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除了甘肅的叛亂回民之后，左宗棠期望前往新疆去抗御阿古柏和俄國人。早在1874年2月他經(jīng)上諭批準后，便要求張曜進軍哈密，著手在那里舉辦屯田。［1］ 但是，左宗棠本人要到一年多時間以后——即1875年5月——才受命指揮向新疆進軍的事宜，他的由劉錦棠率領(lǐng)的主力部隊也要到1876年4月才從肅州出發(fā)開往新疆。由于北京作出了政治決策和授權(quán)左宗棠能動用巨額款項，這才使得他能夠制定出耗資巨萬的后勤方案，終于把總數(shù)達六萬多的人馬開進了清屬突厥斯坦。左宗棠的遠征是中華帝國最后一次向“西域”的大舉征伐。他本人把他的武功比隆于漢唐兩代。［2］ 另外，這是一場中國人的種族戰(zhàn)爭，可比之于清代中葉或唐代的遠征。左宗棠為使新疆變成清朝的一個行省并使更多的漢族移民前往定居鋪平了道路。但是，盡管他取得了勝利并且俄國人最后撤離了除伊犁一段地帶以外的全部地區(qū)，但俄國早就在經(jīng)濟上控制新疆了。
由于清朝過去一直把新疆的戍守主要交給八旗兵，所以它在1874年8月任命景廉為督辦新疆軍務(wù)欽差大臣。景廉是烏魯木齊副將，曾收復迤東的奇臺。作為陜甘總督的左宗棠只奉命給景廉輸送給養(yǎng)。
從當時形勢和歷史傳統(tǒng)來看，收復新疆是一項不可避免的任務(wù)。因為，蒙古在東干人的刺激下也開始有些不穩(wěn)。最近的研究表明，在回民偶爾侵襲蒙古（例如，1872年從肅州來的一支部隊侵入了科布多，并焚毀了作為該城驕傲的黃廟）以后，“大股大股的武裝蒙古股匪仿效東干人的榜樣，也在這里出現(xiàn)了”。［3］ 如果容忍阿古柏伯克或俄國人占有新疆，騷亂也可能在蒙古蔓延。只是在1874年10月臺灣危機（由于五個月以前日本軍隊在這里登陸而造成）解決以后，才對清朝是否可以避免收復新疆這一代價昂貴的冒險行動的問題，又展開了討論。李鴻章在12月的一份奏折中建議可以承認阿古柏為清朝的藩屬，把計議中收復新疆的大筆開支節(jié)省下來，移作海防之用（見第二章）。但滿人政治家文祥，雖然也和別人一樣切盼建立清朝的新式海軍，可是他還是支持左宗棠的觀點，即必須刻不容緩地進行新疆戰(zhàn)役。文祥爭辯說：“倘西寇數(shù)年不剿，養(yǎng)成強大，無論破關(guān)而入，陜甘內(nèi)地皆震；即駛?cè)氡甭?，蒙古諸部落皆將叩關(guān)內(nèi)徙，則京師之肩背壞?！蔽南檫€相信，左宗棠的軍隊在甘肅受過戰(zhàn)爭考驗，因此他們很可能在新疆打勝仗。［4］
一定是這最后一個考慮，才促使清廷把新疆軍事托付給左宗棠，但是，遠征必要的財力和物力必須予以認真的解決。作為給新疆戰(zhàn)事負責運輸和供應(yīng)給養(yǎng)的駐節(jié)蘭州的總督左宗棠，在1874年后期取得清帝的批準，能夠通過他在上海的代理人向外國行號舉債三百萬兩，舉債辦法與1867—1868年的安排相似。左宗棠解釋說，雖然甘肅戰(zhàn)爭的最后幾年中每年在西征餉項名下得到的協(xié)餉曾增加到七百余萬兩，但事實上他每年只收到五百萬兩，他需要借三百萬兩債來償還所欠中國商人的債務(wù)?，F(xiàn)在他正積極籌劃新疆戰(zhàn)役的后勤事宜，他建議在1876年1月向外商舉債一千萬兩來完成這一準備工作。左宗棠的朋友、曾被左宗棠任命負責福州船政局的沈葆楨，這時是駐南京的總督和經(jīng)營海防的兩員欽差大臣之一，他很反對左宗棠的這一建議；可是，清帝仍授權(quán)左宗棠向外國方面商借五百萬兩債款，同時命令戶部立即支付給他二百萬兩（這筆款子事實上是出自指定作海防用途的?？睿?。與此同時，清帝命令十二個省給左宗棠解送總數(shù)達三百萬兩的款項，以湊足他所需要的巨款。1877年終于從匯豐銀行借到五百萬兩，分七年償還，而以廣州、福州、上海和漢口的海關(guān)收入作抵。［5］ 在從1875年到新疆戰(zhàn)役基本上大功告成的1877年底這三年時間內(nèi)，左宗棠共收到二千六百七十萬兩，平均每年收到八百九十萬兩。1878年，清廷批準左宗棠續(xù)借三百五十萬兩，其中半數(shù)借自匯豐銀行，半數(shù)借自中國商人。為了支持打完這場戰(zhàn)爭，左宗棠又在1878—1881年的四年時間內(nèi)得到協(xié)餉共二千五百六十萬兩，即平均每年六百四十萬兩。［6］
