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力度得意地說道:"這些方便面都是政府空投給我們部落的食品,我的臣民們出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只有立了大功的人才可以吃到。你們是最尊貴的客人,所以他們?yōu)槟銈儨蕚淞俗钫滟F的食物。"我無奈地笑了笑,只好向碗里的方便面發(fā)起了進攻。也許只有三分鐘的時間,我就將這些垃圾食品消滅得干干凈凈。當我吃完的時候,身邊的土人一起發(fā)出了歡呼聲。
一個土人又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話。狄力度翻譯道:"他們見你吃得這么開心,問你還要不要來一碗?"我擺了擺手,說道:"不用麻煩了,再給我們準備一點部落里隨意普通的食品就行了。""那怎么行!你們是尊貴的客人??!"幾個土人在聽了我的話后大聲抗議了起來。
在聽了狄力度的翻譯后,我無奈地搖著頭。也別說,我吃了一碗方便面后,反而感覺更餓了。沒辦法,只有繼續(xù)吃方便面。足足吃了三碗后,我終于飽了。再看了看絲兒,她還在味同嚼蠟一般地吃著第一碗面。
這時,窗外的天已經(jīng)黑了。
屋外一聲霹靂,竟嘩嘩地下起了雨來?,F(xiàn)在是亞熱帶的雨季,風(fēng)雨總是說來就來。
"討厭!"狄力度咒罵了一聲后,向身邊的土人吩咐了幾句話。
身邊的土人連忙站起身來準備去關(guān)窗戶。但他的動作稍稍有些遲緩,就聽到狄力度大聲呵斥道:"快一點,你怎么慢得像個豬一樣?"可他在情急之下,竟是用中文在責(zé)罵,那個土人哪里又聽得懂?
我笑道:"沒事的,雨還沒下大呢。就算下大了,也沒有什么大礙,不會被刮進屋里來的。"狄力度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地說道:"我怕的不是風(fēng)雨,而是……"他的語音突然停住了。"怕的是什么?"我好奇地問道。
"沒什么,沒什么……"狄力度大聲答道。但是我已經(jīng)明白地看出了,他有東西在瞞著我。
雖然我是個好奇心相當大的人,但是卻也知道尊重別人的隱私。既然狄力度不想說出來,我也沒繼續(xù)問下去,而是想辦法找到其他的話題。
"狄先生,你剛才說政府要征用你的森林土地來搞開發(fā),是做什么類型的開發(fā)呢?"我問道。
這樣的問題很容易打開狄力度的話匣子,他的眼睛里露出了光亮,神采熠熠地答道:"這片森林是我們部落的祖?zhèn)髫攲?,在地底有著?shù)不清的礦產(chǎn)。據(jù)說政府在勘測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稀有金屬,有些金屬是用于航天的專有特屬材料,價值昂貴。政府曾經(jīng)想要從我這里買下土地,可我哪有這么笨?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句土話,叫'細水長流'對不對?所以我決定把土地租給政府,每年收租金。而提供兩個死刑犯人的要求,則是我的臣民們提出來的,當然政府無條件答應(yīng)了。""哦,原來是這樣啊……"我嘆道。
這個亞熱帶的東南亞國家,以前一直被看作了礦產(chǎn)稀缺的國度,即使是現(xiàn)在,他們擁有稀有金屬的事也是不為外人知道。我真的想不到,一個國家政府,為了摘掉礦產(chǎn)貧乏的帽子,竟會向原始部落提供死刑犯人用來做人肉湯。
狄力度顯然很自豪,他走到窗邊,將那個土人剛剛關(guān)掉的窗戶又打開了,指著遠處說道:"就在那個方向,走上半天,就可以到達政府挖掘的礦坑。那里是一個巨大的坑,天然的坑。在平地上有一個天然的直達地底的深坑,我們都稱那里為天坑。"天坑我是了解的,在平地上突然出現(xiàn)一個深邃的,垂直的漏斗型大坑。形成這樣的地形必須有三個必要條件:碳酸鹽巖、地下河和地殼震蕩作用。具體的形成過程是:在層理結(jié)構(gòu)發(fā)育的碳酸鹽巖層下,地下河在不斷地流淌,碳酸鹽巖因遇水不斷被溶蝕,形成越來越大的地下溶洞,而后,地殼突然發(fā)生地震或板塊碰撞等劇烈震蕩,巖層發(fā)生垮塌。垮塌后的物質(zhì)被水流逐漸帶走,而余下部分的巖層因劇烈震蕩形成許多縱向裂隙,在水蝕的作用下再次發(fā)生垮塌。如此幾次垮塌后,地下溶洞終于露出地面,形成天坑。
不過這樣的地形通常出現(xiàn)在中國的云貴川地區(qū),那里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我還從來沒聽說過在這個亞熱帶的東南亞國家,居然也有天坑。
我那該死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了。我向狄力度提出了請求:"明天可不可以帶我去看看那個天坑呢?"狄力度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這是不行的。那里已經(jīng)被列為了軍事禁區(qū),用以開發(fā)稀缺的礦物。有軍隊在那里駐扎,就連我都不可以進去,更何況你?""不會這么神秘吧?"我咋了咋舌。
這時,忽然剛才那個去關(guān)窗戶的土人,大聲地尖叫了起來,嘴里一連串發(fā)出了激越的聲音。他舉起了手臂,只著狄力度,滿頭大汗,臉色蒼白。
我順著他的眼神向狄力度望去,不進大吃一驚。
狄力度的臉上露出了后悔的表情,大聲叫了起來:"該死的,我怎么打開了窗戶?我怎么忘記了?"他在說什么?怎么?不能打開窗戶嗎?如果打開了窗戶,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后果?
