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白曜，是慕容元真的玄孫。父親慕容琚，歷任官職都以廉潔清白著稱，朝廷賜給爵位為高都侯。慕容琚卒于冠軍將軍、尚書左丞任上，朝廷追贈為安南將軍、并州刺史、高都公，謚號為簡。慕容白曜年輕時曾任中書吏，由于性情敦厚正直而在東宮供職。高宗即位以后，授予他北部下大夫之職。慕容白曜襲承父親的爵位，遷任北部尚書。他在職位上，執(zhí)法甚嚴無所偏袒，高宗對他十分寵愛。高宗駕崩之后，慕容白曜與乙諢共同輔佐朝廷政務(wù)，遷任尚書右仆射，晉爵為南鄉(xiāng)公，加授安南將軍。

　　劉..的徐州刺史薛安都、兗州刺史畢眾敬同時以州城歸附于朝廷，皇帝令鎮(zhèn)南大將軍尉元、鎮(zhèn)東將軍孔伯恭率領(lǐng)軍隊前往接應(yīng)他們。但劉..的東平太守申纂屯軍于無鹽，并州刺史房崇吉屯軍于升城，阻攔朝廷使者?；逝d初年(467)，朝廷加授慕容白曜為使持節(jié)、都督諸軍事、征南大將軍、上黨公，屯軍于石高石敖，作為各路軍隊的后繼。慕容白曜率軍在無鹽城攻擊申纂，占領(lǐng)了東邊的外城。當(dāng)天夜晚申纂逃遁，慕容白曜派兵追擊抓獲了他，并俘獲了城中男女?dāng)?shù)千口。早先，劉..的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同時派使者表示歸附朝廷，不久劉..派人對他們進行招安撫慰，他們又歸順劉..。慕容白曜攻克無鹽后，回軍攻打升城。肥城戍主聽說魏軍到來，棄城逃走，魏軍繳獲城中糧食三十萬斛。慕容白曜到達升城之后，垣苗、麋溝二戍敵軍拒守不降。慕容白曜用一千多騎兵襲擊麋溝，麋溝守敵潰敗，跳入濟水而死的有千余人。接著攻擊垣苗，又攻破該戍，繳獲糧食十余萬斛，從此魏軍軍糧十分充足。先前，淮陽公皮豹子等人一再進攻垣苗未能取勝，而慕容白曜卻在一旬之內(nèi)，連續(xù)攻占四城，軍威震懾齊地。顯祖對他十分贊賞，下達詔書說：“你總領(lǐng)大軍，討除不肯降服之?dāng)?，矛戈所向，無不摧靡，旬日之內(nèi)，連拔四城，韓信白起之功，怎能有過于此？雖然升城戍將房崇吉死守不降，但其危亡已定，潰在旦夕。應(yīng)當(dāng)盡力推崇威略，務(wù)必保存我軍實力，不要窮兵極武，以使將士勞頓。況且討伐罪人憐憫百姓，是國家的律令法典，應(yīng)當(dāng)以恩德進行招撫，以使重生的恩澤，加之于百姓。”升城不肯投降，慕容白曜非常氣憤，于是縱兵登城，殺死敵軍數(shù)百人，房崇吉連夜逃遁。慕容白曜撫慰城中百姓，一個也不殺戮，百姓都很感激。俘獲了房崇吉的母親和妻子，慕容白曜對她們也以禮相待。

　　劉..派他的部將吳忄喜公率領(lǐng)數(shù)萬人馬，想要侵犯彭城。鎮(zhèn)南大將軍尉元上表請求增兵。顯祖令慕容白曜率軍前往。他到達瑕丘時，身患疾病。當(dāng)時泗水忽然枯竭，船只不能前進。吳忄喜公只得退走，慕容白曜因而滯留在瑕丘。正好房崇吉與他的堂弟房法壽竊據(jù)劉..所屬的盤陽城，用來贖回他的母親和妻子。慕容白曜從瑕丘派將軍長孫觀等人率騎兵入馬耳關(guān)前往接應(yīng)他們。長孫觀到達盤陽，各縣全部歸降。