七年之中總數(shù)逾五千二百三十萬兩協(xié)餉的支援，是支持左宗棠在新疆取得勝利的唯一的決定性因素。但是，他的成功也應(yīng)歸功于他的籌劃和戰(zhàn)略，以及他對復雜的后勤工作的措置得當。左宗棠早就決定他的第一個目標應(yīng)該是東準噶爾。東干人在那里很活躍，所以左宗棠希望把阿古柏伯克引出他的基地——六城地區(qū)——而與之進行決戰(zhàn)。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左宗棠首先需要使新疆東北部的巴里坤和奇臺這兩個城市獲得充分的供應(yīng)。為了通過甘肅走廊和這些城市之間的沙漠道路運送糧食和軍火，左宗棠曾一次雇用了五千輛大車、二萬九千峰駱駝及五千五百頭驢和騾。糧食供應(yīng)是個特別困難的問題。張曜所計劃的在哈密實施的軍墾雖然據(jù)說在1875年已開出一萬九千畝土地，但并不產(chǎn)糧。甘肅的糧價本來就很高，在那里啟運很不合算。左宗棠的經(jīng)驗表明，通過肅州和哈密之間艱難險阻的沙漠、隨后又要穿越崎嶇不平的山地把糧食運到巴里坤，這意味著沿途要損耗供應(yīng)量的三分之二。左宗棠發(fā)現(xiàn)，為北部新疆獲得糧食的一個較經(jīng)濟的辦法，是應(yīng)遠到歸化或包頭以及寧夏的一些地點去購買糧食，然后用駱駝運送，走北路，跨草原，直接運往巴里坤。在1876年極困難的夏季月份，左宗棠的軍隊就是從這種來源弄到糧食的。［7］
左宗棠在新疆的勝利還應(yīng)歸因于這一事實：他現(xiàn)在增多了對歐洲武器或者中國的仿造武器的使用。他給他的部隊分配了歐洲制的來復槍，這種槍他曾貯備了一萬五千支。到1876年，新疆清軍的裝備有連發(fā)槍、發(fā)射12磅或16磅炮彈的鋼炮、克虜伯的撞針槍和一門歐洲大炮（此炮“能致遠數(shù)里外，自空而下，以打步馬隊之成團者最妙”）。左宗棠在蘭州的兵工廠除了制造槍彈和炮彈（其中有一些并不完全令人滿意）以外，甚至在1875年成功地造出了四支“鋼槍管后膛槍”，這是一位俄國官員所親眼目睹的。左宗棠的有些部隊還在使用舊式劈山炮，但他們似乎沒有繼續(xù)使用土炮。［8］
左宗棠在新疆的勝利，雖然是由于自己有實力，但也由于對手虛弱之故。烏魯木齊的東干人在1870年被阿古柏伯克征服之后，也曾在兩年后想起來造反。可是，他們被再一次打敗了。白彥虎在新疆的傳奇中被當作阿訇而為人們所傳誦，他于1874年隨身帶了肅州和敦煌的東干殘余來到北疆。他在距烏魯木齊不遠處建立了自己的根據(jù)地，但也象新疆的東干人那樣，他宣布效忠于阿古柏伯克。［9］ 這時，阿古柏本人已在使用土耳其教官，用歐洲方法來訓練他的軍隊。按照1876—1877年訪問過六城地區(qū)的一位俄國軍官的估計，他的軍隊總計達45，360人。阿古柏已經(jīng)在向中亞通商洋行這一新開設(shè)的英國商號購買現(xiàn)代武器。他也有一個能生產(chǎn)“擊發(fā)火器”的兵工廠?？墒?，他的部隊的士氣卻很低。許多新兵都是非志愿地征調(diào)來的。經(jīng)常有逃兵，甚至在精銳的安集延騎兵中也是如此。六城地區(qū)諸綠洲城市的阿奇木是負責征兵的，他們也不時在每年的稅賦外被專橫地大量征款，所以據(jù)說在居民及其頭目和官員中都有不滿情緒。［10］
甚至俄國人也給清軍以幫助。早在1875年，一位俄國官員在拜會駐節(jié)蘭州的左宗棠時，曾提出愿向左宗棠的北疆部隊提供五百萬斤糧食，價格極其公道。1876年中期，三百萬斤被發(fā)往奇臺，這可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幫助，因為那時在當?shù)厥袌錾蠋缀跏橇Ｃ撞灰姷摹＃?1］ 正在此時，左宗棠的部隊在劉錦棠和滿洲將軍金順的率領(lǐng)下，已在新疆發(fā)動了進攻。
