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溫造傳(附溫璋傳)

白話舊唐書 作者:后晉·劉昫等


  溫造字簡輿,河內(nèi)人。祖父溫景倩,南鄭縣令。父溫輔國,太常丞。溫造幼小好學,不喜應試做官,以節(jié)操氣度自負,少小立下志向,愿隱居王屋山,以漁釣逍遙為生。壽州刺史張建封聞其名致書信錢財聘請他,溫造欣然對家人說:“這是位了不起的人?!庇谑桥e家遷至壽州跟從張建封。張建封凡事皆請教他,但不敢以職任束縛他。及至張建封授節(jié)彭門,溫造回到下邳,有超脫塵世之心。張建封擔心有一天會失去溫造,便將兄長之女嫁給溫造為妻。

  此時李方烈正逆反,侵犯相鄰州郡,屢次攻陷郡邑。天下各城鎮(zhèn)掌握兵權(quán)者,隨之心猿意馬,大多驅(qū)逐了主帥,自任留后,要挾朝廷賜給節(jié)旄斧鉞。德宗因此憂懼,恰值范陽劉濟表示竭誠效忠,但未能最后表明足以讓朝廷依靠的意思,于是密詔張建封挑選才識謀略卓異之人前往溝通。張建封強行委任溫造為節(jié)度參謀,派他出使幽州。溫造同劉濟談話語猶未了,劉濟俯伏流涕道:“濟偏處遠郡,不知天子神圣,大臣忠藎。甘愿在諸將領之先,以死報效朝廷?!睖卦旎貋恚瑥埥ǚ鈱⑺拿殖蕡蟪?。德宗愛其才,召至京師,對他說:“卿為誰家子弟?多大年齡?”溫造答道:“臣五代祖溫大雅,外五代祖李責力。臣犬馬之年三十又二?!钡伦谡J為是個奇才,欲用為諫官,因言語間泄露意圖而未成。

  長慶元年(821),授京兆府司錄參軍。奉使河朔傳達圣旨,調(diào)任殿中侍御史。

  不久幽州劉總請以所轄之九州聽候朝旨,穆宗欲挑選一個恰當?shù)氖拐?,有人推薦溫造,皇上召見對他說道:“朕因劉總表達忠誠,雖然降詔外蕃也相宜,但不能充分表達朕之深意。因卿素來善于辦事,替朕走一趟吧?!睖卦齑鸬溃骸俺疾贿^是府縣跑腿小吏,初任要職,名望輕微差事重大,恐怕有辱國命,無能力傳達旨意。”皇上說:“我在東宮時,聽說劉總請求入覲,等到我即位,連年上書不斷,及至約定入覲行期,卻緘默不予答復。卿善于見機應變,前去說明我之胸懷,不要多加辭讓了?!庇谑前轀卦鞛槠鹁由崛?,賜緋衣銀魚袋,充任太原、鎮(zhèn)州、幽州宣諭使。溫造剛到范陽,劉總攜弓帶箭在郊外迎接,溫造便宣布圣旨,講明禍福得失。劉總俯伏流汗,仿佛兵刃加于脖頸之上一般。及至溫造出使還朝,劉總便遷徙全家入覲,朝廷讓張弘靖代理劉總之職。及至朱克融驅(qū)逐張弘靖,鎮(zhèn)州殺了田弘正,朝廷發(fā)兵征討,于是先令溫造攜帶詔命出使河東、魏博、澤潞、橫海、深冀、易定等道,指定出兵期限,事情辦得皆合皇上意旨。

  過了不久,一次與諫議大夫李景儉在史館坐著飲酒,李景儉借醉謁見丞相,命溫造出任朗州刺史。在任期間開通后鄉(xiāng)渠九十七里,灌溉農(nóng)田二千頃,郡人得利,便取名為右史渠。四年后,被召還拜侍御史,在外廊奏請重新賜給彈劾時所用朱衣、豸冠,因大臣阻止而未成。李佑自夏州入朝拜金吾,違制進奉馬一百五十匹。溫造在正衙宣政殿啟奏彈劾,李佑兩腿戰(zhàn)栗汗流浹背。李佑私下對人說:“我黑夜翻越蔡州城擒吳元濟,未曾心跳,今日被溫御史嚇破了膽。哎,可畏呀!”溫造調(diào)任左司郎中,并知雜事。不久拜御史中丞。

