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是少典部族的后代，姓公孫，名軒轅。
他生下來神奇靈異，才幾個月就會說話，幼時十分機敏，長大誠實勤勉，成年后聰明通達(dá)。
軒轅的時候，炎帝神農(nóng)氏勢力日漸衰微。
諸侯間相互侵伐，殘害百姓，神農(nóng)氏卻無力征討。
于是，軒轅便操練士兵，以征討不來朝貢的諸侯。
諸侯都?xì)w順臣服。
但蚩尤最強暴，沒有誰能討伐。
炎帝準(zhǔn)備侵犯諸侯，諸侯都來歸屬軒轅。
軒轅于是實行德政，整頓軍旅；順應(yīng)自然現(xiàn)象，教民種植五谷；安撫各地民眾，規(guī)劃四方土地；訓(xùn)練一批如熊羆貅貔犭?yún)^(qū)虎般勇猛善戰(zhàn)的士兵，用來與炎帝在阪泉的原野上展開戰(zhàn)斗。
多次交戰(zhàn)，最終取勝，完成壯志。
蚩尤又發(fā)動變亂，不聽黃帝命令。
于是軒轅向四方諸侯征調(diào)軍隊，與蚩尤在涿鹿山前決戰(zhàn)，生擒蚩尤，并把他殺死。
四方諸侯都尊軒轅為天子，取代神農(nóng)氏，這就是黃帝。
天下有不順從的，黃帝便去征討，平服了的地方，黃帝便帶兵離開。
披荊斬棘，開山通道，從沒安逸地過日子。
他東邊到達(dá)渤海，登上丸山和泰山，西邊到達(dá)空桐，登上雞頭山，南邊到達(dá)長江，登上熊山、湘山；北邊驅(qū)逐葷粥，在釜山召集諸侯，驗證符契；在涿鹿山下的平原上，建立都邑。
帶領(lǐng)部下遷徙往來，沒有固定住所，環(huán)繞著軍隊構(gòu)營以自衛(wèi)。
百官都用云命名，軍隊稱云師。
設(shè)置左大監(jiān)、右大監(jiān)，監(jiān)督各地諸侯。
各地和順太平，登臨名山祭祀山川鬼神的事比歷代都多。
黃帝獲得寶鼎，用蓍推算歷數(shù)，預(yù)測未來的節(jié)氣朔望。
任用風(fēng)后、力牧、常先、大鴻來治理民眾。
他順應(yīng)天地四時綱紀(jì)，預(yù)測陰陽變化，研究生死制度，考究存亡道理。
按季節(jié)種植百谷草木，馴養(yǎng)鳥獸蠶蛾，廣泛地研究日月、星辰的運行和水流、土石、金玉的性能。
他不間斷地用心思考，用力實行，用眼觀察，用耳傾聽，有節(jié)度地使用山林川澤的物產(chǎn)。
他即位時有象征土德的瑞兆出現(xiàn)，所以稱為黃帝。
黃帝有二十五個兒子，單獨得到姓氏的有十四個。
黃帝居住在軒轅之丘，娶西陵氏的女兒為妻，她就是嫘祖。
嫘祖是黃帝的正妃，生了兩個兒子，他們的后代都得了天下。
一個是玄囂，就是青陽，青陽下封為江國諸侯；另一個是昌意，下封為若水諸侯。
昌意娶蜀山氏女兒名叫昌仆的為妻，生高陽，高陽有很高的德行。
黃帝死后，葬在橋山。
他的孫子，也就是昌意的兒子高陽，繼帝位。
這就是顓頊帝。
顓頊帝高陽，是黃帝的孫子，昌意的兒子。
沉靜淵深有智謀，通達(dá)而明事理；生養(yǎng)財物以盡地利，順時行事以法天道，憑依鬼神以制義法，調(diào)理五行以教化，潔史記凈虔誠以祭祀。
他的領(lǐng)域北到幽陵，南到交趾，西到流沙，東到蟠木。
動物或植物，大神或小神，凡是日月所能照臨的地方，沒有不歸屬于他的。
帝顓頊生的兒子叫窮蟬。
顓頊死，玄囂的孫子高辛繼帝位。
這就是帝嚳。
帝嚳高辛是黃帝的曾孫。
高辛的父親是蟲喬極，蟲喬極的父親是玄囂，玄囂的父親就是黃帝。
從玄囂到蟲喬極，都沒有登上帝位，到高辛才即帝位。
高辛是顓頊的侄兒。
高辛生下來便神奇靈異，自己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廣施恩澤，利及萬物，卻不為自己。
善于傾聽，以了解遠(yuǎn)方情況，善于觀察，以弄清細(xì)微事理。
順從上天旨意，了解百姓急需。
仁愛而有威嚴(yán)，寬厚而有信義，潔身自好而天下歸服。
取地之財物而節(jié)制使用，教養(yǎng)百姓而因勢利導(dǎo)，觀測日月運行而致其迎送之禮，宣揚鬼神而恭敬事奉。
他的神態(tài)和穆，他的德行高尚，他的舉止適中，他的穿著普通。
帝嚳治民，如水灌溉大地一般，恩德公正，不偏不倚，遍及天下，凡是日月所照，風(fēng)雨所至的地方，沒有不服從他的。
帝嚳娶陳鋒氏的女兒，生放勛；娶女取訾氏的女兒，生摯。
帝嚳去世，摯繼帝位。
帝摯在位，辦不好國事，死后弟放勛繼位。
這就是帝堯。
帝堯就是放勛。
他的仁德如天的無盡，他的智慧如神般微妙。
接近他，如太陽般溫暖；遠(yuǎn)望他，如云彩般高潔。
富有而不驕縱，顯貴而不傲慢。
戴黃色帽子，穿深色士服，乘紅色車，駕白色馬。
他能弘揚順從的美德，使九族親近團結(jié)；親族和睦了，又叫百官明確各自的職守；百官治績卓著，各地諸侯和睦協(xié)調(diào)。
堯于是命令羲氏、和氏，恭敬地順從上天，觀察日月星辰的運行，制定歷法，慎重地把時令傳授給百姓。
分別命令羲仲住在郁夷叫..谷的地方，恭敬地迎接旭日初升，有秩序地安排耕種。
日夜的長度均等，傍晚鳥星在正南方出現(xiàn)，依據(jù)這一景象來定準(zhǔn)春分的日子。