　　平東將軍長孫陵、寧東將軍尉眷率軍東討青州，慕容白曜率軍從瑕丘進攻歷城。慕容白曜給敵將寫了一封信明申大義說：“上天拋棄劉..，禍難滋生發(fā)展，骨肉兄弟，自相誅戮，君臣上下，不再有綱紀。徐州刺史薛安都、豫州刺史常珍奇、兗州刺史畢眾敬等人深察存亡之勢，幡然歸附仁義。所以朝廷接納其誠心，委任以南邊的重任。這都是眼前之所見，東西所俱聞的事。無鹽戍主申纂竟敢放縱奸邪，劫奪朝廷使者，官軍剛一來到，立刻束手就擒。房崇吉固守升城，不久也就潰散。從襄陽以東，至于淮海，莫不望風(fēng)披靡，服從正化。原說東陽、歷城的有識之士，上思薛安都等人的榮顯，下念申纂之滅亡，能夠追悔前罪，幡然悔悟。但他們執(zhí)守愚迷，不能改過自新。本人統(tǒng)領(lǐng)大軍，掃定北方。渡過黃河方知十二之虛說，來到齊境則想一變之清風(fēng)，踟躕四望，依舊何其遙遠。故此事先投以書信，曉諭成敗得失。見機而動，是《周易》中所稱；去危就安，乃人情常理。倘若認為細小草介是高大，不思改悔是美德，那么微子就會受到時人的憎惡，紀季就會受到世人的譏諷。我大魏功德累世，仁德無邊，軍威所向，無不披靡。當(dāng)然不是三吳弱兵所能抗拒的。況且事到如今，已成土崩瓦解之勢。劉..的威勢不能控制秣陵城，政令不能傳達到在外的將領(lǐng)，又怎么能夠浮江越海，赴危救急。依靠他來救援，何異于馬蹄印積水中的魚，想要到江海中去。蝮蛇螫手就砍斷手，螫足就砍斷足，實在是忍受肌體之痛以救性命。如若遵奉道義而行動，并無割身之痛，而且可以保家寧宗，長守安樂。這是明智之人所應(yīng)當(dāng)深思熟慮的自求多福之舉?！?br />
　　崔道固固守不降，慕容白曜構(gòu)筑很長的土圍子用來攻城。長孫陵等人率軍到達青州之后，沈文秀派使者前來請求投降。魏軍進入西邊外城，士兵頗有搶掠的行為，沈文秀因此而反悔，于是固城拒守。皇興二年(468)，崔道固和兗州刺史、梁鄒守將劉休賓一起自縛前來歸降。慕容白曜都親釋其縛而待之以禮。慕容白曜把崔道固、劉休賓以及他們的僚屬都送到京師。后來就把這兩城有民望的人遷徙到下館，朝廷設(shè)置平齊郡，讓他們居住在懷寧、歸安兩縣。其余的人全都作為奴婢，分別賜給朝中百官。慕容白曜雖然是軍旅中的人，但他接人待物，都能做到寬和有禮。魏軍俘獲房崇吉的母親和妻子、申纂的妻子女兒，他都把她們安置在另外的軍營中，不讓士卒去騷擾。

　　慕容白曜于是進討東陽。這一年冬，進入其西邊外城?；逝d三年春，攻克東陽，生擒沈文秀。總共繳獲粟八十五萬斛，米三千斛，弓九千張，箭十八萬八千支，刀二萬二千四百把，甲胄各三千三百件，銅五千斤，錢十五萬；俘獲城內(nèi)民戶八千六百戶，四萬一千人，吳蠻戶三百余。前后共歷三年，筑圍攻擊，日日交兵，雖士卒多有死傷，但并沒有多少人埋怨叛逃。慕容日曜派人督催當(dāng)?shù)厝说淖舛?，用來作為軍費，不至于侵擾百姓。于是三齊之地欣然，人民安居樂業(yè)。攻占東陽城的那一天，由于沈文秀態(tài)度傲慢，拒不對他跪拜，慕容白曜氣憤萬分而對他加以鞭撻，惟因此受到人們譏刺。慕容白曜憑軍功被授予使持節(jié)、都督青齊東徐州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濟南王，將軍稱號照舊。

