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西南夷傳

白話漢書 作者:漢·班固


  西南夷的長帥,用十來計算,數(shù)夜郎的勢力最大。

  它的西面,靡莫這一類用十來計算,數(shù)滇最大。

  從滇往北,長帥用十來計算,數(shù)邛都的勢力最大。

  這些夷國的人,都結(jié)著椎形的發(fā)髻,耕種田地,有自己的小城鎮(zhèn)和村落。

  它們的外面,西從桐師往東,北到葉榆,叫做辒、昆明,這里的人結(jié)發(fā)為辮,隨著放牧的畜群到處遷徙,沒有固定的住處,沒有長帥,活動范圍方圓約幾千里。

  從辒往東北,長帥用十來計算,數(shù)徙、..都的勢力最大。

  從辒都往東北,長帥以十來計算,數(shù)冉鎓的勢力最大。

  那里的習俗,有的定居,有的流動。

  在蜀郡的西面。

  從冉鎓往東北,長帥用十來計算,數(shù)白馬的勢力最大,都是氐族的同類。

  這便是巴郡、蜀郡以外西南夷的情形。

  當初楚威王的時候,派遣將軍莊碒帶領軍隊順著長江而上,奪取巴郡和黔中郡以西的地區(qū)。

  莊碒是楚莊王的后代。

  莊碒到滇地,那滇池方圓三百里,旁邊的平地肥沃富饒,方圓有幾千里,他憑借軍隊的威勢平定了那里并且使它歸屬楚國。

  打算回去報告,正碰上秦國進攻并奪取了楚國的巴郡和黔中郡,道路阻塞不能回去,于是就靠其軍隊在滇稱王,改變自己的服飾,順從那里的習俗,而做了滇的長帥。

  秦朝時曾攻破滇,初步開通了五尺道,在這里的一些國家略微設置了些官吏。

  十多年后,秦朝滅亡。

  到了漢王朝興起,又舍棄了這些國家而把蜀地原來的邊界當作關塞。

  巴郡、蜀郡的百姓有的暗中出關做買賣,從這些地區(qū)換取..都的馬匹、..族的奴婢、耗牛,因此,巴郡、蜀郡一帶興旺富庶。

  漢建元六年(前135),大行令王恢進攻東粵,東粵人把殺死東粵王郢的事告訴了王恢。

  王恢乘著軍隊的威勢讓番陽縣令唐蒙委婉地告知南粵。

  南粵人拿蜀地的枸醬給唐蒙吃,唐蒙問是從哪兒來的,回答說:“來自于西北方的..柯江,江寬好幾里,流經(jīng)番禺城下?!碧泼苫氐介L安,又詢問蜀地的商人,得知只有蜀地出產(chǎn)枸醬,許多人拿著偷偷出去賣給夜郎。

  夜郎,靠近..柯江,江面寬一百多步,可以行船。

  南粵人想用財物使夜郎歸附,西面到桐師,但也沒有能夠像對臣屬國那樣使喚它。

  唐蒙于是上書勸告皇上說“:粵王乘坐黃屋左纛,占有東西一萬多里的地盤,名義上為屬國藩臣,實際是一州之主,如今由長沙國、豫章郡前去征討,水道多數(shù)斷絕,難以通航。