于是民眾分散干活，鳥獸生育交尾。
再命令羲叔住在南交，有秩序地安排夏天的農(nóng)作，謹(jǐn)慎地把事情辦好。
白天長，傍晚火星在正南方出現(xiàn)，依據(jù)這一景象來定準(zhǔn)夏至的日子。
于是民眾盡全力助耕，鳥獸的羽毛也變得稀疏了。
再命令和仲住在西方叫昧谷的地方，恭敬地禮送太陽隱沒，有秩序地安排秋收。
日夜的長度均等，傍晚虛星在正南方出現(xiàn)，依據(jù)這一景象來定準(zhǔn)秋分的日子。
于是民眾喜悅和樂，鳥獸也長出新的羽毛。
再命令和叔住在北方叫幽都的地方，注意安排農(nóng)作物的儲藏。
白天短，傍晚昴星在正南方出現(xiàn)，依據(jù)這一景象來定準(zhǔn)冬至的日子。
于是民眾穿上冬裝，進入屋內(nèi)避寒，鳥獸也長出了又密又軟的細(xì)毛。
確定一年有三百六十六天，用閏月的辦法來調(diào)整四季的誤差。
還按時告誡百官，各種事業(yè)都興辦起來。
堯說“：誰可以繼承我的事業(yè)？”放齊說“：嗣子丹朱通達(dá)聰明?！眻蛘f“：他頑劣且不講理，不能用?！眻蛴终f：“誰可以？”鬎兜說“：共工廣泛地聚集民眾，開展各項工作，可以用。”堯說：“共工巧言善辯，而用心邪僻，表面好像恭敬，內(nèi)心對上天都敢怠慢，不能用?！眻蛴终f：“啊，四方諸侯領(lǐng)袖，滾滾洪水漫天而來，浩浩蕩蕩，包圍群山，淹沒高地，老百姓憂心忡忡，誰有能力去治理？”大家都說鯀可以。
堯說“：鯀違背命令，殘害同類，不可以?！贝蠹叶颊f“：試試看吧，真的不行再不用?！眻蛴谑墙邮芰怂麄兊囊庖娪昧缩?。
鯀治水九年，沒有成績。
堯說“：唉，四方諸侯領(lǐng)袖，我在位七十年，你們能執(zhí)行命令，接替我的帝位吧！”四人回答說：“鄙陋的德行，會玷辱帝位的?！眻蛘f：“那么，請你們盡可能推舉，無論是顯貴的親戚，或者是疏遠(yuǎn)隱居的人士?！贝蠹叶紝蛘f“：民間有個單身漢，名叫虞舜?！眻蛘f：“是的，我聽說過，到底怎樣？”四人都說“：他是個盲人的兒子，父親不講道德，母親言不及義，弟弟驕縱兇狠，他卻能用孝順之道，與他們和睦相處，使他們上進，不干壞事?！眻蛘f：“讓我試試他吧?！庇谑牵瑘虬褍蓚€女兒嫁給舜，通過她們來觀察舜的德行。
舜居然使她們放下架子，住在媯水北岸，一切都合乎婦人之道。
堯十分滿意，就讓舜擔(dān)任司徒慎重地推行五教，人民都能遵從。
又讓舜擔(dān)任各種公職，各種公職都處理得井然有序；讓他到四門主持接待賓客的事。
四門的人對客人親切和睦，來朝貢的諸侯和遠(yuǎn)方賓客對他肅然起敬。
堯又讓舜進入茫茫山林川澤之地，在暴風(fēng)雷雨中，舜能夠不迷失方向。
堯認(rèn)為舜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于是把他召來說“：你計劃事情周密，說的事必定辦得周到，已經(jīng)三年了。
你登上帝位吧。”舜以道德還不能令人悅服為由而謙讓。
正月上旬的一個吉日，舜在文祖廟接受堯的禪讓。
文祖是堯的始祖。
于是帝堯在家養(yǎng)老，命舜代行天子政令，以觀察天意。
舜便使用璇璣玉衡觀測天象，察看日月五星的位置是否正確。
他祭祀上帝，祭祀六類神祗，遙祭名山大川，遍祭群神。
他收集五種玉制符信，選擇吉月吉日，接見四方諸侯，給他們頒發(fā)瑞信。
同年二月，去南方巡視，到達(dá)泰山，燒柴祭天，并按等第遙祭其他名山大川。
這時他召見東方諸侯，校定四時月份，改正日子誤差，統(tǒng)一音律和度量衡，制定五種禮儀。
用五種玉器、三種彩繒、兩種生物、一種死物，作為初見面的贈送禮品；贈送的如果是玉器，禮成之后，仍然還給他們。
五月去南方巡視，八月去西方巡視，十一月去北方巡視，都像巡視東方一樣。
回來后，到堯的父廟和祖廟祭祀，各用公牛一頭，作為祭品。
舜每五年到各地巡視一次。
四方諸侯分別在四年里來朝見天子，普遍陳述政見，考察他們的政績，確實有成效的，以車馬衣服賞給他們享用。
開始在全國設(shè)置十二州，疏通各州河道。
以不變的刑罰告示人民。
用放逐來從寬處理觸犯墨、劓、非刂、宮、大辟五刑的罪犯，用鞭杖作為官府的刑罰，用戒尺作為學(xué)校的處罰，用金錢作為贖罪的處罰，無心或災(zāi)害造成的過失，赦免不究，怙惡終身為害于人的課刑不貸。
“謹(jǐn)慎啊，謹(jǐn)慎啊，盡可能做到不用刑罰?！濒F兜推薦共工，堯說“不可”，而試用為工師，共工果然不行。
四方諸侯推薦鯀治理洪水，堯以為不可，諸侯堅決請示試用，結(jié)果毫無成績，百姓卻深受其害。
三苗在長江、淮河、荊州一帶屢次作亂，舜巡視天下回來，便向堯報告，請求把共工流放到幽陵，以變化北狄；把鬎兜流放到崇山，以變化南蠻；把三苗驅(qū)逐到三危，以變化西戎；把鯀貶斥到羽山，以變化東夷。
懲處了這四個罪人，天下人都史記心悅誠服。
堯在帝位七十年得到舜，又過了二十年而告老，讓舜代行天子的政務(wù)，把舜推薦給上天。
堯退帝位二十八年而壽終，百姓十分悲痛，好像死了父母一樣。