　　皇興四年(470)冬，慕容白曜被殺。起初乙渾在朝廷專權(quán)，慕容白曜對他頗有奉承趨附，據(jù)此來追究成為他的罪責(zé)。及至慕容白曜行將受誅的時候，又說他圖謀反叛朝廷，當(dāng)時的輿論都認為他受到冤屈。

　　慕容白曜的幼子慕容真安，當(dāng)時才只十一歲，聽說父親被逮捕，打算自殺。家中的人勸止他，說：“你父親的罪到底是輕是重還未可知?！蹦饺菡姘舱f：“父王位高功重，如果只是犯了小罪，終究不至于此。我怎么忍心看到父親之死?！庇谑亲钥O身亡。

　　慕容白曜之弟慕容如意，也曾跟從慕容白曜討伐平定歷下，他與慕容白曜同時被誅。

　　太和年間，著作佐郎成淹向朝廷上表，為慕容白曜申辯說：

　　“臣聞經(jīng)略疆土開拓天下，實在是良將之功；褒獎仁德酬報功勛，則是圣王之務(wù)。昔日姜太公持仗斧鋮，開創(chuàng)盛周之基；韓生秉持旌旄，振興鴻漢之業(yè)。所以能夠賞賜超越當(dāng)時，英名流傳前史。假若在外之將功成，而朝內(nèi)流言大作，人主猜疑，良將懷懼，則樂毅因此背叛于燕，章邯因此投奔于楚。至于鄧艾心懷忠義，受命寧國，赤誠之心皎然，幽暗與光明同現(xiàn)，而橫遭誣陷受到屠戮，實在是可悲。還有王氵睿伐吳，奮不顧身，順萬里長江而下，軍鋒直指建業(yè)，使得孫皓君臣，被執(zhí)送到洛陽。盡管建立大功，而讒書驟至朝廷，內(nèi)外相互唱和，眼看冤案就要構(gòu)成，若非晉武帝明察秋毫，大禍就要臨頭。每當(dāng)覽觀其事，常常為之痛心，圣主明王，實宜深察。

　　“臣謹查已故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濟南王慕容白曜，祖先數(shù)代相繼，為東部邊地的部族首領(lǐng)，適逢皇魏擴充疆域，于是俯首稱臣。慕容白曜生長在魏國，接受王道教化，官職列于上階，爵位介于帝伯。過去在天安初年，長江北岸的夷楚，竟敢抗拒王命，在三個方向阻擋官軍，倚山筑城相連。海岱之地的蒼生，翹首等待拯救。圣朝于是眷顧南方，想要拯救邊境百姓，在廟堂之上舉行朝議，公開推舉主將，百官同音，都說同意。推薦委任忠誠的人才，授予慕容白曜以專事征討之任，擁兵十萬，鎮(zhèn)守一方。其勢威懾河、濟而淮、徐震懼，其軍出征無鹽則申纂授首。濟北、太原，同時崩潰；麋溝、垣苗，相繼奔逃。及至他回師東掃，崔道固銜璧歸降，盤陽、梁鄒，肉袒請降。當(dāng)時東陽尚未平定，人心不穩(wěn)。沈文靜、高崇仁擁兵不降，煽動侵擾已降的邊地。崔僧..、蓋次陽、陳顯達連兵于淮海之地，水陸數(shù)路蜂擁，揚旌鼓噪而至，企圖增援青、齊。當(dāng)?shù)匕傩沾来烙麆?，無不寄希望于南方。當(dāng)時兵卒服役時間已很久，都懷有歸家之心，但慕容白曜對外宣揚皇魏之威風(fēng)，對內(nèi)極力策劃謀略，親自身穿甲胄，與部下士卒同甘苦，安撫初來歸附之民，示以朝廷恩澤。三軍心懷如披棉衣之溫暖，新民欣喜得到重生的恩澤。于是使得崔僧..率部掩旗，歸順于軍門；沈文靜、高崇仁棄城逃竄入海；蓋次陽、陳顯達望塵向南而逃。慕容白曜聲震江、吳，風(fēng)靡荊、江。及至青州平定，沈文秀自縛歸降，于是海波清靜，三齊得以安定，遠至東南地區(qū)，永遠為魏國所有。使朝廷容納六州之貢，濟、泗停息戰(zhàn)亂之患，開岱宗封禪之略，辟山川郡望之序。這實在是朝廷宗廟之靈，神明妙算所授，然而也有慕容白曜的一分功勞啊。