在烏魯木齊迤北一帶的市鎮(zhèn)上，新疆東干人糾集在一起作最后的掙扎。烏魯木齊東北十五英里的古牧地城墻很厚，它遭到了劉錦棠的德制巨炮的攻擊。左宗棠上報說，有六千名回民被殺，二百一十五名被俘；只有幾個回民——包括白彥虎在內(nèi)——逃掉。次日，即8月18日，烏魯木齊不戰(zhàn)而棄守。但在瑪納斯，金順的裝備較差的軍隊所發(fā)動的包圍在將近兩個月中未能得手，直到11月初才將其攻克。他們的城墻被摧毀，幾千名東干人于最后撤出城門之后被消滅。［12］
阿古柏伯克在這時帶了約一萬五千人往東來到吐魯番。他派了一支部隊去協(xié)助守衛(wèi)古牧地和烏魯木齊，但因到達時間過晚而馬上被擊敗。在肅州總部指揮戰(zhàn)事的左宗棠給他的同僚寫信說道：“安夷（阿古柏）火器頗精。洋槍洋炮外亦有開花炮，但不如官軍之精利，又不善放，一敗即不回頭耳。”［13］
阿古柏在達坂城建造碉堡，這是控制通往烏魯木齊和吐魯番之間的要隘的北門鎖鑰。但在4月份當天山山麓積雪融化使軍事行動又能進行時，劉錦棠即進攻達坂城，僅僅四天時間就攻占了此地。［14］ 阿古柏的軍隊中繼續(xù)有人開小差，他的那些在諸如阿克蘇等綠洲城市的官員，特別是那些在1867年以前曾在清朝統(tǒng)治下當過伯克或阿奇木伯克的人，現(xiàn)在又與清軍有所往來，并且為清軍效勞。左宗棠從肅州致書給即將離開哈密去進攻吐魯番的張曜說，優(yōu)遇南疆居民是一項好政策?！鞍布优笆蛊浔?，官軍撫之以仁。安集延貪取于民，官軍矯之以寬大?！弊笞谔慕o劉錦棠寫信時指出，要抓獲的兩個主要敵人只是阿古柏伯克和白彥虎，另外還有其“死黨”。左宗棠并不過分挑剔六城本地的居民。在達坂城打了一小仗之后，俄國人報告說，劉錦棠曾經(jīng)“非常明智地對待他抓到的俘虜……他給予這些人的待遇，可以預期會產(chǎn)生有利于漢人的良好影響”。［15］
阿古柏伯克政權(quán)的厄運現(xiàn)在迅速來臨。張曜于4月26日進入吐魯番，同一日劉錦棠也拿下了它西邊四十英里的托克遜。阿古柏退到了庫爾勒，幾天以后即在這里死去，死因迄今不明。他的王國馬上四分五裂，諸子爭立。清軍一個接著一個地克復了綠洲市鎮(zhèn)。白彥虎至少在兩次小仗中出現(xiàn)過，但總是得以逃脫?？κ哺翣栐?2月被清軍收復，阿古柏的長子及白彥虎退入俄國境內(nèi)。1878年1月，清軍已光復全疆，只剩下伊犁尚在俄國人手中。［16］ 關(guān)于這個問題的外交危機自然要求擺出一副軍事態(tài)勢，左宗棠的部隊要長期留駐新疆。1880年6月左宗棠本人把總部遷到了哈密，11月他奉旨前往北京商討和戰(zhàn)問題（見第二章）。
早在1877年7月，左宗棠就已奏請應(yīng)在新疆設(shè)行省。甚至在那個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有中國的商人、農(nóng)民和退伍的士兵正在重新遷入東疆，因此他相信，有一個完全不同于僅僅處于附庸地位的正式的行省行政組織，就會使這一地區(qū)更有秩序，并且可以防止侵略。［17］ 左宗棠的建議，雖在細節(jié)上有所修改，在1884年付諸實行，也就在這一年劉錦棠變成了新疆的第一任巡撫（供職期為1884—1891年）。北京最明確的動機是想節(jié)省新疆龐大勇營的維持費用，因為甚至在伊犁危機以后這筆費用也每年高達七百九十萬兩。改新疆為行省，便可預期把現(xiàn)有的軍隊減少到三萬一千人。他們將被編入綠營，由外省調(diào)撥協(xié)餉供給給養(yǎng)，每年所費擬減至四百八十萬兩（此數(shù)之百分之三十將代新疆轉(zhuǎn)撥給甘肅，以彌補該省為新疆輸送軍需品等支出的費用）。與此同時，新疆的稅收體系也要加以改革，以期該省在財政上最后能達到自給的程度。［18］
