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座瑪雅棄城在南美叢林中被發(fā)現(xiàn)，人們期待這次發(fā)現(xiàn)能打破破譯瑪雅文明的堅冰。然而，隨著發(fā)掘的深入，新的疑團又不斷涌現(xiàn)，考古學(xué)家們仿佛步入了新的怪圈。
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實在大多，因此，任何一種猜測都看似合理。
——瑪雅學(xué)家普萊斯考特
一輪明月掛在森林的上空。
瑪雅人棄城北去已經(jīng)過了1300年。北遷以后，瑪雅人建起了新帝國，新帝國則亡于西班牙人。這天，美國探險家、考古學(xué)家愛德華。赫伯特。湯普遜由一名向?qū)阃T馬穿越新帝國的國土，尋找瑪雅最大、最美、最富、最豪華的古城契晨－伊特薩。一路上人、馬都歷盡艱辛。湯普遜疲憊不堪，低頭昏睡，馬腿每一磕絆他就險些跌下馬鞍。
行進之中，向?qū)Ш鋈话l(fā)出喊聲，他向前望去，看到一片奇景。
漆黑的樹梢上顯露出一個陡峭而高大的土山，土山的頂巔一座寺院沐浴著銀白的月光，像是瑪雅阿克羅波里斯山頂上的“帕西農(nóng)廟”（希臘雅典的雅典娜女神廟——譯者）。走得近了，愈加顯得高大。那印第安向?qū)铝笋R，卸去馬鞍，鋪開毛毯準(zhǔn)備過夜了，但湯普遜卻著了迷地望著那雄偉的建筑，不忍入睡。向?qū)?zhǔn)備床鋪時，他卻跳下馬步行前進。從土山腳下有一道陡立的石級直通山頂?shù)乃略海A上長滿雜草和灌木，有幾處已經(jīng)傾圮。湯普遜認得這種建筑形式屬于金字塔一類，也懂得埃及的金字塔的用途，但這座瑪雅金字塔不像吉薩的金字塔那樣本身就是一座陵墓，從外形看倒有些像巴比倫的通天塔，但是看來它的主要作用是作為那道巨大石階的載體，而石階則逐級上升，直通日月神的廟宇。這個結(jié)構(gòu)的目的比通天塔還要明顯。
湯普遜拾級而上，他看到那些豐富多采的浮雕裝飾。塔頂高約96英尺，他站在頂上縱目四望，邊看邊數(shù)：一座，兩座……周圍一共六座建筑。這些建筑都藏在暗影里，有的只在月光之下露出石砌的表面。
這里不是別處，正是契晨－伊特薩。在舉國北遷的開始，契晨－伊特薩不過是個前站，后來發(fā)展成為最大的城市，新帝國的中心。
隨后的幾天中湯普森多次登上這個古墟之巔。他寫道：“一天上午，我站在這座古寺的屋頂上，看著初升的太陽染紅了遠方的地平線。周圍是深沉的幽靜，夜間的喧鬧停止了，白天的匆忙尚未開始。天地都像是屏息等待著什么，隨著陽光高照，整個世界唱起來了。樹上的鳥兒和草里的鳴蟲組成一部大合奏。大自然教給原始人崇拜太陽，今天的人類內(nèi)心深處還保持著這種教義?！?br/>
湯普遜靜靜地立著，完全陶醉了，在他的眼里整個森林仿佛消失了，他似乎看到眼前一片廣場，長列的信徒登上山坡走向神廟，耳邊響起圣樂，宮殿里人們在尋歡作樂，寺廟里忙著作祈禱，他極力在喧鬧的森林里尋找這一切。隨后，他的幻境悠然消失，古代的景色不見了，因為這位考古學(xué)家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使命：綠樹叢中出現(xiàn)一條狹窄的小徑，昏暗中若隱若現(xiàn)，這條路可能通向契晨－伊特薩最著名的奇跡：圣井。
墨西哥和尤卡坦的考古史中，至今沒有出現(xiàn)謝里曼、勒亞德、比特里這樣杰出的人物。除斯蒂芬斯有所開創(chuàng)以外，還沒有什么人在探險方面有所收獲或在尋寶活動中做出杰出成就，也沒有誰用鐵鍬挖掘時突然發(fā)現(xiàn)珍貴的古文物。
湯普遜至少有一方面相當(dāng)于尤卡坦的謝里曼，因為他動身前往契晨－伊特薩的決定是根據(jù)一本書，而這本書除他以外誰也不曾認為具有實際價值。謝里曼對古籍的信任也不過如此，湯普遜也令人想起勒亞德；勒亞德遠征時身上只帶著60英鎊，同行的只有一個人，而湯普遜深入原始森林時連一個便士的存款也沒有。他遇到的困難足以使任何人退縮不前，而他應(yīng)付困難的頑強性較之比特里是毫無遜色的。
斯蒂芬斯的第一批收獲在全世界引起轟動，人們紛紛議論瑪雅人是不是早已消失的亞特蘭蒂斯人的后代，古以色列部落的后代，古美洲印第安人的子孫，還是別的什么種族。
湯普遜于1879年在一家暢銷雜志發(fā)表文章，他贊同瑪雅人是亞特蘭蒂斯人后代的說法。這是他早期發(fā)表的文章。到了1885年他親自到達尤卡坦時，思想上還在不斷考慮瑪雅人的祖先問題。當(dāng)時他只有25歲，在美國領(lǐng)事館中是最年輕的，但當(dāng)他到達現(xiàn)場以后就無暇考慮理論問題了。
湯普遜決定到尤卡坦去考察全憑著一股熱情，一種簡單的信念，并沒有充分的理論根據(jù)，他對狹亞哥。德。蘭達的書給予很大的信任，他在一冊書里看到關(guān)于圣井的描寫，這是德。蘭達根據(jù)古老的瑪雅民間故事寫出的。古時一旦發(fā)生旱荒，僧侶和百姓就結(jié)隊前往圣井，祈求井底諸神息怒，獻上豐盛的祭品，其中有活生生的少女和年輕的戰(zhàn)俘。
在莊嚴的祭祀儀式以后，少女們就被投入井中，井水極深，落水的人無一浮上水面。
那些瑪雅少女隨眾一路前進，準(zhǔn)備葬身圣井。她們身著盛裝，走到井邊，隨著一陣慘叫，她們就落到靜止的井水里。
德。蘭達的故事還有伺么內(nèi)容呢？他又談到按照傳統(tǒng)習(xí)慣，活人下井以后還要投入大量祭品，有日用品、裝飾品和金子。湯普遜讀到這樣一句話：“如果這塊土地上還有黃金的話，絕大部分黃金就在圣井里?！币话闳苏J為這不過是陳腐的傳說加以夸大和渲染而已，然而湯普遜卻奉為真理，他不僅相信它，而且決心予以證實。當(dāng)他立在金字塔頂，俯視那條通往祭神圣井的道路時，決沒有想到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達到這個目的。
許多年以后湯普遜再次來到圣井時，已具在豐富的森林旅行經(jīng)驗了。他的足跡從北到南縱貫尤卡坦全境，并且練就了一副銳利的目光，善于辨認隱藏的古跡。他的周圍是無數(shù)雄偉的古建筑等待人們?nèi)タ疾?，對于任何考古學(xué)家者。會具有極大的吸引力，然而湯普遜卻只去研究那口古井，一口裝滿臟水、石塊和千百年積下的爛草枯木的黑洞。即使德。蘭達是言之有據(jù)的，這口又臭又黑的洞里果真能夠找到古代僧侶們丟下的珍寶嗎？
怎樣才能探明井水的深度，湯普遜想出的辦法是使用潛水設(shè)備。
他回到美國去參加一次科學(xué)會議，順便為進行這項工作籌集資金。誰聽到他的計劃都說他簡直是個瘋子，但最后還是籌到了一筆款。他回憶人們的說法是：“洞這樣深，這樣大，而且不知底細，誰下去也休想活著出來。假如你想自殺，何不另找穩(wěn)妥一點的辦法！”但湯普遜在認真衡量贊成的和反對的兩派意見以后，還是下定了決心。
他寫道：“我的下一步驟是到波士頓去學(xué)習(xí)深海潛水技術(shù)。我的老師是20年前得過獎的埃弗拉姆。尼克遜上尉。在他的高明而耐心的指導(dǎo)下，不久我就成為一名頗為不錯的潛水員了，但后來我才知道我的技術(shù)還很不夠。下一步就是準(zhǔn)備器具：一臺‘桔皮籃’式挖泥斗、絞車、滑輪、鋼索、繩索、一架起重架和一根30英尺長的搖臂。這些設(shè)備都包裝停當(dāng)，接到信或電報通知后立即啟運?！?br/>
