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西夏國家的建立 第一節(jié)“尚武重法”立國方針的確立 一、元昊其人元昊生于公元1004年（宋真宗景德元年）五月五日。其母為惠慈敦愛皇后衛(wèi)慕氏。元昊小字嵬理，西夏語“惜為嵬，富貴為理”（據(jù)王靜如先生的考證“理”應(yīng)為“埋”）。因此，“嵬埋”二字，意即“珍惜富貴”。元昊長相英俊，身長5尺有余，“圓面高準”，即圓圓的臉蛋，高高的鼻子?！靶孕垡悖啻舐浴?，“曉浮圖學，通蕃漢文”①。案上常置法律著作，供隨時翻閱之用。對于流行的《野戰(zhàn)歌》、《太乙金鑒訣》一類的兵書，更是手不釋卷，潛心研讀。元昊平時愛穿白色長袖衣，頭戴黑冠，身佩弓矢。出門時乘駿馬，前用兩名旗手開道，后有侍衛(wèi)步卒張青色傘蓋相隨。另有百余騎兵前后左右護衛(wèi)、警戒，以防不測。

　　元昊24歲時被立為太子。當太子時，就表現(xiàn)出野心勃勃。他勸其父德明背宋自立。德明告誡道：“吾久用兵，疲矣。吾族三十年衣錦綺，此宋恩也，不可負?！?br/>
　　元昊不以為然，爭辯道：“衣皮毛，事畜牧，蕃性所便。英雄之生，當王霸耳，何錦綺為？”①元昊父子的這番爭論，意義重大。因為它牽涉到夏州地方政權(quán)向何處去的問題。當時擺在德明、元昊面前的有兩條道路：一條是繼續(xù)向宋稱臣納貢，仍舊割據(jù)一隅，維持夏州地方政權(quán)的半獨立狀態(tài)；另一條是叛宋自立，同宋遼爭霸，擴大已經(jīng)感覺不夠的領(lǐng)土，走自己獨立發(fā)展的道路。盡管這種道路，風險很大，前途未卜，但是元昊還是大膽地選擇了后者。

　　 二、“尚武重法”方針的確立元昊在決定背宋自立，建立自己的國家之后，緊接著遇到的第二個問題，就是采用什么樣的立國方針去治理這個國家？在該問題上明顯存在著兩種意見。一種意見認為應(yīng)當“用夏變夷”，即所謂“化民成俗，道在用夏變夷”，也就是說，應(yīng)當變更黨項民族固有的習俗，用中原王朝——唐宋治理國家的那一套辦法去治理西夏國家。

　　但這種意見遭到了以“多學識、諳典故”的野利仁榮為代表的另一種意見的駁斥。在野利仁榮看來，西夏只能按照黨項本民族的具體情況確定立國方針，而不能照搬中原王朝唐宋的那一套辦法。具體地說，應(yīng)當根據(jù)當時西夏的國情民情，采用“尚武重法”的方針。這個方針的內(nèi)容，用野利仁榮的話去概括，就是“嚴以刑償”，“以兵馬為先務(wù)”，“教民以功利”②。這一立國方針得到了元昊的贊同和采用。

　　究竟元昊為什么要贊同并采用“尚武重法”的立國方針呢？具體地說，大體上有以下三個方面的原因。

　　第一，駕御酋豪的需要。如眾所知，元昊代表黨項農(nóng)牧主貴族及其他各族上層的利益，所建立的蕃漢聯(lián)合統(tǒng)治，是以黨項酋豪顯貴為其統(tǒng)治核心，及其所掌握的軍隊為其主要支柱的。這些部落“酋帥皆有地分，不相統(tǒng)攝”①。他們擁兵自雄，“各將種落之兵，謂之一溜”②。他們在各自的范圍內(nèi)長期過著自給自足，孤立閉塞的牧畜生活。這種閉塞落后的經(jīng)濟生活往往具有較大的保守性。隨著黨項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黨項農(nóng)、牧主同廣大農(nóng)、牧民矛盾的加深，這些酋豪為了維護本身的階級利益，他們迫切需要建立一個“最高統(tǒng)一體”的國家，擁戴一個“恩信孚部落”的黨項杰出人物，出任這個國家的至高無上的皇帝。元昊稱帝建國后，向宋仁宗所上的奏疏和嫚書之所以喜形于色和出言不遜，“元昊為眾所推，循拓跋之遠裔，為帝圖皇，有何不可”？③就是以那些黨項酋豪的積極支持，撐腰打氣為其背景的。

