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才,字道甫,順天通州人。萬歷二年(1574)中進士,授職戶部主事,任郎中。與南樂的魏允貞、長垣李化龍以經(jīng)世致用相互勉勵。等到魏允貞因為議論朝廷違背輔臣意思,李三才抗旨為他申辯,被貶為東昌推官。再改任南京禮部郎中。恰好魏允貞、李化龍與鄒元標(biāo)等在南曹做官,愈加來往密切,講求經(jīng)世致用,名聲更為著名。調(diào)任山東僉事。山東多狡猾的大盜,李三才多方設(shè)計圈套,將他們一一剿滅逮捕。升河南參議,又升副使。督山東、山西兩省學(xué)政,提拔為南京通政參議,征召為大理少卿。
萬歷二十七年(1599)以右僉都御史總管漕運,巡撫鳳陽各府。當(dāng)時礦稅使橫行各地。李三才所轄范圍,由徐州陳增、儀真暨祿收商稅,揚州魯保征收鹽課,沿江邢隆征收蘆課稅,蔓延千里。礦稅使任用奸徒,偽造印章,所到之處如追捕叛亂和逃亡者一樣,公然搶奪。而陳增尤其過分,公然數(shù)次凌辱官吏。唯有李三才正氣凜然,壓制其肆意行兇的爪牙,而且密令犯死罪的囚犯將他們指為同黨,從而將他們捕殺,陳增的氣焰才被壓下。
而那些不安分的人因為礦稅使的緣故,多起來做了強盜。浙江人趙一平用妖術(shù)倡議叛亂。事情被發(fā)覺,他逃往徐州,改名古元,胡說自己是宋皇室的后代。與其同伙孟化鯨、馬登儒聚集亡命之徒,自署官職,預(yù)定第二年二月各方起事。計謀被泄露,他們都被逮捕。趙一平逃到寶坻,被抓獲。
李三才再次上疏陳明礦稅使的害處,說:“陛下喜愛珠玉,老百姓也羨慕溫飽;陛下愛護子孫,百姓也戀妻女。為什么陛下要聚集財寶,而不讓小民老百姓有一升一斗的需要;想綿延萬年,而不讓百姓有一天的歡樂呢?自古未有朝廷的政令,天下的情形就到了這種地步,而能幸免沒有叛亂的。朝政鄙陋的多,而陛下的病根就在于沉溺于錢財之中。臣請求陛下發(fā)善心,罷除天下的礦稅。貪欲之心既然丟掉,則朝政可以治理好?!边^了一月,皇上沒有回答。李三才又上疏,說:“臣為百姓請命,一個多月沒有得到回答。聽說近日的奏章,凡涉及到礦稅,都置之不理,這是國家存亡的關(guān)鍵,一旦眾叛親離,老百姓都成為敵人,風(fēng)馳塵揚,叛亂的人群四起,陛下安然獨處;即使黃金滿箱,明珠填屋,誰替你守護呢?”皇上也不答復(fù)。萬歷三十年(1602),皇上生病,下詔罷礦稅,轉(zhuǎn)眼之間又下詔停止罷免礦稅。李三才極力陳明國家形勢危急,請立刻頒下前面停礦稅的詔書,皇上不聽。
清口水干涸阻礙了漕運。李三才建議開渠建閘,花費二十萬,請求留下漕糧接濟。督儲侍郎趙世卿力爭,李三才于是聲稱有病請求離去?;实塾憛捤乇?,同意了?;磽P巡按御史崔邦亮,巡漕御史李思孝,給事中曹于汴,御史史學(xué)遷、袁九皋交上奏章乞求把李三才留下。史學(xué)遷說:“陛下因為陳增的原因,想去掉李三才,托詞解除了他的官職。近年來宦官四出,海內(nèi)沸騰。李盛春的去職因為王虎,魏允貞因為孫朝,前任漕臣李志也是因為礦稅事。其他官吏離開崗位的,不可勝數(shù),現(xiàn)在李三才又接著要被去職?;瓷宪娒褚驗槔钊疟涣T官,想找陳增算帳,陳增避門不出。李三才不當(dāng)離職可想而知。”皇上對上疏仍不予理睬。李三才于是離開徐州,接連上疏請求找人替代他,未得到命令。正好侍郎謝杰代替趙世卿為督儲,再次請求讓李三才留下?;噬嫌谑敲罾钊爬^續(xù)任職以等待代替的人,皇上也終究沒有派遣代替的人。