在行政組織上，新疆將有一位巡撫駐烏魯木齊，全省擬劃分為二十六個州縣、十個廳、六個府和四個道。1887年完成了地籍調(diào)查。從一千一百四十萬畝可耕地中可征收實物稅糧食二千萬斤，飼草一千三百九十萬斤；現(xiàn)金稅額僅被定為五萬七千九百五十二兩。舊時代的伯克和阿奇木伯克繼續(xù)留用，在新制度下當鄉(xiāng)約或書吏。他們實際上是稅吏，而且“鄉(xiāng)約之借勢虐民，與昔日之伯克無異也”。［19］ 這里也開征厘金稅，但在1892年即予取消，因為它一年只不過收入厘金二萬兩略強一點。根據(jù)圣彼得堡條約（1881年），俄國商人在新疆享有“臨時的”豁免納稅的身份，因此他們事實上經(jīng)營著大部分出入新疆的貿(mào)易。由于他們免交厘金稅，所以要開征厘金，就不過意味著鼓勵所有其他商人去與俄國人合伙而已。來之不易的中國的這個新行省，必須小心謹慎地處理好，使之足與俄國的影響相抗衡，因為俄國的影響有比阿古柏伯克強大得多的軍事實力做后盾。
?。?］ 《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45第19、79頁。
［2］ 《左文襄公家書》，卷6第58頁。
?。?］ 鮑登：《蒙古近代史》，第154、174頁。馬霄石：《西北回族革命簡史》，第54頁。
?。?］ 文祥在一次決定性的宮廷會議上發(fā)表的意見，被這位資深的政治家吐露給了一位北京官員李云麟。見李云麟：《西陲事略》，第2—3頁；又見羅正鈞：《左文襄公年譜》，卷7第36—37頁。
?。?］ 朱文長：《中國西北的回民叛亂》，第119—122頁。匯豐銀行在各通商口岸發(fā)行債券，以籌措這五百萬兩款子。1877年10月赫德寫道：“政府給中間人（胡光墉）15％的利息：他付給銀行10％，銀行付給公眾8％?！币娰M正清等編：《北京總稅務(wù)司赫德的信件》，第1冊第251頁。
?。?］ 徐中約：《對左宗棠重新征服新疆的作用的再評價》，載《中亞雜志》，卷12第1期（1968年）第56—58頁。
?。?］ 秦翰才：《左文襄公在西北》，第92、127頁。朱文長：《中國西北的回民叛亂》，第189頁?！蹲笪南骞ぷ喔濉?，卷48第69頁?！蹲笪南骞鵂罚?5第53頁；卷16第27頁；卷17第1、39頁。關(guān)于左宗棠的屯田實驗未能滿足他的軍事需要這一點，具見于王宏志：《左宗棠平西北回亂糧餉之籌劃與轉(zhuǎn)運研究》，第96—97頁。
?。?］ 《左文襄公全集·書牘》，卷14第49頁；卷15第41—42頁；卷16第31頁；卷17第14、15、36頁；卷18第26頁。皮亞塞茨基：《在蒙古和中國的俄國旅行家》，卷2第156—157頁。
?。?］ 庫洛珀特金：《略述喀什噶爾的軍事實力、工業(yè)和貿(mào)易》，第179頁。中田吉信：《同治年間的陜甘回亂》，第142頁注13。羅正鈞：《左文襄公年譜》，卷6第36、44頁；卷7第23—24頁?！蹲笪南骞鵂?，卷15第59頁；卷16第65頁?！蹲笪南骞ぷ喔濉?，卷49第5—6頁。
?。?0］ 庫洛珀特金：《略述喀什噶爾的軍事實力、工業(yè)和貿(mào)易》，第197—206、243、249—250頁。弗萊契特林：《1863—1881年英俄在東突厥斯坦的抗衡》，載《皇家中亞學會學報》，卷26第3期（1939年），第483頁上引用了英國的檔案。
［11］ 《左文襄公全集·書牘》，卷15第34頁；卷16第10頁；卷17第5頁。徐中約：《左宗棠征服新疆的作用的再評價》，第59頁。
?。?2］ 《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49第3—4、58頁。
?。?3］ 庫洛珀特金：《略述喀什噶爾的軍事實力、工業(yè)和貿(mào)易》，第180—181頁。《左文襄公全集·書牘》，卷17第11頁。
?。?4］ 《左文襄公全集·書牘》，卷18第9頁?！蹲笪南骞ぷ喔濉罚?0第35頁。
?。?5］ 庫洛珀特金：《略述喀什噶爾的軍事實力、工業(yè)和貿(mào)易》，第182、247、254頁?！蹲笪南骞鵂?，卷18第22、34頁。
?。?6］ 關(guān)于1878—1879年間清軍同新疆不同回民集團的較小的沖突，包括可能是白彥虎及其他東干人所挑起的邊境侵襲在內(nèi)，其記載可見郭廷以：《近代中國史事日志》，第641—657頁。