三年之內(nèi)，天下不奏樂，以表示對堯的悼念。
堯知道自己的兒子丹朱不成器，不能把天下傳給他，于是采取權(quán)變措施，禪位給舜。
給舜，全天下都可以得到好處，只是丹朱痛苦，傳給丹朱，全天下便都痛苦，只是丹朱得到好處。
堯說：“總不能拿天下人的痛苦，去造福一人?！苯K于把天下傳給了舜。
堯去世，三年喪期結(jié)束，舜為了讓位給丹朱，自己避到南河的南岸。
諸侯來朝見天子的，不去丹朱那里，卻來朝拜舜；打官司的，不去找丹朱，卻來找舜；歌功頌德的，不歌頌丹朱，卻歌頌舜。
舜說“：這是天意?。 庇谑腔氐绞锥?，登上天子位。
這就是舜帝。
虞舜，名叫重華。
重華的父親叫瞽叟，瞽叟的父親叫橋牛，橋牛的父親叫句望，句望的父親叫敬康，敬康的父親叫窮蟬，窮蟬的父親就是顓瑞帝，顓瑞的父親叫昌意，到舜已經(jīng)七代了。
從窮蟬一直到帝舜，都是地位低微的普通百姓。
舜的父親瞽叟眼瞎了，舜的母親死了以后，瞽叟又娶繼室，生了兒子名叫象，象狂傲驕橫。
瞽叟偏愛后妻的兒子，時常想殺死舜，舜都逃避了；遇到自己有小過失，便接受處罰。
他以順從的態(tài)度事奉父親、后母生的弟弟，一天比一天誠篤小心，從不懈怠。
舜是冀州人，曾經(jīng)在歷山種過地，在雷澤捕過魚，在黃河邊作過陶器，在壽丘作過多種手藝，在負(fù)夏作過小生意。
舜的父親不講道德，后母言不及義，弟弟狂傲驕橫，都想殺死舜。
舜順從父母不失子道，待兄弟友善。
想殺他，總找不到借口，有事想找他，卻總在身邊侍候。
舜二十歲以孝順聞名。
三十歲時，帝堯問誰是可用之材，四位諸侯領(lǐng)袖都舉薦舜可以。
于是堯把二個女兒嫁給他，觀察他怎樣治家，又讓九個兒子與舜共處，觀察他怎樣處世。
舜住在媯水北岸，家居行為謹(jǐn)嚴(yán)不茍。
堯的兩個女兒不敢因為出身顯貴而驕傲，侍奉舜的親人，遵守為婦之道。
堯的九個兒子更加誠實厚道。
舜在歷山耕種，歷山的人都互讓田邊地界；在雷澤捕魚，雷澤的人都互讓住所；在黃河沿岸作陶器，生產(chǎn)的陶器沒有粗制濫造的。
一年之后，他所住的地方成了村莊，兩年便成城鎮(zhèn)，三年便成都市。
堯于是賞給舜細(xì)葛的布衣和琴，給他修筑了倉庫，并送給他牛羊。
瞽叟還是想殺死他，要舜到倉庫上去涂合縫隙，自己卻在屋下放火燒倉，舜就拿著兩頂斗笠護住身子，跳下逃走，得以不死。
后來瞽叟又要舜挖井，舜在挖井的時候，特別鑿了個隱密的小孔道，可以從旁邊出來。
等舜挖到深處，瞽叟和象合力傾倒泥土把井填實，舜從隱密的小孔道逃出來，又脫了險。
瞽叟和象非常高興，以為舜已死。
象說：“出這種主意的是我。”象與父母分舜的財物。
接著說：“舜的妻子———堯的兩個女兒和琴，我收??；牛羊、倉庫，分給父母?！庇谑窍缶偷剿吹呐P室居住，彈他的琴。
舜前去看他。
象驚愕不快，說道：“我想念你，正想得苦悶??！”舜說：“這樣，你就很好了?！彼慈匀恍㈨樃改?，友愛弟弟，更加小心。
于是堯試用五種倫理和各種官職考察舜的才能，結(jié)果都辦得很成功。
從前，高陽氏有八個好兒子，世人得了他們的好處，稱他們叫做“八愷”。
高辛氏有八個好兒子，世人稱他們?yōu)椤鞍嗽薄?br />
這十六個家族，世世代代發(fā)揚他們的美德，沒有毀損他們祖先的名聲。
到了堯的時代，堯沒有起用他們。
舜任用八愷，讓他們主持地政，他們安排各種事務(wù)，結(jié)果沒有不辦得井井有條的。
又任用八元，讓他們到四方宣揚五種倫理，于是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家庭融洽，社會祥和。
從前，帝鴻氏有個不成才的兒子，掩蓋他人的善行，隱瞞自己的罪過，好作壞事，天下人稱他“渾沌”。
少白皋氏有個不成才的兒子，毀棄信義，憎惡忠誠，愛講邪惡的話，天下人稱他“窮奇”。
顓頊?zhǔn)嫌袀€不成才的兒子，不接受教訓(xùn)，不知道什么是好話，天下人稱他“..杌”。
這三個家族，世人都感到憂慮。
到了堯的時代，沒有能驅(qū)逐他們。
縉云氏有個不成才的兒子，沉溺酒食，貪圖財物，天下人稱他“饕餮”。
天下人都討厭他，把他和渾沌、窮奇、..杌三個惡徒相比。
舜在四門主持接待賓客時，便放逐了這四個兇惡的家族，強迫他們遷到四境最偏遠(yuǎn)的地區(qū)，去抵御人面獸身的妖魔鬼怪。
于是四門暢通，都說再也沒有惡人了。
舜進入茫茫森林，遇暴風(fēng)雷雨而不迷失，堯于是知道舜足以托付天下。
堯老了，讓舜代行天子政務(wù)，巡視天下。
舜被重用，替堯辦事二十年，堯使他代行政事。
代行政事八年，帝堯逝世，服喪三年之后，舜讓位于丹朱，天下人都來歸服于舜。
而禹、皋陶、契、后稷、伯夷、夔、龍、亻垂、益、彭祖等人，從堯的時代起便被推舉任用，卻沒有分配適當(dāng)?shù)穆殑?wù)。
于是舜到文祖廟，謀商于四方諸侯領(lǐng)袖，大開四面城門，以暢通四方見聞，命令十二州首領(lǐng)，評論天子言行，施厚德于民，疏遠(yuǎn)諂媚小人，蠻夷便都能服從。