第二年九月又上疏說:“近來雷電擊中了陵寢,大風(fēng)拔起了樹木,洪水滔天,天變到了極點。趙古元剛被肢解于徐州,趙大榮在亳州被砍頭,而睢州的大盜又出現(xiàn)了,人心的離散到了極點,陛上每當(dāng)有征求時,必定說:‘內(nèi)府已很匱乏?!绻麅?nèi)府果然匱乏,那是國家的福氣。所謂皇上瘦弱而天下肥,實際上不是這樣。陛下所謂的匱乏,是黃金沒有遍地,珠寶玉石沒有堆到像天那么高。小民飯都吃不飽,又來搜刮,鞭打沒有止盡,道路上全是囚犯,官吏唯有請求罷官,老百姓唯有一死,陛下難道還不引起警惕嗎!陛下不要說臣危言聳聽、言過其實,真的到了這一步,哪有陛下安身的地方呢!”皇上也不回答。不久,睢州的盜匪被擒獲。李三才因此上奏施行幾件事,境內(nèi)安寧。
歙縣人程守訓(xùn)以納財?shù)弥袝俾?,他為陳增的隨從。驕橫跋扈,所到之處為他舉行盛大的儀式,允許人告密,連婦女、兒童也拷問。他害怕李三才,不敢到淮上。李三才彈劾整治他,得到他的贓物數(shù)十萬。陳增害怕連累到自己,搜查他的奇珍異寶,盜用的龍文、服飾、器物。程守訓(xùn)和他的幫兇都被逮捕受到法律的制裁,遠近地方人心大快。
萬歷三十四年(1606)皇帝的孫子出生?;噬舷略t合并礦稅,釋放囚犯,起用被解職的官員,增補御史,不久卻不全部實行。李三才懷疑首輔沈一貫從中作梗,便上疏暗中詆毀沈一貫。接著,他又說:“恩詔已頒布,立刻又中途停止,在路上人們說前幾天的新政不過是陛下一時心喜,所以旋開旋閉?!庇终f:“沈一貫擔(dān)心沈鯉、朱賡威逼自己。又害怕他們有所爭執(zhí),暴露了自己的短處,害怕事情不由自己去做,就想從中使壞。他行賄左右的人,多方煽動,致使新政遇到阻力?!被噬系玫阶嗍瑁械胶苷痼@,下詔嚴(yán)厲責(zé)問,將他的俸祿停發(fā)了五個月。第二年,暨祿死。李三才因而請求下詔將天下的稅使全部撤離,皇上不聽,命令魯保兼任暨祿的職務(wù)。
當(dāng)時,顧憲成住在無錫,在東林書院講學(xué),喜歡品評人物。李三才與他有深交,顧憲成也極信任他。李三才曾經(jīng)請求增補大僚,選拔科道,錄用被貶的官員。因而說:“各大臣只因為議論一有觸及到掌權(quán)的人,便永遠不被任用,他們并沒有違背陛下?,F(xiàn)在有些人假皇上的威風(fēng)禁錮大臣,又借他們違抗陛下的名義替自己的罪過掩飾。有負國家有負君王,沒有比這個罪更大的了?!币庠跒轭檻棾傻热撕粲?。不久,又極力陳明朝政的敗壞,請求皇上奮發(fā)有為,與天下一起有所變化。而且極力說明遼東一帶危急,必定難以永保安全?;噬隙紝⑵渲糜谝贿叢患永頃?。
李三才有雄才大略,在淮上一帶干了很久,以抑止稅監(jiān)深得民心。待淮、徐一帶發(fā)生災(zāi)害,他又請求賑恤,減免馬價?;瓷现松顬槌缇此饾u地升至戶部尚書。