［17］ 《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50第77頁。
?。?8］ 見約瑟芬·奈蘭·周：《1759—1911年新疆的邊疆研究及行政變動》（華盛頓大學博士論文，1976年），第六——七章。
［19］ 曾問吾：《中國經(jīng)營西域史》，第364頁。
由于清朝過去一直把新疆的戍守主要交給八旗兵，所以它在1874年8月任命景廉為督辦新疆軍務(wù)欽差大臣。景廉是烏魯木齊副將，曾收復迤東的奇臺。作為陜甘總督的左宗棠只奉命給景廉輸送給養(yǎng)。
從當時形勢和歷史傳統(tǒng)來看，收復新疆是一項不可避免的任務(wù)。因為，蒙古在東干人的刺激下也開始有些不穩(wěn)。最近的研究表明，在回民偶爾侵襲蒙古（例如，1872年從肅州來的一支部隊侵入了科布多，并焚毀了作為該城驕傲的黃廟）以后，“大股大股的武裝蒙古股匪仿效東干人的榜樣，也在這里出現(xiàn)了”。［3］ 如果容忍阿古柏伯克或俄國人占有新疆，騷亂也可能在蒙古蔓延。只是在1874年10月臺灣危機（由于五個月以前日本軍隊在這里登陸而造成）解決以后，才對清朝是否可以避免收復新疆這一代價昂貴的冒險行動的問題，又展開了討論。李鴻章在12月的一份奏折中建議可以承認阿古柏為清朝的藩屬，把計議中收復新疆的大筆開支節(jié)省下來，移作海防之用（見第二章）。但滿人政治家文祥，雖然也和別人一樣切盼建立清朝的新式海軍，可是他還是支持左宗棠的觀點，即必須刻不容緩地進行新疆戰(zhàn)役。文祥爭辯說：“倘西寇數(shù)年不剿，養(yǎng)成強大，無論破關(guān)而入，陜甘內(nèi)地皆震；即駛?cè)氡甭?，蒙古諸部落皆將叩關(guān)內(nèi)徙，則京師之肩背壞?！蔽南檫€相信，左宗棠的軍隊在甘肅受過戰(zhàn)爭考驗，因此他們很可能在新疆打勝仗。［4］
一定是這最后一個考慮，才促使清廷把新疆軍事托付給左宗棠，但是，遠征必要的財力和物力必須予以認真的解決。作為給新疆戰(zhàn)事負責運輸和供應(yīng)給養(yǎng)的駐節(jié)蘭州的總督左宗棠，在1874年后期取得清帝的批準，能夠通過他在上海的代理人向外國行號舉債三百萬兩，舉債辦法與1867—1868年的安排相似。左宗棠解釋說，雖然甘肅戰(zhàn)爭的最后幾年中每年在西征餉項名下得到的協(xié)餉曾增加到七百余萬兩，但事實上他每年只收到五百萬兩，他需要借三百萬兩債來償還所欠中國商人的債務(wù)?，F(xiàn)在他正積極籌劃新疆戰(zhàn)役的后勤事宜，他建議在1876年1月向外商舉債一千萬兩來完成這一準備工作。左宗棠的朋友、曾被左宗棠任命負責福州船政局的沈葆楨，這時是駐南京的總督和經(jīng)營海防的兩員欽差大臣之一，他很反對左宗棠的這一建議；可是，清帝仍授權(quán)左宗棠向外國方面商借五百萬兩債款，同時命令戶部立即支付給他二百萬兩（這筆款子事實上是出自指定作海防用途的?？睿?。與此同時，清帝命令十二個省給左宗棠解送總數(shù)達三百萬兩的款項，以湊足他所需要的巨款。1877年終于從匯豐銀行借到五百萬兩，分七年償還，而以廣州、福州、上海和漢口的海關(guān)收入作抵。［5］ 在從1875年到新疆戰(zhàn)役基本上大功告成的1877年底這三年時間內(nèi)，左宗棠共收到二千六百七十萬兩，平均每年收到八百九十萬兩。1878年，清廷批準左宗棠續(xù)借三百五十萬兩，其中半數(shù)借自匯豐銀行，半數(shù)借自中國商人。為了支持打完這場戰(zhàn)爭，左宗棠又在1878—1881年的四年時間內(nèi)得到協(xié)餉共二千五百六十萬兩，即平均每年六百四十萬兩。［6］