  我私下聽說夜郎的精兵總共可能有十萬,乘船沿..柯江而下,出其不意,這是制服南粵的一條奇計。

  果真拿漢朝的強威,巴、蜀二郡的富足,開通去夜郎的道路,給那兒設置官吏加以管轄,將容易得很?!被噬弦涝柿怂慕ㄗh。

  于是委任唐蒙為郎中將,率領兵士一千人,攜帶糧食和輜重的夫役一萬多人,從巴苻關進入夜郎,隨即拜見了夜郎侯多同。

  唐蒙優(yōu)厚地賞賜了多同,同時把利害關系告訴了他,相約給夜郎委派官吏,并讓他的兒子擔任相當于縣令的職務。

  夜郎旁邊的小國都貪圖漢朝絲綢,心里認為漢朝來這里的道路艱險,總是不能得到它們,于是暫且接受了同唐蒙的盟約。

  唐蒙回奏朝廷,便把夜郎和這些小國居住的地區(qū)作為犍為郡。

  征調(diào)巴、蜀郡的步兵修治道路,從..道一直修到..柯江。

  蜀郡人司馬相如也上書說西夷的邛都、..都地區(qū)可以設郡,皇上于是讓司馬相如以郎中將的身份前往西夷,告知朝廷的意圖,其情形都和南夷相同,委派一個郡都尉,設置了十多個縣,劃歸屬郡管理。

  這個時候,巴、蜀、廣漢、漢中四郡開通去西南夷的道路,輾轉(zhuǎn)運送軍糧。

  經(jīng)過幾年,路沒有通,士卒饑餓疲乏,遭受潮濕,死的很多。

  加之西南夷又多次發(fā)生叛亂,調(diào)兵進擊,耗費財力沒有功效。

  皇上擔心這件事,派公孫弘到那里去察看了解。

  公孫弘回來匯報,說那樣對國家不利。

  到公孫弘擔任御史大夫,這時朝廷正修筑朔方郡城,憑據(jù)黃河逐斥匈奴的入侵,公孫弘等人乘機陳述開通西南夷所帶來的害處,認為暫且可以停止,以便集中精力對付匈奴。

  皇上依允了他的建議,撤銷了委派在西夷的官吏,只在南夷設置兩縣、一都尉,讓犍為郡自己保全逐漸完成其郡縣建制。

  到了元狩元年(前122),博望侯張騫說出使大夏時,看到蜀地出產(chǎn)的細布、邛山出產(chǎn)的竹杖,詢問是從哪里來的,回答說是“從東南方的身毒國來,離此大約幾千里,從那里的蜀地商人手中買得的?!庇致犎苏f邛山西面大約二千里的地方有個身毒國。

  于是張騫極力宣稱大夏在漢朝的西南方,它羨慕中國,苦于匈奴阻隔它的通道,如果能開通蜀地的道路,身毒國取道近便,對漢朝沒有害處。

  于是皇上令王然于、柏始昌、呂越人等十多人從西南夷抄小路出發(fā),去尋找身毒國。

  他們到了滇國,滇王嘗羌于是留下他們而替他們尋找通道。

  過了四年多,探路的人全被昆明夷所阻擋,沒有什么人能夠通到身毒國。

  滇王詢問漢朝使者說:“漢朝與我們滇國相比哪個大?”漢朝使者到了夜郎,夜郎侯也這般問。

  這些夷國都自以為是一州之主,不知道漢朝的疆域有多么廣大。

  使者回來后,便極力聲稱滇是那里的大國,滿可以招致它親附。

  皇上對這件事也就注意留心了。

  等到南粵叛亂,皇上令馳義侯通過犍為郡征發(fā)南夷的軍隊。

  且蘭君擔心自己的軍隊應征遠去,旁的國家會乘機搶走本國年老體弱的人,便同他的軍隊發(fā)動叛亂,殺死了前來宣詔的漢朝使者和犍為郡太守。

  漢朝于是調(diào)遣本當進攻南粵的巴郡、蜀郡犯人和八校尉所部進攻且蘭。

  正趕上南越被征服,漢朝的八校尉沒按原來的部署沿..柯江而下,中郎將郭昌、衛(wèi)廣率領所部返回,乘行軍之便懲罰了隔絕漢朝通往滇國道路的且蘭,斬首幾萬人,于是平定南夷各地作為..柯郡。