正好內(nèi)閣缺人,建議的人認為不應(yīng)當(dāng)專門只用文學(xué)侍從,應(yīng)該讓地方官也參加補缺,李三才依次被召進朝中。由此忌恨他的人日眾,誹謗他的言論四起。工部郎中邵輔忠彈劾李三才表面上是忠臣其實是個大奸賊,表面上正直實質(zhì)上狡猾,列舉他貪污、虛偽、險惡、專橫四大罪狀,御史徐兆魁接著彈劾。李三才上了四份奏疏為自己極力辯護,而且乞求退休。給事中馬從龍,御史董兆舒、彭端吾,南京給事中金士衡相繼為李三才申辯。大學(xué)士葉向高說李三才已閉門等待治罪,為朝政考慮,應(yīng)立即定下他的去留問題?;噬弦桓挪挥杌卮稹2痪?,南京兵部郎中錢策,南京給事中劉時俊,御史劉國縉、喬應(yīng)甲,給事中王紹徽、徐紹吉、周永春、姚宗文、朱一桂、李瑾,南京御史張邦俊、王萬祚,又連著上奏彈劾李三才。而給事中胡忻、曹于汴,南京給事中段然,御史史學(xué)遷、史記事、馬孟禎、王基洪,又上疏為他申說救助。一時間,朝臣聚訟,過了幾個月還沒有平息。顧憲成于是寫信給葉向高,極力稱贊李三才廉潔、正直,又寫信給孫丕揚極力為他辯護。御史吳亮素與李三才要好,就把兩信附在邸報之中,由此議論更為喧嘩。喬應(yīng)甲又上了兩疏極力攻擊他,列舉了李三才十貪五奸之事?;实鄱疾宦劜还堋@钊庞衷偃埱筠o職,奏疏上了十五道,過了很久不見命令下來,于是自己就走了。皇上也沒有怪罪他。
李三才已在家鄉(xiāng)定居,恨他的人害怕他再次被任用。萬歷四十二年(1614),御史劉光復(fù)彈劾他盜用皇木二十二萬根營建私邸,而且說李三才與于玉立遙相呼應(yīng),他想任用的,吏部就為他推舉。李三才上疏申辯,請求派遣宦官調(diào)查。給事中劉文炳、御史李征儀、工部郎中聶心湯、大理丞王士昌,幫助劉光復(fù)攻擊李三才。李征儀、聶心湯,是三才推舉的官吏。李三才氣憤異常,自己請求登記家產(chǎn)。工部侍郎林如楚說應(yīng)當(dāng)派遣使者檢驗一下。劉光復(fù)再次上疏,并說他侵奪官廠為自己的園苑。御史劉廷元率部屬又接著上奏,且潘汝禎又特地上奏彈劾。不久,巡按御史顏思忠也上疏證實了劉光復(fù)所說的。李三才更為憤怒,請求各位大臣一同勘查,又乞求皇上親自審問?;噬嫌谑窍略t讓李征儀帶領(lǐng)給事中吳亮嗣前往。
第二年,劉光復(fù)因事被下獄。李三才表面上請求釋放他,而極力為東林黨人辯白,說:“自從沈一貫偽造妖書,任意殺戮楚王宗族,滿朝正直之人將他攻擊出廷。接著湯賓尹、韓敬考場作弊,咎由自取,與別人何干?,F(xiàn)在的黨人動不動就與正直的人為仇敵,王士昌、劉光復(fù)尤其厲害,挺身而出,極力為沈一貫、韓敬報仇。亂說一氣,百般攻擊。就賢明的大臣來說,葉向高走了,王象乾、孫瑋、王圖、許弘綱走了,曹于汴、胡忻、朱吾弼、葉茂才、南企仲、朱國禎等也走了,近來又將陳薦、汪應(yīng)蛟攻擊走了。以賢明的小臣來說,梅之煥、孫振基、段然、吳亮、馬孟禎、湯兆京、周起元、史學(xué)遷、錢春等走了,李樸、鮑應(yīng)鰲、丁元薦、龐時雍、吳正志、劉宗周等走了。與他們意見一致的就留下,不一致的就趕走。陛下只知道各大臣離開了,哪里知道都是黨人趕走的呢?