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陽、淮陽起義 溧陽起義開始是一場縉紳階級反抗清朝統(tǒng)治的運動，但很快就變成貧民、奴仆和佃戶進行的一場起義，由名叫潘茂和潘珍的兩個奴仆領導。叛亂在清人到達南京之前就已開始，到清人試圖控制這一地區(qū)十六都的時候，他們發(fā)現(xiàn)二潘吸引了蘇南的大批窮人和被壓迫者，并將這些人組織成兩支武裝大軍，稱為“削鼻”黨和“琺瑯”黨，占領了縣城。②溧陽本身受到戰(zhàn)火的破壞，不是遭清軍搶劫就是被農(nóng)民掠奪：“徒余四壁”。③雖然南京當局在附近的高淳縣建立了一個“安全”區(qū)，但在1645年秋冬之際，他們還是幾乎完全不 敢進入溧陽縣，只有讓兩潘控制當?shù)卣唷＂俅文晗奶?，距南京更近的湯山發(fā)生動亂，一個“妖生”帶領當?shù)乇I賊進行擄掠，并縱火燒毀了部分地區(qū)。②與此同時，關于復明分子的水軍在江北淮陽的如皋襲擊清軍的報告也到達了南京，報告又從那里傳送到北京多爾袞處。③南京的清朝官員了解到，淮陽地區(qū)復明黨的活動直接受到一個明朝親王的唆使，清政府公文中說他是興昌王。這個人以江蘇東北部的云臺山為基地，許多官員都把他與遠在江北的海州、贛榆和邳州的復明分子聯(lián)系起來。因此，顯然是他下令進攻兩淮鹽城的，而像鹽工繆鼎吉或當?shù)孛癖最I高進忠和王翹林這樣的地痞卻也聽從了這一指揮，于1645年10月襲擊了鹽城。不過，清軍擊退了他們的進攻，并一直追到海州，最終將興昌王俘獲，帶回淮安斬首。④興昌王的死并沒有結束江北地區(qū)的抵抗運動。另一明室貴族瑞安王朱誼泐，設法在南京附近的一些地區(qū)以及整個淮陽一帶任命了許多復明分子軍事首領和低級官員。①當他的軍事顧問朱君召在南京組織了一批策應人員時，瑞安王也與瑞昌王朱誼漇取得了聯(lián)系，朱誼漇保證他的部眾合作進攻南方舊都。②1646年9月初，南京清政府聽到了這一復明武裝即將前來進攻的風聲。③朱君召的一個秘密接頭人泄露了在城中策應的密謀，而在30公里外的龍?zhí)兜牧硪粋€告密者也說，那個地區(qū)的復明黨人在朱誼漇集合下，正與瑞安王暗中交往。④當清軍騎哨報告敵軍密布于南京東翼朝陽門外的孝陵衛(wèi)時，城中的要員們召開了一次軍事會議。清軍的力量有限，尤其是如果這次進攻成為江南、特別是松江地區(qū)進一步起義的始發(fā)點的話。洪承疇確實統(tǒng)帥著若干“南兵”，但如上所述，這些兵卒與其說是一支兵力，倒不如說是一種負擔更為恰當?！澳媳嗳?，全無馬匹，即盔甲、弓箭，俱 稱缺乏，尚在設法置備?！彼麄儫o法與巴山的滿洲兵（“巴山滿洲官兵，先聲足以奪氣，臨敵足以摧鋒。”）或張大猷的漢軍八旗兵相比，洪承疇輕蔑地將他們擱置于一邊。可是巴山的滿洲兵為數(shù)不多，張大猷的漢軍八旗兵又只有4000人①，但軍事會議還是決定將這些數(shù)量有限的精銳部隊分成兩支。一支在巴山和總兵陳錦的指揮下，東進龍?zhí)?，將反叛消滅于萌芽之中；另一支留在后面，由洪承疇和總兵張大猷統(tǒng)率，保衛(wèi)南京，抵御聚集在城外的約有1萬人的敵軍。②巴山率部于9月18日離開南京，次日到達龍?zhí)陡浇?。滿洲兵軍紀嚴明，不得任意殺戮，與一年前江南的一些漢族軍閥士兵放肆與野蠻的行為，形成了鮮明對照。③巴山先是將這個地區(qū)團團圍住，然后遣兵逐村曉喻村民縛獻真“賊”。