  大和二年(828)十一月,宮中昭德寺失火。寺在宣政殿東隔著墻垣,火勢將延及宮殿,宰臣、兩省、京兆尹、中尉、樞密,皆環(huán)立日華門外,令神策軍士撲救,黃昏以后火勢逐漸熄滅。當天,惟有御史臺官員未到,溫造啟奏道:“昨日宮中失火,只因臺署有在押囚犯,耽心伺機作亂,緊急集合人吏加以戒備,所以至朝堂在眾官之后,臣請自罰三十直。其他兩名巡使崔蠡、姚合火滅方到,請另議責罰。”皇上敕令說:“事出非常,臺署有羈押囚犯,部署官吏警戒,亦屬考慮周到,則應待罪于朝堂,聽候處分。酌情處罰是自己的請求,而且事情涉及違背禮儀。溫造、姚合、崔蠡各罰一月俸祿及料錢?!?br />
  溫造秉性剛直,若有人激怒或觸犯他,便不顧對方權(quán)勢,必以氣勢相加。曾在大街上遇左補闕李虞仲,惱怒他不避讓,拘捕李虞仲屬下衙役處以脊杖十下,左拾遺舒元褒等上疏論奏道:“國朝舊例,供奉官在街上,除宰相外,無所回避。溫造蔑視朝廷禮制,凌辱陛下侍臣,一意恣行,毫無畏忌。凡事情雖小但涉及原則的,不可喪失原則。原則一失,變亂便由此產(chǎn)生。拾遺、補闕品位雖卑,是陛下的侍臣??;中丞官階雖高,是執(zhí)法的官員。侍臣被凌辱,表明他不能敬守禮法;執(zhí)法官吏毀壞禮法,又怎能掌握法律準繩?日前中書舍人李虞仲與溫造相遇,溫造便抓了李虞仲的導從。知制誥崔咸與溫造相遇,溫造又捉其隨從。只因當時不奏告圣上,所以溫造以暴力侵犯他官的行為越發(fā)厲害。臣聞元和、長慶年間,中丞導從隊列不能超過半坊,現(xiàn)在卻長達兩坊,稱作‘籠街喝道’。只顧顯露自己位高勢大,不考慮有越軌之嫌疑。若不糾正,確實有損國朝典章?!被噬辖惦返溃骸坝分氊?,在指斥佞人抨擊邪惡,不在以導從儀仗抬高自己;侍臣之職責,在出謀劃策,不在于在道路上比高低。同列朝班,應知名分,如果聽到喧鬧爭吵———何況已經(jīng)再三發(fā)生,既招人議論,又很損害朝廷體統(tǒng)。臺官與供奉官同道,應聽其自然先后而行,道途相遇即禮貌相揖而過,那些隨從人員則各隨本官之后,相互稍許側(cè)行避讓,不可沖突。又聽說近日以來,聚合導從官,以暴力生事的情況多有發(fā)生,街衢之中,行列太長。從今后,前后傳呼,不許超過三百步。”但皇上對溫造的舉奏,依然盡皆聽納。朝廷官員中有喪葬不循禮法、婚配不相稱者,皆進行彈劾。捕獲偽官王果等九十余人杖刑處決,南曹吏李賓等六人在京城街市上行刑處死。升尚書右丞,加授大中大夫,封祁縣開國子,賜紫服金魚袋。

  大和四年(830),興元軍叛亂,殺節(jié)度使李絳,文宗因溫造氣度豪放嫉惡如仇,便授以檢校右散騎常侍、興元尹、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溫造辭朝赴鎮(zhèn),將興元最初叛亂的情況奏報朝廷,文宗完全了解事變的根由,允許溫造因利乘便,見機行事?;噬蠐某⒂帽摀苤?,溫造奏道:“臣估計諸道征伐蠻方之兵已返回,待臣行至褒縣,望賜臣密詔,使諸道之兵受臣調(diào)遣。及至臣到達興元,諸軍相繼而至,臣使用這些軍隊便足夠了?!庇谑腔噬鲜跍卦焓种I四道,命令神策行營將領董重質(zhì)、河中都將溫德彝、合阝陽都將劉士和等,皆須聽從溫造指揮。

