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四川的亂事，也是從搜捕教徒而起。先是金川一役，溫福陣亡，官兵潰散，一班游勇，欲歸無所，與失業(yè)夫役，無賴悍民，互相勾結(jié)，四處剽掠。官吏聞警往捕，遂收入白蓮教會，冀他援應(yīng)。適達(dá)州知州戴如煌，老昏顛倒，飭胥吏搜緝教徒，把富戶拘了無數(shù)，乘勢勒索。徐天德也被拘去，費(fèi)了些錢財，方得釋放。戴如煌仿佛常丹葵，徐天德仿佛劉之協(xié)，可謂無獨(dú)有偶。天德本達(dá)州土豪，平日與教徒隱通聲氣，至是越加憤激，乘襄陽教徒竄入川東，遂結(jié)連舉事。王三槐、冷天祿等，亦是天德要好朋友，天德倡亂，他亦聞風(fēng)而起。四川總督英善，成都將軍勒禮善，出兵防剿，毫無功效。徐天德等反由川入陜，大掠興安，陜督宜綿聞警，急回軍至陜，與教徒相遇，大戰(zhàn)于興安城外，教徒敗走，陜邊雖已略靖，川省仍然糜爛。警信達(dá)至北京，嘉慶帝正急得沒法，幸湖南、貴州的叛苗，已由內(nèi)大臣額勒登保、將軍明亮等，先后剿平，乃命額勒登保移赴湖北，明亮移赴達(dá)州。

　　但前回說的征苗大員，乃是云、貴總督?？蛋玻咚拇偠胶土?，此次忽變作額勒登保等人，小子須要交代明白。嘉慶元年五月，?？蛋彩记茏∶缜跏！前嗽伦油⒍Y亦病死，官兵遂進(jìn)逼乾州。城將破，福康安竟卒于軍中。和琳代?？蛋踩?，攻陷乾州，乃遣內(nèi)大臣額勒登保等，專攻平隆。隔了兩月，和琳又歿，額勒登保復(fù)奉旨繼任。湖北將軍明亮，亦接清廷命令，往會額勒登保，助攻平隴，到了冬天，才把平隴攻破，將吳氏廬舍，盡行焚毀。又擒斬石柳鄧父子及吳廷義等，苗亂算已肅清。嘉慶帝封額勒登保為威勇候，明亮為襄勇伯，移剿教匪。

　　額勒登保馳赴湖北，明亮馳赴達(dá)州，是時湖北方面，由永保剿辦襄陽教徒，惠齡剿辦宜昌教徒。永保部兵最多，本可兜圍叛眾，一鼓殲敵，奈永保專知尾追，不知迎擊，教徒忽東忽西，橫躪無忌，嘉慶帝怒他縱敵，逮京治罪，命惠齡總統(tǒng)軍務(wù)。惠齡至襄陽，擬圈地聚剿，飛檄河南巡撫景安，發(fā)兵截?fù)簟＞鞍蚕岛瞳|族孫，仗著和珅勢力；升任撫臺，得了惠齡檄文，率兵四千出屯南陽，表面上算是發(fā)兵，其實(shí)逍遙河上，無非喝酒打牌。部下的弁兵，不見有什么軍令，樂得坐酒肆，嫖妓女，消遣時日。有幾個狡黠的，還要去奸淫擄掠，暢所欲為，景安也不過問。因此教徒分作三隊，直趨河南，姚之富、齊王氏出中路，李全出西路，王廷詔出北路，到處擄脅。不整隊，不迎戰(zhàn)，不走平原，只數(shù)百為群，忽分忽合，忽南忽北，牽制官兵。此之謂流寇。景安反避匿城中，閉門不出。湖北追兵，也是隨意逗留，由他沖突。一班糊涂蟲。嘉慶帝隨下旨切責(zé)諸將道：去歲邪教起長陽，未幾及襄鄖，未幾及巴東歸州，未幾四川達(dá)州繼起。至襄陽一賊，始則由湖北擾河南；繼且由河南入陜西，若不亟行掃蕩，非但老師糜餉，且多一日蹂躪，即多一日瘡痍。各將軍督撫大臣，身在行間，何忍貿(mào)無區(qū)畫？若謂事權(quán)不一，則原以襄陽一路責(zé)惠齡，達(dá)州一路責(zé)宜綿，長陽一路責(zé)額勒登保，若言兵餉不敷，已先后調(diào)禁旅及鄰省兵數(shù)萬，且撥解軍餉及部帑，不下二千余萬。昔明季流寇橫行，皆由閹宦朋黨，文恬武嬉，橫征暴斂，厲民釀患；今則紀(jì)綱肅清，勤求民隱，每遇水旱，不惜多方賑恤，且普免天下錢糧五次，普免漕糧三次，蠲免積逋，不下億萬萬。此次邪匪誘煽，不過烏合亂民，若不指日肅清，何以奠九寓而服四夷？其令宜綿惠齡額勒登保等，各奏用兵方略，及刻期何日平賊，并賊氛所及州縣若干，難民歸復(fù)若干，瘡痍輕重，共十分之幾，善籌恤以聞。欽此。