　　“到了昏暗的瘴氣已經(jīng)清靜，慕容白曜的爵位也更顯貴，榮耀燭照當(dāng)時，聲譽日益遠播。但有人憎惡他的官位，憑空產(chǎn)生嫌隙，由于他的功高，就散布流言蠱惑視聽。巧言虛構(gòu)以假亂真，致使朱紫難以分辨，他一身傷病還未痊愈，滿門就遭屠戮。其鴻勛盛德，全都被埋沒抹煞。凡是有識之士，怎不為此而凄愴。

　　“臣以為慕容白曜為官朝廷，接連蒙受榮顯的封授，歷任朝廷內(nèi)外要職，一生胸懷忠誠美善。掌握兵權(quán)開辟邊地，屢次挫敗敵國之軍，開疆千里，拔城十二，辛勤于軍旅之際，奔馳于矢石之間，登鋒銳而履危難，一心只為肅清動亂。及至一方之難已經(jīng)平夷，身受崇高的獎賞，得到疆土的封賜，命運與國家同升降，才以六十歲花甲之年，承蒙極大的榮寵。綜觀他所建立的功勛，就足以看清他的機謀運籌，難道會希圖僥幸，又去謀求非分之望嗎？況且在當(dāng)時，國家的兵馬，屯駐在京都之南，跨州連鎮(zhèn)，勢同云岳。主將全都驍勇雄武，各自鎮(zhèn)守其所在之地，無不準備殉忠死難，以盡其節(jié)操遵奉時命。這樣使任何人都不敢滋生異心，慕容白曜是全然知道的。更何況暗藏的逆賊阻擋官軍，營、岱的百姓不滿戰(zhàn)亂，加以王師接連征伐，州郡屠戮，平民勞苦，神膽俱喪，逃亡失散之眾不能與他們圖存，離散疲敗之民不可同他們談勇呢！慕容白曜果敢剛毅，熟諳軍事，善于體察用兵之勢，難道就不懂得兵民不可以憑靠，將士不與自己同心，竟然會依仗強兵之勢，憑借涂炭之民，而想要謀求顛覆朝廷，這是愚笨的人也不會去做的。據(jù)此推斷，事情也就十分明顯了。

　　“陛下圣鑒來自上天，以仁義孝德主宰當(dāng)世，風(fēng)度冠于天下，道德超過百王。自大魏開國以來，多有罪犯被處極刑，不能得到完整尸身的人，全都聽任其收葬。寬容之恩，自古未有。而慕容白曜人老功高，遭遇禍害而沉淪湮沒，聲名敗滅身受誅戮，其爵位也無以繼承，天下百姓，都共同哀傷憐惜，慕容白曜的待遇比起那些無名之輩來，應(yīng)有差異。愿陛下?lián)P日月之光，明勛臣之績，垂天地之恩，慰僵尸之魂。讓其遺體合棺安葬，給予謚號，讓其死后留下名號。再挑選他宗族近親中才能可以任用的人，賜給低微的爵位，以繼承其斷絕的香火。如此，進可以獎勸將來之人，退可以顯示國家恩澤。使生者蒙莫大之恩，死者受骨肉之惠，難道不是兩全其美嗎！臣仰奉陛下圣明，賜恩昭覽，我為所陳述的狂妄愚昧之言，恭謹?shù)芈牶蛐虘椨枰圆脹Q。”

　　高祖閱覽成淹的表章，十分贊賞，為慕容白曜的事十分憫憐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