  溫造行至褒城,遇興元都將衛(wèi)志忠征蠻返回,前來謁見,溫造即留下做自己的護衛(wèi),秘密與衛(wèi)志忠策劃,又召副將張丕、李少直分別宣諭圣旨。及至兵發(fā)褒城,以八百人為衛(wèi)隊,五百人為前軍,進入興元府衙分守諸門。溫造下車即置辦宴席,主管官員在廳堂設置帷帳,溫造說:“此處狹隘,不足以宴饗士卒,移到衙門去吧?!弊ㄖ?,興元將士羅列而拜,衛(wèi)志忠的軍隊環(huán)布在周圍,溫造說:“我欲詢問新軍去留之打算??啥纪皝?,舊軍不得混雜其間?!蔽繂柾戤?,傳話命興元兵坐下,有未上前的,溫造便令人抬著酒巡行。及至酒行一周,未上前者都上前了,衛(wèi)兵的包圍隨即合攏。坐在地上的興元兵士尚未省悟,酒席上有先察覺的,揮手令坐卒起身,溫造傳令呵叱,因而坐卒服帖而不敢動。溫造便召喚坐卒,詰問殺害李絳的情節(jié)。衛(wèi)志忠、張丕夾階而立,拔劍呼喊“殺”。四周包圍的兵士一齊沖上,興元賊兵首領教練使丘鑄等連同兵士千人,皆斬首于地,血流四注。監(jiān)軍楊叔元在座,慌忙起身哀求,抱著溫造的靴子請求饒命,溫造派衛(wèi)兵將他拖出去,等候朝廷發(fā)落。敕旨楊叔元流放康州。那些親手誅殺李絳的,碎尸百段,發(fā)號司令者斬尸三段,其余一律斬首。用其中一百個首級祭李絳,三十個首級祭王景延、趙存約等,并拋尸江中。溫造因功隨即加授檢校禮部尚書。

  大和五年(831)四月,入朝任兵部侍郎,因耳疾請求退職。七月,任檢校戶部尚書、東都留守,判東都尚書省事、東畿汝防御使。

  溫造至洛中,九月,詔令改授河陽懷節(jié)度觀察等使。溫造因河內(nèi)土地肥沃,而民生凋敝,奏請開浚懷州古秦渠枋口堰,使用工役四萬人,灌溉濟源、河內(nèi)、溫、武陟四縣田地五千余頃。大和七年(833)十一月,入朝任御史大夫。溫造當初赴興元府時,遇大雨,平地水深尺余,便祭禱雞翁山祈求天晴,一會兒疾風驅(qū)散陰霾,即刻云開雨霽。文宗曾聽說此事,待溫造入朝應對時言及,于是降詔封為雞翁山侯。大和九年(835)五月,調(diào)任禮部尚書。那年六月病逝,時年七十,追贈右仆射。有文集八十卷。溫造晚年積聚財貨,一點也不散布施舍,當時人們頗譏笑他。其子溫璋承襲官位。

  溫璋以蔭庇入仕,屢次在使府任幕僚,做過三郡刺史。咸通末,任徐泗節(jié)度使。徐州衙兵號稱銀刀軍,很是驕橫。溫璋到任后,誅殺其中兇惡者五百余人,從此軍中畏懼法律。入京師為京兆尹,執(zhí)法極嚴,豪強一時銷聲斂跡。正值同昌公主薨,懿宗發(fā)怒,誅殺醫(yī)官,其家屬宗族下獄者三百人。溫璋上疏極力諫奏,認為刑法處置太過分,皇上大怒,貶溫璋為振州司馬。詔令發(fā)出,溫璋嘆息道:“生不逢時,死何足惜!”當天夜晚自縊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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