現(xiàn)在奸人仇視的正直之人,一是東林人,一是淮撫。所謂東林,是顧憲成讀書講學(xué)的地方。與他一起的像高攀龍、姜士昌、錢一本、劉元珍、安希范、岳元聲、薛敷教,都是些約束自己、有氣節(jié)的人,有什么辜負國家的地方?偶然被指為東林,便陷入深淵。如鄒元標(biāo)、趙南星等就因為背上此名,晉升的道路就非常困難。早上申報晚上被任命的,只有史繼偕等人。人才的邪與直,實與國家命運相攸關(guān),希望陛下要看清楚?!鄙鲜枳嗌希娙烁雍匏?。吳亮嗣等已經(jīng)去勘察,很久都沒有得到什么。宅第并不是劉光復(fù)所說的那樣,回來匯報后,李三才被降為平民。
天啟元年(1621),遼陽失守。御史房可壯接連上疏請起用李三才?;噬舷略t讓大臣討論。通政參議吳殿邦極力說不行,把他指為強盜大臣。御史劉廷宣又推薦李三才,說:“國家既然珍惜他的才干,就用他吧。還議論什么呢?然而廣寧已有王化貞,不如讓他在山海關(guān)任職?!被噬贤馑脑挘肫鹩美钊?,可是大臣的意見相持不下。詹事公鼐極力認為可用,刑部侍郎鄒元標(biāo)、僉都御史王德完都贊同。不久,王德完迫于眾議,就改變了態(tài)度。等到安排議定時,鄒元標(biāo)也不敢表態(tài)。議論沒有結(jié)果,事情就擱置下來。三年李三才被起用為南京戶部尚書,還沒上任就死了。后來,魏忠賢專權(quán),其幫兇、御史石三畏彈劾他,皇上下詔削掉他的名冊,奪回封誥。崇禎初年,才將他官復(fù)原職。
李三才有雄才大略卻愛耍手腕,善于籠絡(luò)朝廷大臣。巡撫淮上十三年,結(jié)交的人遍天下。生性不能堅持廉潔,所以為眾人所抨擊。其后,攻擊李三才的人,如邵輔忠、徐楚魁等人,都是依附魏忠賢的小人。而推崇李三才的,如顧憲成、鄒元標(biāo)、趙南星、劉宗周,都是當(dāng)時公認的名臣。所以世人認為李三才是賢臣。
萬歷二十七年(1599)以右僉都御史總管漕運,巡撫鳳陽各府。當(dāng)時礦稅使橫行各地。李三才所轄范圍,由徐州陳增、儀真暨祿收商稅,揚州魯保征收鹽課,沿江邢隆征收蘆課稅,蔓延千里。礦稅使任用奸徒,偽造印章,所到之處如追捕叛亂和逃亡者一樣,公然搶奪。而陳增尤其過分,公然數(shù)次凌辱官吏。唯有李三才正氣凜然,壓制其肆意行兇的爪牙,而且密令犯死罪的囚犯將他們指為同黨,從而將他們捕殺,陳增的氣焰才被壓下。
而那些不安分的人因為礦稅使的緣故,多起來做了強盜。浙江人趙一平用妖術(shù)倡議叛亂。事情被發(fā)覺,他逃往徐州,改名古元,胡說自己是宋皇室的后代。與其同伙孟化鯨、馬登儒聚集亡命之徒,自署官職,預(yù)定第二年二月各方起事。計謀被泄露,他們都被逮捕。趙一平逃到寶坻,被抓獲。
