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段秀實傳

白話舊唐書 作者:后晉·劉昫等


  段秀實的字叫成公,隴州氵開陽縣人。祖父段達,曾任右衛(wèi)中郎。父親段行琛,曾任洮州司馬,后因段秀實贈官揚州大都督。段秀實生來極行孝,六歲時,母親生病,他不吃不喝七天,母親病好轉了,才喝水吃飯。他長大后,沉著穩(wěn)重有決斷。

  天寶四年(745),安西府節(jié)度馬靈察任命他為代理別將,隨從討伐護蜜國有功勞,封安西府別將。天寶七年(748),高仙芝接替馬靈察,派兵包圍怛羅斯城,大食國救兵到,高仙芝大敗,兵將失散,夜晚段秀實聽見李嗣業(yè)的聲音,就高喊道:“兵敗逃命,不是大丈夫?!崩钏脴I(yè)很慚愧,就和段秀實一起召集失散的士兵,才又整編成軍。部隊歸來,李嗣業(yè)對高仙芝請求,封段秀實為判官,授斥候府果毅官。天寶十二年(753),封常清接替高仙芝,征伐大勃律國,軍隊抵達賀薩勞城,一接戰(zhàn)就打贏了。封常清想追擊,段秀實勸道:“敵軍弱,是引誘我軍的。請防備左右兩邊,搜索山間樹林?!庇谑菤灉缌藬耻姺?,因功改任綏德府折沖官。肅宗在靈武登基,征調安西軍節(jié)度使梁宰,梁宰暗藏二心。段秀實對李嗣業(yè)說:“哪有皇上告急,臣子不動,卻相信流言的,難道您也這樣想?”李嗣業(yè)于是求見梁宰,請求派兵,梁宰同意了。就派出步騎兵五千名,命李嗣業(yè)率領奔赴朔方軍。命段秀實為助手,多次立有戰(zhàn)功。段秀實父親去世,他悲痛守喪超出喪制。李嗣業(yè)已被任命為節(jié)制,想念段秀實像失去了左右手,上表請求征召復官,任命為義王友、節(jié)度判官。

  安慶緒逃奔鄴郡,李嗣業(yè)和各軍包圍了他,安西府輜重放在河內(nèi)。于是上表任命段秀實為懷州長史,代理知軍州事,加封節(jié)度留后。眾軍在愁思岡作戰(zhàn),李嗣業(yè)被流箭射中,死在軍中,眾將推舉安西兵馬使荔非元禮接替他。段秀實聽說李嗣業(yè)去世,就寫信給先鋒將白孝德,叫他派兵護送李嗣業(yè)靈柩到河內(nèi),段秀實率將領官員哭著在邊境等待,用自己所有的錢財辦喪事。荔非元禮贊賞他講道義,奏本任命為光祿少卿,并仍任節(jié)度判官。

  邙山戰(zhàn)敗,軍隊轉移到翼城,荔非元禮被部下殺死,將領也多數(shù)被害,但段秀實卻用智慧保住了性命。眾人推舉白孝德任節(jié)度使,人心稍稍安定了。段秀實又升任光祿卿,做白孝德的判官。白孝德改任..寧節(jié)度使,奏本封段秀實為太常卿、支度營田兩副使職。大軍西行,擄掠經(jīng)過的地方。又因..寧缺糧、運輸困難,于是請求駐扎在奉天。此時國庫也空了,縣官擔心害怕,多數(shù)逃跑躲藏了起來,軍隊成群偷盜,白孝德管不住。段秀實私下說:“讓我當都虞候,應不致這樣?!避娝抉R轉告了這句話,白孝德就任命段秀實為都虞候,代理知奉天行營事,命令嚴格統(tǒng)一,軍隊地方都安寧了,唐代宗聽說后長時間贊嘆不已。軍隊回到..寧,又任都虞候,不久任涇州刺史。

  大歷元年(766),馬瞞奏本封他為開府儀同三司。軍隊中有能拉開二十四石弓的人犯了偷盜罪,馬瞞想赦免他,段秀實說:“將領有偏愛,法令就不一致,即使韓信、白起再生,也不能治理好?!瘪R瞞認為他說得對,終于命令殺死了那人。馬瞞決定的事中有不合理的,他一定堅持爭辯,到馬瞞認錯為止。馬瞞在涇州筑城,段秀實任留后,馬瞞歸來,加封段秀實為御史中丞。馬瞞奉命移任涇州節(jié)度使,他的軍隊曾從西域四鎮(zhèn)、北庭到中原勤王,在外地頻繁調動,因辛苦很多人埋怨。刀斧將王童之見人心浮動,引誘他們叛亂。有人報告了這事,并且說:“嚴加戒備,他們約定以打更鼓聲為號?!倍涡銓嵕桶汛蚋苏賮恚傺b因時間不準發(fā)怒,告誡他們說:“每到一更籌碼到了,一定要來報告?!泵看螆蟾妫济钛娱L幾刻時間,四更打完天就亮了。軍中報時不一致,王童之的叛亂不能發(fā)動。第二天,報告人又說:“今天晚上將燒草料場,約定救火人一齊叛亂?!倍涡銓嵜鼑烂芙鋫洹0胍够鹌?,就派人到軍隊中發(fā)令說:“救火的殺頭?!蓖跬≡谕膺厾I地,請求進來救火。段秀實不答應,第二天把他殺了。又逮捕殺死了他的同伙共十多人示眾,發(fā)令說:“膽敢推遲遷移的人滅族!”這樣就遷到了涇州。到了駐地,杳無人跡,軍無糧食。朝廷擔憂,就令馬瞞兼管遠處的鄭、潁兩州,供應涇原軍,命段秀實任留后,兩州治理得很好。馬瞞根據(jù)他的功勞和才能,又奏本任命他為行軍司馬,兼任都知兵馬使。

