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周必大傳

白話宋史 作者:元·脫脫等


  周必大字子充,又字洪道,其祖先是鄭州管城人。祖父周詵,宣和年間在廬陵任副職,因此定居在這里。父親周利建,是太學(xué)博士。年少時就特別杰出,父親死后,他被寄養(yǎng)在外祖母家,母親親自督促他學(xué)習(xí)。

  紹興二十年(1150),周必大考中進士,被授予徽州戶曹之職。周必大考中博學(xué)宏詞科,任建康府教授。周必大拜官太學(xué)錄,被召去應(yīng)試館職,高宗讀了他的策文,說:“是個負責(zé)起草詔書的人才。”周必大任秘書省正字。館職恢復(fù)由朝廷詔試從此開始。周必大兼國史院編修官,拜官監(jiān)察御史。

  孝宗即位后,周必大拜官起居郎。直接到皇上面前奏事,皇上說:“我過去看過你寫的文章,把你的近作拿來看看?!被噬袭?dāng)初親臨經(jīng)筵,周必大奏道:“經(jīng)筵并不是分析文章講解句子的地方,想從容不迫地了解情況,增益于圣德,就要探求治理之本。”開始,左右史很久沒有任命人擔(dān)任,史事記載被中斷、累積,周必大請求必須記下君臣們的言行舉止,他日夜兼程修史,每月一次呈給皇上看。于是皇上命令周必大兼編類圣政所詳定官,又兼權(quán)中書舍人。周必大在經(jīng)筵侍講,曾論及邊境之事,皇上為蜀感到擔(dān)憂,周必大回答說:“蜀中百姓受困苦已很久了,希望陛下頒布安撫令,要使政局穩(wěn)定應(yīng)減少賦稅?!敝鼙卮髴?yīng)皇上詔令奏上十件事,都切中時弊。

  周必大暫代給事中,封駁政令之失當(dāng),不任用權(quán)貴、寵臣。翟婉容對官吏進行升調(diào)時違反了有關(guān)法令,周必大竭力爭執(zhí),認為不妥。皇上說:“原以為你只會寫文章,沒想到你如此剛強正直。”金索取講和時的舊禮,周必大一一上奏,請求端正敵國之稱呼,金國為之氣沮。

  曾覿、龍大淵被皇上寵幸,臺諫官交替彈劾他們,一起被調(diào)任知..門事,周必大與金安節(jié)不書寫備案錄黃,并奏道:“陛下對于政府侍從,想罷就罷,想貶就貶,唯獨對這二個人委屈遷就,這樣恐怕公眾的議論會紛紛而至不得停止?!钡诙旎噬闲际衷t,說:“給事中、中書舍人為人煽風(fēng)點火,太上皇時的小事情,怎么可以亂說?!敝鼙卮筮M宮謝罪道“:如此看來,那是我沒有像侍奉太上皇一樣侍奉陛下?!敝鼙卮笸顺?,皇上說:“我知道你很盡職,只是想破除朋黨、端正綱紀(jì)?!笔旌?,皇上重申以前的任命,周必大阻止不了,于是請求任宮觀官。

  很久后,周必大被差遣任南劍州知州,又改為提點福建刑獄。周必大進宮回答皇上的提問,希望皇上令中外各地舉薦文武人才,分別把他們的長處記在一本冊子上,藏于禁中,以備緩急之用。周必大拜為秘書少監(jiān)、兼直學(xué)士院,兼任史職。鄭聞起草,周必大定稿,最后由皇上修改,這是模仿漢宣帝時的制度所為的。于是上奏說“:陛下根據(jù)漢宣帝時的例子,親自制定贊書,明確表示自己的好惡。我看西漢時所說的國家大臣,乃是淺陋樸實的周勃,缺乏文采的汲黯,不學(xué)無術(shù)的霍光。至于公孫弘、蔡義、韋賢,號稱儒者,只是拿俸祿保全地位,所以漢宣帝說俗儒不合時宜。如果宣帝了解真正的儒士,怎么會把他們混淆呢?希望陛下平心觀察,不可有輕視儒士的名聲?!被噬舷矏鬯撌鼍?,知識廣博,想與他日夜討論文章。