他終于回到那古井邊。井口最寬處的直徑約187英尺。他用探測鉛錘測出井深約80英尺。他用圓木做成人體形狀，系上繩子，估計一下當(dāng)年僧侶為井神娶妻時把受害的少女們拋擲的最遠距離，把圓木拋下去，然后用繩索拖出，量一下用了多少繩索，這樣就能測定那些少女們被拋了多遠。目的很簡單，就是限定井底搜索的區(qū)域。這些做完之后湯普遜就開動挖泥斗了。
他寫道：“絞車由四人搖動，另外一人管剎車。挖泥斗張開鋼齒，從底座轉(zhuǎn)過來，在那黑洞的上方略停，然后迅速下降，直插到一潭黑色的死水里。這時略停一下，容那鋼齒插進泥潭，接著就見4個工人開始轉(zhuǎn)動搖臂，他們黝黑的肌肉聳動著，拉上的東西繃緊了鋼索。這時恐怕沒有誰能想像我有多么激動?！?br/>
鋼索起處，平靜的水面翻滾起來，泥斗的鋼齒咬緊。繃直的鋼索拉著它穩(wěn)穩(wěn)上升到井口，滴下的清水不斷激起井底的水花。搖臂轉(zhuǎn)過來，泥斗把那堆東西卸到木板圍起的平臺上。這是一堆深褐色的朽木、爛葉、樹枝和雜物，然后泥斗轉(zhuǎn)回井口再次下降……
有一次挖出的是一棵樹干，那樹干非常新鮮，像是昨天剛剛落井的。當(dāng)天是星期六，但到了星期一那樹干已經(jīng)無影無蹤，在前天放置它的石堆上只留下幾條木條，周圍是一片燒焦的痕跡。又一次挖中一副美洲獅和鹿的骨頭，這是一幕林中悲劇的見證。
挖泥工作一天一天進行著，泥斗不斷打破井底的寂靜。挖出的東西除爛泥、樹枝外還有野獸骨骼，這些野獸想是在干旱季節(jié)來井邊飲水墜井淹死的。烈日曬在工人們的身上，從井底和井邊堆積的污物冒出一股股濃烈的臭氣。
湯普遜說：“這時我已經(jīng)在白天心緒不寧，夜間不能入睡。我開始問自己：人家早就說過那些古老的傳聞都是無稽之談，現(xiàn)在是不是證明他們是說對了，從而叫朋友們虛擲金錢，而我自己則變成笑料呢？”
后來有一大，湯普遜從挖出的一堆爛泥里找到一塊奇特的、黃白色的像松香一樣的東西。他嗅了一下，甚至嘗了一點。他激動地把這塊東西用火烤了一下，空氣中立刻散出一股香氣。湯普遜找到了當(dāng)年祭祀用的摻香料的松香，這是宗教儀式上拿來焚燒用的。
這點東西能夠證明湯普遜決定的正確性嗎？兩小塊祭祀已用的松香能夠抵得上堆積如山的爛泥嗎？在多數(shù)人看來這兩塊東西一分錢也不值，但它們對湯普遜卻發(fā)生了巨大的震動，使他浮想聯(lián)翩。他寫道：“那一夜我睡了幾星期以來不曾有過的一次好覺?！?br/>
接著湯普遜大獲全勝了！企盼已久的珍寶一件件地露面了，有用品、裝飾品、花瓶、矛尖、黑曜巖刀和翡翠碗等。不久就挖出第一具人的骨骼，德。蘭達的活是千真萬確的。
湯普遜還沒有來得及做這“離奇的工作中最神奇部分”的時候，卻在偶然的機會下了解到一種古老的瑪雅傳統(tǒng)。狹亞哥。德。蘭達主教為他指出了通向古井的路，但另一人卻把湯普森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同古井連為一體的投擲祭品的地點，這個人就是1579年任馬德里市長的唐。狹亞哥。薩米恩陀。德。菲古那羅。一開始湯普森對德。菲古那羅的記載感到古怪離奇，甚至無法理解。他是這樣寫的：“瑪雅貴族和重要人物有這樣一種傳統(tǒng)禮儀：先齋戒60天，后在黎明之際來到圣井邊，把自己家里的印第安女人投入水中，要她們代表各自的主人問問神靈，他們想做一件事或有一個希望，哪一天是良辰吉日。
這些女人不加捆綁，人們用力把她們投迸水中，發(fā)出很大的響聲。直到中午，她們幾乎精疲力竭，上面把繩索縋下井去。那些女人上來以后已經(jīng)半死，這時就在她們的身邊焚起柯巴香。女人們蘇醒過來就講述井底有許多本民族的人，男女都有，他們接見了她們。當(dāng)她們抬頭想看看這些人時，頭上忽然受到沉重的打擊，打得她們把頭低到水面以下。她們好像看到下面有許多深洞，這時那些人就回答她們的問題，告訴她們哪一年對她們的主人吉利或不利?！?br/>
這個故事表面看來不過是神話而已，但湯普遜對于歷史事實總是要尋根究底的，他讀到以上的描述以后久久冥思苦想。他將一條小船系到井中，是準(zhǔn)備潛水之用的，船的位置距離懸崖下設(shè)立起重架的地面約60多英尺。湯普遜坐在船上，從船弦向下望去，就看到一件使他猛省的現(xiàn)象。他說：“關(guān)于投下女人探問吉兇的故事之謎的答案找到了。”
他接著解釋說：“祭井……的水是……黑暗而污濁的，不時由褐變綠，甚至變成血紅，下面我要講到。但它總是污濁的，因此只能反射來自井口的光線，而不是像清澈透明的水那樣折射?！?br/>
“從船弦向水面望去，我看到似乎水下深處有許多深洞，實際上是我頭上峭壁邊上洞穴在水面照出的影子?！?br/>
那些女人蘇醒以后說：“井底有許多本民族的人，他們……”回答了我們的問題，我繼續(xù)觀察那些黑洞時，我確實也看到他們民族的許多人，而且他們也回答我的問題。
實際上那都是我的工人們在井口向下張望時的影子。他們交談的聲音傳到井底，再由水面折射上來，聲音很輕，是本地口音，并且可以聽得清楚。這件事解開了我對一種古老傳統(tǒng)的疑問，解釋得像用底版印照片一樣清楚。
當(dāng)?shù)厝嗽缇驼f過，圣井的井水有時變成血水。我們發(fā)現(xiàn)井水有時呈現(xiàn)綠色是一種微生物藻類的顏色，有時顯褐色是爛樹葉，而某些血紅色的花和種籽殼落在水面上，水面的顏色就像是干結(jié)的血塊。
我列舉上述的發(fā)現(xiàn)，是為了說明我何以認為一切重要的古老信念都有一定的事實根據(jù)，并且只要進行充分細致的觀察都是可以解釋清楚的?！?br/>
全部工作的最困難的部分尚未進行，湯普遜已經(jīng)取得了空前巨大的收獲。此后挖泥斗不斷地下水，但撈上來的不過是石塊而已，湯普遜懂得，挖泥斗可能漏掉了一些東西，他必須用雙手去撈。
湯普遜寫道：“我已經(jīng)雇好一名希臘潛水員名叫尼古拉斯，他在巴哈馬群島采集海洋標(biāo)本。尼古拉斯來到現(xiàn)場，并帶來一名助手也是希臘人，我們立刻著手準(zhǔn)備進行深水探險?！?br/>
“我們首先在船上裝好氣泵。這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說是一只簡單的駁船，而是一座水上浮筒了，我們挑選了一批土著工人，由兩位希臘人教會他們怎樣使用氣泵，怎樣把我們生命所系的空氣均勻地、不斷地送下去，怎樣理解來自水下的訊號以及怎樣回答，待兩位教師認為他們已經(jīng)訓(xùn)練成熟，我們就準(zhǔn)備下水了。”
我們坐在挖泥斗里下降到船上以后，希臘助手留在船上指揮工人操縱氣泵，我們兩人就穿上潛水衣，潛水襪是防水帆布做的，銅頭盔重30磅，配有玻璃目鏡，耳旁有氣閥，腳上穿鐵底帆布鞋。我們仔細縛好通話管、通氣管和救生索后，我由助手攙扶蹣跚走到船弦旁的短梯，開始下水。
我踏著短梯剛剛下降一步，那些擔(dān)任操作氣泵的忠厚的土著工人便輪流離開崗位，一一走到我的面前很莊嚴地同我握手，然后回去等待開工的訊號。不難猜透他們的想法，他們是向我告別的，而且認為是永別了。這時我松開扶梯，像一袋鉛塊一樣沉下去，后面留下一串銀白色的水泡。