　　同時，作為西夏國家的皇帝——元昊，為了獲得這些酋豪顯貴的擁護和支持，往往千方百計地籠絡(luò)他們，同他們聯(lián)姻，將他們安插在中央和地方的要害部門，讓他們掌握著各種權(quán)力。至于軍事大權(quán)，自中央到地方幾乎全部被這些酋豪顯貴所掌握。

　　但這些長期盤據(jù)一方，政治上比較保守的擁兵自雄的酋豪，并非個個俯首聽命，元昊為了駕御他們，讓他們效忠于自己，不能不于“案上置法律”，“明號令，以兵法勒諸部”④，甚至同他們歃血“盟誓”。對于那些居心叵測膽敢抗命的酋豪，則嚴懲不貸。所謂元昊“峻誅殺，數(shù)誅諸部大人且盡”①；并非完全由于元昊生性多疑好殺，而是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代表傳統(tǒng)保守勢力的酋豪，同以元昊為代表的主張革新，“更祖宗之成規(guī)，邈中朝之建置”②，和強化中央集權(quán)的政治集團之間的尖銳而激烈的矛盾斗爭。

　　總之，從駕御酋豪需要的角度去考察，元昊之所以贊同“尚武重法”的立國方針，實質(zhì)上是為了承認諸黨項酋豪在經(jīng)濟、政治和軍事上的合法地位。一方面，對于那些表示愿意效忠于自己的酋豪，盡量加以籠絡(luò)和重用；另方面，對于那些懷有二心的酋豪，則繩之以法，甚至大開殺戒，以儆效尤。

　　第二，穩(wěn)定其統(tǒng)治的需要。“國家表里山河，蕃漢雜處”③。元昊統(tǒng)治期間，其境內(nèi)的民族約有七種（詳總論），在這些民族中，尤其是河西走廊的吐蕃、回鶻族，雖然被元昊用武力征服，但其酋豪仍然懷有二心，時刻夢想著聯(lián)宋復辟。史載：“自元昊取河西地，回鶻種落竄居山谷間，悉為役屬。曹琮在秦川，欲誘之共圖元昊，得西川舊賈，使諭意。于是，沙州鎮(zhèn)國王子遣使入貢，奉書曰：‘我本唐甥，天子實我舅也。自李氏取西涼，遂與漢隔，今愿率首領(lǐng)討夏’。已而以兵攻沙州，不克”④。

　　這表明元昊雖然統(tǒng)一了河西，但因長期割據(jù)于此的回鶻、吐蕃勢力，仍然盤根錯節(jié)，根深蒂固，其酋豪居心叵測，局勢很不穩(wěn)定。在境內(nèi)民族成分復雜，民風強悍的情況下，如果不實行“尚武重法”的立國方針，那么，要想鞏固其統(tǒng)治，是不大可能的。

　　第三，同宋遼抗衡爭霸的需要。元昊立國時，四周民族政權(quán)林立。其北有大遼，西有高昌、于闐、龜茲，南有吐蕃、大理，東有宋。尤其是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無論政治、經(jīng)濟還是軍事和文化，均處于執(zhí)牛耳的領(lǐng)先地位。元昊早在被立為太子之時，就樹立了同宋遼爭霸、逐鹿中原的思想和抱負。盡管元昊有此雄圖，如果不以武立國，推行“尚武重法”的立國方針，不要說同宋遼爭霸將會成為泡影，就是要得到宋朝承認，也將成為不可能。隨著西夏同宋、遼矛盾的激化，一旦同宋、遼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軍事沖突，更是無法穩(wěn)操勝券，更不要說大獲全勝了。

　　

　　

　?、佟端问贰肪?85，《夏國傳上》。

　?、佟端问贰肪?85，《夏國傳上》。

　?、凇段飨臅隆肪?6。

　　①《魏書》卷101，《宕昌傳》。

　?、凇堕L編》卷132，慶歷元年5月甲戌。

　　③《長編》卷125，寶元二年閏十二月。

　?、堋端问贰肪?86，《夏國傳下》。

　?、偎抉R光《涑水紀聞》卷12。

　?、凇段飨臅隆肪?8。

　　③《西夏書事》卷16。

　　④《西夏書事》卷15。參閱《宋史》卷258，《曹琮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