李三才再次上疏陳明礦稅使的害處,說:“陛下喜愛珠玉,老百姓也羨慕溫飽;陛下愛護子孫,百姓也戀妻女。為什么陛下要聚集財寶,而不讓小民老百姓有一升一斗的需要;想綿延萬年,而不讓百姓有一天的歡樂呢?自古未有朝廷的政令,天下的情形就到了這種地步,而能幸免沒有叛亂的。朝政鄙陋的多,而陛下的病根就在于沉溺于錢財之中。臣請求陛下發(fā)善心,罷除天下的礦稅。貪欲之心既然丟掉,則朝政可以治理好?!边^了一月,皇上沒有回答。李三才又上疏,說:“臣為百姓請命,一個多月沒有得到回答。聽說近日的奏章,凡涉及到礦稅,都置之不理,這是國家存亡的關(guān)鍵,一旦眾叛親離,老百姓都成為敵人,風(fēng)馳塵揚,叛亂的人群四起,陛下安然獨處;即使黃金滿箱,明珠填屋,誰替你守護呢?”皇上也不答復(fù)。萬歷三十年(1602),皇上生病,下詔罷礦稅,轉(zhuǎn)眼之間又下詔停止罷免礦稅。李三才極力陳明國家形勢危急,請立刻頒下前面停礦稅的詔書,皇上不聽。
清口水干涸阻礙了漕運。李三才建議開渠建閘,花費二十萬,請求留下漕糧接濟。督儲侍郎趙世卿力爭,李三才于是聲稱有病請求離去?;实塾憛捤乇?,同意了?;磽P巡按御史崔邦亮,巡漕御史李思孝,給事中曹于汴,御史史學(xué)遷、袁九皋交上奏章乞求把李三才留下。史學(xué)遷說:“陛下因為陳增的原因,想去掉李三才,托詞解除了他的官職。近年來宦官四出,海內(nèi)沸騰。李盛春的去職因為王虎,魏允貞因為孫朝,前任漕臣李志也是因為礦稅事。其他官吏離開崗位的,不可勝數(shù),現(xiàn)在李三才又接著要被去職?;瓷宪娒褚驗槔钊疟涣T官,想找陳增算帳,陳增避門不出。李三才不當(dāng)離職可想而知。”皇上對上疏仍不予理睬。李三才于是離開徐州,接連上疏請求找人替代他,未得到命令。正好侍郎謝杰代替趙世卿為督儲,再次請求讓李三才留下?;噬嫌谑敲罾钊爬^續(xù)任職以等待代替的人,皇上也終究沒有派遣代替的人。
第二年九月又上疏說:“近來雷電擊中了陵寢,大風(fēng)拔起了樹木,洪水滔天,天變到了極點。趙古元剛被肢解于徐州,趙大榮在亳州被砍頭,而睢州的大盜又出現(xiàn)了,人心的離散到了極點,陛上每當(dāng)有征求時,必定說:‘內(nèi)府已很匱乏?!绻麅?nèi)府果然匱乏,那是國家的福氣。所謂皇上瘦弱而天下肥,實際上不是這樣。陛下所謂的匱乏,是黃金沒有遍地,珠寶玉石沒有堆到像天那么高。小民飯都吃不飽,又來搜刮,鞭打沒有止盡,道路上全是囚犯,官吏唯有請求罷官,老百姓唯有一死,陛下難道還不引起警惕嗎!陛下不要說臣危言聳聽、言過其實,真的到了這一步,哪有陛下安身的地方呢!”皇上也不回答。不久,睢州的盜匪被擒獲。李三才因此上奏施行幾件事,境內(nèi)安寧。
歙縣人程守訓(xùn)以納財?shù)弥袝俾?,他為陳增的隨從。驕橫跋扈,所到之處為他舉行盛大的儀式,允許人告密,連婦女、兒童也拷問。他害怕李三才,不敢到淮上。李三才彈劾整治他,得到他的贓物數(shù)十萬。陳增害怕連累到自己,搜查他的奇珍異寶,盜用的龍文、服飾、器物。程守訓(xùn)和他的幫兇都被逮捕受到法律的制裁,遠近地方人心大快。
萬歷三十四年(1606)皇帝的孫子出生?;噬舷略t合并礦稅,釋放囚犯,起用被解職的官員,增補御史,不久卻不全部實行。李三才懷疑首輔沈一貫從中作梗,便上疏暗中詆毀沈一貫。接著,他又說:“恩詔已頒布,立刻又中途停止,在路上人們說前幾天的新政不過是陛下一時心喜,所以旋開旋閉?!庇终f:“沈一貫擔(dān)心沈鯉、朱賡威逼自己。又害怕他們有所爭執(zhí),暴露了自己的短處,害怕事情不由自己去做,就想從中使壞。他行賄左右的人,多方煽動,致使新政遇到阻力?!被噬系玫阶嗍瑁械胶苷痼@,下詔嚴(yán)厲責(zé)問,將他的俸祿停發(fā)了五個月。第二年,暨祿死。李三才因而請求下詔將天下的稅使全部撤離,皇上不聽,命令魯保兼任暨祿的職務(wù)。