我還沒有結(jié)束猜測,就聽到狄力度一聲慘呼,慘烈而又驚悸。
"啊--"發(fā)生了什么?狄力度為了什么而在驚呼?
我張眼望去,這時,我不由得也跟著短叫了一聲,而身邊的絲兒則放聲高呼起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兩只眼睛大大張開,眼中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我蘇幕遮自認為見多識廣,各種怪異的事也經(jīng)歷得多了。但是在這個時候,看到的東西卻讓我不得不發(fā)出驚呼。而巨大的驚悸又在第一瞬間占據(jù)了我的大腦,令我腦中一片空白,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
我的天,我看到了一團黑影緩慢地滲進了屋里,就像一團霧,卻比霧更有質(zhì)感。在一瞬間,籠罩住了狄力度,像章魚的觸須一般,緊緊纏繞住了他的身體。
狄力度發(fā)出了歇斯底里的慘叫。
這是什么東西?
我的身體不停顫抖著。這應(yīng)該是一種有生命的怪異生物,因為它纏繞在狄力度的身體上,越纏越緊。而狄力度也不停發(fā)出了慘叫,叫聲越來越凄楚尖利。
這的確是一團黑色的影子,是從窗口外漂浮進來的。速度極快,在土人發(fā)出驚呼時,它還在窗外。從土人所處的角度,他先看到了這個黑色影子??僧斔麆倓偘l(fā)出叫聲,這影子已經(jīng)滲進了屋中,纏繞在了狄力度的身上。速度是這么快,從土人發(fā)出驚呼到我張眼望去,大概就是一秒不到的時間,但就在這么短暫的時間里,它已經(jīng)將狄力度纏繞得密不透風(fēng),死去活來。
這是個什么樣的可怕生物?。?/p>
還好,我蘇幕遮從來都不是個膽小的人。在第一時間,我就沖了上去,抓住了那個黑影。
當我觸摸到這東西的身體時,只感覺到了柔軟。很柔軟,就像是一塊已經(jīng)腐爛了的肉一般。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形容,是因為當我摸到這東西時,它在我手心里滑膩膩的,甚至還有肉一般感覺的東西在我觸摸后,一塊塊地向下掉。似乎在這肉的上面還粘連著血絲,液體一般粘稠的東西纏繞在了我的手上,我使勁甩了甩,卻又揮之不去。而在這肉的上面,還依附著粗糙的絨毛,當我抓住它的時候,這絨毛非常地扎手,幾乎刺破了我的手心。
這是什么東西?