  大歷八年(773),吐蕃入侵,在鹽倉作戰(zhàn),唐軍不勝。馬瞞被敵軍攔住,傍晚還沒回來,敗將亂兵爭著回城。當時都將焦令諶和四五名將領狼狽歸來,段秀實把他們喊來責備道:“按軍法,丟失大將,部將應斬首。你們忘記了死罪想保全家庭嗎!”焦令諶等人害怕了,跪拜了幾十次。段秀實把城中全部沒出戰(zhàn)的士兵都調出城,命勇將率領,東靠高地,列陣向敵軍表示要戰(zhàn)斗,同時召集敗散士兵。吐蕃軍看見了,不敢靠近。到晚上,馬瞞才回來。

  大歷十一年(776),馬瞞病重,不能管事,請段秀實代理節(jié)度副使兼任左廂兵馬使。段秀實就命十將張羽飛任招召將,派兵警戒,以防意外。馬瞞去世,他安排兵將們哭著到后堂去給他送喪,命李漢惠在前廳接待賓客,不是馬瞞的親人不許呆在靈柩邊,聚集談論背離朝廷自立的人都抓住關起來。都虞候史廷干,偏將張珍、崔景華陰謀叛亂,段秀實就把史廷干送到京城,把崔珍、張景華調到外地鎮(zhèn)守,軍隊就安定了,沒有殺一個人。不久任命段秀實為涇州刺史、兼任御史大夫、四鎮(zhèn)北庭行軍和涇原鄭潁節(jié)度使。三四年中間,吐蕃不敢侵犯邊關。他為人簡樸坦率和氣,遠近的人都稱贊他。不是因公聚會,他不奏樂喝酒,家里沒有樂妓和小妾,沒有多余的財產(chǎn),回到家里,只是安居靜思。德宗皇帝即位,加封為檢校禮部尚書、張掖郡王。

  建中元年(780),宰相楊炎想實施元載過去的計劃,修筑原州城,開挖陵陽渠,派宮中使者收集意見,于是問段秀實是否可行。段秀實認為春天不能征勞役,請求等待農(nóng)閑。楊炎認為他反對自己的計劃,就任命他為司農(nóng)卿,派..寧節(jié)度使李懷光兼任涇原節(jié)度使,向西擴張。不久,劉聞喜叛亂,城也沒能建。

  建中四年(783),朱氵此占據(jù)京城,源休教朱氵此假裝迎接皇帝回京,陰謀殺害皇帝。朱氵此就派他的將領韓..率步騎兵三千人趕去奉天。當時變起倉促,皇帝身邊沒有軍隊。朱氵此因段秀實曾任涇原節(jié)度,很得軍心,后被奪去兵權,以為他一定長期不滿,必然愿意合作,就召他參與謀劃。段秀實起初假裝服從他,暗地勸說大將劉海賓、何明禮、姚令言的判官岐靈岳共同計劃殺死朱氵此,率軍迎回皇帝。這三個人,都是段秀實平生賞識的,他們都答應了。到韓..去追趕皇帝,段秀實認為國家危難,就在眼前,就派人跑去告訴岐靈岳,要他偷姚令言的印。沒偷到,就倒蓋司農(nóng)卿的印在命令上去追回軍隊。韓..到駱驛接到了命令,軍中人也沒人細看印文,慌忙回來了。段秀實對劉海賓等人說:“韓..歸來,我們就活不成了!我將直接打死叛賊,不成也自殺,死也不能對這叛賊稱臣?!庇谑呛蛣⒑Ye約定,情況緊急時來援助,命何明禮在外接應。第二天,朱氵此召見段秀實去商議事情,源休、姚令言、李忠臣、李子平都去了。段秀實穿著盔甲,和朱氵此挨著坐,朱氵此談到稱帝,段秀實突然起身,抓住源休手腕奪下他的象牙笏板,沖上前去,對朱氵此吐口唾沫大罵道:“狂妄的叛賊,我只遺憾不能把你砍成萬塊,我怎會跟著你反叛呢!”就用板打他。朱氵此舉手擋住,只打中了額頭,他頭上流著血爬起來跑了。叛賊們驚呆了,開始還不敢動;但劉海賓等人沒有來,段秀實于是說:“我不跟你們一起反叛,為什么不殺我?”叛賊們蜂擁而上,他于是被殺害了。劉海賓、何明禮、岐靈岳也相繼被殺害。唐德宗在奉天聽說了這事,嘆惜對段秀實重用不夠,流了好一陣眼淚。

