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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李定國迎永歷帝入云南

南明史 作者:顧誠


  

  第一節(jié) 孫可望的跋扈自雄和陰謀篡位

  孫可望自從把永歷帝遷到安龍以后,朝廷大權(quán)已經(jīng)完全被他掌握。所謂永歷朝廷不過是個虛有其名的空架子,僅靠一小批扈從文武官員勉強支撐門面。軍國大事都由孫可望在貴陽裁決,然后在形式上通知永歷帝認可,日常事務(wù)則根本不關(guān)白朝廷。如史籍所記:“時可望假天子名號令中外,調(diào)兵催餉,皆不上聞。生殺與奪,任意恣肆。帝在安龍,一不與聞?!雹倌厦鞴茌爡^(qū)內(nèi)的相當一部分文官武將除了奉行永歷年號外,心目中只有孫可望這位“國主”,皇帝被置之度外。1655年(永歷九年,順治十二年),明恢討左將軍白某(大概就是白文選)給孫可望的四件啟本被清軍繳獲,本中白某自稱臣,用了“啟國主御前”、“封進御覽,以慰圣懷”之類的措辭②。1654年固原侯王尚禮在云南雞足山金頂寺鑄造大銅香爐一座,爐上鐫刻的銘文雖然用了永歷八年的明朝正朔,卻一字不提當今皇上朱由榔,一味地吹捧孫可望:“固原侯弟子王尚禮,率男廣祿,原籍陜西西涼府固原衛(wèi)群門所張城堡人氏。自丁亥歲躬隨國主臨滇,發(fā)心欽崇三寶,修嚴各山寺院?!鲑嚪鸸馄照眨掀韲魇蹮o疆,皇圖鞏固?!雹龠@類原始文件說明孫可望已經(jīng)放任或指使親信部將擁戴自己登上皇帝的寶座了。他身邊的一批文職官員也巧加迎合,乘機勸進。如兵部尚書任僎借天命倡言“明運已終,事不可為矣”,主張由永歷帝禪位給孫可望②;編修方于宣則為可望“定天子鹵簿,定朝儀。言帝星明于井度,上書勸進”③。早在朱由榔被迎至安龍的時候,孫可望曾經(jīng)一度準備去安龍陛見。任僎卻說:“國主欲進安龍,二龍豈便相見?”④于是,孫可望連這個起碼的禮節(jié)也沒有舉行⑤。

  值得注意的是,連在安龍永歷帝身邊的權(quán)臣馬吉翔也為自身富貴著想,暗中依附孫可望。他對太監(jiān)龐天壽說:“今日大勢,已歸秦王,我輩須早與結(jié)納,以為異日之地?!碧靿垲H以為然,兩人同孫可望派駐安龍的提塘官張應(yīng)科等結(jié)拜兄弟,推心置腹地說:“秦王功德隆盛,天下欽仰。今日天命在秦,天之所命,人不能違。我輩意欲勸粵主禪位秦王,煩兩公為我先達此意?!雹亳R吉翔還派人叫永歷朝廷的郎中古其品畫一張“堯舜禪受圖”準備送給可望。古其品忠于永歷帝,拒絕作畫。馬吉翔懷恨在心,私自報告孫可望??赏姑税压牌淦锋i解貴陽,斃之杖下。1652年“六月,秦王有劄諭天壽、吉翔云:凡朝廷內(nèi)外機務(wù),惟執(zhí)事力為仔肩。若有不法臣工,一聽戎政、勇衛(wèi)兩衙門參處,以息其紛囂”②。當時在安龍永歷朝廷中,馬吉翔以文安侯掌戎政事,太監(jiān)龐天壽提督勇衛(wèi)營。永歷君臣在孫可望派遣的提塘官、安龍知府和心懷異志的馬吉翔、龐天壽的嚴密監(jiān)視下,簡直沒有多少自由,完全變成了傀儡。孫可望的諭劄在安龍宣讀后,永歷朝臣大為震驚,不少人感到憤慨。吏科給事中徐極、兵部武選司員外郎林青陽、主事胡士瑞、職方司主事張鐫、工部營繕司員外郎蔡?等上疏劾奏馬吉翔、龐天壽“包藏禍心,稱臣于秦”③。在朝廷自身的命運都操縱在孫可望手中的時候,忠于永歷的官員劾奏馬、龐二奸,不敢直指秦王,顯然只是為朝廷稍存體面而已。