開始下降10英尺以內(nèi)，四周的光線由黃變綠，然后變成紫黑色，此后就是一片漆黑了。越來越大的氣壓壓得耳朵生疼。我吞了一口氣，打開頭盔里的氣閥，兩耳傳來‘呼、呼’的聲音，耳朵立刻不疼了。這樣重復(fù)了幾次才降到井底。在我下沉?xí)r我又發(fā)現(xiàn)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我感到自己在迅速失重，待到我站在一根井底古石柱上時，似乎覺得自己完全沒有重量了。我已經(jīng)不像一個周身掛滿重物的人，而仿佛只是一個氣泡。
我又想到，自古以來只有我活著來到這個地方，并且還能活著回去！想到這里又感到無比興奮。接著那位希臘潛水員也下來了，我們握了握手。
我?guī)砹艘槐K潛水電燈和一臺潛水電話，但在第一次下水以后便棄置不用了。潛水電燈只能在清水或略有混濁的水里使用；這里井下既不是水也不是泥，而是介乎兩者之間的東西，這是挖泥斗往返攪動的結(jié)果，它是像粥一樣稠的泥漿，手電燈那樣微弱的光線是無法穿透的。因此我們只能在暗中操作。但經(jīng)過短時間的練習(xí)以后我們已沒什么不便，因為指尖的觸覺不僅可以識別物體，甚至可以幫助識別顏色。
潛水電話也沒有用處了，因此也閑置起來，用通話管或救生索通話比電話容易，而且更快，還有一件其它潛水員從未講過的怪事：我和尼古拉斯操作的地點大約60到80英尺深，這里我們可以坐下來，把鼻子（當(dāng)然是指頭罩的鼻子）湊在一起，就可以談話，而且可以聽清楚。我們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單調(diào)又毫無生氣，好像是從很遠傳來的，但我可以給他指令，并能清楚地聽到他的回答。
水下失重的現(xiàn)象給我造成幾次可笑的失誤，以后才逐漸習(xí)慣下來。想在井底移動，只須要立起來用腳在石底上一蹬，便可以立刻像火箭一樣升起來，穿過泥漿向前移去。
落腳的地方往往超出目的地幾英尺。
井筒大體是橢圓形，直徑約187英尺。從林中地面到井中水面距離從67到80英尺不等。水面的高度是很清楚的，但水和泥底之間并無明確的界限。我可以大略估計水和泥加在一起的總深度約有65英尺，其中泥深約30英尺，足可容納一棵大樹從根到枝的高度，下層有18英尺厚的泥層非常濃稠，里面包著大塊巖石、落入的石柱和砌墻的石塊。挖泥斗已經(jīng)在泥中徹底挖過，最后剩下我稱之為“豐碩地帶”的區(qū)域，那里有一面堅如石塊的直立的泥墻，足足有18英尺高，里面鑲嵌著形狀不同的大小石塊，像布丁里鑲嵌的葡萄干。
可以想像，我們就這樣在暗中活動，在周圍的泥墻澡探索著粗糙的石灰石井底，尋找挖泥斗漏掉的東西。還可以想像，在水流侵蝕之下，無比何時都會有一塊巨石從泥壁脫落，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壓向我們的頭頂。當(dāng)然這種石頭何時落下，在哪里落下，我們無法防止，而且也看不見，但是只要把通話管、通氣管、救生索和我們的身體遠離壁面，危險并不太大。巖石墜落時，在觸到人體以前先有一股強大的水流沖過來，即使人未能主動躲開，那水流也會像巨大的軟墊一樣把人推開，像一滿杯水里放上一個蛋清那樣頭上腳上顛倒翻滾，直到水流靜止下來，才能直立，如果我們不加小心，背靠著泥壁站立，那我們一定像被大剪刀剪掉一樣砸成兩段，雨神的面前就會增加兩名新的祭品。
現(xiàn)在的土著居民仍然相信圣井深處住著巨蛇和水怪。這種說法究竟是出于古代崇蛇的傳統(tǒng)還是本地人看到過什么東西，那就不得而知了。我曾見這井里游著大蛇和蜥蜴，那是因為它們在井口上方的樹上追捕獵物時不慎落水，并且想要逃出井外，我們并沒有見到水里有什么特別巨大的爬蟲或者水怪。
我雖然沒有被什么爬蟲抓住過，但有一次經(jīng)歷卻可以提一下。我和那位希臘潛水員都忙著用手指在井底的一條縫隙里挖著，因為頗有收獲，就忽略了通常的防護措施。突然我覺得上面有一件東西，它非常巨大，又粘又滑，不聲不響地向我當(dāng)頭壓下，把我向泥底壓下去，我毫無抗拒之力。一時間我覺得血都涼了，接著我感覺到那希臘人在我身邊用力推那個東西，我也幫他推，最后終于脫身出來了。原來那是一棵半朽的樹干，被水流沖離了泥壁，向下沉?xí)r壓在我的背上。
一天，我在井底坐在一塊石頭上欣賞剛剛找到的一座金屬鑄的鐘，高興之余，竟忘記打開氣閥。我把鐘放在袋里，站起來準(zhǔn)備走動時，卻忽然像氣球一樣向上浮起，我感到很可笑，但卻是危險的。因為這時人的血液像香檳一樣充滿氣泡，必須緩慢上浮，血液才能恢復(fù)正常，否則會造成‘潛壓病’這種病，這種病很可怕，嚴重的會劇痛致死。
幸虧當(dāng)時我的頭腦還算清醒，沒有上浮太久就打開了氣閥，總算幸免一死，但是耳鼓已經(jīng)損傷，影響聽力，至今沒有恢復(fù)。
盡管打開了氣閥，上升的速度減慢了，我還是一頭撞在船底上，震得昏頭昏腦。但我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到我的那些工人們聽到我撞到船底時那驚恐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我從船底爬出，伸手抓住了船弦。我的頭罩剛剛露出水面，就有兩條臂膀抱住我的脖子，接著許多只驚慌的眼睛在我目鏡的周圍向我注視。我脫掉潛水衣，坐下來休息一會兒，體力恢復(fù)正常了，曬著太陽嗓著熱咖啡，這時那年輕的希臘人對我講了剛才的情況。
他說：“你意外地浮上來撞到船底時，大家的臉都嚇黃了。我告訴他們這是你上來了，他們都難過地搖頭。有一位叫胡安。米斯的忠厚的老工人說：‘完了，主人已經(jīng)死了。他是被蛇吞掉以后又吐出來了。再也聽不到他對我們講話了?！灰娝?dāng)時兩眼涌出淚水，當(dāng)你戴著頭罩上了船弦時，他從目鏡望進去，就高舉雙臂，激動地說：‘感謝上帝，他還活著，并且在笑呢！’”
至于我們挖井和潛水作業(yè)的收獲，最主要的是證明了有關(guān)圣井的種種傳說都是真實的，其次是挖出許多玉石和金、銅葉做的象征物品，不少柯巴脂塊和松香粒，許多具尸骨，一些弓弩和弩箭，箭鏃是燧石、方解石或黑曜巖磨制的，另外還有古代紡織品的殘片，這些都具有很大的考古價值。有幾件東西接近純金，有鑄的，有打的，也有凸紋制品，但數(shù)量很少，意義也不大。多數(shù)黃金制品是質(zhì)量不高的合金，含銅量多于金。這些東西的價值主要在于上面鑄刻的象征形象或其它紋樣。
挖出的物品大多是碎塊，也許這是因為它們是祭品，按照儀式應(yīng)由僧侶把它們碎，然后投入井中。玉石或金片打碎時，上面雕鑄的人形的頭部總是完整的。我們有理由認為這些金、玉或其它金屬或石料制作的裝飾品被打碎時，就等于把它們殺掉了。這些美洲古代文明民族，像亞洲北部更為古老的民族一樣認為玉是有生命的，蒙古人至今還有這樣想的。打碎這些東西就是殺掉它們，它們的靈魂才會為活祭品死后用做裝飾，以便前往覲見‘胡納爾。庫’，即天上的大神。
湯普遜關(guān)于圣井文物的報道公布以后在全世界引起注意。找到這些東西的方式極為奇特，而且從那樣的爛泥里竟然取得如此豐富的收獲，這件事當(dāng)然會引起普遍的興趣，這些東西本身的實際價值倒是次要的了。
“實際上，花費那樣大的力氣和代價從圣井里撈出的東西，它們的價值以金錢計算是不高的，”湯普遜寫道?！暗魏问挛锏膬r值都是相對的。歷史學(xué)家深入人類的過去，工程師深入土地的下層，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為了人類的未來?？梢韵氲剑@批文物中有些雕鏤著符號的文物表現(xiàn)了豐富的內(nèi)涵和信念，它們說明了一個古老民族的故鄉(xiāng)的情況。如果能夠在證明這一點上盡些力量，就值得一個人畢生的勞動了?！?br/>