  夜郎侯當初依仗南粵,南粵滅亡以后,正好漢朝軍隊返回時懲罰反叛的國家,夜郎于是入京朝見皇上,皇上封他為夜郎王。

  南粵滅亡后,趕上漢朝誅滅且蘭君、邛都君,一并殺掉了芖都侯,冉鎓夷長帥都感到震動恐慌,請求臣屬漢朝并讓委派官吏。

  于是漢朝把邛都夷住地作為粵郡,芖都夷住地作為沈黎郡,冉鎓夷住地作文山郡,廣漢郡西面的白馬夷住地作為武都郡。

  皇上令王然于拿粵滅亡以及征服南夷的這種軍事形勢勸誘滇王入朝。

  滇王的人眾有幾萬人,它的東北方有勞深、靡莫,都是同姓相互倚仗,不聽勸導。

  勞深、靡莫多次觸犯和欺負漢朝的使者、官吏、士卒。

  元封二年(前109),皇上征調(diào)巴郡、蜀郡的軍隊攻滅了勞深、靡莫,以大軍臨近滇國。

  滇王起初本有善意,因此沒有誅殺他。

  滇王斷絕與西夷的關系,率領全國降服,請求委派官吏,并入京朝見皇上。

  于是漢朝把那里作為益州郡,賜給滇王王印,讓他依舊統(tǒng)治他的眾民。

  西南夷長帥用百來計算,惟獨夜郎、滇的長帥承受了王印。

  滇是個小國,最受漢朝寵愛。

  二十三年后,漢昭帝元年(前86),益州廉頭、姑繒地方的百姓反叛,殺死長吏。

  ..柯、談指、同并等二十四個小城鎮(zhèn),共三萬多人都反叛。

  漢朝派遣水衡都尉征調(diào)蜀郡、犍為郡的奔命兵一萬多人進攻..柯,且大敗..柯。

  三年后,姑繒、葉榆地區(qū)又反叛,漢朝派遣水衡都尉呂辟胡率領郡兵進攻它。

  呂辟胡沒有進攻,西夷于是殺死了益州太守,乘勝與呂辟胡作戰(zhàn),因作戰(zhàn)和溺死的士兵有四千多人。

  第二年,漢朝又派遣軍正王平與大鴻臚田廣明等一起進攻,大勝益州夷民,斬首、俘虜五萬多人,獲得家畜禽獸十多萬。

  皇上說“:钅句町侯亡波率領他所屬的城鎮(zhèn)長帥百姓進攻反叛者,斬首、俘虜有功,特封亡波為钅句町王。

  大鴻臚田廣明賜爵關內(nèi)侯,食邑三百戶?!备袅艘荒旰?,武都地區(qū)的氐人反叛,漢朝派遣執(zhí)金吾馬適建、龍額侯韓增與大鴻臚田廣明帶兵進攻他們。

  到漢成帝河平年間,夜郎王興與钅句町王禹、漏臥侯俞又舉兵互相進攻。

  ..柯太守請求發(fā)兵誅殺夜郎王興等人,議論者認為道路遙遠不能進攻,于是派遣太中大夫蜀郡的張匡手持符節(jié)前去和解。

  興等人不聽命,雕刻木頭像漢朝官吏,站立道旁射殺它。

  杜欽勸告大將軍王鳳說“:太中大夫張匡前去和解西夷的王侯,王侯接受詔命,之后又進攻,輕視漢朝使者,不怕漢朝威勢,其后果可想而知。

  恐怕議論的人因害怕而不前往,又堅持和解的主張,讓太守觀察動靜,情況有變化才報告。

  像這樣的話,則又耽誤了三個月,王侯能聚集他們的民眾,使反叛之心更加堅定,幫助的人多,都不能平息心中怨恨,一定要擊殺他們。

  自己知道有罪,于是萌生狂悖之心而殺守尉,遠遠地躲藏在溫濕毒草之地,即使有孫武、吳起這樣的大將,孟賁、夏育這樣的勇士,也好像進入到水火之中,進去了一定被淹沒或燒焦,其智勇不能施展。

  屯田把守,費用不能計算。

  應該在他的罪惡未形成,不懷疑漢朝將誅殺他們之時,暗中敕令另外郡地的郡守尉挑選士卒馬匹,大司農(nóng)預先發(fā)放糧食積放在對王有利、對敵有害的地方,選拔稱職的太守前去,在秋天涼爽時進入,誅殺那里的嚴重違反法度的王侯。

