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八四回

施公案 作者:佚名


  話說東方亮入內(nèi),囑令家人制酒備飯,款待褚標等人。你道這東方亮究是何人?何以與褚標等素昧平生,一見便如此殷懃款待?原來東方亮也是個年高有道的隱者,因聞褚標等忠義之名,今日一見,故如此殷懃相待。閑話休表。不一會,已由莊丁拿出兩壺酒、四樣菜,調(diào)開坐位,請褚標等依次坐定,自己便在下首相陪。家丁在旁挨次斟上酒。東方亮執(zhí)杯在手,讓道:“鄉(xiāng)居市遠,盤無兼味,聊備村醪,恐不甚適口,幸勿見笑。”褚標等亦再三謝道:“某等夜半更深,前來打擾。既蒙容納,已自不安。老丈又復(fù)多情,賜以酒食,某等更加感激,只好容圖后報了?!睎|方亮道:“老丈說哪里話來,某久仰諸位英雄蓋世,忠義為懷,亟思一識尊顏,稍慰平生渴想。乃半以道途多阻,半以俗務(wù)羈身,欲去無由,因此牽絆。今者難得相逢邂逅,正可作永夜之談了。”褚標道:“老丈高義,世所難得。

  但某等以萍水相逢,過蒙厚待,心甚不安?!睎|方亮道:“不必過謙了,我們吃酒罷!”于是大家吃了一會酒。

  東方亮又道:“某有一事,敢問諸位,施公為世之名臣,朝廷之柱石,所謂至公無私,清如水,明如鏡,比之龍圖閣學(xué)士亦不過如是。天下凡有冤屈者,莫不思得施公而一剖之,以為可以明白,可以申冤枉。街談巷議,婦孺皆知,施公之聲望,可謂至大且遠。施公之神明,可謂至奇且精。但不知非所轄者,如有冤枉可能向施公而一訴奇冤么?”褚標等聽了這話,暗道:“這老兒問的話,可奇怪。難道他有什么冤枉,要去大人處申訴么?”因問道:“老丈你不知道,我們施大人是位欽差大臣,并巡按大人。凡有民間冤屈,只要有原告前去,無不準詞的。

  哪怕就是隔了省分,也可移知本省督撫,將案卷調(diào)去審問的。

  老丈忽然問及此話,難道老丈有什么過不去的事么?”東方亮道:“某寄情泉石,嘯傲煙霞,日與老妻、稚子作布衣暖,菜飯飽,以樂晚年,哪里有什么冤枉?不過于耳聞目睹中,有件極不能平的事。若非施公神明,恐今生今世不能判斷明白;便是來生來世,也不能申此冤枉。久有此意,欲去淮安告狀,恐怕公因越省瀆訴不準;待欲京控,又怕京中無施公之神明斷者。

  因此負屈含冤,已將半載,若再延時日,不免要定成死罪了?!?br/>
  黃天霸道:“敢問老丈,這受屈的究是何人?系為何事呢?”

  東方亮道:“說起來也甚可慘。離此不遠,有一市鎮(zhèn),名田家集,系屬固始縣所管。集上有一家藥材鋪,喚作大生堂。

  店主姓沈名天成。這沈天成夫婦兩個,他妻子梅氏,生得頗為美貌,年約二十開外。這天成卻是續(xù)娶;前妻并無兒女。這大生堂的生意頗好,店中除伙計以外,沈天成有個表弟姓楊,名喚式玉,也在店內(nèi)幫同沈天成管理帳務(wù)。三月間,沈天成就命他表弟出外辦貨,約一個多月。楊式玉辦貨回來,見他表兄已經(jīng)身死,藥鋪亦復(fù)關(guān)歇不開,店中伙計全行歇去。楊式玉這一見,自然驚慌無地,追問表兄如何身死?他表嫂梅氏說是【患痧而亡】。楊式玉就有些疑惑,而又死無對證,也就罷了。那楊式玉也未回家,當(dāng)日仍在表兄家內(nèi)住下。因為表兄雖死,各伙計雖然辭歇,店中還有些帳目要盤查一番,該還的還人家,該討的討回來,好為寡嫂將來過日子。楊式玉這個好存心,也不算壞。哪里知道第二日一早,即有本集地保陶三,說楊式玉殺斃寡嫂,將他拖到縣里報案。固始縣因人命重案,隨即到集上相驗,果見有個無頭的女尸橫在房內(nèi)。因此固始縣即將楊式玉訊問了幾堂,叫他招出如何殺斃表嫂?這楊式玉受刑不過,只得屈打成招。固始縣又要叫他將人頭交出,他哪里交得出來?