盡管如此，契晨－伊特薩文物的價值還是可觀的，除圖但卡蒙墓文物外，還沒有別的出土文物能與之相比。法老墓中的珍寶隨干尸下葬，儲存在宏偉的陵墓里，而圣井里的文物是同許多少女的遺骨一起撈出來的。當(dāng)這些少女都被殘忍的僧侶拋進井中去祭祀所謂的神祗時，難道沒有一個敢把那僧侶一起拉下去嗎？湯普遜在大量的女人顱骨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男人的顱骨，兩眼之間有老翁常有的凸起部分。這是不是一位僧侶？
湯普遜于1935年逝世。他的一生就這樣度過了，沒有什么值得遺憾的，盡管他自己說為考察瑪雅古國虛擲了大半生的時間和精力。他做了20年的美國駐尤卡坦領(lǐng)事，進行了將近50年的古物出土工作。他在的時間很少，終年浪跡森林，和印第安人在一起，和他們同甘共苦，吃的是印第安食品，住的是印第安茅屋，講的是印第安語言。因為傳染病他瘸了一條腿，在圣井潛水時損傷了聽力。他早期的報道往往犯有夸大事實的錯誤。
例如有一次，他在一座金字塔里發(fā)現(xiàn)了幾座地上墓葬，接著又在這座塔的塔基下的基石里找到了主墓，他就認為是找到了瑪雅人傳說中的導(dǎo)師庫庫爾堪長眠之處。撈出的文物里有幾件珍貴的翡翠裝飾品，出土地點離尤卡坦很遠，他立刻認為這可以證實他所主張的瑪雅人源出古亞特蘭蒂斯人的理論，盡管這時他已經(jīng)是一位老練的考古學(xué)家了，然而熱情還是很有必要的，如果沒有永遠樂觀的人，對一切都抱懷疑態(tài)度，那怎么進步呢？
后來考古界在尤卡坦、齊亞帕斯和危地馬拉做了大量的考古挖掘工作，接著飛機在這塊復(fù)雜地形的考古工作中發(fā)揮了作用。查爾斯。林德博上校為這片古文化區(qū)拍攝了第一批空中照片，盡管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世界時這個民族的文化已經(jīng)非常古老了。1930年P(guān)。C。馬迪拉和J。A。梅林乘飛機到中美洲原始森林上空，拍攝了照片，繪制了地圖，弄清了林中迄今不為人知的許多瑪雅居民點。
最近的調(diào)查工作是在1947年，一支考古隊到達齊亞帕斯的波南帕克，他們的收獲大大豐富了已有的大量資料。考古隊是聯(lián)合果品公司資助的，由華盛頓卡尼基學(xué)院提供技術(shù)力量，領(lǐng)隊是蓋爾斯。葛萊威爾。希利。他們用不長的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11座舊帝國時期華麗的廟宇，有的是民族大遷移以前不久建成的。另外有極為精美的石碑，有一座比以往發(fā)現(xiàn)的大兩倍。這塊碑高19。2英尺，整個碑體都有雕刻，但希利在林中的收獲最精采的要算壁畫了。經(jīng)技術(shù)加工，這些畫上原來的紅、黃、褐、綠、藍等色彩重現(xiàn)光輝，畫面有戰(zhàn)士、國王和身穿禮服的僧侶。這種壁畫以前只在契晨－伊特薩的戰(zhàn)士廟里有所發(fā)現(xiàn)。
出土工作比較集中的瑪雅古跡是瑪雅的最大城市契晨－伊特薩?，F(xiàn)在的旅游者來此所看到的景象，和當(dāng)年湯普遜在月夜看到的是大不相同了。遺址上的林木已經(jīng)完全清除，那些古建筑巍然挺立，保存完好。當(dāng)年用彎刀砍去的林中小徑，今天已是旅游公路了。
游客看到戰(zhàn)士廟和廟西南部的柱廊，柱廊里就是通往塔頂?shù)亩盖偷氖A。他們還看到一座大天文臺，這是一座圓形建筑，窗的位置可供觀察者集中觀察某些天體的運行。他們可以在古球場上漫步，最大的球場在城北部，外圍長545英尺，寬225英尺，年輕的瑪雅貴族在這里玩一種類似籃球的游戲。最后他們?nèi)タ础翱ㄋ沟倭_”，它是最大的金字塔。
塔共八層，有石階相連，塔頂是羽飾蛇神庫庫爾堪廟。
這里的石刻形象兇惡，那些猙獰的蛇頭，古怪的神祗和怒吼的美洲獅像近看是很可怕的。然而更為令人驚奇的是每一個符號，每一件壁畫或浮雕都和一定的天文數(shù)字相聯(lián)系。蛇頭的眼眉上有兩個十字，庫庫爾堪神的耳邊有一只美洲獅爪，一個美似門的形狀，一連串“蚌殼”，重復(fù)的石階……這一切都表示數(shù)字和時間。世界上再沒有任何地方可以看到用如此恐怖的藝術(shù)形象表達這類內(nèi)容的。（英國小說家格瑞姆。格林平生不喜古跡，10年前到墨西哥和尤卡坦后說過這樣的話：“這里的異教不是人的感情的混亂，像摩萊教那樣，而竟是計算的錯誤……這里到處都是數(shù)學(xué)上的Q。E。D。[意為數(shù)學(xué)上的“證訖”——譯者]。他指的是瑪雅金字塔，特別是臺奧特瓦堪金字塔，金字塔上的數(shù)字是精確地加上去的，金字塔的層數(shù)乘以石階數(shù)，然后除以總面積，計算結(jié)果像代數(shù)題一樣沒有人性！”）愛動腦筋的旅游者覺得僵死的數(shù)學(xué)令人難以忍受，于是開始在那些裝飾里尋找一點生命的痕跡，哪怕是植物的形象也好。尋找的結(jié)果可以看出，盡管瑪雅人依賴玉米得以生存，而且他們住地周圍都是極為茂密的植物，但是在他們那些壯觀的造型藝術(shù)里植物的形象卻出奇地少，當(dāng)?shù)貎H仙人掌類植物就有800種，卻沒有一種進入裝飾藝術(shù)的領(lǐng)域?；ǖ姆N類更是不計其數(shù)的，但只有少數(shù)幾種成為石雕的素材。最近有一件五段拼成的瑪雅石雕經(jīng)鑒定是表現(xiàn)一種半水生樹木的花，因此是一件罕見的瑪雅藝術(shù)品?，斞沤ㄖ械闹右脖憩F(xiàn)的是昂首吐舌的毒蛇，而其它國家古建筑的柱飾中，樹干是常見的主題。
戰(zhàn)士廟前就發(fā)現(xiàn)兩根這樣的蛇柱。蛇頭上長角，緊貼地面，張著大嘴，蛇身有一小段平鋪地面，然后垂直豎立支撐廟頂。那些羽毛蛇柱和整個戰(zhàn)士廟，甚至契晨－伊特薩的所有建筑物都告訴考古學(xué)家，它們屬于非常獨特的一種建筑風(fēng)格。契晨－伊特薩的普遍裝飾風(fēng)格與新帝國的風(fēng)格并不完全一致，而新帝國的風(fēng)格同舊帝國是迥然不同的。契晨－伊特薩的藝術(shù)風(fēng)格有些特點不同于科潘、巴倫克、皮德拉斯。奈格拉斯和烏阿克薩克吞，考古學(xué)家專門研究過契晨－伊特薩的文物，對于各種線條。裝飾紋樣、宗教面具和閏年符號作了仔細的對比研究，結(jié)論認為，一定有另外的民族參與了契晨。伊斯薩的建設(shè)，因為文物中可見其它文明的藝術(shù)構(gòu)思及技術(shù)工藝的特點。
然而，這些外來文明影響從何而來？考古學(xué)家認為是墨西哥，但不是阿茲臺克帝國的建筑，因為阿茲臺克帝國比瑪雅王國晚得多，這種影響應(yīng)是來自阿茲臺克侵略以前墨西哥舊有的古建筑。
繁榮的瑪雅文化竟然受了其它民族的影響，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事，但難道歷史上竟沒有事實證明這一點，沒有一個像狄亞哥。德。蘭達那樣的人來指引人們了解這件事嗎？至少應(yīng)該有人提供一點線索，告訴人們瑪雅王國以外的這些偉大的“建筑師”來自何方。這樣的人難道不曾有過嗎？
