曰：「此人若在，朕豈能至鄴？」』」
〔八〕 盧文弨曰：「呂氏春秋召類篇：『孔子曰：「修之於廟堂之上，而折衝乎千里之外者，其司城子罕之謂乎！」』注：『衝車，所以衝突敵之車；有道之國，使欲攻者折還其衝車於千里之外，不敢來也。』」
〔九〕 左傳成公八年：「四方諸侯，其誰不解體?！拐x曰：「謂事晉之心，皆疏慢也。」說略本盧文弨。北齊書宗室思好傳：「與并州諸貴書曰：『左丞相斛律明月，世為元輔，威著鄰國，無罪無辜，奄見誅殄?！弧贡R思道北齊興亡論：「斛律明月屬鏤之賜，冤動(dòng)天地?！?br />
〔一０〕抱經(jīng)堂本「中」下衍「人」字，各本俱無，今據(jù)刪。
〔一一〕易繫辭下：「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jiǎng)?，萬夫之望?！拐f本盧文弨。
張延雋〔一〕之為晉州行臺(tái)左丞〔二〕，匡維主將〔三〕，鎮(zhèn)撫疆埸，儲(chǔ)積器用，愛活黎民，隱若敵國矣〔四〕。群小不得行志，同力遷之；既代之後，公私擾亂，周師一舉，此鎮(zhèn)先平〔五〕。齊亡之跡〔六〕，啟於是矣。
〔一〕 嚴(yán)式誨曰：「通鑑百廿七：『先是，晉州行臺(tái)左丞張延雋，公直勤敏，儲(chǔ)偫有備，百姓安業(yè)，疆埸無虞，諸嬖倖惡而代之，由是公私煩擾?！凰萍磽?jù)家訓(xùn)之文?！?br />
〔二〕 通典二二：「行臺(tái)省，魏、晉有之。……其官置令僕射，其尚書丞郎，皆隨時(shí)權(quán)制，……蓋隨其所管之道，置於外州，以行尚書事?！闺?yún)麓漫鈔二：「南史，凡朝廷遣大臣督諸軍於外，謂之行臺(tái)?！?br />
〔三〕 職官分紀(jì)八引「匡維主將」作「愛養(yǎng)將士」，事文大全己一「匡」誤「主」。
〔四〕 趙曦明曰：「後漢書吳漢傳：『諸將見戰(zhàn)不利，或多惶懼，漢意氣自若。帝時(shí)遣人觀大司馬何為，還言方脩戰(zhàn)攻之具，乃歎曰：「吳公差彊人意，隱若一敵國矣?！埂弧拱福赫聭炎⒃唬骸鸽[，威重之貌，言其威重若敵國?！贡R文弨曰：「漢書游俠傳：『劇孟以俠顯，吳、楚反時(shí)，天下騷動(dòng)，大將軍得之，若一敵國然?！弧?br />
〔五〕 趙曦明曰：「北史周本紀(jì)：『武帝建德五年十月，帝總?cè)謻|伐，遣內(nèi)使王誼攻晉州城，是夜，虹見於晉州城上，首向南，尾入紫宮。帝每日赴城督戰(zhàn)。齊行臺(tái)左丞侯子欽出降。壬申，晉州刺史崔嵩密使送款，上開府王軌應(yīng)之，未明，登城，遂克晉州。甲戌，以上開府梁士彥為晉州刺史以鎮(zhèn)之?！弧?br />
〔六〕 「齊亡之跡」，宋本作「齊國之亡」，原注：「一本云『齊亡之跡』?！?/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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