  兩次三番,受盡苦楚,到現(xiàn)在還不曾將人頭交出。諸位你看他可冤屈不冤屈么?”黃天霸道:“據(jù)老丈所言,這楊式玉既受此冤枉,難道他無家屬,不去上憲那里控告么?”東方亮道:“這楊式玉并無家小,只有一個老母,今年有五十多歲。她也曾到府里喊冤,怎奈府里不準。又往省里控告,依然批駁下來。

  真所謂:天高皇帝遠,有冤無處申!居心欲往施公那里告狀,又恐越省瀆訴,還是不行。因此在家,坐而待斃?!秉S天霸道:“這陶三家離沈天成家有多遠?他又何以知道沈梅氏是楊式玉殺死呢?”東方亮道:“陶三家緊靠沈天成家宅后。據(jù)陶三所報,系這日早間,因見沈家后門口有血跡一條,因此追問。又去沈家探視,才知道梅氏被殺?!秉S天霸道:“何以曉得梅氏被殺,確系楊式玉所殺呢?”東方亮道:“據(jù)陶三所說,當(dāng)沈天成在日,這楊式玉便與他表嫂不睦,時常吵鬧,有要將她害死之說。卻好他表兄已死,沈家又無旁人,定系挾仇將她殺害。

  陶三因貼近緊鄰,恐將來受累,因此前去投案,將楊式玉捉去?!秉S天霸道:“這陶三現(xiàn)在還住沈家宅后么?”東方亮道:“并未移居,還住在原處?!秉S天霸道:“據(jù)老丈所說,這楊式玉的冤枉,恐是一定無疑了。但不知楊式玉這人平時行為如何呢?”東方亮道:“若問楊式玉的為人,雖然才二十多歲,卻甚忠厚老實。通田家集的人,沒一個不知道的?,F(xiàn)在他遇了這件事,通集的人也沒有一個人不給他喊冤枉,卻是沒法?!碧彀缘溃骸半m然如此,好在楊式玉不曾將他表嫂的人頭交出來,就固始縣再胡涂些,總不能定案。施大人那里原可去告。怎奈路途太遠,他一個老母怎能去得呢?我們施大人秋間要請陛見,不過九、十月便要進京,那時必走此處經(jīng)過??擅鼦钍接竦哪赣H就近攔控,施大人也可就近準詞審問?!睎|方亮道:“照尊駕說來,沒有人頭,是不能定案的?”黃天霸道:“俗語說:【捉奸捉雙,拿賊拿贓】。何以見得是他所殺呢?因此雖已成招,卻無真實憑據(jù),所以不能定案?!睎|方亮道:“施大人究于何時才可駕臨此地呢?”天霸道:“至遲十月,就要從此經(jīng)過了?!?br/>
  東方亮道:“那時諸位還同來嗎?”天霸道:“某等都要來的?!?br/>
  東方亮道:“那就好了。這事非是某多言,實在見那楊式玉是個好人,不是殺人之輩。今遇此難,未免可憐,究竟有無冤枉,必待施大人一斷便可明白了。將來大人來此,楊式玉的老母前去控告,還求諸位就中照應(yīng)才好?!秉S天霸道:“那倒不須囑托。”說著,東方亮又勸了一回酒,然后才撤去殘肴,大家安歇。

  不一會,真果東方已亮,天霸等起來預(yù)備動身。東方亮又做了許多早點,請他們?nèi)擞蔑?,然后告辭而去。后來楊式玉的老母,果然等施公陛見進京,道經(jīng)河南,他便前去告狀。經(jīng)施公將楊式玉判明冤枉,又捉到奸夫淫婦,將固始縣參革結(jié)案,此是后話,暫且不表。且說褚標、黃天霸、朱光祖三人離了松林甸,只望連環(huán)套而去。你道這連環(huán)套在什么地方?說來可實在不近。當(dāng)時竇耳墩專在北路一帶做馬賊。后來被黃三太鏢打之后,他便遠走他方,逃至張家口外,擇地而居,就尋了這座連環(huán)套。這連環(huán)套不但三面皆水,曲折連環(huán),而且山嶺參差,高聳天外。周圍有四十多里方圓,上面還有關(guān)寨。竇耳墩就擇了這個地方住下;又聚集了許多江湖上綠林中的朋友,在此地又做了一個寨主。平時分遣各頭目下山打劫大注之財物,上山使用,卻從未破過案。因他這地方,那些捕快固然不知道,就便有一兩個知道的,也不敢來,因此頗覺相安,比那從前做馬賊的時節(jié),還更安逸。畢竟黃天霸何日才進連環(huán)套,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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