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實在大多，因此，任何一種猜測都看似合理。
——瑪雅學(xué)家普萊斯考特
一輪明月掛在森林的上空。
瑪雅人棄城北去已經(jīng)過了1300年。北遷以后，瑪雅人建起了新帝國，新帝國則亡于西班牙人。這天，美國探險家、考古學(xué)家愛德華。赫伯特。湯普遜由一名向?qū)阃T馬穿越新帝國的國土，尋找瑪雅最大、最美、最富、最豪華的古城契晨－伊特薩。一路上人、馬都歷盡艱辛。湯普遜疲憊不堪，低頭昏睡，馬腿每一磕絆他就險些跌下馬鞍。
行進之中，向?qū)Ш鋈话l(fā)出喊聲，他向前望去，看到一片奇景。
漆黑的樹梢上顯露出一個陡峭而高大的土山，土山的頂巔一座寺院沐浴著銀白的月光，像是瑪雅阿克羅波里斯山頂上的“帕西農(nóng)廟”（希臘雅典的雅典娜女神廟——譯者）。走得近了，愈加顯得高大。那印第安向?qū)铝笋R，卸去馬鞍，鋪開毛毯準(zhǔn)備過夜了，但湯普遜卻著了迷地望著那雄偉的建筑，不忍入睡。向?qū)?zhǔn)備床鋪時，他卻跳下馬步行前進。從土山腳下有一道陡立的石級直通山頂?shù)乃略海A上長滿雜草和灌木，有幾處已經(jīng)傾圮。湯普遜認得這種建筑形式屬于金字塔一類，也懂得埃及的金字塔的用途，但這座瑪雅金字塔不像吉薩的金字塔那樣本身就是一座陵墓，從外形看倒有些像巴比倫的通天塔，但是看來它的主要作用是作為那道巨大石階的載體，而石階則逐級上升，直通日月神的廟宇。這個結(jié)構(gòu)的目的比通天塔還要明顯。
湯普遜拾級而上，他看到那些豐富多采的浮雕裝飾。塔頂高約96英尺，他站在頂上縱目四望，邊看邊數(shù)：一座，兩座……周圍一共六座建筑。這些建筑都藏在暗影里，有的只在月光之下露出石砌的表面。
這里不是別處，正是契晨－伊特薩。在舉國北遷的開始，契晨－伊特薩不過是個前站，后來發(fā)展成為最大的城市，新帝國的中心。
隨后的幾天中湯普森多次登上這個古墟之巔。他寫道：“一天上午，我站在這座古寺的屋頂上，看著初升的太陽染紅了遠方的地平線。周圍是深沉的幽靜，夜間的喧鬧停止了，白天的匆忙尚未開始。天地都像是屏息等待著什么，隨著陽光高照，整個世界唱起來了。樹上的鳥兒和草里的鳴蟲組成一部大合奏。大自然教給原始人崇拜太陽，今天的人類內(nèi)心深處還保持著這種教義?！?br/>
湯普遜靜靜地立著，完全陶醉了，在他的眼里整個森林仿佛消失了，他似乎看到眼前一片廣場，長列的信徒登上山坡走向神廟，耳邊響起圣樂，宮殿里人們在尋歡作樂，寺廟里忙著作祈禱，他極力在喧鬧的森林里尋找這一切。隨后，他的幻境悠然消失，古代的景色不見了，因為這位考古學(xué)家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使命：綠樹叢中出現(xiàn)一條狹窄的小徑，昏暗中若隱若現(xiàn)，這條路可能通向契晨－伊特薩最著名的奇跡：圣井。
墨西哥和尤卡坦的考古史中，至今沒有出現(xiàn)謝里曼、勒亞德、比特里這樣杰出的人物。除斯蒂芬斯有所開創(chuàng)以外，還沒有什么人在探險方面有所收獲或在尋寶活動中做出杰出成就，也沒有誰用鐵鍬挖掘時突然發(fā)現(xiàn)珍貴的古文物。
湯普遜至少有一方面相當(dāng)于尤卡坦的謝里曼，因為他動身前往契晨－伊特薩的決定是根據(jù)一本書，而這本書除他以外誰也不曾認為具有實際價值。謝里曼對古籍的信任也不過如此，湯普遜也令人想起勒亞德；勒亞德遠征時身上只帶著60英鎊，同行的只有一個人，而湯普遜深入原始森林時連一個便士的存款也沒有。他遇到的困難足以使任何人退縮不前，而他應(yīng)付困難的頑強性較之比特里是毫無遜色的。
斯蒂芬斯的第一批收獲在全世界引起轟動，人們紛紛議論瑪雅人是不是早已消失的亞特蘭蒂斯人的后代，古以色列部落的后代，古美洲印第安人的子孫，還是別的什么種族。
湯普遜于1879年在一家暢銷雜志發(fā)表文章，他贊同瑪雅人是亞特蘭蒂斯人后代的說法。這是他早期發(fā)表的文章。到了1885年他親自到達尤卡坦時，思想上還在不斷考慮瑪雅人的祖先問題。當(dāng)時他只有25歲，在美國領(lǐng)事館中是最年輕的，但當(dāng)他到達現(xiàn)場以后就無暇考慮理論問題了。
湯普遜決定到尤卡坦去考察全憑著一股熱情，一種簡單的信念，并沒有充分的理論根據(jù)，他對狹亞哥。德。蘭達的書給予很大的信任，他在一冊書里看到關(guān)于圣井的描寫，這是德。蘭達根據(jù)古老的瑪雅民間故事寫出的。古時一旦發(fā)生旱荒，僧侶和百姓就結(jié)隊前往圣井，祈求井底諸神息怒，獻上豐盛的祭品，其中有活生生的少女和年輕的戰(zhàn)俘。
在莊嚴的祭祀儀式以后，少女們就被投入井中，井水極深，落水的人無一浮上水面。
那些瑪雅少女隨眾一路前進，準(zhǔn)備葬身圣井。她們身著盛裝，走到井邊，隨著一陣慘叫，她們就落到靜止的井水里。
德。蘭達的故事還有伺么內(nèi)容呢？他又談到按照傳統(tǒng)習(xí)慣，活人下井以后還要投入大量祭品，有日用品、裝飾品和金子。湯普遜讀到這樣一句話：“如果這塊土地上還有黃金的話，絕大部分黃金就在圣井里?！币话闳苏J為這不過是陳腐的傳說加以夸大和渲染而已，然而湯普遜卻奉為真理，他不僅相信它，而且決心予以證實。當(dāng)他立在金字塔頂，俯視那條通往祭神圣井的道路時，決沒有想到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達到這個目的。
許多年以后湯普遜再次來到圣井時，已具在豐富的森林旅行經(jīng)驗了。他的足跡從北到南縱貫尤卡坦全境，并且練就了一副銳利的目光，善于辨認隱藏的古跡。他的周圍是無數(shù)雄偉的古建筑等待人們?nèi)タ疾?，對于任何考古學(xué)家者。會具有極大的吸引力，然而湯普遜卻只去研究那口古井，一口裝滿臟水、石塊和千百年積下的爛草枯木的黑洞。即使德。蘭達是言之有據(jù)的，這口又臭又黑的洞里果真能夠找到古代僧侶們丟下的珍寶嗎？
怎樣才能探明井水的深度，湯普遜想出的辦法是使用潛水設(shè)備。
他回到美國去參加一次科學(xué)會議，順便為進行這項工作籌集資金。誰聽到他的計劃都說他簡直是個瘋子，但最后還是籌到了一筆款。他回憶人們的說法是：“洞這樣深，這樣大，而且不知底細，誰下去也休想活著出來。假如你想自殺，何不另找穩(wěn)妥一點的辦法！”但湯普遜在認真衡量贊成的和反對的兩派意見以后，還是下定了決心。
他寫道：“我的下一步驟是到波士頓去學(xué)習(xí)深海潛水技術(shù)。我的老師是20年前得過獎的埃弗拉姆。尼克遜上尉。在他的高明而耐心的指導(dǎo)下，不久我就成為一名頗為不錯的潛水員了，但后來我才知道我的技術(shù)還很不夠。下一步就是準(zhǔn)備器具：一臺‘桔皮籃’式挖泥斗、絞車、滑輪、鋼索、繩索、一架起重架和一根30英尺長的搖臂。這些設(shè)備都包裝停當(dāng)，接到信或電報通知后立即啟運?！?br/>
他終于回到那古井邊。井口最寬處的直徑約187英尺。他用探測鉛錘測出井深約80英尺。他用圓木做成人體形狀，系上繩子，估計一下當(dāng)年僧侶為井神娶妻時把受害的少女們拋擲的最遠距離，把圓木拋下去，然后用繩索拖出，量一下用了多少繩索，這樣就能測定那些少女們被拋了多遠。目的很簡單，就是限定井底搜索的區(qū)域。這些做完之后湯普遜就開動挖泥斗了。