  假如認為那是不毛之地無用之民,皇上不用因此煩勞中原,就應該停止設置郡國,放棄那里的百姓,與那里的王侯絕交而不再互通往來,如果認為先帝所建立的歷代之功不可毀壞,也應該在其處于萌芽階段時,早點扼制住他們不讓其發(fā)展,到他們形成氣候之后再動用軍隊作戰(zhàn),那么百姓就要遭殃。”大將軍王鳳于是推薦金城司馬陳立擔任..柯太守。

  陳立是臨邛人,以前為連然縣長,不韋縣令,西夷都害怕他。

  等到他到了..柯后,告知夜郎王興,興不聽命,陳立請求誅殺他。

  還未回報,就率領屬吏幾十人到屬縣巡視,到了夜郎王興的郡國的且蘭亭后,召見夜郎王興。

  興帶領幾千人前往到達且蘭亭,他的屬邑的長帥幾十人進入且蘭亭拜見陳立。

  陳立列舉他的罪狀而指責他,于是將他斬首。

  他的屬邑的長帥說“:將軍誅殺無禮之人,為民除害,希望出去告知眾士卒?!庇谑前岩估赏跖d的頭給眾士卒看,他們都放下兵器降服。

  钅句町王禹、漏臥侯俞震動恐慌,繳納粟千斛,拿牛羊慰勞官吏士兵。

  陳立回到郡國后,興的岳父翁指與興的兒子邪務收集殘余兵士,威脅另外二十二邑反叛。

  到了冬天,陳立上奏募集諸夷與都尉、長史分別帶兵進攻翁指等。

  翁指占據(jù)險要之地作為屏障,陳立派奇兵斷絕他的糧道,施行反間計來引誘他的兵士。

  都尉萬年說“:作戰(zhàn)時間長久了而沒有決出勝負,費用供給不上?!庇谑菐П鴨为氝M攻,結(jié)果大敗,直接奔向陳立的軍營。

  陳立大怒,大聲呵斥部下并下令殺死他。

  都尉萬年再次出戰(zhàn),陳立帶兵救助他。

  當時天下大旱,陳立斷絕其水道。

  西夷合力斬殺翁指,拿著翁指的頭出來投降。

  陳立平定西夷后,被征召到京城。

  正碰上巴郡有盜賊發(fā)生,皇上又用陳立擔任巴郡太守,官俸二千石,賜給陳立爵位左庶長。

  后又將他調(diào)任天水太守,激勵百姓種田植桑是天下做得最好的,皇上賜給他黃金四十斤,并進朝擔任左曹衛(wèi)將軍、護軍都尉,后死在官位上。

  王莽篡位后,改變漢朝制度,把钅句町王貶為侯。

  钅句町王邯憎恨,..柯郡大尹周欽欺騙并殺死了邯。

  邯的弟弟承擊殺了周欽。

  州郡之人進攻他,但不能制服他。

  三邊夷民不堪煩擾全都反叛,又殺死益州大尹程隆。

  王莽派遣平蠻將軍馮茂征調(diào)巴郡、蜀郡、犍為郡的官吏、士卒,向百姓收取足夠的賦斂,來進攻益州。

  前后三年,因瘟疫而死有十分之七,巴蜀吏士騷動不安。

  王莽將馮茂召回,殺了他。

  又派遣寧始將軍廉丹與庸部牧史熊大量征調(diào)天水、隴西的騎士,廣漢郡、巴郡、蜀郡、犍為郡的吏民十萬人,再加上運輸?shù)墓捕f人,進攻它。

  起初,只斬首幾千人,其后軍糧前后不能顧及,士卒饑餓,發(fā)生瘟疫,三年多死亡的有幾萬人。

  而粵蠻夷任貴也殺死了太守枚根,自立為邛谷王。

  因正碰上王莽垮臺漢朝復興,誅殺了枚根,恢復了原來的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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