舜對四位諸侯領(lǐng)袖說：“誰能奮發(fā)有為，光大帝堯的事業(yè)，便讓他擔(dān)任官職輔佐政事?！贝蠹叶颊f“：伯禹作司空，可以光大帝堯的事業(yè)?！彼凑f“：啊，不錯！禹，你來治理水土，可要盡忠職守啊！”禹跪拜叩謝，想讓給后稷、契和皋陶。
舜說：“很好，你去吧。”舜說“：棄，百姓要挨餓了，你來主持農(nóng)業(yè)，種植各種谷物?！彼凑f：“契，老百姓不和睦，父母兄弟子女不融洽，你來作司徒，認(rèn)真推行五常之教，慢慢感化他們?！彼凑f“：皋陶，野蠻民族擾亂華夏，殺人越貨，內(nèi)憂外患，你來作司法官。
五種刑罰要量刑適中，裁定的五種罪犯，分送三處執(zhí)行，五種放逐要有一定尺度，裁定的五種罪犯，給予三種居所。
只有公正廉明，才能使人心服?！彼凑f“：誰能為我管教各種工匠？”都說“：垂可以?！庇谑鞘勾棺魉究?。
舜說“：誰能管理山陵沼澤中草木鳥獸？”都說：“益可以?！庇谑侨斡靡孀饔莨?。
益拜謝，想讓給朱虎、熊羆等大臣。
舜說“：去吧！你合適?！本团芍旎?、熊羆作益的助手。
舜說“：啊，四位諸侯領(lǐng)袖，誰能為我主持三種祭祀？”都說“：伯夷可以?！彼凑f：“啊，伯夷，由你作秩宗，早晚都要小心恭敬，還要正直、肅靜、清潔?！辈南胱尳o夔和龍。
舜說：“好，我任命夔主管音樂，教導(dǎo)貴族子弟，要正直而溫和，寬厚而嚴(yán)格，剛強而不暴虐，簡約而不傲慢。
用詩表達(dá)思想，用歌詠延長詩的音節(jié)，依照歌來制定樂曲，用音律使樂曲和諧。
八種樂器的聲音都能和諧，互不干擾，這樣，神與人就都能和睦了?！辟缡酚浾f“：啊，我用輕重不同的手法敲擊石磬，連野獸都會相繼起舞?！彼凑f：“龍，我厭惡讒言和偽善來蠱惑、驚恐我的民眾，命你為民喉舌，早晚傳達(dá)我的旨意。
并轉(zhuǎn)達(dá)下情，一定要信實?！彼凑f：“啊，你們二十二人，謹(jǐn)慎辦事吧！要時刻輔佐上天交付我的事業(yè)?！彼疵咳昕己艘淮未蠹业恼?，經(jīng)過三次考核，分別給予貶降或提升。
于是，無論遠(yuǎn)近，各種事都興辦起來，并且分解了三苗。
這二十二位大臣都完成他們的工作。
皋陶作獄官，判斷公平，實事求是，人們心悅誠服；伯夷主持禮儀，上上下下都能謙讓；垂管理工匠，各種工匠都干出了成績；益管理山澤，山澤都開發(fā)了；棄管理農(nóng)事，各種谷物都長得茂盛；契主管教化，百姓和睦；龍主持接待賓客，遠(yuǎn)方諸侯和外族都來朝貢；十二州地方和工官也盡力辦事，因而全國各地沒有誰敢逃避、違抗。
尤其是禹的功勞最大，他開辟了九條山脈，治理了九個湖澤，疏通了九條大河，劃定了九州地界。
各州都用自己的特產(chǎn)來進貢，沒有不合規(guī)定的。
五千里方圓的疆域，一直通到遼遠(yuǎn)的邊陲。
南方安撫到交趾、北發(fā)，西方安撫到戎、析枝、渠蝆、氐、羌，北方到山戎、發(fā)、息慎，東方安撫到長、鳥夷。
四海之內(nèi)，都感戴帝舜的功德。
于是禹創(chuàng)作《九韶》的音樂，招來珍奇異物，鳳凰也來展現(xiàn)舞姿。
天下頌揚帝德，都從虞舜開始。
舜二十歲有孝名，三十歲堯起用了他，五十歲代行天子政事，五十八歲堯去世，六十一歲接替堯登上帝位。
登帝位后三十九年，到南方巡視，死于蒼梧境內(nèi)。
葬于長江以南的九嶷山，這就是零陵。
舜登上帝位之后，車上插著天子的旗，去朝見父親瞽叟，態(tài)度和悅恭敬，完全是天子對待父母的禮節(jié)。
封弟象為諸侯。
舜的兒子商均也不成才，舜預(yù)先便向上天推薦禹。
十七年后舜壽終。
三年喪期之后，禹也讓位給舜的兒子，像舜讓位給堯的兒子一樣。
但諸侯都?xì)w順禹，然后禹才登天子位。
堯的兒子丹朱，舜的兒子商均，都有封地，以供奉先人的祀典，穿自己祖?zhèn)鞯姆?，用自己祖先的禮樂，以賓客的身份拜見天子，天子不把他們當(dāng)作自己的臣下，表示自己不敢獨占天子尊嚴(yán)。
從黃帝到舜、禹，都同一姓，只是改了國號，以顯示各自的美德。
所以黃帝號有熊，帝顓瑞號高陽，帝嚳號高辛，帝堯號陶唐，帝舜號有虞，帝禹號夏后而另有姓氏，姓姒氏。
契是商代祖先，姓子；棄是周代祖先，姓姬。
太史公說：學(xué)者大多說，五帝的年代太久遠(yuǎn)了。
但是《尚書》只記載了堯以來的事；其他各家談到黃帝，文字很不典雅，很不通順，大人先生們也都說不清楚。
孔子傳下來的《宰予問五帝德》和《帝系姓》，儒生們有的又未傳習(xí)過。
我曾經(jīng)西到空桐，北到涿鹿，東往海濱，南渡江淮，所到之處，長老們往往所說黃帝、堯、舜的事跡，風(fēng)俗教化本來也有所不同。
總的說來，以不背離古文記載的事，比較真切。
我閱讀《春秋》、《國語》，它們把《五帝德》、《帝系姓》闡明得很清楚，只是人們沒有深入考察，其實，它們的記載都不虛假。
《尚書》的記載有些早已缺失遺漏，那些散失的史料，卻時常見于其他記載。
不好學(xué)深思，心領(lǐng)神會，固然是很難跟孤陋寡聞的人敘說的。
我現(xiàn)在一并論列，選擇了文字最為典雅的，寫成《五帝本紀(jì)》，作為全書第一篇。