  當初,段秀實見禁兵人少,不足以應付突發(fā)事件,就上疏說:“我聽說天子稱萬乘、諸侯稱千乘、大夫稱百乘,這是用大控制小,用十控制一。使國君尊顯臣子卑下,是和樹干強壯樹枝細弱同一道理?,F(xiàn)國外有不服從的異族,國內(nèi)有不聽命的臣子,我看到禁軍不精銳,數(shù)量太少,突然發(fā)生禍難,用什么對付?況且猛虎之所以被百獸畏懼,是因為爪子和牙齒厲害。如果除去它的爪子和牙齒,那么狗豬馬牛都能和它對抗了。請求稍加留意,希望有補于萬一?!钡?jīng)茉娕褋y,調神策六軍,竟沒一個人來。段秀實守臣下節(jié)操不變,竟然死在叛賊手里,他的明察勇敢于此可見。

  興元元年(784)二月,皇帝下詔說:“遇到危難不怕犧牲叫作忠,為正義勇于斗爭叫作烈。你能盡臣下節(jié)操,獻出了生命;我嘉獎你的功勛,重賞昭示天下。我不仁德,治理不善,遭此禍亂,都城兵變。你們臣下,失去依靠,威逼之下,魚龍夾雜。已故開府儀同三司、檢校禮部尚書、兼司農(nóng)卿、上柱國、張掖郡王段秀實,品行杰出,忠誠本份,一身正氣,勇敢仁德。以前曾守涇原,能行恩威,亂軍知道守法,靠你精誠感動。叛賊朱氵此包藏禍心,用假話欺騙你,你謹守臣下的節(jié)操,看出賊首的用心,穿朝服去宮門,挺身入刀叢。發(fā)誓打碎賊首的頭,為國君報仇,視死如歸,英勇獻身。啊,上天沒有停止懲罰,因此功敗垂成,但雄風壯舉,嚇壞了眾叛賊。古有王蟲蜀殺身保全節(jié)操,周..凜然陳詞,我朝良臣,無愧于前賢。英名震動天下,義烈古今無雙,足可激勵民心,光耀歷史。沒有特別的賞賜,怎顯出特殊的功勛,討論封賞,特超出常規(guī),頒布法令,樹立風氣??少浌偬?,賜謚號為忠烈,通知史官,賜食實封五百戶、莊園宅院各一處。長子封三品正員官,其余兒子都封五品正員官。停止上朝三天,收復長安以后,按禮儀安葬祭祀,在家鄉(xiāng)立牌坊賜匾額。我按天意治理國家,管理百姓,一人不安心,就是我的過錯。何況我因誠意威信沒達到,多次外患內(nèi)亂,使守義忠臣,陷身賊手。有的遇到危險犧牲生命,死得光榮;有的平叛立功,權變合乎道義,只要有利國家,死者生者一樣,酬勞報答標準,怎會局限常例。委托有關部門訪求他的事跡,繼續(xù)報告,將增加獎賞,提升官爵。畫像凌煙閣,功勞記史冊,用以表彰我守節(jié)獻身的臣子,流傳萬世?!?br />
  德宗回到京城后,又下詔書說:“贈官太尉段秀實,用他的貞節(jié)勇烈,改變?nèi)藗儾涣硷L氣,在突發(fā)事變時,秘密懷有決斷。為了挽救國難,傳假令退賊兵,挫敗叛賊陰謀,以利調兵征討。起身上前,奮勇?lián)糍\首,赫赫英名,萬古不朽。應派官祭祀,并在家鄉(xiāng)立牌坊賜匾額,葬禮需要的,全部官府供應。在墓地由官府樹碑,用以表彰功勛。”從貞元后各皇帝只要發(fā)文獎勵忠臣烈士,一定把段秀實放在首位。

  他的兒子段伯倫,官當?shù)教诱彩拢蠛投?828)正月,奏本說:“已故父親贈官太尉段秀實,按前后命令責成有關部門修祠建碑,現(xiàn)已完工,定于本月二十五日舉行祭祀儀式?!?br />
  皇帝下詔說:“段秀實忠貞保衛(wèi)國家,功勛應立祠祭祀,風范長存,流傳千古。罕見功勛,應破格獎賞,賜綢緞五百匹,命度支撥給。仍舊命有關部門供給少牢祭品,并提供儀仗役夫,兼派太常博士一人核查?!辈痪眉臃舛尾畟悶闄z校左散騎常侍,兼任殿中監(jiān)。大和四年(830)十一月,升任右金吾衛(wèi)大將軍,兼任御史大夫、街使。大和八年(834)七月,任檢校工部尚書、福州建州等地都團練觀察使,后又入京任太仆卿,直到去世。宰相李石上奏說:“段伯倫是段秀實的兒子。從古以來舍身保衛(wèi)國家的,沒人像段秀實這樣杰出。”唐文宗難受地說:“段伯倫應增加喪葬待遇?!庇谑峭V股铣惶?,以表示對忠臣后代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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