　　這詔一下，各路統(tǒng)兵將帥，未免有些注意起來。彼議分剿，此議合攻，忙亂了一會子，仍舊沒有結(jié)果。

　　只將軍明亮，及都統(tǒng)德楞泰，引征苗軍赴達(dá)州，連敗徐天德、王三槐等。四川鄉(xiāng)勇羅思舉，亦助清兵奮擊，先后斃教徒數(shù)萬名。徐、王、冷三人，止剩殘眾一二千，勢少衰。忽河南教徒，將三隊并為一隊，趨入陜西，復(fù)由陜西渡過漢水，仍分道入川，徐天德等得了這路援兵，又猖獗起來。嘉慶帝復(fù)責(zé)惠齡、恒瑞等，追賊不力，防漢不嚴(yán)，盡奪從前封賞，令戴罪效力。改命宜綿總統(tǒng)川陜軍務(wù)，惠齡以下，悉聽節(jié)制。連易三帥，統(tǒng)是沒用。

　　宜綿既任了統(tǒng)帥，仍立定合圍掩群的計議，想把教徒逼至川北，一古腦兒殺個凈盡，偏這齊王氏、姚之富等人，也會使刁，只怕清帥行這一策，他自突入川北，見路徑崎嶇，人煙稀少，掠無可掠，奪無可奪，便急急忙忙的想竄回陜西。不料川陜交界地方，清兵密密層層，截住去路。齊王氏、姚之富、王廷詔、李全等，當(dāng)下會議，擬仍走湖北，獨(dú)李全仍欲留川。于是齊王氏、姚之富作了頭隊，王廷詔作了后隊，糾眾東走，與李全相別。兩隊各帶萬余人，出夔州，趨巴東，破興山，再分路疾趨。齊王氏、姚之富由東北行，出保漳南康，直向襄陽，王廷詔由東南行，出遠(yuǎn)安當(dāng)陽，直窺荊州。敘述處筆頗豪壯。清帥宜綿，急檄明亮、德楞泰等，帶了精兵健馬，兼程追躡，留惠齡、恒瑞等，在川中防御李全。明亮、德楞泰，遂追入湖北，沿途轉(zhuǎn)戰(zhàn)而前，到也殲敵數(shù)千名。恐怕齊王氏等仍還據(jù)老巢，遂分作水陸兩路，緊緊趕上，德楞泰自水路徑趨荊州，明亮自陸路徑赴宜昌。

　　適朝旨發(fā)吉林、黑龍江索倫兵三千，察哈爾馬八千匹，令侍衛(wèi)惠倫，都統(tǒng)阿哈保，帶至河南湖北。阿哈保至宜昌，剛與明亮接著，忽報王廷詔已到宜城東北，明亮令阿哈保為后應(yīng)，自率兵先去邀擊，兩下相遇，兵對兵，槍對槍，酣戰(zhàn)一場。自辰至午，不分勝敗，阿哈保怒馬而來，隨著東三省勁旅，沖入敵陣，左蕩右決，所向無敵。王廷詔乃敗竄入山，由官兵追奔二十里，殺得尸橫遍野，血流成渠，德楞泰至荊州，亦殺敗齊王氏、姚之富等，令村民沿江樹柵，筑堡自固。因此齊王氏、姚之富回到湖北，不比前次在荊襄時候，可以沿途焚掠，只得折回西走。

　　適留川教徒李全，與川中王三槐，互有齟齬，亦欲由陜還楚，沿漢水東行，到了興安南岸，齊王氏、姚之富亦到，王廷詔又復(fù)竄至湖北，教徒復(fù)合為一。清將明亮、德楞泰，從東邊追到西邊，惠齡、恒瑞，從西邊追到東邊，兩路大軍，云集興安，齊王氏、姚之富等，尚欲渡漢北擾，因被清軍截住，不能前進(jìn)，當(dāng)由齊王氏定了一計，佯折軍南回，暗遣黨羽高均德，從間道繞出寧羌州，偷渡漢水。