當(dāng)時,顧憲成住在無錫,在東林書院講學(xué),喜歡品評人物。李三才與他有深交,顧憲成也極信任他。李三才曾經(jīng)請求增補大僚,選拔科道,錄用被貶的官員。因而說:“各大臣只因為議論一有觸及到掌權(quán)的人,便永遠不被任用,他們并沒有違背陛下?,F(xiàn)在有些人假皇上的威風(fēng)禁錮大臣,又借他們違抗陛下的名義替自己的罪過掩飾。有負國家有負君王,沒有比這個罪更大的了?!币庠跒轭檻棾傻热撕粲?。不久,又極力陳明朝政的敗壞,請求皇上奮發(fā)有為,與天下一起有所變化。而且極力說明遼東一帶危急,必定難以永保安全?;噬隙紝⑵渲糜谝贿叢患永頃?。
李三才有雄才大略,在淮上一帶干了很久,以抑止稅監(jiān)深得民心。待淮、徐一帶發(fā)生災(zāi)害,他又請求賑恤,減免馬價?;瓷现松顬槌缇此饾u地升至戶部尚書。
正好內(nèi)閣缺人,建議的人認為不應(yīng)當(dāng)專門只用文學(xué)侍從,應(yīng)該讓地方官也參加補缺,李三才依次被召進朝中。由此忌恨他的人日眾,誹謗他的言論四起。工部郎中邵輔忠彈劾李三才表面上是忠臣其實是個大奸賊,表面上正直實質(zhì)上狡猾,列舉他貪污、虛偽、險惡、專橫四大罪狀,御史徐兆魁接著彈劾。李三才上了四份奏疏為自己極力辯護,而且乞求退休。給事中馬從龍,御史董兆舒、彭端吾,南京給事中金士衡相繼為李三才申辯。大學(xué)士葉向高說李三才已閉門等待治罪,為朝政考慮,應(yīng)立即定下他的去留問題?;噬弦桓挪挥杌卮稹2痪?,南京兵部郎中錢策,南京給事中劉時俊,御史劉國縉、喬應(yīng)甲,給事中王紹徽、徐紹吉、周永春、姚宗文、朱一桂、李瑾,南京御史張邦俊、王萬祚,又連著上奏彈劾李三才。而給事中胡忻、曹于汴,南京給事中段然,御史史學(xué)遷、史記事、馬孟禎、王基洪,又上疏為他申說救助。一時間,朝臣聚訟,過了幾個月還沒有平息。顧憲成于是寫信給葉向高,極力稱贊李三才廉潔、正直,又寫信給孫丕揚極力為他辯護。御史吳亮素與李三才要好,就把兩信附在邸報之中,由此議論更為喧嘩。喬應(yīng)甲又上了兩疏極力攻擊他,列舉了李三才十貪五奸之事?;实鄱疾宦劜还堋@钊庞衷偃埱筠o職,奏疏上了十五道,過了很久不見命令下來,于是自己就走了。皇上也沒有怪罪他。
李三才已在家鄉(xiāng)定居,恨他的人害怕他再次被任用。萬歷四十二年(1614),御史劉光復(fù)彈劾他盜用皇木二十二萬根營建私邸,而且說李三才與于玉立遙相呼應(yīng),他想任用的,吏部就為他推舉。李三才上疏申辯,請求派遣宦官調(diào)查。給事中劉文炳、御史李征儀、工部郎中聶心湯、大理丞王士昌,幫助劉光復(fù)攻擊李三才。李征儀、聶心湯,是三才推舉的官吏。李三才氣憤異常,自己請求登記家產(chǎn)。工部侍郎林如楚說應(yīng)當(dāng)派遣使者檢驗一下。劉光復(fù)再次上疏,并說他侵奪官廠為自己的園苑。御史劉廷元率部屬又接著上奏,且潘汝禎又特地上奏彈劾。不久,巡按御史顏思忠也上疏證實了劉光復(fù)所說的。李三才更為憤怒,請求各位大臣一同勘查,又乞求皇上親自審問?;噬嫌谑窍略t讓李征儀帶領(lǐng)給事中吳亮嗣前往。