七年之中總數(shù)逾五千二百三十萬兩協(xié)餉的支援，是支持左宗棠在新疆取得勝利的唯一的決定性因素。但是，他的成功也應(yīng)歸功于他的籌劃和戰(zhàn)略，以及他對復雜的后勤工作的措置得當。左宗棠早就決定他的第一個目標應(yīng)該是東準噶爾。東干人在那里很活躍，所以左宗棠希望把阿古柏伯克引出他的基地——六城地區(qū)——而與之進行決戰(zhàn)。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左宗棠首先需要使新疆東北部的巴里坤和奇臺這兩個城市獲得充分的供應(yīng)。為了通過甘肅走廊和這些城市之間的沙漠道路運送糧食和軍火，左宗棠曾一次雇用了五千輛大車、二萬九千峰駱駝及五千五百頭驢和騾。糧食供應(yīng)是個特別困難的問題。張曜所計劃的在哈密實施的軍墾雖然據(jù)說在1875年已開出一萬九千畝土地，但并不產(chǎn)糧。甘肅的糧價本來就很高，在那里啟運很不合算。左宗棠的經(jīng)驗表明，通過肅州和哈密之間艱難險阻的沙漠、隨后又要穿越崎嶇不平的山地把糧食運到巴里坤，這意味著沿途要損耗供應(yīng)量的三分之二。左宗棠發(fā)現(xiàn)，為北部新疆獲得糧食的一個較經(jīng)濟的辦法，是應(yīng)遠到歸化或包頭以及寧夏的一些地點去購買糧食，然后用駱駝運送，走北路，跨草原，直接運往巴里坤。在1876年極困難的夏季月份，左宗棠的軍隊就是從這種來源弄到糧食的。［7］
左宗棠在新疆的勝利還應(yīng)歸因于這一事實：他現(xiàn)在增多了對歐洲武器或者中國的仿造武器的使用。他給他的部隊分配了歐洲制的來復槍，這種槍他曾貯備了一萬五千支。到1876年，新疆清軍的裝備有連發(fā)槍、發(fā)射12磅或16磅炮彈的鋼炮、克虜伯的撞針槍和一門歐洲大炮（此炮“能致遠數(shù)里外，自空而下，以打步馬隊之成團者最妙”）。左宗棠在蘭州的兵工廠除了制造槍彈和炮彈（其中有一些并不完全令人滿意）以外，甚至在1875年成功地造出了四支“鋼槍管后膛槍”，這是一位俄國官員所親眼目睹的。左宗棠的有些部隊還在使用舊式劈山炮，但他們似乎沒有繼續(xù)使用土炮。［8］
左宗棠在新疆的勝利，雖然是由于自己有實力，但也由于對手虛弱之故。烏魯木齊的東干人在1870年被阿古柏伯克征服之后，也曾在兩年后想起來造反。可是，他們被再一次打敗了。白彥虎在新疆的傳奇中被當作阿訇而為人們所傳誦，他于1874年隨身帶了肅州和敦煌的東干殘余來到北疆。他在距烏魯木齊不遠處建立了自己的根據(jù)地，但也象新疆的東干人那樣，他宣布效忠于阿古柏伯克。［9］ 這時，阿古柏本人已在使用土耳其教官，用歐洲方法來訓練他的軍隊。按照1876—1877年訪問過六城地區(qū)的一位俄國軍官的估計，他的軍隊總計達45，360人。阿古柏已經(jīng)在向中亞通商洋行這一新開設(shè)的英國商號購買現(xiàn)代武器。他也有一個能生產(chǎn)“擊發(fā)火器”的兵工廠?？墒?，他的部隊的士氣卻很低。許多新兵都是非志愿地征調(diào)來的。經(jīng)常有逃兵，甚至在精銳的安集延騎兵中也是如此。六城地區(qū)諸綠洲城市的阿奇木是負責征兵的，他們也不時在每年的稅賦外被專橫地大量征款，所以據(jù)說在居民及其頭目和官員中都有不滿情緒。［10］
甚至俄國人也給清軍以幫助。早在1875年，一位俄國官員在拜會駐節(jié)蘭州的左宗棠時，曾提出愿向左宗棠的北疆部隊提供五百萬斤糧食，價格極其公道。1876年中期，三百萬斤被發(fā)往奇臺，這可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幫助，因為那時在當?shù)厥袌錾蠋缀跏橇Ｃ撞灰姷摹＃?1］ 正在此時，左宗棠的部隊在劉錦棠和滿洲將軍金順的率領(lǐng)下，已在新疆發(fā)動了進攻。
在烏魯木齊迤北一帶的市鎮(zhèn)上，新疆東干人糾集在一起作最后的掙扎。烏魯木齊東北十五英里的古牧地城墻很厚，它遭到了劉錦棠的德制巨炮的攻擊。左宗棠上報說，有六千名回民被殺，二百一十五名被俘；只有幾個回民——包括白彥虎在內(nèi)——逃掉。次日，即8月18日，烏魯木齊不戰(zhàn)而棄守。但在瑪納斯，金順的裝備較差的軍隊所發(fā)動的包圍在將近兩個月中未能得手，直到11月初才將其攻克。他們的城墻被摧毀，幾千名東干人于最后撤出城門之后被消滅。［12］