我望地上望去,卻并沒有看到有東西掉到地上。沒有肉,也沒有血絲。
只有狄力度的慘叫,越來越凄慘,越來越尖利。
身邊的土人看到自己的土司身受如此酷刑,也歇斯底里地高聲叫了起來。他的分貝極高,驚動了屋外的土人們。屋外的土人透過了窗戶看到狄力度的慘狀,也都跟著恐懼地大叫。叫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就仿若世界末日到來一般,人人都身處無盡恐怖的地獄之中。
一個土人手里抓著長矛沖了過來,側(cè)面刺在了那黑影的身體上,可長矛矛尖立刻就被活生生地折斷了。
幾個上肢健壯的土人像猴子一般跳到了天花板的鋼座吊燈上,腳勾住燈座,反身垂下,長臂向下?lián)频搅说伊Χ鹊募绨颍绾镒訐圃乱话?,想要把狄力度向上提起來。我是領(lǐng)教過這些上肢健壯的土人們的厲害的,我就是被他們像人猿泰山一般拎到了部落的草坪空地上,可想而知他們上臂的力量有多大。可在他們合力之下,狄力度卻紋絲不動。那黑影的力量極大,就像一把鋼鉗一般,死死扣住了狄力度。
我已經(jīng)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是好了。
只聽身后的絲兒一聲狂叫,手里提著那把AK47沖了過來。她似乎是忘記了槍里根本沒有子彈,當她想起這點的時候,已經(jīng)沖到了這黑影怪物的跟前。她愣了一愣,又不愿意在狄力度的面前表現(xiàn)出她的怯弱。
于是絲兒提起了AK47,翻轉(zhuǎn)了身,將槍托重重地砸了下去。
那黑色影子像是有生命一般,如海棉一般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竟劇烈地起伏。驀的,黑影忽然張開,像是一個懷抱,又像是綻放的花蕾。無數(shù)的觸須向四周張開,然后不住顫抖,接著又以極快的速度收攏。當收攏的時候,絲兒竟然也被包容進了影子的中心。她不由得發(fā)出了悲慘的叫聲,近乎絕望。她一定感覺到那影子正在緊緊地收縮,這禁錮會勒斷她的肋骨,然后壓逼她的內(nèi)臟,讓她防無可防。
唉……絲兒……
我暗嘆了一聲。我一定要想辦法救出她。
什么東西才可以制服這影子般的怪物?剛才用過長矛了,矛尖還是煨過毒的,可一接觸到這影子的身體就立時折斷。長矛的矛尖是鋼制的,為什么會被折斷?鋼制的東西會被折斷,通常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它遇到了比鋼更堅硬的東西。難道這怪物看似柔弱的皮膚,竟比鋼鐵更為堅硬?那么,只有比這怪物更堅硬的東西,才可以刺破它的身體?
一想到這里,我的腦子中靈光一動。在我的兜里,還放著下午劃破陶土水缸的那枚金剛鉆。
我以最快的速度摸出了那枚金剛鉆,然后重重地劃在了這怪物的身體上。在它的身上,立時出現(xiàn)了一個大洞。洞的深處,是涌動著的黑色的粘稠的漿液。
"哧--"一聲巨響,就像是汽笛一般,一股白森森的,夾雜惡臭的氣體從這破洞里噴薄而出。我趕緊側(cè)過頭去,正好閃過了飆射出來的惡臭之氣。我清楚地看到這氣體在越過我的身體后,射在了身后我曾坐過的真皮沙發(fā)上。只聽"吱吱--"的幾聲,那沙發(fā)竟被溶出了一個大洞,露出皮下的泡沫。
這氣體含有極高的腐蝕性,我暗暗感謝自己多年習(xí)練的國術(shù),令我在最短的時間里做出了應(yīng)急的反應(yīng),躲過了這惡臭的氣體。
再看看這黑影怪物,它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著,這是它在掙扎。金剛鉆在它的身體上造成了一個傷口,從傷口里開始淌出膿血。膿血不斷地流出,就像一個被劃破的水囊一般,這怪物扁癟了下去,從傷口的地方,不停冒出一個又一個的氣泡。
顯然,在這種情況下,這怪物纏繞狄力度與絲兒的力度受了極大的影響。狄力度已經(jīng)被天花板上的粗壯土人提了起來,擺脫了黑影的禁錮。而絲兒也沒有再尖叫了,她用力清除著依附在身上的觸須,想要從禁錮中逃脫。而這時的逃脫,難度也已經(jīng)不為剛才那么困難了,只不過一會,她已經(jīng)逃出了黑影的纏繞,她立時就沖了出來,躲到了我的身后。
這黑影還在掙扎,而我此時也更看清楚了這東西。這并不是一個影子,只是因為顏色呈淺黑色,看上去顯得很是飄渺,我們才將它錯認為影子。而實際上,這是個有血有肉的生物,有頭,有臉,還有眼睛。它身上的東西也不是觸須,而是--翅膀。翅膀的顏色要淺了很多,乍看上去,竟還有些隱隱透光。而在翅膀上,也就是我一開始摸到的地方,還生有微細堅硬的絨毛。它的翅膀張開,下面還有著肥胖的肚子。
這竟是一只巨大的--飛蛾?!
正當我在思忖的時候,這巨大的飛蛾已經(jīng)停止了掙扎,它身上的膿血漿液,已經(jīng)從那個我用金剛鉆劃成的大洞里流失殆盡。這飛蛾只剩了一張厚實的皮,攤在了地上,喏大的一片。而那些排出的漿液,則快速地滲進了地板,可惜狄力度那昂貴的白虎獸皮,在發(fā)出幾聲"嘶嘶"的聲音后,立刻被熔出了一片慘不忍睹的白花花的凹痕。
看著地上這塊飛蛾的皮,我因為后怕而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身邊的土人們,則爆發(fā)出了最激越的喝彩聲。
我得意地梭巡了一下四周,我期盼著可以看到絲兒用崇敬的目光看著我。但是,我卻失望地看到,絲兒正向剛被放回地面的狄力度跑了過去,手里拿著一張手絹,輕輕擦拭著他額頭上的汗液。
我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心里越來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