　　明亮、惠齡等，正追趕齊王氏，忽接到宜綿札子，調(diào)恒瑞回川。恒瑞去后，又接陜西警報，聞高均德渡漢。明亮大驚道：“這番中了賊計了?！饼R王氏智略，確是過人，可惜誤入歧途。急與德楞泰等商議。明亮道：論起賊情，要算齊王氏首逆，但高均德已渡過漢水，陜西又要遭殃。不但陜西又危，就是河南、湖北，亦隨在可慮?？磥砦臆娭坏孟热腙兾?，截住高均德，再作計較。德楞泰等各無異議，遂引大兵馳入漢中。

　　齊王氏亦由南返北，督馬步二萬，分道踵渡漢水，復(fù)密令高均德，引清兵向東北追去，自與姚之富、李全、王廷詔，大掠郿縣盩厔縣等處，將乘勢進(jìn)薄西安。虧得清總兵王文雄，帶了兵勇三千名，奮力擊退。齊王氏等復(fù)折回東南，從山陽趨湖北。明亮、德楞泰聞報，復(fù)引兵急追，到鄖西界上，飛檄鄖陽鄉(xiāng)勇，扼住敵兵前面，并懸重賞募齊王氏首。一婦人頭，須重賞懸募，這個婦人，也是特鍾戾氣。

　　適四川東鄉(xiāng)縣人羅思舉桂涵，赴營投效，受扎令斬齊王氏首級。羅思舉智謀出眾，膽略過人，嘗率鄉(xiāng)勇數(shù)十名，劫破豐城王三槐巢穴，教徒稱為羅家將。桂涵曾為大盜，能飛檐走壁，兩足嘗裹鐵沙數(shù)十斤，行千里外，聞官募義勇，因愿效力。至是受了清帥的扎子，易服而往，探得齊王氏屯大寺內(nèi)，遂到寺前后伏著，等到夜半，越墻進(jìn)去，展使絕技，尋著內(nèi)室。室外有數(shù)十人守護(hù)，都執(zhí)著明晃晃的刀，料室內(nèi)定是齊王氏臥處，二人輕輕的縱上屋檐，翻瓦一瞧，室內(nèi)紅燭高燒，中垂紗帳，帳外有一足露出，不過三寸有余。令人銷魂。兩人因室外有人，不敢徑入，等了好一歇，室外人仍然未去，兩人不耐久待，破檐下去，踅到床前，從帳隙窺入，海棠春睡，芍藥煙籠，兩語用在此處，尤覺艷麗。兩人暗想道：“這樣齊整的婦人，也會造反，今日命合休了?！北愀鲌?zhí)巨斧，劈入帳內(nèi)，突見帳中一足飛出，虧得桂涵眼明手快，一邊將頭讓過，一邊用斧劈去，削下蓮鉤一只，只聽帳中啊唷一聲。兩人恐外人入救，拾了蓮鉤，縱上了屋，三腳兩步的走了?；氐角鍫I，已交五鼓，明亮、德楞泰，尚在帳中等候，二人入帳稟見，獻(xiàn)上蓮鉤一只，視之，不過三四寸左右，但已是血肉模糊，未便細(xì)辨。明亮令二人出外候賞，一面立傳號令，命諸軍速攻敵寨。