  一些史籍記載,1654年(永歷八年,順治十一年)五、六月間孫可望曾經(jīng)專程返回云南昆明,打算正式登基稱帝。據(jù)說是由于選定的吉日良辰大雨如注,無法舉行即位大典①,實際上很可能是遇到內(nèi)部阻力(如與孫可望地位相當又掌握兵權(quán)的李定國、劉文秀堅決反對)才未能如愿以償。孫可望圖謀篡位還表現(xiàn)在有時連朱明朝廷的正朔也棄置不用。例如,在湖南寶慶府紫陽河有一株很大的樹,孫可望觀賞后封之為“樹王”,樹干上刻“歲癸巳秦國主”②。癸巳為1653年(永歷七年)。次年八月在昆明舉行了鄉(xiāng)試,“父老相傳此《題名錄》刻秦甲午科字樣”③。孫可望在貴陽自設(shè)內(nèi)閣、六部、科道等官,地方文官武將也一概自行任命,官印由明朝的九疊篆文改為八疊①。這些措施固然有掃除南明朝廷用人惟賄、整肅官箴的積極意義,但實質(zhì)上卻是帝制自為了。有的史料記載,孫可望在方于宣等人參與策劃下,“定儀制,立太廟,廟享三主:太祖高皇帝主于中,張獻忠主于左,而右則可望祖父主也。擬改國號曰后明,日夜謀禪受”②。孫可望取代朱由榔的圖謀在緊鑼密鼓中進行。

  ① 李天根《爝火錄》卷二十二。

  ② 《明清史料》丙編,第九本,第八九四頁。

 ?、?趙藩、李根源輯《雞足山志補》卷二,拓片存云南省博物館。

 ?、?《爝火錄》卷二十二。

 ?、?《旅滇聞見隨筆》。

 ?、?《殘明紀事》?!睹髂┑崮霞o略》卷四云:“孫可望有迎駕心,屢為任僎所阻?!?

 ?、?《崑山王源魯先生遺稿》《小腆紀敘》卷下說:“已而可望至安隆,入見,將圖不軌”,云云??植豢煽?。

 ?、?沈佳《存信編》卷三。

 ?、?江之春《安龍紀事》;又見佚名《明亡述略》?!鹅呋痄洝肪矶疲嚎赏耙猿卤M諉吉翔及龐天壽?!?

 ?、?江之春《安龍紀事》,見計六奇《明季南略》中華書局排印本卷十四,第四四九頁。

  ① 《明末滇南紀略》記載頗詳:“乃擇期于五月十六日登殿,受百官朝。孫賊乃于四月兼程旋滇,命馮雙禮守貴州,期以是日登殿,大事定矣。令各營馬步兵是日俱頂盔貫甲,弓上弦,刀出鞘,自五華山擺至南門口。如是之威,自謂有不臣者即發(fā)兵擒之,密議號令如此。豈料天不從人,是日自四鼓以至午時,大雨傾盆不住,站隊兵士衣甲盡濕,街上水深尺許,丹墀內(nèi)水及膝,各官侍立,朝服盡濕。及晴,已過午時矣。自是可望不能出殿,不得受朝,由此兵民議論紛紛?!卑?,《明末滇南紀略》記載月日雖詳,但系年不清楚,給人印象是永歷七年事。據(jù)屈大均《安龍逸史》卷下,甲午(順治十一年,永歷八年)“六月,秦王孫可望僭號不果,復(fù)如貴州”?!翱赏郧€滇,急謀僭號。及期,冕小不可冠,自辰及午,大雨傾盆,雷電交作??赏粣偠?,遂歸貴州?!笨滴跞迥辍对颇细尽肪砦濉堆馗铩酚浭悄辍傲?,孫可望謀僭號,不果,復(fù)如貴州”??滴跷迨四辍冻谓尽肪砣堆馗铩酚洠骸笆荒昙孜缌拢瑢O可望自貴州還云南,復(fù)入貴州,張勝率兵同往?!蹦咄憽对颇鲜侣浴匪浥c《安龍逸史》相同。

 ?、?彭而述《讀史亭文集》卷十,記下,《寶慶至沅州日記》。

 ?、?倪蛻《滇云歷年傳》卷十。

 ?、?江之春《安龍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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