他生下來神奇靈異，才幾個月就會說話，幼時十分機敏，長大誠實勤勉，成年后聰明通達(dá)。
軒轅的時候，炎帝神農(nóng)氏勢力日漸衰微。
諸侯間相互侵伐，殘害百姓，神農(nóng)氏卻無力征討。
于是，軒轅便操練士兵，以征討不來朝貢的諸侯。
諸侯都?xì)w順臣服。
但蚩尤最強暴，沒有誰能討伐。
炎帝準(zhǔn)備侵犯諸侯，諸侯都來歸屬軒轅。
軒轅于是實行德政，整頓軍旅；順應(yīng)自然現(xiàn)象，教民種植五谷；安撫各地民眾，規(guī)劃四方土地；訓(xùn)練一批如熊羆貅貔犭?yún)^(qū)虎般勇猛善戰(zhàn)的士兵，用來與炎帝在阪泉的原野上展開戰(zhàn)斗。
多次交戰(zhàn)，最終取勝，完成壯志。
蚩尤又發(fā)動變亂，不聽黃帝命令。
于是軒轅向四方諸侯征調(diào)軍隊，與蚩尤在涿鹿山前決戰(zhàn)，生擒蚩尤，并把他殺死。
四方諸侯都尊軒轅為天子，取代神農(nóng)氏，這就是黃帝。
天下有不順從的，黃帝便去征討，平服了的地方，黃帝便帶兵離開。
披荊斬棘，開山通道，從沒安逸地過日子。
他東邊到達(dá)渤海，登上丸山和泰山，西邊到達(dá)空桐，登上雞頭山，南邊到達(dá)長江，登上熊山、湘山；北邊驅(qū)逐葷粥，在釜山召集諸侯，驗證符契；在涿鹿山下的平原上，建立都邑。
帶領(lǐng)部下遷徙往來，沒有固定住所，環(huán)繞著軍隊構(gòu)營以自衛(wèi)。
百官都用云命名，軍隊稱云師。
設(shè)置左大監(jiān)、右大監(jiān)，監(jiān)督各地諸侯。
各地和順太平，登臨名山祭祀山川鬼神的事比歷代都多。
黃帝獲得寶鼎，用蓍推算歷數(shù)，預(yù)測未來的節(jié)氣朔望。
任用風(fēng)后、力牧、常先、大鴻來治理民眾。
他順應(yīng)天地四時綱紀(jì)，預(yù)測陰陽變化，研究生死制度，考究存亡道理。
按季節(jié)種植百谷草木，馴養(yǎng)鳥獸蠶蛾，廣泛地研究日月、星辰的運行和水流、土石、金玉的性能。
他不間斷地用心思考，用力實行，用眼觀察，用耳傾聽，有節(jié)度地使用山林川澤的物產(chǎn)。
他即位時有象征土德的瑞兆出現(xiàn)，所以稱為黃帝。
黃帝有二十五個兒子，單獨得到姓氏的有十四個。
黃帝居住在軒轅之丘，娶西陵氏的女兒為妻，她就是嫘祖。
嫘祖是黃帝的正妃，生了兩個兒子，他們的后代都得了天下。
一個是玄囂，就是青陽，青陽下封為江國諸侯；另一個是昌意，下封為若水諸侯。
昌意娶蜀山氏女兒名叫昌仆的為妻，生高陽，高陽有很高的德行。
黃帝死后，葬在橋山。
他的孫子，也就是昌意的兒子高陽，繼帝位。
這就是顓頊帝。
顓頊帝高陽，是黃帝的孫子，昌意的兒子。
沉靜淵深有智謀，通達(dá)而明事理；生養(yǎng)財物以盡地利，順時行事以法天道，憑依鬼神以制義法，調(diào)理五行以教化，潔史記凈虔誠以祭祀。
他的領(lǐng)域北到幽陵，南到交趾，西到流沙，東到蟠木。
動物或植物，大神或小神，凡是日月所能照臨的地方，沒有不歸屬于他的。
帝顓頊生的兒子叫窮蟬。
顓頊死，玄囂的孫子高辛繼帝位。
這就是帝嚳。
帝嚳高辛是黃帝的曾孫。
高辛的父親是蟲喬極，蟲喬極的父親是玄囂，玄囂的父親就是黃帝。
從玄囂到蟲喬極，都沒有登上帝位，到高辛才即帝位。
高辛是顓頊的侄兒。
高辛生下來便神奇靈異，自己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廣施恩澤，利及萬物，卻不為自己。
善于傾聽，以了解遠(yuǎn)方情況，善于觀察，以弄清細(xì)微事理。
順從上天旨意，了解百姓急需。
仁愛而有威嚴(yán)，寬厚而有信義，潔身自好而天下歸服。
取地之財物而節(jié)制使用，教養(yǎng)百姓而因勢利導(dǎo)，觀測日月運行而致其迎送之禮，宣揚鬼神而恭敬事奉。
他的神態(tài)和穆，他的德行高尚，他的舉止適中，他的穿著普通。
帝嚳治民，如水灌溉大地一般，恩德公正，不偏不倚，遍及天下，凡是日月所照，風(fēng)雨所至的地方，沒有不服從他的。
帝嚳娶陳鋒氏的女兒，生放勛；娶女取訾氏的女兒，生摯。
帝嚳去世，摯繼帝位。
帝摯在位，辦不好國事，死后弟放勛繼位。
這就是帝堯。
帝堯就是放勛。
他的仁德如天的無盡，他的智慧如神般微妙。
接近他，如太陽般溫暖；遠(yuǎn)望他，如云彩般高潔。
富有而不驕縱，顯貴而不傲慢。
戴黃色帽子，穿深色士服，乘紅色車，駕白色馬。
他能弘揚順從的美德，使九族親近團結(jié)；親族和睦了，又叫百官明確各自的職守；百官治績卓著，各地諸侯和睦協(xié)調(diào)。
堯于是命令羲氏、和氏，恭敬地順從上天，觀察日月星辰的運行，制定歷法，慎重地把時令傳授給百姓。
分別命令羲仲住在郁夷叫..谷的地方，恭敬地迎接旭日初升，有秩序地安排耕種。
日夜的長度均等，傍晚鳥星在正南方出現(xiàn)，依據(jù)這一景象來定準(zhǔn)春分的日子。
于是民眾分散干活，鳥獸生育交尾。
再命令羲叔住在南交，有秩序地安排夏天的農(nóng)作，謹(jǐn)慎地把事情辦好。