　　此時齊王氏將死未死，昏暈床上，部眾正驚惶得了不得，陡聞帳外一片喊聲，料知清兵已來攻營，急忙舁了齊王氏，由姚之富開路，殺出寨外。清兵圍攻一陣，擊斃敵眾數(shù)千，尚有八九千悍敵，走據(jù)山中。明亮、德楞泰大呼道：“今日不要再失機(jī)會，將士須一齊努力，殺凈賊眾方好！”諸軍聞了此語，正是人人效命，個個爭先，追入山內(nèi)，遙見敵眾分據(jù)左右兩峰，矢石齊下。明亮與德楞泰道：“首逆齊王氏等，不知在左在右，我等還是分攻還是并力一處？”德楞泰道：“適有一賊目獲住，尚未處斬，現(xiàn)不如飭他遙望，指定首逆處向，并力合攻，免他逃脫?！泵髁咙c(diǎn)頭稱善。德楞泰遂飭軍士推倒賊目，問他姓名，叫作王如美，并把好言勸誘，令他探明首逆處向。王如美仔細(xì)探瞧，回報現(xiàn)駐左山，德楞泰拍馬上岡，諸將順勢隨上，只留后隊在山下，防備右山敵眾。那時左山的教徒，已知身陷重圍，拼命攔阻。德楞泰親冒矢石，左手執(zhí)著藤牌，右手握著短刀，連步直上。這班兵士，藤牌隊在前，槍炮隊在后，以次畢登，仿佛明朝常遇春破雞頭山一般，涉筆成趣。把教徒逼得無路可走，亂向峻崖竄下。這峻崖本是削壁，竄將下去，不是頭破，就是腳斷，有幾個還跌得一團(tuán)糟。齊王氏已成獨(dú)腳仙，一跌便死，姚之富跳到崖下，輾轉(zhuǎn)暈斃。霎時間，左山上面，殺死的一半，墜崖的一半，落得干干凈凈，回顧右山上面的敵眾，已逃得不知去向。明亮、德楞泰令軍士縋崖下去，檢點(diǎn)尸首，只有齊王氏、姚之富，是著名首逆，軍士將兩尸首級割下，又把他尸身支解，直一刀，橫一刀，不計其數(shù)，就使三十六刀魚鱗剮，也沒有這般慘酷。還有齊王氏蓮鉤一只，如何不取來成對？傳首三省，爭說渠魁就戮，可以指日蕩平。

　　誰知死了一個頭目，又出了兩個頭目，死了兩個頭目，又出了四個頭目。湖北一方，稍稍安靜，四川教徒，偏日盛一日。川督宜綿，自明亮、德楞泰、惠齡、恒瑞等，先后東去，勢成孤立，部下兵又不敷調(diào)遣，王三槐、徐天德等，乘間馳突，騷擾川東，又有羅其清、冉天儔等，復(fù)蠭起川北。州縣十余處乞援，宜綿即檄調(diào)恒瑞回川，又咨調(diào)額勒登保等，自湖北入川會剿，并奏請別簡大臣，總統(tǒng)軍務(wù)，自己愿專任一方討賊事宜。嘉慶帝以宜綿不善辦理，回督陜甘，改命威勤侯勒保督師，兼四川總督，調(diào)度諸軍。

　　這勒保系滿洲人氏，是永保的胞兄，本沒有甚么韜略。他的侯爵，是一個蠻寨佳人幫他造成的。這個蠻寨佳人，乃是黔中土司龍躍的妹子，小名么妹，清史上不甚提起，小子倒要替她表揚(yáng)。闡幽揚(yáng)隱，是稗官本分。原來苗疆自額勒登保平定后，善后事宜，無暇辦理，即移師湖北。當(dāng)時洞灑寨苗婦王囊仙，與當(dāng)丈寨苗目韋七綹須勾通，號召徒眾，擾亂南籠。清廷命勒保馳往剿捕，及到南籠后，聞得王囊仙挾有妖術(shù)，不敢急進(jìn)，妖術(shù)二字，就嚇住勒保，顯見無能。只檄黔中各土司助剿。龍躍的曾祖，是有名的苗長，康熙初，曾幫輔清軍，剿平滇亂，圣祖封他為總兵官，傳到龍躍，世職遞降，只剩了一個千總職銜。他的妹子龍么妹，頗生得才貌兼全，能文能武，此次接到勒保檄文，偏值龍躍生病不能充役，龍么妹便代兄當(dāng)差，竟跨了駿馬，帶了數(shù)十苗女，及數(shù)百苗兵，赴清營聽調(diào)。巧值王囊仙韋七綹須，至南籠與清軍對仗，兩路夾攻，把勒保圍住，龍么妹飛騎陷陣，殺退王韋，救出勒保，是晚便作為向?qū)В毡１u洞灑寨。寨主王囊仙，因出兵得勝，留住韋七綹須筵宴，正乘著酒興，裸體講經(jīng)，肉身說法，應(yīng)妖術(shù)。不防龍么妹引著清兵，突入寨中，王、韋二人，連穿衣都來不及，韋七綹須赤身接戰(zhàn)，王囊仙只著了一件小衫，也來助陣。龍么妹匹馬當(dāng)先，巧與王囊仙遇著，兩下廝殺，頗是一對敵手。么妹亦防她有妖術(shù)，把手中寶劍，繞住王囊仙不放，囊仙不覺著急，只得拼命相撲。王囊仙對著韋七綹須，或有籠絡(luò)的幻術(shù)，偏偏遇了龍么妹，以女對女，哪里還使得出幻術(shù)來？此時韋七綹須，已被清兵圍住，不能脫逃，你一槍，我一刀，雙拳不敵四手，被清兵活捉了去。囊仙見七綹須遭擒，心中著忙，刀法散亂，么妹一手舞著寶劍，隔開囊仙的刀，一手把囊仙腰下的絲絳用力一扯，囊仙支持不住，跌倒地上。么妹手下的苗女，一擁上前，將她捆縛停當(dāng)，扛抬去了。洞灑寨已破，當(dāng)丈寨自然隨陷，勒保修本報捷，只說是自己的功勞，并不提起么妹。九重深遠(yuǎn)，哪里知曉？只命將王囊仙、韋七綹須，就地正法，封勒保為威勤侯。么妹的官績，都付諸流水而去。后人陳云伯留有長歌一闋，贊龍么妹道：羅旗金翠翻空綠，鬟云小隊弓腰束。