他寫道：“絞車由四人搖動，另外一人管剎車。挖泥斗張開鋼齒，從底座轉(zhuǎn)過來，在那黑洞的上方略停，然后迅速下降，直插到一潭黑色的死水里。這時略停一下，容那鋼齒插進泥潭，接著就見4個工人開始轉(zhuǎn)動搖臂，他們黝黑的肌肉聳動著，拉上的東西繃緊了鋼索。這時恐怕沒有誰能想像我有多么激動?！?br/>
鋼索起處，平靜的水面翻滾起來，泥斗的鋼齒咬緊。繃直的鋼索拉著它穩(wěn)穩(wěn)上升到井口，滴下的清水不斷激起井底的水花。搖臂轉(zhuǎn)過來，泥斗把那堆東西卸到木板圍起的平臺上。這是一堆深褐色的朽木、爛葉、樹枝和雜物，然后泥斗轉(zhuǎn)回井口再次下降……
有一次挖出的是一棵樹干，那樹干非常新鮮，像是昨天剛剛落井的。當(dāng)天是星期六，但到了星期一那樹干已經(jīng)無影無蹤，在前天放置它的石堆上只留下幾條木條，周圍是一片燒焦的痕跡。又一次挖中一副美洲獅和鹿的骨頭，這是一幕林中悲劇的見證。
挖泥工作一天一天進行著，泥斗不斷打破井底的寂靜。挖出的東西除爛泥、樹枝外還有野獸骨骼，這些野獸想是在干旱季節(jié)來井邊飲水墜井淹死的。烈日曬在工人們的身上，從井底和井邊堆積的污物冒出一股股濃烈的臭氣。
湯普遜說：“這時我已經(jīng)在白天心緒不寧，夜間不能入睡。我開始問自己：人家早就說過那些古老的傳聞都是無稽之談，現(xiàn)在是不是證明他們是說對了，從而叫朋友們虛擲金錢，而我自己則變成笑料呢？”
后來有一大，湯普遜從挖出的一堆爛泥里找到一塊奇特的、黃白色的像松香一樣的東西。他嗅了一下，甚至嘗了一點。他激動地把這塊東西用火烤了一下，空氣中立刻散出一股香氣。湯普遜找到了當(dāng)年祭祀用的摻香料的松香，這是宗教儀式上拿來焚燒用的。
這點東西能夠證明湯普遜決定的正確性嗎？兩小塊祭祀已用的松香能夠抵得上堆積如山的爛泥嗎？在多數(shù)人看來這兩塊東西一分錢也不值，但它們對湯普遜卻發(fā)生了巨大的震動，使他浮想聯(lián)翩。他寫道：“那一夜我睡了幾星期以來不曾有過的一次好覺?！?br/>
接著湯普遜大獲全勝了！企盼已久的珍寶一件件地露面了，有用品、裝飾品、花瓶、矛尖、黑曜巖刀和翡翠碗等。不久就挖出第一具人的骨骼，德。蘭達的活是千真萬確的。
湯普遜還沒有來得及做這“離奇的工作中最神奇部分”的時候，卻在偶然的機會下了解到一種古老的瑪雅傳統(tǒng)。狹亞哥。德。蘭達主教為他指出了通向古井的路，但另一人卻把湯普森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同古井連為一體的投擲祭品的地點，這個人就是1579年任馬德里市長的唐。狹亞哥。薩米恩陀。德。菲古那羅。一開始湯普森對德。菲古那羅的記載感到古怪離奇，甚至無法理解。他是這樣寫的：“瑪雅貴族和重要人物有這樣一種傳統(tǒng)禮儀：先齋戒60天，后在黎明之際來到圣井邊，把自己家里的印第安女人投入水中，要她們代表各自的主人問問神靈，他們想做一件事或有一個希望，哪一天是良辰吉日。
這些女人不加捆綁，人們用力把她們投迸水中，發(fā)出很大的響聲。直到中午，她們幾乎精疲力竭，上面把繩索縋下井去。那些女人上來以后已經(jīng)半死，這時就在她們的身邊焚起柯巴香。女人們蘇醒過來就講述井底有許多本民族的人，男女都有，他們接見了她們。當(dāng)她們抬頭想看看這些人時，頭上忽然受到沉重的打擊，打得她們把頭低到水面以下。她們好像看到下面有許多深洞，這時那些人就回答她們的問題，告訴她們哪一年對她們的主人吉利或不利?！?br/>
這個故事表面看來不過是神話而已，但湯普遜對于歷史事實總是要尋根究底的，他讀到以上的描述以后久久冥思苦想。他將一條小船系到井中，是準(zhǔn)備潛水之用的，船的位置距離懸崖下設(shè)立起重架的地面約60多英尺。湯普遜坐在船上，從船弦向下望去，就看到一件使他猛省的現(xiàn)象。他說：“關(guān)于投下女人探問吉兇的故事之謎的答案找到了。”
他接著解釋說：“祭井……的水是……黑暗而污濁的，不時由褐變綠，甚至變成血紅，下面我要講到。但它總是污濁的，因此只能反射來自井口的光線，而不是像清澈透明的水那樣折射?！?br/>
“從船弦向水面望去，我看到似乎水下深處有許多深洞，實際上是我頭上峭壁邊上洞穴在水面照出的影子?！?br/>
那些女人蘇醒以后說：“井底有許多本民族的人，他們……”回答了我們的問題，我繼續(xù)觀察那些黑洞時，我確實也看到他們民族的許多人，而且他們也回答我的問題。
實際上那都是我的工人們在井口向下張望時的影子。他們交談的聲音傳到井底，再由水面折射上來，聲音很輕，是本地口音，并且可以聽得清楚。這件事解開了我對一種古老傳統(tǒng)的疑問，解釋得像用底版印照片一樣清楚。
當(dāng)?shù)厝嗽缇驼f過，圣井的井水有時變成血水。我們發(fā)現(xiàn)井水有時呈現(xiàn)綠色是一種微生物藻類的顏色，有時顯褐色是爛樹葉，而某些血紅色的花和種籽殼落在水面上，水面的顏色就像是干結(jié)的血塊。
我列舉上述的發(fā)現(xiàn)，是為了說明我何以認為一切重要的古老信念都有一定的事實根據(jù)，并且只要進行充分細致的觀察都是可以解釋清楚的?！?br/>
全部工作的最困難的部分尚未進行，湯普遜已經(jīng)取得了空前巨大的收獲。此后挖泥斗不斷地下水，但撈上來的不過是石塊而已，湯普遜懂得，挖泥斗可能漏掉了一些東西，他必須用雙手去撈。
湯普遜寫道：“我已經(jīng)雇好一名希臘潛水員名叫尼古拉斯，他在巴哈馬群島采集海洋標(biāo)本。尼古拉斯來到現(xiàn)場，并帶來一名助手也是希臘人，我們立刻著手準(zhǔn)備進行深水探險?！?br/>
“我們首先在船上裝好氣泵。這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說是一只簡單的駁船，而是一座水上浮筒了，我們挑選了一批土著工人，由兩位希臘人教會他們怎樣使用氣泵，怎樣把我們生命所系的空氣均勻地、不斷地送下去，怎樣理解來自水下的訊號以及怎樣回答，待兩位教師認為他們已經(jīng)訓(xùn)練成熟，我們就準(zhǔn)備下水了。”
我們坐在挖泥斗里下降到船上以后，希臘助手留在船上指揮工人操縱氣泵，我們兩人就穿上潛水衣，潛水襪是防水帆布做的，銅頭盔重30磅，配有玻璃目鏡，耳旁有氣閥，腳上穿鐵底帆布鞋。我們仔細縛好通話管、通氣管和救生索后，我由助手攙扶蹣跚走到船弦旁的短梯，開始下水。
我踏著短梯剛剛下降一步，那些擔(dān)任操作氣泵的忠厚的土著工人便輪流離開崗位，一一走到我的面前很莊嚴地同我握手，然后回去等待開工的訊號。不難猜透他們的想法，他們是向我告別的，而且認為是永別了。這時我松開扶梯，像一袋鉛塊一樣沉下去，后面留下一串銀白色的水泡。
開始下降10英尺以內(nèi)，四周的光線由黃變綠，然后變成紫黑色，此后就是一片漆黑了。越來越大的氣壓壓得耳朵生疼。我吞了一口氣，打開頭盔里的氣閥，兩耳傳來‘呼、呼’的聲音，耳朵立刻不疼了。這樣重復(fù)了幾次才降到井底。在我下沉?xí)r我又發(fā)現(xiàn)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我感到自己在迅速失重，待到我站在一根井底古石柱上時，似乎覺得自己完全沒有重量了。我已經(jīng)不像一個周身掛滿重物的人，而仿佛只是一個氣泡。