白天長，傍晚火星在正南方出現(xiàn)，依據(jù)這一景象來定準(zhǔn)夏至的日子。
于是民眾盡全力助耕，鳥獸的羽毛也變得稀疏了。
再命令和仲住在西方叫昧谷的地方，恭敬地禮送太陽隱沒，有秩序地安排秋收。
日夜的長度均等，傍晚虛星在正南方出現(xiàn)，依據(jù)這一景象來定準(zhǔn)秋分的日子。
于是民眾喜悅和樂，鳥獸也長出新的羽毛。
再命令和叔住在北方叫幽都的地方，注意安排農(nóng)作物的儲藏。
白天短，傍晚昴星在正南方出現(xiàn)，依據(jù)這一景象來定準(zhǔn)冬至的日子。
于是民眾穿上冬裝，進入屋內(nèi)避寒，鳥獸也長出了又密又軟的細(xì)毛。
確定一年有三百六十六天，用閏月的辦法來調(diào)整四季的誤差。
還按時告誡百官，各種事業(yè)都興辦起來。
堯說“：誰可以繼承我的事業(yè)？”放齊說“：嗣子丹朱通達(dá)聰明?！眻蛘f“：他頑劣且不講理，不能用?！眻蛴终f：“誰可以？”鬎兜說“：共工廣泛地聚集民眾，開展各項工作，可以用。”堯說：“共工巧言善辯，而用心邪僻，表面好像恭敬，內(nèi)心對上天都敢怠慢，不能用?！眻蛴终f：“啊，四方諸侯領(lǐng)袖，滾滾洪水漫天而來，浩浩蕩蕩，包圍群山，淹沒高地，老百姓憂心忡忡，誰有能力去治理？”大家都說鯀可以。
堯說“：鯀違背命令，殘害同類，不可以?！贝蠹叶颊f“：試試看吧，真的不行再不用?！眻蛴谑墙邮芰怂麄兊囊庖娪昧缩?。
鯀治水九年，沒有成績。
堯說“：唉，四方諸侯領(lǐng)袖，我在位七十年，你們能執(zhí)行命令，接替我的帝位吧！”四人回答說：“鄙陋的德行，會玷辱帝位的?！眻蛘f：“那么，請你們盡可能推舉，無論是顯貴的親戚，或者是疏遠(yuǎn)隱居的人士?！贝蠹叶紝蛘f“：民間有個單身漢，名叫虞舜?！眻蛘f：“是的，我聽說過，到底怎樣？”四人都說“：他是個盲人的兒子，父親不講道德，母親言不及義，弟弟驕縱兇狠，他卻能用孝順之道，與他們和睦相處，使他們上進，不干壞事?！眻蛘f：“讓我試試他吧?！庇谑牵瑘虬褍蓚€女兒嫁給舜，通過她們來觀察舜的德行。
舜居然使她們放下架子，住在媯水北岸，一切都合乎婦人之道。
堯十分滿意，就讓舜擔(dān)任司徒慎重地推行五教，人民都能遵從。
又讓舜擔(dān)任各種公職，各種公職都處理得井然有序；讓他到四門主持接待賓客的事。
四門的人對客人親切和睦，來朝貢的諸侯和遠(yuǎn)方賓客對他肅然起敬。
堯又讓舜進入茫茫山林川澤之地，在暴風(fēng)雷雨中，舜能夠不迷失方向。
堯認(rèn)為舜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于是把他召來說“：你計劃事情周密，說的事必定辦得周到，已經(jīng)三年了。
你登上帝位吧。”舜以道德還不能令人悅服為由而謙讓。
正月上旬的一個吉日，舜在文祖廟接受堯的禪讓。
文祖是堯的始祖。
于是帝堯在家養(yǎng)老，命舜代行天子政令，以觀察天意。
舜便使用璇璣玉衡觀測天象，察看日月五星的位置是否正確。
他祭祀上帝，祭祀六類神祗，遙祭名山大川，遍祭群神。
他收集五種玉制符信，選擇吉月吉日，接見四方諸侯，給他們頒發(fā)瑞信。
同年二月，去南方巡視，到達(dá)泰山，燒柴祭天，并按等第遙祭其他名山大川。
這時他召見東方諸侯，校定四時月份，改正日子誤差，統(tǒng)一音律和度量衡，制定五種禮儀。
用五種玉器、三種彩繒、兩種生物、一種死物，作為初見面的贈送禮品；贈送的如果是玉器，禮成之后，仍然還給他們。
五月去南方巡視，八月去西方巡視，十一月去北方巡視，都像巡視東方一樣。
回來后，到堯的父廟和祖廟祭祀，各用公牛一頭，作為祭品。
舜每五年到各地巡視一次。
四方諸侯分別在四年里來朝見天子，普遍陳述政見，考察他們的政績，確實有成效的，以車馬衣服賞給他們享用。
開始在全國設(shè)置十二州，疏通各州河道。
以不變的刑罰告示人民。
用放逐來從寬處理觸犯墨、劓、非刂、宮、大辟五刑的罪犯，用鞭杖作為官府的刑罰，用戒尺作為學(xué)校的處罰，用金錢作為贖罪的處罰，無心或災(zāi)害造成的過失，赦免不究，怙惡終身為害于人的課刑不貸。
“謹(jǐn)慎啊，謹(jǐn)慎啊，盡可能做到不用刑罰?！濒F兜推薦共工，堯說“不可”，而試用為工師，共工果然不行。
四方諸侯推薦鯀治理洪水，堯以為不可，諸侯堅決請示試用，結(jié)果毫無成績，百姓卻深受其害。
三苗在長江、淮河、荊州一帶屢次作亂，舜巡視天下回來，便向堯報告，請求把共工流放到幽陵，以變化北狄；把鬎兜流放到崇山，以變化南蠻；把三苗驅(qū)逐到三危，以變化西戎；把鯀貶斥到羽山，以變化東夷。
懲處了這四個罪人，天下人都史記心悅誠服。
堯在帝位七十年得到舜，又過了二十年而告老，讓舜代行天子的政務(wù)，把舜推薦給上天。
堯退帝位二十八年而壽終，百姓十分悲痛，好像死了父母一樣。
三年之內(nèi)，天下不奏樂，以表示對堯的悼念。
堯知道自己的兒子丹朱不成器，不能把天下傳給他，于是采取權(quán)變措施，禪位給舜。