　　樂府重歌花木蘭，錦袍再見秦良玉。

　　甲帳香濃麗九華，玉顏龍女出龍家。

　　白圍燕玉天機(jī)錦，紅壓蠻云鬼國花。

　　小姑獨(dú)處春寒重，正峽云間不成夢。

　　喚到芳名只自憐，前身應(yīng)是洞花鳳。

　　一卷龍韜薦褥薰，登壇姽婳自成軍。

　　金階臺榭森兵氣，玉寨闌干起陣云。

　　昔年叛將滇池起，金馬無聲碧雞死。

　　水落昆池戰(zhàn)血斑，多少降旛盡南指。

　　銅鼓無聲夜渡河，獨(dú)從大師挽天戈。

　　百年宣慰家聲在，鐵券聲名定不磨。

　　起家身襲千夫長，阿兄意氣凌云上。

　　改土歸流近百年，傳家猶賽龍臺丈。

　　雪點(diǎn)桃花走玉驄，李波小妹更英雄。

　　星馳蓬水魚婆劍，月抱羅洋鳳女弓。

　　白蓮花壓黔云黑，九驛龍場堠烽逼。

　　一紙飛書起段功，督帥羽檄催軍急。

　　阿兄臥病未從征，阿妹從容代請纓。

　　元女兵符親教戰(zhàn)，拿龍小部盡媌。

　　紅玉春營三百騎，美人虹起鴉軍避。

　　戰(zhàn)血紅銷蛺蜨裙，軍符花蹔鴛鴦字。

　　秋夜談兵繡涼，白頭老將愧紅妝。

　　圍香共指花市，騎爭看云亸娘。

　　敵中妖女金蠶盅，甲仗彌空勝白羽。

　　金虎宵傳羅鬘力，紅羅夜演天魔舞。

　　八隊云旂夜踏空，擒渠爭向月明中。

　　晉陽掃凈無傳箭，都讓肅娘第一功。

　　春山雪滿桃花路，鑄銅定有銘勛處。

　　八百明駝阿檻歸，三千銅弩蘭珠去。

　　當(dāng)年有客賦從戎，親見傜仙玉帳中。

　　珠翠眊天人樣，艷奪胭脂一角紅。

　　軍書更有簪花格，蠻箋小幅珍金碧。

　　誰傍相思寨畔居，鈴名紅軍芙蓉石。

　　功成歸去定何如，跳月姻緣夢有無？

　　惆悵金鐘花落夜，丹青誰寫美人圖。

　　南籠已平，清廷總道勒保很有智略，就調(diào)任四川，命他督師。究竟勒保的戰(zhàn)略如何，容待下回分解。

　　川楚變起，宿將凋零，初任永保為統(tǒng)帥，而永保無功，繼以惠齡，而惠齡無功，代以宜綿，而宜綿仍無功。此由和珅當(dāng)?shù)?，專閫者多系庸將，第知迎合，未嫻韜略，以至于此。勒保平一區(qū)區(qū)苗寨，猶仗龍么妹之力，始得成功。么妹戰(zhàn)績，不獲上聞，賴陳云伯先生作歌贊美，始知蠻寨中有此奇女子?？梢娞煜虏换紵o才，一蠻女且足千秋，何況丈夫？弊在上下蒙蔽，妒功忌能，庸駑進(jìn)，騏驥退，衰世之兆成矣。君子聞鼓鼙聲，則思將帥之臣。讀此回，應(yīng)為太息，不第闡幽索隱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