  高宗要加尊號,周必大說:“太上皇萬歲,而紹興末年所議之文及近來上的表使用嗣皇帝的稱呼不妥。按照建炎年間遙拜徽宗表,以及唐憲宗獻給唐順宗尊號的冊文,都稱皇帝?!睕Q議于是定下。趙雄出使金朝,要攜帶國書,朝廷討論受國書的禮節(jié)。周必大立即具體草擬,大致內(nèi)容是:“尊卑名分之定,有人計較等級、威風(fēng);叔侄親戚關(guān)系,難道還計較是坐著還是站立?!被噬腺澷p地說“:我未曾告訴國書的內(nèi)容,而你能道出我心中所想,真是真正的人才呀?!?br />
  周必大兼權(quán)兵部侍郎。奏請敬重侍從以儲備將相之才,增設(shè)臺諫官以廣開言路,選擇監(jiān)司、郡守以補充郎官之不足。不久,周必大暫代禮部侍郎、兼直學(xué)士院,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

  一天,皇上令周必大同王之奇、陳良翰到選德殿回答問題,皇上從袖中拿出手詔,舉出唐太宗與魏征關(guān)系之例,詢問他在位久,而功績未成,治政的好壞,他自己不能發(fā)覺的解決辦法,命令周必大等人盡言是否。周必大一一陳述“:陛下訓(xùn)練士兵以圖謀恢復(fù)國土而將領(lǐng)多次更換,這是用將的法則未掌握好;選擇人戍守郡國而郡守多次變換,這是把責(zé)任落在實處的方法不完善。各州官吏,一下子上任一下子罷職,婺州四年而地方官換了五次,平江四年換守臣四次,更有甚者秀州一年而四次換守臣,官吏奸邪如何得以考察清楚,百姓疾苦怎么可能得到緩和!”皇上認為他的話很對,于是革除了這二種弊端。江湖二州干旱,周必大請求捐出南庫錢二十萬代民交稅,皇上很贊賞。

  周必大兼侍講,又兼任中書舍人。不久,他辭去直學(xué)士院之職,得到批準(zhǔn)。張說再次拜為簽書樞密院,給事中莫濟封駁回錄黃,周必大奏道:“過去全朝廷的人都認為張說這個任命不適合,陛下自己也知道錯了而加以制止了。未到一年,這個任命又下發(fā)。貴戚參預(yù)政事,公私兩方面都受到損失,我不敢草擬此令。”皇上批示:“王日嚴立即撰寫任命書。莫濟、周必大降為宮觀官,傍晚離開國都?!睆堈f公開奏章的內(nèi)容,讓被彈劾者知道,又薦舉莫濟、周必大二人,于是莫濟被派往溫州任職,周必大到建寧府任職。莫濟接到任命立即離朝,周必大到豐城后稱病而歸,莫濟聽說后很后悔自己的行動。周必大三次請求一宮觀職,因此名氣更大了。

  時間過了很久,周必大拜官敷文閣待制兼侍讀、暫代兵部侍郎、兼直學(xué)士院?;噬习参克f:“你不迎合別人,不附會權(quán)貴,我十分倚重你?!敝鼙卮蟀轂楸渴汤桑痪眉嫒翁诱彩?。他上奏說“:太宗儲備人才為真宗、仁宗所用,仁宗儲備人才為英宗、哲宗所用。自從章..、蔡京打擊了士氣后,最終導(dǎo)致外族入侵之禍。秦檜嫉妒刻薄,驅(qū)逐人才,其弊端遺留至今。希望陛下在閑暇之時儲備人才。”

  皇上一天親臨..場,周必大說:“我固然知道陛下不會忘記檢閱戰(zhàn)備,然而太祖二百年的天下,其希望在于圣上的勤勉,希望皇上自愛?!被噬夏樕笞冋f:“你的話很忠心,是不是為了預(yù)防銜橛之變?我正以國仇未報、恥辱未雪為念,不想自尋安逸。”周必大升兼侍讀,改任吏部侍郎,拜為翰林學(xué)士。

  天上下了很長時間雨,周必大奏請減少后宮供給,松緩對浙郡長期以來積欠的租稅的逼責(zé),令省部討論對百姓撫恤之事。內(nèi)直宣引,上責(zé)說:“金星靠近前面的星,武士踢..,太子參與,我們很擔(dān)心?!被噬献屩鼙卮蟀堰@些話轉(zhuǎn)告太子,周必大說:“太子是人子,陛下令他驅(qū)馳,我怎么敢勸他違抗命令,陛下不要命令他就可以了。”