我又想到，自古以來只有我活著來到這個地方，并且還能活著回去！想到這里又感到無比興奮。接著那位希臘潛水員也下來了，我們握了握手。
我?guī)砹艘槐K潛水電燈和一臺潛水電話，但在第一次下水以后便棄置不用了。潛水電燈只能在清水或略有混濁的水里使用；這里井下既不是水也不是泥，而是介乎兩者之間的東西，這是挖泥斗往返攪動的結(jié)果，它是像粥一樣稠的泥漿，手電燈那樣微弱的光線是無法穿透的。因此我們只能在暗中操作。但經(jīng)過短時間的練習(xí)以后我們已沒什么不便，因為指尖的觸覺不僅可以識別物體，甚至可以幫助識別顏色。
潛水電話也沒有用處了，因此也閑置起來，用通話管或救生索通話比電話容易，而且更快，還有一件其它潛水員從未講過的怪事：我和尼古拉斯操作的地點大約60到80英尺深，這里我們可以坐下來，把鼻子（當(dāng)然是指頭罩的鼻子）湊在一起，就可以談話，而且可以聽清楚。我們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單調(diào)又毫無生氣，好像是從很遠傳來的，但我可以給他指令，并能清楚地聽到他的回答。
水下失重的現(xiàn)象給我造成幾次可笑的失誤，以后才逐漸習(xí)慣下來。想在井底移動，只須要立起來用腳在石底上一蹬，便可以立刻像火箭一樣升起來，穿過泥漿向前移去。
落腳的地方往往超出目的地幾英尺。
井筒大體是橢圓形，直徑約187英尺。從林中地面到井中水面距離從67到80英尺不等。水面的高度是很清楚的，但水和泥底之間并無明確的界限。我可以大略估計水和泥加在一起的總深度約有65英尺，其中泥深約30英尺，足可容納一棵大樹從根到枝的高度，下層有18英尺厚的泥層非常濃稠，里面包著大塊巖石、落入的石柱和砌墻的石塊。挖泥斗已經(jīng)在泥中徹底挖過，最后剩下我稱之為“豐碩地帶”的區(qū)域，那里有一面堅如石塊的直立的泥墻，足足有18英尺高，里面鑲嵌著形狀不同的大小石塊，像布丁里鑲嵌的葡萄干。
可以想像，我們就這樣在暗中活動，在周圍的泥墻澡探索著粗糙的石灰石井底，尋找挖泥斗漏掉的東西。還可以想像，在水流侵蝕之下，無比何時都會有一塊巨石從泥壁脫落，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壓向我們的頭頂。當(dāng)然這種石頭何時落下，在哪里落下，我們無法防止，而且也看不見，但是只要把通話管、通氣管、救生索和我們的身體遠離壁面，危險并不太大。巖石墜落時，在觸到人體以前先有一股強大的水流沖過來，即使人未能主動躲開，那水流也會像巨大的軟墊一樣把人推開，像一滿杯水里放上一個蛋清那樣頭上腳上顛倒翻滾，直到水流靜止下來，才能直立，如果我們不加小心，背靠著泥壁站立，那我們一定像被大剪刀剪掉一樣砸成兩段，雨神的面前就會增加兩名新的祭品。
現(xiàn)在的土著居民仍然相信圣井深處住著巨蛇和水怪。這種說法究竟是出于古代崇蛇的傳統(tǒng)還是本地人看到過什么東西，那就不得而知了。我曾見這井里游著大蛇和蜥蜴，那是因為它們在井口上方的樹上追捕獵物時不慎落水，并且想要逃出井外，我們并沒有見到水里有什么特別巨大的爬蟲或者水怪。
我雖然沒有被什么爬蟲抓住過，但有一次經(jīng)歷卻可以提一下。我和那位希臘潛水員都忙著用手指在井底的一條縫隙里挖著，因為頗有收獲，就忽略了通常的防護措施。突然我覺得上面有一件東西，它非常巨大，又粘又滑，不聲不響地向我當(dāng)頭壓下，把我向泥底壓下去，我毫無抗拒之力。一時間我覺得血都涼了，接著我感覺到那希臘人在我身邊用力推那個東西，我也幫他推，最后終于脫身出來了。原來那是一棵半朽的樹干，被水流沖離了泥壁，向下沉?xí)r壓在我的背上。
一天，我在井底坐在一塊石頭上欣賞剛剛找到的一座金屬鑄的鐘，高興之余，竟忘記打開氣閥。我把鐘放在袋里，站起來準(zhǔn)備走動時，卻忽然像氣球一樣向上浮起，我感到很可笑，但卻是危險的。因為這時人的血液像香檳一樣充滿氣泡，必須緩慢上浮，血液才能恢復(fù)正常，否則會造成‘潛壓病’這種病，這種病很可怕，嚴重的會劇痛致死。
幸虧當(dāng)時我的頭腦還算清醒，沒有上浮太久就打開了氣閥，總算幸免一死，但是耳鼓已經(jīng)損傷，影響聽力，至今沒有恢復(fù)。
盡管打開了氣閥，上升的速度減慢了，我還是一頭撞在船底上，震得昏頭昏腦。但我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到我的那些工人們聽到我撞到船底時那驚恐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我從船底爬出，伸手抓住了船弦。我的頭罩剛剛露出水面，就有兩條臂膀抱住我的脖子，接著許多只驚慌的眼睛在我目鏡的周圍向我注視。我脫掉潛水衣，坐下來休息一會兒，體力恢復(fù)正常了，曬著太陽嗓著熱咖啡，這時那年輕的希臘人對我講了剛才的情況。
他說：“你意外地浮上來撞到船底時，大家的臉都嚇黃了。我告訴他們這是你上來了，他們都難過地搖頭。有一位叫胡安。米斯的忠厚的老工人說：‘完了，主人已經(jīng)死了。他是被蛇吞掉以后又吐出來了。再也聽不到他對我們講話了?！灰娝?dāng)時兩眼涌出淚水，當(dāng)你戴著頭罩上了船弦時，他從目鏡望進去，就高舉雙臂，激動地說：‘感謝上帝，他還活著，并且在笑呢！’”
至于我們挖井和潛水作業(yè)的收獲，最主要的是證明了有關(guān)圣井的種種傳說都是真實的，其次是挖出許多玉石和金、銅葉做的象征物品，不少柯巴脂塊和松香粒，許多具尸骨，一些弓弩和弩箭，箭鏃是燧石、方解石或黑曜巖磨制的，另外還有古代紡織品的殘片，這些都具有很大的考古價值。有幾件東西接近純金，有鑄的，有打的，也有凸紋制品，但數(shù)量很少，意義也不大。多數(shù)黃金制品是質(zhì)量不高的合金，含銅量多于金。這些東西的價值主要在于上面鑄刻的象征形象或其它紋樣。
挖出的物品大多是碎塊，也許這是因為它們是祭品，按照儀式應(yīng)由僧侶把它們碎，然后投入井中。玉石或金片打碎時，上面雕鑄的人形的頭部總是完整的。我們有理由認為這些金、玉或其它金屬或石料制作的裝飾品被打碎時，就等于把它們殺掉了。這些美洲古代文明民族，像亞洲北部更為古老的民族一樣認為玉是有生命的，蒙古人至今還有這樣想的。打碎這些東西就是殺掉它們，它們的靈魂才會為活祭品死后用做裝飾，以便前往覲見‘胡納爾。庫’，即天上的大神。
湯普遜關(guān)于圣井文物的報道公布以后在全世界引起注意。找到這些東西的方式極為奇特，而且從那樣的爛泥里竟然取得如此豐富的收獲，這件事當(dāng)然會引起普遍的興趣，這些東西本身的實際價值倒是次要的了。
“實際上，花費那樣大的力氣和代價從圣井里撈出的東西，它們的價值以金錢計算是不高的，”湯普遜寫道?！暗魏问挛锏膬r值都是相對的。歷史學(xué)家深入人類的過去，工程師深入土地的下層，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為了人類的未來?？梢韵氲剑@批文物中有些雕鏤著符號的文物表現(xiàn)了豐富的內(nèi)涵和信念，它們說明了一個古老民族的故鄉(xiāng)的情況。如果能夠在證明這一點上盡些力量，就值得一個人畢生的勞動了?！?br/>