阿古柏伯克在這時帶了約一萬五千人往東來到吐魯番。他派了一支部隊去協(xié)助守衛(wèi)古牧地和烏魯木齊，但因到達時間過晚而馬上被擊敗。在肅州總部指揮戰(zhàn)事的左宗棠給他的同僚寫信說道：“安夷（阿古柏）火器頗精。洋槍洋炮外亦有開花炮，但不如官軍之精利，又不善放，一敗即不回頭耳。”［13］
阿古柏在達坂城建造碉堡，這是控制通往烏魯木齊和吐魯番之間的要隘的北門鎖鑰。但在4月份當天山山麓積雪融化使軍事行動又能進行時，劉錦棠即進攻達坂城，僅僅四天時間就攻占了此地。［14］ 阿古柏的軍隊中繼續(xù)有人開小差，他的那些在諸如阿克蘇等綠洲城市的官員，特別是那些在1867年以前曾在清朝統(tǒng)治下當過伯克或阿奇木伯克的人，現(xiàn)在又與清軍有所往來，并且為清軍效勞。左宗棠從肅州致書給即將離開哈密去進攻吐魯番的張曜說，優(yōu)遇南疆居民是一項好政策?！鞍布优笆蛊浔?，官軍撫之以仁。安集延貪取于民，官軍矯之以寬大?！弊笞谔慕o劉錦棠寫信時指出，要抓獲的兩個主要敵人只是阿古柏伯克和白彥虎，另外還有其“死黨”。左宗棠并不過分挑剔六城本地的居民。在達坂城打了一小仗之后，俄國人報告說，劉錦棠曾經(jīng)“非常明智地對待他抓到的俘虜……他給予這些人的待遇，可以預期會產(chǎn)生有利于漢人的良好影響”。［15］
阿古柏伯克政權(quán)的厄運現(xiàn)在迅速來臨。張曜于4月26日進入吐魯番，同一日劉錦棠也拿下了它西邊四十英里的托克遜。阿古柏退到了庫爾勒，幾天以后即在這里死去，死因迄今不明。他的王國馬上四分五裂，諸子爭立。清軍一個接著一個地克復了綠洲市鎮(zhèn)。白彥虎至少在兩次小仗中出現(xiàn)過，但總是得以逃脫?？κ哺翣栐?2月被清軍收復，阿古柏的長子及白彥虎退入俄國境內(nèi)。1878年1月，清軍已光復全疆，只剩下伊犁尚在俄國人手中。［16］ 關(guān)于這個問題的外交危機自然要求擺出一副軍事態(tài)勢，左宗棠的部隊要長期留駐新疆。1880年6月左宗棠本人把總部遷到了哈密，11月他奉旨前往北京商討和戰(zhàn)問題（見第二章）。
早在1877年7月，左宗棠就已奏請應(yīng)在新疆設(shè)行省。甚至在那個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有中國的商人、農(nóng)民和退伍的士兵正在重新遷入東疆，因此他相信，有一個完全不同于僅僅處于附庸地位的正式的行省行政組織，就會使這一地區(qū)更有秩序，并且可以防止侵略。［17］ 左宗棠的建議，雖在細節(jié)上有所修改，在1884年付諸實行，也就在這一年劉錦棠變成了新疆的第一任巡撫（供職期為1884—1891年）。北京最明確的動機是想節(jié)省新疆龐大勇營的維持費用，因為甚至在伊犁危機以后這筆費用也每年高達七百九十萬兩。改新疆為行省，便可預期把現(xiàn)有的軍隊減少到三萬一千人。他們將被編入綠營，由外省調(diào)撥協(xié)餉供給給養(yǎng)，每年所費擬減至四百八十萬兩（此數(shù)之百分之三十將代新疆轉(zhuǎn)撥給甘肅，以彌補該省為新疆輸送軍需品等支出的費用）。與此同時，新疆的稅收體系也要加以改革，以期該省在財政上最后能達到自給的程度。［18］
在行政組織上，新疆將有一位巡撫駐烏魯木齊，全省擬劃分為二十六個州縣、十個廳、六個府和四個道。1887年完成了地籍調(diào)查。從一千一百四十萬畝可耕地中可征收實物稅糧食二千萬斤，飼草一千三百九十萬斤；現(xiàn)金稅額僅被定為五萬七千九百五十二兩。舊時代的伯克和阿奇木伯克繼續(xù)留用，在新制度下當鄉(xiāng)約或書吏。他們實際上是稅吏，而且“鄉(xiāng)約之借勢虐民，與昔日之伯克無異也”。［19］ 這里也開征厘金稅，但在1892年即予取消，因為它一年只不過收入厘金二萬兩略強一點。根據(jù)圣彼得堡條約（1881年），俄國商人在新疆享有“臨時的”豁免納稅的身份，因此他們事實上經(jīng)營著大部分出入新疆的貿(mào)易。由于他們免交厘金稅，所以要開征厘金，就不過意味著鼓勵所有其他商人去與俄國人合伙而已。來之不易的中國的這個新行省，必須小心謹慎地處理好，使之足與俄國的影響相抗衡，因為俄國的影響有比阿古柏伯克強大得多的軍事實力做后盾。