這一出路或許也是特別軍事法庭給指出的。此后十天里，村民獻出或告發(fā)的共有400余人。洪承疇后來聲稱所有這些人都在正式審問下“供認”了他們的罪行。然后，巴山返回南京。④此時，南京城已遭到了復明軍的攻擊。他們進襲了神策門，而城內(nèi)的策應者則試圖放火，以分散張大猷和其他守軍的注意力。這一牽制并未奏效。洪承疇利用告密者提供的情報，已經(jīng)開始兜捕瑞安王的支持者了。洪承疇既然得到巴山部的援助，遂于10月2日黎明關閉城門，“擒獲甚多”，據(jù)官方說，這些人攜帶著南明公文。巴 山也俘虜了一批在朝陽、太平門外作戰(zhàn)的南明諸王士卒，將他們處決了。復明軍大部逃回鄉(xiāng)村，①有一些到太湖邊避難，瑞安王則攜親隨逃到了遠在安徽西南的宿松上游?？墒撬茨苄颐?。巴山率部窮追不舍，于1647年初將其斬首，帶回了南京。北京兵部還命令他們把這一嚇人的戰(zhàn)利品沿長江一路示眾，以懲戒那些起兵反清的人。② ② 清軍渡過長江進攻南京六天之后，溧陽的紳士們和南明知縣李思模就轉而求助于率眾抵抗的潘茂。潘茂也是彭家的奴仆。6月23日，知縣李思模逃跑，潘茂一伙卻將溧陽簿籍獻給了清人，轉而打擊鄉(xiāng)紳，洗劫他們的家園，對他們嚴加刑訊，以逼取珠寶。奴仆們對溧陽城一帶的地主竭盡羞辱、恐嚇之能事，在他們臉上涂抹污泥（這也許就是他們稱作“削鼻黨”的原因），迫使縉紳地主們也著手組織了一支武裝，進行抵抗。他們俘獲并殘殺了許多二潘的部眾，于是“削鼻”黨分子（他們被趕回了溧陽城）向清軍求援。全副武裝的八旗兵打敗了地主武裝，但清軍也失去控制，在這一帶搶劫了許多村莊。潘茂和潘珍向幾個不知其名的清朝高級官員行賄，從而得到了溧陽縣官的職位，從1645年8月15日到11月11日多少是正式地統(tǒng)治了這個地區(qū)。周廷英：《瀨江紀事本末》，第139—150頁；謝國楨：《南明史略》，第92頁。 ③ 1645年12月毛九華奏章，《明清史料》丙編第六冊。見謝國楨編：《清初農(nóng)民起義資料輯錄》，第128—129頁。 ① 《溧陽縣志》第八卷。見謝國楨編：《清初農(nóng)民起義資料輯錄》，第129頁。1645年11月，幾位著名的溧陽鄉(xiāng)紳秘密與南京清政府接觸，列舉潘茂和潘珍的罪行，清軍于是逮捕了他們。12月24日，處死二潘。周廷英：《瀨江紀事本末》，第152—157頁。 ② 這個士人叫吳任之。1646年7月13日姜進儀奏章，《明清史料》甲編第二冊，見謝國楨編：《清初農(nóng)民起義資料輯錄》，第122—123頁。 ③ 姜進儀奏章。轉引自《南明史料》，第123頁。 ④ 唐仲冕、汪梅鼎編：《嘉慶海州直隸州志·海州志》第三卷，轉引自謝國楨編：《清初農(nóng)民起義資料輯錄》，第126頁；溫睿臨：《南疆繹史》，第370頁。許多支持興昌王的“盜賊”，包括高進忠在內(nèi)，都被清朝淮陽漕運總督沈文奎逮捕殺害。逮捕活動一直進行到1645年深秋?！肚迨犯濉ど蛭目鼈鳌?，轉引自謝國楨編：《清初農(nóng)民起義資料輯錄》，第122頁。顯然，高進忠早先投降過洪承疇。根據(jù)清代案卷中的一個奏章說，高進忠在崇明島上聚集了一批貧民。在洪承疇對他進行招降之后，他起初與清人合作，提供3000多士兵和69艘戰(zhàn)船來幫助收復崇明島。如果這是同一個人的話，那么他的倒戈叛亂就一定危及到了洪承疇的招撫政策?！睹髑迨妨稀芳拙幍谌齼?，第103頁，轉引自李光濤：《洪承疇背明始末》，第256頁；《世祖實錄》第二十二卷，第264頁。