  周必大乞求回鄉(xiāng),未得到批準(zhǔn)?;噬舷胝偃藶樗謸?dān)職責(zé),于是問周必大:“呂祖謙能寫文章嗎?”周必大回答說:“呂祖謙的涵養(yǎng)很深,了解典故,不僅僅工于文字?!敝鼙卮蟀轂槎Y部尚書兼翰林學(xué)士,升為吏部兼承旨。皇上令禮官討論明堂典禮,周必大提出祭天與祭地分別舉行的意見。周必大受旨撰寫《選德殿記》及《皇朝文鑒序》。周必大在翰苑近六年,制命文字溫和、雅致,考慮事情周到、全面,是一時文學(xué)侍從之臣中的第一人。有人說他再次入翰苑任職,實際上是曾覿所薦,而周必大不知道真相。

  周必大拜官參知政事,皇上說:“執(zhí)政與宰相,本來應(yīng)當(dāng)和睦而又有不同之處。在這之前宰相論述某事,而執(zhí)政再沒有什么可補充的了,這是為什么?”周必大說:“大臣本來應(yīng)該相互支持或反對。自從秦檜當(dāng)權(quán)后,執(zhí)政不敢講一句話,以后于是成為理所當(dāng)然。陛下虛心請教拋開自己的尊嚴,大臣哪敢自以為是?只要小事不敢隱瞞,那么大事又有什么理由要隱瞞?!被噬仙钜詾槿?。天久旱,皇上手詔求直言。宰相認為此詔令一下,各州郡都會乞求賑濟,如何應(yīng)付,于是約周必大一起上奏反對此令。周必大說“:皇上想了解下面的情況,而我們卻要加以阻攔,怎么可以堵塞公眾的言路呢?”

  有人借助后妃的引薦請求為郎官,皇上把此事交給給事中與中書舍人處理,周必大說:“臺諫、給舍與三省互相牽制,怎能稟承旨意辦事呢?不聽從旨意有失于禮節(jié),聽從了又有損于法則。旨令下達之日,我們應(yīng)當(dāng)一起上奏?!被噬细吲d地說“:肯如此任勞任怨嗎?”周必大說“:當(dāng)給而未給就會有怨恨,不當(dāng)給而不給,有什么怨恨呢!”皇上說:“這是負責(zé)任,不是任怨?!敝鼙卮蟀莨僦獦忻茉??;噬险f:“每次看見宰相不能處理之事,你用幾句話就解決了,三省根本不能少了你?!?br />
  山陽過去屯兵八千,雷世方乞求只差遣鎮(zhèn)江一支軍隊五千人駐守山陽,周必大說“:山陽控扼黃河口,如果今天減少駐軍而后又增加駐軍,必然導(dǎo)致敵人的懷疑。揚州武鋒軍本來駐守山陽,不如每年撥三千人,與鎮(zhèn)江五千人一同駐守山陽?!惫秸埱蟀亚G南軍隊一萬二千人移至襄陽永久屯守,周必大說:“襄陽固然是要地,江陵也是江北的襟喉?!庇谑橇粝露笋v扎江陵?;噬蠁枴埃航鹬饕呀?jīng)回到上京,并分派他幾個兒子鎮(zhèn)守各地,將怎么辦?”周必大說:“敵人的恫嚇可能只是虛探,正擔(dān)心我們先行動。我們應(yīng)當(dāng)靜守,只是邊地將領(lǐng)不可不精選?!?br />
  周必大拜官樞密使。皇上說“:如果邊境出事,宣撫使之職只有你可勝任,他人不行?!备魑唤y(tǒng)帥呈上各軍升遷名單,周必大不時點名召見一二人考察其才能優(yōu)劣,統(tǒng)帥十分恐懼,不敢容于私情。周必大創(chuàng)造了諸軍點試法,對分散在外的軍隊就親自去檢閱。池州李忠孝自己說有二名正將不能拉開弓,乞求罷去他們的軍職?;噬险f“:這是樞密使措置的效果。”金州尋求將帥,周必大說:“與其讓人私下舉薦,不如正大光明地選報。”皇上命令侍從、管軍舉薦將帥。有人傳言大石林牙將要加兵攻金,忽魯大王分別占據(jù)上京,邊境大臣與夏國訂下盟約。周必大都一概不理會,勸皇上持重,不要輕舉妄動。果然所傳之言都是妄言。皇上說“:你真有先見之明?!?br />
  淳熙十四年(1187)二月,周必大拜官右丞相。他首先奏道“:現(xiàn)在國內(nèi)外安定,這種安定局面大約將近有二十四年了,這正是令人擔(dān)心之時,應(yīng)考慮國家的長遠之計,不可以頻頻更改治國方針以圖速強?!毙阒萜蚯鬁p去大軍總制錢二萬緡,官吏請求核審是否合適,周必大說:“這難道是審核的時候?”立即蠲免了秀州的總制錢。密封的奏章多說大臣們的同異,周必大說:“各盡所見,歸納到一處,怎么可能還相同呢?陛下恢復(fù)祖宗過去的制度,令三省反復(fù)閱讀奏章后行動,正是想使上下互相牽持,并不是只奉行文書?!?br />
  高宗逝世,議定根據(jù)顯仁的例子,派三位使者報告金朝。周必大說“:今天的事很特殊,不應(yīng)當(dāng)害怕敵人而曲意順從?!弊柚沽伺墒拐咧隆=鸬馁R正使來到宋,有人請求皇上暫且穿淡黃袍在御殿接受國書,周必大執(zhí)意不肯,于是皇上穿素色喪服,在帷幄中接見金使。淳熙十五年(1188),思陵出殯,周必大根據(jù)熙陵呂端的故事,請求隨同前往,于是皇上給他太傅頭銜,為山陵使。明堂大禮時皇上對周必大加封恩賜,封他為濟國公。