?。?］ 《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45第19、79頁。
［2］ 《左文襄公家書》，卷6第58頁。
?。?］ 鮑登：《蒙古近代史》，第154、174頁。馬霄石：《西北回族革命簡史》，第54頁。
?。?］ 文祥在一次決定性的宮廷會議上發(fā)表的意見，被這位資深的政治家吐露給了一位北京官員李云麟。見李云麟：《西陲事略》，第2—3頁；又見羅正鈞：《左文襄公年譜》，卷7第36—37頁。
?。?］ 朱文長：《中國西北的回民叛亂》，第119—122頁。匯豐銀行在各通商口岸發(fā)行債券，以籌措這五百萬兩款子。1877年10月赫德寫道：“政府給中間人（胡光墉）15％的利息：他付給銀行10％，銀行付給公眾8％?！币娰M正清等編：《北京總稅務(wù)司赫德的信件》，第1冊第251頁。
?。?］ 徐中約：《對左宗棠重新征服新疆的作用的再評價》，載《中亞雜志》，卷12第1期（1968年）第56—58頁。
?。?］ 秦翰才：《左文襄公在西北》，第92、127頁。朱文長：《中國西北的回民叛亂》，第189頁?！蹲笪南骞ぷ喔濉?，卷48第69頁?！蹲笪南骞鵂罚?5第53頁；卷16第27頁；卷17第1、39頁。關(guān)于左宗棠的屯田實驗未能滿足他的軍事需要這一點，具見于王宏志：《左宗棠平西北回亂糧餉之籌劃與轉(zhuǎn)運研究》，第96—97頁。
?。?］ 《左文襄公全集·書牘》，卷14第49頁；卷15第41—42頁；卷16第31頁；卷17第14、15、36頁；卷18第26頁。皮亞塞茨基：《在蒙古和中國的俄國旅行家》，卷2第156—157頁。
?。?］ 庫洛珀特金：《略述喀什噶爾的軍事實力、工業(yè)和貿(mào)易》，第179頁。中田吉信：《同治年間的陜甘回亂》，第142頁注13。羅正鈞：《左文襄公年譜》，卷6第36、44頁；卷7第23—24頁?！蹲笪南骞鵂?，卷15第59頁；卷16第65頁?！蹲笪南骞ぷ喔濉?，卷49第5—6頁。
?。?0］ 庫洛珀特金：《略述喀什噶爾的軍事實力、工業(yè)和貿(mào)易》，第197—206、243、249—250頁。弗萊契特林：《1863—1881年英俄在東突厥斯坦的抗衡》，載《皇家中亞學會學報》，卷26第3期（1939年），第483頁上引用了英國的檔案。
［11］ 《左文襄公全集·書牘》，卷15第34頁；卷16第10頁；卷17第5頁。徐中約：《左宗棠征服新疆的作用的再評價》，第59頁。
?。?2］ 《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49第3—4、58頁。
?。?3］ 庫洛珀特金：《略述喀什噶爾的軍事實力、工業(yè)和貿(mào)易》，第180—181頁。《左文襄公全集·書牘》，卷17第11頁。
?。?4］ 《左文襄公全集·書牘》，卷18第9頁?！蹲笪南骞ぷ喔濉罚?0第35頁。
?。?5］ 庫洛珀特金：《略述喀什噶爾的軍事實力、工業(yè)和貿(mào)易》，第182、247、254頁?！蹲笪南骞鵂?，卷18第22、34頁。
?。?6］ 關(guān)于1878—1879年間清軍同新疆不同回民集團的較小的沖突，包括可能是白彥虎及其他東干人所挑起的邊境侵襲在內(nèi)，其記載可見郭廷以：《近代中國史事日志》，第641—657頁。
［17］ 《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50第77頁。
?。?8］ 見約瑟芬·奈蘭·周：《1759—1911年新疆的邊疆研究及行政變動》（華盛頓大學博士論文，1976年），第六——七章。
［19］ 曾問吾：《中國經(jīng)營西域史》，第36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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