盡管如此，契晨－伊特薩文物的價值還是可觀的，除圖但卡蒙墓文物外，還沒有別的出土文物能與之相比。法老墓中的珍寶隨干尸下葬，儲存在宏偉的陵墓里，而圣井里的文物是同許多少女的遺骨一起撈出來的。當(dāng)這些少女都被殘忍的僧侶拋進井中去祭祀所謂的神祗時，難道沒有一個敢把那僧侶一起拉下去嗎？湯普遜在大量的女人顱骨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男人的顱骨，兩眼之間有老翁常有的凸起部分。這是不是一位僧侶？
湯普遜于1935年逝世。他的一生就這樣度過了，沒有什么值得遺憾的，盡管他自己說為考察瑪雅古國虛擲了大半生的時間和精力。他做了20年的美國駐尤卡坦領(lǐng)事，進行了將近50年的古物出土工作。他在的時間很少，終年浪跡森林，和印第安人在一起，和他們同甘共苦，吃的是印第安食品，住的是印第安茅屋，講的是印第安語言。因為傳染病他瘸了一條腿，在圣井潛水時損傷了聽力。他早期的報道往往犯有夸大事實的錯誤。
例如有一次，他在一座金字塔里發(fā)現(xiàn)了幾座地上墓葬，接著又在這座塔的塔基下的基石里找到了主墓，他就認為是找到了瑪雅人傳說中的導(dǎo)師庫庫爾堪長眠之處。撈出的文物里有幾件珍貴的翡翠裝飾品，出土地點離尤卡坦很遠，他立刻認為這可以證實他所主張的瑪雅人源出古亞特蘭蒂斯人的理論，盡管這時他已經(jīng)是一位老練的考古學(xué)家了，然而熱情還是很有必要的，如果沒有永遠樂觀的人，對一切都抱懷疑態(tài)度，那怎么進步呢？
后來考古界在尤卡坦、齊亞帕斯和危地馬拉做了大量的考古挖掘工作，接著飛機在這塊復(fù)雜地形的考古工作中發(fā)揮了作用。查爾斯。林德博上校為這片古文化區(qū)拍攝了第一批空中照片，盡管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世界時這個民族的文化已經(jīng)非常古老了。1930年P(guān)。C。馬迪拉和J。A。梅林乘飛機到中美洲原始森林上空，拍攝了照片，繪制了地圖，弄清了林中迄今不為人知的許多瑪雅居民點。
最近的調(diào)查工作是在1947年，一支考古隊到達齊亞帕斯的波南帕克，他們的收獲大大豐富了已有的大量資料。考古隊是聯(lián)合果品公司資助的，由華盛頓卡尼基學(xué)院提供技術(shù)力量，領(lǐng)隊是蓋爾斯。葛萊威爾。希利。他們用不長的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11座舊帝國時期華麗的廟宇，有的是民族大遷移以前不久建成的。另外有極為精美的石碑，有一座比以往發(fā)現(xiàn)的大兩倍。這塊碑高19。2英尺，整個碑體都有雕刻，但希利在林中的收獲最精采的要算壁畫了。經(jīng)技術(shù)加工，這些畫上原來的紅、黃、褐、綠、藍等色彩重現(xiàn)光輝，畫面有戰(zhàn)士、國王和身穿禮服的僧侶。這種壁畫以前只在契晨－伊特薩的戰(zhàn)士廟里有所發(fā)現(xiàn)。
出土工作比較集中的瑪雅古跡是瑪雅的最大城市契晨－伊特薩?，F(xiàn)在的旅游者來此所看到的景象，和當(dāng)年湯普遜在月夜看到的是大不相同了。遺址上的林木已經(jīng)完全清除，那些古建筑巍然挺立，保存完好。當(dāng)年用彎刀砍去的林中小徑，今天已是旅游公路了。
游客看到戰(zhàn)士廟和廟西南部的柱廊，柱廊里就是通往塔頂?shù)亩盖偷氖A。他們還看到一座大天文臺，這是一座圓形建筑，窗的位置可供觀察者集中觀察某些天體的運行。他們可以在古球場上漫步，最大的球場在城北部，外圍長545英尺，寬225英尺，年輕的瑪雅貴族在這里玩一種類似籃球的游戲。最后他們?nèi)タ础翱ㄋ沟倭_”，它是最大的金字塔。
塔共八層，有石階相連，塔頂是羽飾蛇神庫庫爾堪廟。
這里的石刻形象兇惡，那些猙獰的蛇頭，古怪的神祗和怒吼的美洲獅像近看是很可怕的。然而更為令人驚奇的是每一個符號，每一件壁畫或浮雕都和一定的天文數(shù)字相聯(lián)系。蛇頭的眼眉上有兩個十字，庫庫爾堪神的耳邊有一只美洲獅爪，一個美似門的形狀，一連串“蚌殼”，重復(fù)的石階……這一切都表示數(shù)字和時間。世界上再沒有任何地方可以看到用如此恐怖的藝術(shù)形象表達這類內(nèi)容的。（英國小說家格瑞姆。格林平生不喜古跡，10年前到墨西哥和尤卡坦后說過這樣的話：“這里的異教不是人的感情的混亂，像摩萊教那樣，而竟是計算的錯誤……這里到處都是數(shù)學(xué)上的Q。E。D。[意為數(shù)學(xué)上的“證訖”——譯者]。他指的是瑪雅金字塔，特別是臺奧特瓦堪金字塔，金字塔上的數(shù)字是精確地加上去的，金字塔的層數(shù)乘以石階數(shù)，然后除以總面積，計算結(jié)果像代數(shù)題一樣沒有人性！”）愛動腦筋的旅游者覺得僵死的數(shù)學(xué)令人難以忍受，于是開始在那些裝飾里尋找一點生命的痕跡，哪怕是植物的形象也好。尋找的結(jié)果可以看出，盡管瑪雅人依賴玉米得以生存，而且他們住地周圍都是極為茂密的植物，但是在他們那些壯觀的造型藝術(shù)里植物的形象卻出奇地少，當(dāng)?shù)貎H仙人掌類植物就有800種，卻沒有一種進入裝飾藝術(shù)的領(lǐng)域?；ǖ姆N類更是不計其數(shù)的，但只有少數(shù)幾種成為石雕的素材。最近有一件五段拼成的瑪雅石雕經(jīng)鑒定是表現(xiàn)一種半水生樹木的花，因此是一件罕見的瑪雅藝術(shù)品?，斞沤ㄖ械闹右脖憩F(xiàn)的是昂首吐舌的毒蛇，而其它國家古建筑的柱飾中，樹干是常見的主題。
戰(zhàn)士廟前就發(fā)現(xiàn)兩根這樣的蛇柱。蛇頭上長角，緊貼地面，張著大嘴，蛇身有一小段平鋪地面，然后垂直豎立支撐廟頂。那些羽毛蛇柱和整個戰(zhàn)士廟，甚至契晨－伊特薩的所有建筑物都告訴考古學(xué)家，它們屬于非常獨特的一種建筑風(fēng)格。契晨－伊特薩的普遍裝飾風(fēng)格與新帝國的風(fēng)格并不完全一致，而新帝國的風(fēng)格同舊帝國是迥然不同的。契晨－伊特薩的藝術(shù)風(fēng)格有些特點不同于科潘、巴倫克、皮德拉斯。奈格拉斯和烏阿克薩克吞，考古學(xué)家專門研究過契晨－伊特薩的文物，對于各種線條。裝飾紋樣、宗教面具和閏年符號作了仔細的對比研究，結(jié)論認為，一定有另外的民族參與了契晨。伊斯薩的建設(shè)，因為文物中可見其它文明的藝術(shù)構(gòu)思及技術(shù)工藝的特點。
然而，這些外來文明影響從何而來？考古學(xué)家認為是墨西哥，但不是阿茲臺克帝國的建筑，因為阿茲臺克帝國比瑪雅王國晚得多，這種影響應(yīng)是來自阿茲臺克侵略以前墨西哥舊有的古建筑。
繁榮的瑪雅文化竟然受了其它民族的影響，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事，但難道歷史上竟沒有事實證明這一點，沒有一個像狄亞哥。德。蘭達那樣的人來指引人們了解這件事嗎？至少應(yīng)該有人提供一點線索，告訴人們瑪雅王國以外的這些偉大的“建筑師”來自何方。這樣的人難道不曾有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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