給舜，全天下都可以得到好處，只是丹朱痛苦，傳給丹朱，全天下便都痛苦，只是丹朱得到好處。
堯說：“總不能拿天下人的痛苦，去造福一人?！苯K于把天下傳給了舜。
堯去世，三年喪期結(jié)束，舜為了讓位給丹朱，自己避到南河的南岸。
諸侯來朝見天子的，不去丹朱那里，卻來朝拜舜；打官司的，不去找丹朱，卻來找舜；歌功頌德的，不歌頌丹朱，卻歌頌舜。
舜說“：這是天意?。 庇谑腔氐绞锥?，登上天子位。
這就是舜帝。
虞舜，名叫重華。
重華的父親叫瞽叟，瞽叟的父親叫橋牛，橋牛的父親叫句望，句望的父親叫敬康，敬康的父親叫窮蟬，窮蟬的父親就是顓瑞帝，顓瑞的父親叫昌意，到舜已經(jīng)七代了。
從窮蟬一直到帝舜，都是地位低微的普通百姓。
舜的父親瞽叟眼瞎了，舜的母親死了以后，瞽叟又娶繼室，生了兒子名叫象，象狂傲驕橫。
瞽叟偏愛后妻的兒子，時常想殺死舜，舜都逃避了；遇到自己有小過失，便接受處罰。
他以順從的態(tài)度事奉父親、后母生的弟弟，一天比一天誠篤小心，從不懈怠。
舜是冀州人，曾經(jīng)在歷山種過地，在雷澤捕過魚，在黃河邊作過陶器，在壽丘作過多種手藝，在負(fù)夏作過小生意。
舜的父親不講道德，后母言不及義，弟弟狂傲驕橫，都想殺死舜。
舜順從父母不失子道，待兄弟友善。
想殺他，總找不到借口，有事想找他，卻總在身邊侍候。
舜二十歲以孝順聞名。
三十歲時，帝堯問誰是可用之材，四位諸侯領(lǐng)袖都舉薦舜可以。
于是堯把二個女兒嫁給他，觀察他怎樣治家，又讓九個兒子與舜共處，觀察他怎樣處世。
舜住在媯水北岸，家居行為謹(jǐn)嚴(yán)不茍。
堯的兩個女兒不敢因為出身顯貴而驕傲，侍奉舜的親人，遵守為婦之道。
堯的九個兒子更加誠實厚道。
舜在歷山耕種，歷山的人都互讓田邊地界；在雷澤捕魚，雷澤的人都互讓住所；在黃河沿岸作陶器，生產(chǎn)的陶器沒有粗制濫造的。
一年之后，他所住的地方成了村莊，兩年便成城鎮(zhèn)，三年便成都市。
堯于是賞給舜細(xì)葛的布衣和琴，給他修筑了倉庫，并送給他牛羊。
瞽叟還是想殺死他，要舜到倉庫上去涂合縫隙，自己卻在屋下放火燒倉，舜就拿著兩頂斗笠護住身子，跳下逃走，得以不死。
后來瞽叟又要舜挖井，舜在挖井的時候，特別鑿了個隱密的小孔道，可以從旁邊出來。
等舜挖到深處，瞽叟和象合力傾倒泥土把井填實，舜從隱密的小孔道逃出來，又脫了險。
瞽叟和象非常高興，以為舜已死。
象說：“出這種主意的是我。”象與父母分舜的財物。
接著說：“舜的妻子———堯的兩個女兒和琴，我收??；牛羊、倉庫，分給父母?！庇谑窍缶偷剿吹呐P室居住，彈他的琴。
舜前去看他。
象驚愕不快，說道：“我想念你，正想得苦悶??！”舜說：“這樣，你就很好了?！彼慈匀恍㈨樃改?，友愛弟弟，更加小心。
于是堯試用五種倫理和各種官職考察舜的才能，結(jié)果都辦得很成功。
從前，高陽氏有八個好兒子，世人得了他們的好處，稱他們叫做“八愷”。
高辛氏有八個好兒子，世人稱他們?yōu)椤鞍嗽薄?br />
這十六個家族，世世代代發(fā)揚他們的美德，沒有毀損他們祖先的名聲。
到了堯的時代，堯沒有起用他們。
舜任用八愷，讓他們主持地政，他們安排各種事務(wù)，結(jié)果沒有不辦得井井有條的。
又任用八元，讓他們到四方宣揚五種倫理，于是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家庭融洽，社會祥和。
從前，帝鴻氏有個不成才的兒子，掩蓋他人的善行，隱瞞自己的罪過，好作壞事，天下人稱他“渾沌”。
少白皋氏有個不成才的兒子，毀棄信義，憎惡忠誠，愛講邪惡的話，天下人稱他“窮奇”。
顓頊?zhǔn)嫌袀€不成才的兒子，不接受教訓(xùn)，不知道什么是好話，天下人稱他“..杌”。
這三個家族，世人都感到憂慮。
到了堯的時代，沒有能驅(qū)逐他們。
縉云氏有個不成才的兒子，沉溺酒食，貪圖財物，天下人稱他“饕餮”。
天下人都討厭他，把他和渾沌、窮奇、..杌三個惡徒相比。
舜在四門主持接待賓客時，便放逐了這四個兇惡的家族，強迫他們遷到四境最偏遠(yuǎn)的地區(qū)，去抵御人面獸身的妖魔鬼怪。
于是四門暢通，都說再也沒有惡人了。
舜進入茫茫森林，遇暴風(fēng)雷雨而不迷失，堯于是知道舜足以托付天下。
堯老了，讓舜代行天子政務(wù)，巡視天下。
舜被重用，替堯辦事二十年，堯使他代行政事。
代行政事八年，帝堯逝世，服喪三年之后，舜讓位于丹朱，天下人都來歸服于舜。
而禹、皋陶、契、后稷、伯夷、夔、龍、亻垂、益、彭祖等人，從堯的時代起便被推舉任用，卻沒有分配適當(dāng)?shù)穆殑?wù)。
于是舜到文祖廟，謀商于四方諸侯領(lǐng)袖，大開四面城門，以暢通四方見聞，命令十二州首領(lǐng)，評論天子言行，施厚德于民，疏遠(yuǎn)諂媚小人，蠻夷便都能服從。
舜對四位諸侯領(lǐng)袖說：“誰能奮發(fā)有為，光大帝堯的事業(yè)，便讓他擔(dān)任官職輔佐政事?！贝蠹叶颊f“：伯禹作司空，可以光大帝堯的事業(yè)?！彼凑f“：啊，不錯！禹，你來治理水土，可要盡忠職守啊！”禹跪拜叩謝，想讓給后稷、契和皋陶。