除了為金聲領導的短命的勤王運動而組織的休寧、安慶起義外，在上游的武昌也爆發(fā)了一場由荊王領導的規(guī)模較大的南明起義。張?zhí)斓搹那笆鞘房煞ㄊ窒碌囊粋€明朝總兵，鎮(zhèn)壓了武昌起義。溫睿臨：《南疆繹史》，第238—241頁；謝國楨編；《清初農(nóng)民起義資料輯錄》，第140—142頁。 ① 這些人包括：溧陽的謝琢、鹽城的司石磐、廣德的吳原成，以及如皋附近的張明圣。溫睿臨：《南疆繹史》，第369頁；《清史稿·洪承疇傳》，轉引自《洪承疇背明始末》，第259頁。 ② 《世祖實錄》第二十四卷，第28—29頁。朱誼漇的爵號大概是假造的。有些記載說他就是瑞昌王，而在另一些記載中，他被誤作為樂安王朱誼石。朱誼漇有時也被稱為朱誼漇?！逗槌挟牨趁魇寄罚?58頁。 ③ 早在1646年3月6日，朱誼石就試圖猛攻東朝陽門，但進攻被擊退了，沒有成功。許多復明軍士卒在向南京東北攝山林坡逃命時被殺。《明清史料》甲編第一冊，第170頁；《清史稿·洪承疇傳》。轉引自《洪承疇背明始末》，第258—259頁。 ④ 根據(jù)后來一個復明分子向清朝審訊官的供認：“偽瑞昌王及朱君召等圖謀，以各處賊黨眾多，惟缺少錢糧、器械，要先謀渡江北，用奸細取六合，儀真（征）二縣，得了錢糧、器械，便倚據(jù)山險，糾江北各處賊黨，成就大事?！?646年10月8日洪承疇奏章，見《明清史料》甲編第二冊，第170頁。關于安徽山區(qū)后來發(fā)生的起義，見謝國楨編：《清初農(nóng)民起義資料輯錄》，第143頁；《南明史料》，第109—111、135—136頁。 ① 1646年10月8日洪承疇奏章?！睹髑迨妨稀芳拙幍诙?，第170頁。 ② 同時，負責江防的官員范承祖（他也許是清朝著名義士范承謨的兄弟）帶領一些人馬渡江到六合、儀征，阻止當?shù)乜赡馨l(fā)生的起義。1646年10月8日洪承疇奏章，同上。 ③ 這說明巴山自己也認識到，雖然這個地區(qū)的民眾在原則上可以分成“良民”和“賊”，但在實際中卻很難予以區(qū)別?！爸T臣目擊村落團集良民，與真賊難辨，若縱兵剿殺，必至玉石不分?！?646年10月8日洪承疇奏章，《明清史料》甲編第二冊，第170頁。 ④ 1646年10月8日洪承疇奏章，同上。 ① 《清史稿·洪承疇傳》載：朱誼漇（即朱誼漇）在復明分子進攻南京時被俘。這一說法的依據(jù)，可能就是《東華錄》，1646年9月22日條。《東華錄》載：朱誼石（即朱誼漇）于此日被俘。這兩種說法都與洪承疇11月8日奏章不相符合，奏章提到朱誼漇還沒被俘?！逗槌挟牨趁魇寄罚?59頁。近來，在北京明清檔案中發(fā)現(xiàn)一條材料，說金聲桓于1647年夏天俘獲了瑞昌王。見1647年8月31日的一份奏章，故宮博物院明清檔案部編：《清代檔案史料叢編》第三分冊，第94—95頁。 ② 《世祖實錄》第二十八卷，第331頁；第三十卷，第353、360頁。1647年2月13日洪承疇奏章，《明清史料》甲編第二冊，第175頁；《南明史料》，第184頁；《清史稿》洪承疇、巴山傳，見謝國楨編：《清初農(nóng)民起義資料輯錄》，第126—128頁；《南明史略》，第93頁。也在這時，南京上游一些縣的地方官開始重建本地孔廟，作為恢復安定的一個標志。其例可見張其昀等合編；《全椒縣志》，第34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