  十一月,周必大單獨留下來請求讓他去職,皇上再三加以安慰?;噬虾鋈恍I道:“近年來我經(jīng)常生病且感到疲倦,想傳位給太子,但你必須暫且留下。”周必大說:“圣上身體安康,只是由于思念高宗稍稍過度了些,怎么至于倦于辛苦。”皇上說“:最大的禮儀沒有比得上事奉宗廟的,而初享時我大多是帶病前往堅持祭祀的;最大的禮儀沒有大于執(zhí)喪的,而我不能親自到德壽宮去。想不退休,可以嗎?我才把這個重任委托給你?!敝鼙卮罂拗讼铝?。十二月十一日,皇上秘密賜給周必大紹興時制定的傳皇位親札。三十日,皇上令周必大留下商議。二月初二日,又令周必大參與草擬詔書,專門論述了供奉靈位、侍奉太子之事。周必大拜為左丞相、許國公。參政留正拜為右丞相。壬子日,皇上才把傳位的打算告訴二府。二月初一,皇上降傳位令。第二天,皇上穿著吉祥的衣服到紫宸殿。周必大奏道“:陛下傳位給皇子,再觀盛典,流芳千古??磥韽慕窈蟛荒苊刻焓谭罨噬狭恕!庇谑沁煲荒苷f下去,皇上也流淚說:“只有靠你們協(xié)助新君主?!?br />
  光宗詢問當(dāng)今急務(wù),周必大奏稱為用人、求言二件事。三月,周必大拜官少保、益國公。李山獻草擬了二相制度,大家對此貶褒不一,皇上召李山獻令他用麻紙另擬文書,不久把李山獻貶斥到一郡任職。周必大請求離朝。

  何澹為司業(yè),在職很久都沒有升遷,留正奏請?zhí)岚嗡?。何澹對周必大不滿而感激留正,到他為諫長時,于是首先彈劾周必大?;噬显t令周必大以觀文殿大學(xué)士之職任潭州判官。何澹對周必大的譴責(zé)不停,于是周必大以少保充當(dāng)醴泉觀使。周必大任隆興府判官,沒有赴任,又拜為觀文殿學(xué)士、潭州判官,恢復(fù)大觀文之職。周必大被所舉官吏受賄敗露之事牽連,降職為榮陽郡公,又復(fù)為益國公,改任隆興判官,他辭去此職,拜官醴泉觀使。

  寧宗即位,令大臣直言朝政得失,周必大奏上四件事:至孝、敬天、崇儉、久任。慶元元年(1195),周必大三次上表引退,于是以少傅身份退休。

  開始,平民呂祖泰上書請求殺韓..胄,驅(qū)逐陳自強,以周必大代替他。嘉泰元年(1201),御史施康年彈劾周必大首先為詭詐之徒唱贊歌,又私植黨派,皇上令降周必大為少保。自慶元以后,韓..胄之黨以建立偽學(xué)的名義,來禁錮君子,而周必大與趙汝愚、留正被指責(zé)為罪魁禍?zhǔn)住?br />
  嘉泰二年(1202),周必大又為少傅。嘉泰四年(1204年)死去,終年七十九歲?;噬腺浰麨樘珟?,謚號“文忠”。寧宗為他的墓碑題寫篆文“忠文耆德之碑”。

  周必大自己號稱平園老叟,著書八十一種,有《平園集》二百卷。周必大曾在鄉(xiāng)里建三忠堂,說歐陽修、楊邦..、胡銓都是廬陵人,他平生所敬慕的人,故寫文章記下他們的事跡,這是他的絕筆。周必大有一子,名周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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