舜說：“很好，你去吧。”舜說“：棄，百姓要挨餓了，你來主持農(nóng)業(yè)，種植各種谷物?！彼凑f：“契，老百姓不和睦，父母兄弟子女不融洽，你來作司徒，認(rèn)真推行五常之教，慢慢感化他們?！彼凑f“：皋陶，野蠻民族擾亂華夏，殺人越貨，內(nèi)憂外患，你來作司法官。
五種刑罰要量刑適中，裁定的五種罪犯，分送三處執(zhí)行，五種放逐要有一定尺度，裁定的五種罪犯，給予三種居所。
只有公正廉明，才能使人心服?！彼凑f“：誰能為我管教各種工匠？”都說“：垂可以?！庇谑鞘勾棺魉究?。
舜說“：誰能管理山陵沼澤中草木鳥獸？”都說：“益可以?！庇谑侨斡靡孀饔莨?。
益拜謝，想讓給朱虎、熊羆等大臣。
舜說“：去吧！你合適?！本团芍旎?、熊羆作益的助手。
舜說“：啊，四位諸侯領(lǐng)袖，誰能為我主持三種祭祀？”都說“：伯夷可以?！彼凑f：“啊，伯夷，由你作秩宗，早晚都要小心恭敬，還要正直、肅靜、清潔?！辈南胱尳o夔和龍。
舜說：“好，我任命夔主管音樂，教導(dǎo)貴族子弟，要正直而溫和，寬厚而嚴(yán)格，剛強而不暴虐，簡約而不傲慢。
用詩表達(dá)思想，用歌詠延長詩的音節(jié)，依照歌來制定樂曲，用音律使樂曲和諧。
八種樂器的聲音都能和諧，互不干擾，這樣，神與人就都能和睦了?！辟缡酚浾f“：啊，我用輕重不同的手法敲擊石磬，連野獸都會相繼起舞?！彼凑f：“龍，我厭惡讒言和偽善來蠱惑、驚恐我的民眾，命你為民喉舌，早晚傳達(dá)我的旨意。
并轉(zhuǎn)達(dá)下情，一定要信實?！彼凑f：“啊，你們二十二人，謹(jǐn)慎辦事吧！要時刻輔佐上天交付我的事業(yè)?！彼疵咳昕己艘淮未蠹业恼?，經(jīng)過三次考核，分別給予貶降或提升。
于是，無論遠(yuǎn)近，各種事都興辦起來，并且分解了三苗。
這二十二位大臣都完成他們的工作。
皋陶作獄官，判斷公平，實事求是，人們心悅誠服；伯夷主持禮儀，上上下下都能謙讓；垂管理工匠，各種工匠都干出了成績；益管理山澤，山澤都開發(fā)了；棄管理農(nóng)事，各種谷物都長得茂盛；契主管教化，百姓和睦；龍主持接待賓客，遠(yuǎn)方諸侯和外族都來朝貢；十二州地方和工官也盡力辦事，因而全國各地沒有誰敢逃避、違抗。
尤其是禹的功勞最大，他開辟了九條山脈，治理了九個湖澤，疏通了九條大河，劃定了九州地界。
各州都用自己的特產(chǎn)來進貢，沒有不合規(guī)定的。
五千里方圓的疆域，一直通到遼遠(yuǎn)的邊陲。
南方安撫到交趾、北發(fā)，西方安撫到戎、析枝、渠蝆、氐、羌，北方到山戎、發(fā)、息慎，東方安撫到長、鳥夷。
四海之內(nèi)，都感戴帝舜的功德。
于是禹創(chuàng)作《九韶》的音樂，招來珍奇異物，鳳凰也來展現(xiàn)舞姿。
天下頌揚帝德，都從虞舜開始。
舜二十歲有孝名，三十歲堯起用了他，五十歲代行天子政事，五十八歲堯去世，六十一歲接替堯登上帝位。
登帝位后三十九年，到南方巡視，死于蒼梧境內(nèi)。
葬于長江以南的九嶷山，這就是零陵。
舜登上帝位之后，車上插著天子的旗，去朝見父親瞽叟，態(tài)度和悅恭敬，完全是天子對待父母的禮節(jié)。
封弟象為諸侯。
舜的兒子商均也不成才，舜預(yù)先便向上天推薦禹。
十七年后舜壽終。
三年喪期之后，禹也讓位給舜的兒子，像舜讓位給堯的兒子一樣。
但諸侯都?xì)w順禹，然后禹才登天子位。
堯的兒子丹朱，舜的兒子商均，都有封地，以供奉先人的祀典，穿自己祖?zhèn)鞯姆?，用自己祖先的禮樂，以賓客的身份拜見天子，天子不把他們當(dāng)作自己的臣下，表示自己不敢獨占天子尊嚴(yán)。
從黃帝到舜、禹，都同一姓，只是改了國號，以顯示各自的美德。
所以黃帝號有熊，帝顓瑞號高陽，帝嚳號高辛，帝堯號陶唐，帝舜號有虞，帝禹號夏后而另有姓氏，姓姒氏。
契是商代祖先，姓子；棄是周代祖先，姓姬。
太史公說：學(xué)者大多說，五帝的年代太久遠(yuǎn)了。
但是《尚書》只記載了堯以來的事；其他各家談到黃帝，文字很不典雅，很不通順，大人先生們也都說不清楚。
孔子傳下來的《宰予問五帝德》和《帝系姓》，儒生們有的又未傳習(xí)過。
我曾經(jīng)西到空桐，北到涿鹿，東往海濱，南渡江淮，所到之處，長老們往往所說黃帝、堯、舜的事跡，風(fēng)俗教化本來也有所不同。
總的說來，以不背離古文記載的事，比較真切。
我閱讀《春秋》、《國語》，它們把《五帝德》、《帝系姓》闡明得很清楚，只是人們沒有深入考察，其實，它們的記載都不虛假。
《尚書》的記載有些早已缺失遺漏，那些散失的史料，卻時常見于其他記載。
不好學(xué)深思，心領(lǐng)神會，固然是很難跟孤陋寡聞的人敘說的。
我現(xiàn)在一并論列，選擇了文字最為典雅的，寫成《五帝本紀(jì)》，作為全書第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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