第二年,劉光復(fù)因事被下獄。李三才表面上請求釋放他,而極力為東林黨人辯白,說:“自從沈一貫偽造妖書,任意殺戮楚王宗族,滿朝正直之人將他攻擊出廷。接著湯賓尹、韓敬考場作弊,咎由自取,與別人何干?,F(xiàn)在的黨人動不動就與正直的人為仇敵,王士昌、劉光復(fù)尤其厲害,挺身而出,極力為沈一貫、韓敬報仇。亂說一氣,百般攻擊。就賢明的大臣來說,葉向高走了,王象乾、孫瑋、王圖、許弘綱走了,曹于汴、胡忻、朱吾弼、葉茂才、南企仲、朱國禎等也走了,近來又將陳薦、汪應(yīng)蛟攻擊走了。以賢明的小臣來說,梅之煥、孫振基、段然、吳亮、馬孟禎、湯兆京、周起元、史學(xué)遷、錢春等走了,李樸、鮑應(yīng)鰲、丁元薦、龐時雍、吳正志、劉宗周等走了。與他們意見一致的就留下,不一致的就趕走。陛下只知道各大臣離開了,哪里知道都是黨人趕走的呢?現(xiàn)在奸人仇視的正直之人,一是東林人,一是淮撫。所謂東林,是顧憲成讀書講學(xué)的地方。與他一起的像高攀龍、姜士昌、錢一本、劉元珍、安希范、岳元聲、薛敷教,都是些約束自己、有氣節(jié)的人,有什么辜負國家的地方?偶然被指為東林,便陷入深淵。如鄒元標(biāo)、趙南星等就因為背上此名,晉升的道路就非常困難。早上申報晚上被任命的,只有史繼偕等人。人才的邪與直,實與國家命運相攸關(guān),希望陛下要看清楚?!鄙鲜枳嗌希娙烁雍匏?。吳亮嗣等已經(jīng)去勘察,很久都沒有得到什么。宅第并不是劉光復(fù)所說的那樣,回來匯報后,李三才被降為平民。
天啟元年(1621),遼陽失守。御史房可壯接連上疏請起用李三才?;噬舷略t讓大臣討論。通政參議吳殿邦極力說不行,把他指為強盜大臣。御史劉廷宣又推薦李三才,說:“國家既然珍惜他的才干,就用他吧。還議論什么呢?然而廣寧已有王化貞,不如讓他在山海關(guān)任職?!被噬贤馑脑挘肫鹩美钊?,可是大臣的意見相持不下。詹事公鼐極力認為可用,刑部侍郎鄒元標(biāo)、僉都御史王德完都贊同。不久,王德完迫于眾議,就改變了態(tài)度。等到安排議定時,鄒元標(biāo)也不敢表態(tài)。議論沒有結(jié)果,事情就擱置下來。三年李三才被起用為南京戶部尚書,還沒上任就死了。后來,魏忠賢專權(quán),其幫兇、御史石三畏彈劾他,皇上下詔削掉他的名冊,奪回封誥。崇禎初年,才將他官復(fù)原職。
李三才有雄才大略卻愛耍手腕,善于籠絡(luò)朝廷大臣。巡撫淮上十三年,結(jié)交的人遍天下。生性不能堅持廉潔,所以為眾人所抨擊。其后,攻擊李三才的人,如邵輔忠、徐楚魁等人,都是依附魏忠賢的小人。而推崇李三才的,如顧憲成、鄒元標(biāo)、趙南星、劉宗周,都是當(dāng)時公認的名臣。所以世人認為李三才是賢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