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I特別探員凱瑟琳·波拉德(現(xiàn)已離職)站在她在錫米谷家中的廚房里,看著下水池上方的時鐘。當她屏住呼吸,整個屋子里都顯得異常寂靜。她看著時鐘上的秒針悄悄地滑向12點的位置,分針安穩(wěn)地指向11點32分。秒針到了12點的位置,分針像被針刺了一下,向前跳到11點33分……
滴答!
時鐘突然的撞擊聲打破了屋內(nèi)的寧靜。
波拉德拭去臉上流淌下來的一縷汗水,此時她正考慮著廚房里那片紛亂的"戰(zhàn)場":一堆酒杯、果汁紙盒、開箱的"咔嚓船長"(Captain Crunch,美國著名的麥片品牌),以及那堆殘留著凝固了的牛奶的碗。波拉德住在錫米谷,當天的氣溫,確切的說是差27分鐘到正午時分的氣溫,已經(jīng)達到了華氏104度(合攝氏40度)。她的空調(diào)已經(jīng)停用6天了,并且在短期內(nèi)也不大可能修好-凱瑟琳破產(chǎn)了。如今她正飽受炎熱之苦,她又準備以此為借口給母親打那個令人赧顏的求助電話了,因為自己沒有錢。
滴答!
波拉德一直使用馬蒂死后的撫恤金度日,但近來她已越來越需要從母親那里尋求幫助,這是一件讓人顏面盡失、倍感挫折的事,現(xiàn)在她家里的電已經(jīng)被斷了差不多一個星期了。再過1小時26分鐘,她的孩子們,戴維和萊爾(一個7歲一個6歲),就要從學?;貋砹?,等待她的是他們對家里的燥熱沒完沒了的抱怨。波拉德不停地從臉上往下擦著汗,終于抓起了無繩電話,然后拿著它朝她外面的車子走去。
正午的陽光熾烈地烘烤著她,感覺就像靠在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炬跟前。凱瑟琳拉開她的那輛斯巴魯車門,開啟冷風,并立即搖下車窗。車內(nèi)的溫度已經(jīng)將近150華氏度(約合65攝氏度)。她把冷風調(diào)至最大,直至能夠感受到吹出的陣陣冷氣,然后再搖上車窗。她讓這冰涼的冷氣直撲面頰,然后撩起T恤衫,讓冷氣能夠直接吹到皮膚上。
等她感覺自己已安全避開熱浪的沖擊后,她拿起電話,按響母親的號碼。沒有讓她失望,母親接起了她的電話,此時她正在家中電??上玩著在線撲克。
"媽媽,是我,快接起來吧,你在嗎?"母親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
"出什么事兒了嗎?"這是她母親在電話中慣用的答話方式,它立即會讓波拉德產(chǎn)生一種敏感,好像在暗示自己的生命中那沒完沒了的危機和變故。波拉德很清楚沒必要繞彎子,還是長話短說的好。她扶著方向盤,直接拋出了話題。
"我們的空調(diào)壞了。他們要1 200美金的修理費。我拿不出這么多錢,媽媽。""凱瑟琳,你打算什么時候再找個男人???""我需要1 200美金,媽媽,不是另一個男人。""我以前沒有說過嗎?""沒有。""所以,你知道我活著就是為了幫助你和那些孩子們,可是有時候你必須也要學會自助,凱瑟琳。那些孩子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長大了,你也已經(jīng)不再年輕。"波拉德放低電話,她的母親仍在喋喋不休,但波拉德聽不清楚她在講些什么。波拉德看見郵車慢慢駛近,然后看到郵遞員把當天的一大疊單子投進她的郵箱。這位郵遞員頭上戴著頭盔,眼前罩著墨鏡,下身穿著短褲,看起來就像狩獵遠征隊員一樣。等他開車離開,波拉德再次舉起了話筒。
她說:"媽媽,我先向你提個問題好嗎。如果我回去工作的話,你愿意照看孩子們嗎?""做什么工作?別再跟FBI扯上關系了。"波拉德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如果她重返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要想在洛杉磯分局找到一個位置是不可能的。洛杉磯可是個炙手可熱的地方,誰都想去那里工作,申請人的數(shù)量遠比實際崗位要多得多。波拉德或許有可能在比較偏僻的地方謀份工作,但她不想總是在各地飄來飄去。凱瑟琳·波拉德過去在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下屬的銀行調(diào)查組工作了3年,專門負責在這座世界性的銀行大廈所發(fā)生的銀行搶劫案。她真希望自己從未離開過銀行調(diào)查組。她錯過了那次行動,錯過了金錢,錯過了她能夠感受到的有生以來最好的日子。
"我或許能夠從銀行業(yè)或者類似克羅爾那樣的私企謀求一份安全顧問的職業(yè)。我在銀行調(diào)查組干得不賴,媽媽。現(xiàn)在那里仍然有很多朋友記得我。"她母親又猶豫了一下,這次她的聲音變得將信將疑。
"我們談了多長時間?我還在等孩子們呢。"波拉德再次把話筒放低,心想現(xiàn)在是不是剛剛好呢?她看見郵遞員的車停到隔壁的鄰居家,然后是下一家。這時她重新舉起電話,她母親正在不停地召喚她。
"凱瑟琳?凱瑟琳,你在嗎?是我掉線了嗎?""我們需要錢。""我當然會出錢給你修空調(diào)。我怎么會讓我的外孫們住在……""我正在說我要回去工作,但唯一的前提是你得幫我照看孩子們……""這事兒我們可以商量,凱瑟琳。我贊成你回去工作的想法。你或許應該再找個伴兒……""我必須打電話給修理工了。呆會兒再跟你說。"波拉德掛斷電話??粗]遞員在這條街上繼續(xù)跑著,她走到家門口去取她的郵件。她邊往車內(nèi)走,邊慢慢拆開這些信件,不出所料,里面是維薩卡和萬事達卡寄來的欠費賬單,另外還有一封郵件讓她很意外-那是一個棕色的馬尼拉紙信封,來信地址是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在西塢區(qū)的地址,那是她過去辦公的地方。這些年以來,凱瑟琳還從未收到過來自西塢區(qū)銀行調(diào)查組方面的來信。
她重新回到車內(nèi)坐穩(wěn)后,撕開信封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一個白色信封??雌饋硭窃诒徊疬^以后又封的口,因為按照FBI的規(guī)矩,所有給現(xiàn)任或前任職員發(fā)出的信件都要接受檢查。一封打印出來的信附在一張黃色的信簽上,其上標有大寫的聲明:本郵件已經(jīng)檢查,證實無生化毒素成分,可以再次郵遞。謝謝。
第二個信封上標注的地址正是她過去在西塢區(qū)的辦公室。上面同時還標有卡爾弗城的回寄地址,但她沒有留意。她撕開信封,從里面掏出一張剪報以及一頁折好的手寫書信,她讀起上面的文字……
馬克斯·霍爾曼太平洋花園汽車旅館公寓斑鳩城,CA90232當她看到上面的名字時她停了下來,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中浮現(xiàn)出在銀行調(diào)查組時那段往事的回憶。
"哦,我的上帝!馬克斯·霍爾曼!"她繼續(xù)往后讀下去……
親愛的波拉德警探:
我希望這封信能夠順利到達您的手中,并希望您在看到我的名字后仍然能夠把它讀下去。是的,我就是馬克斯·霍爾曼,那個當年因搶劫銀行被您逮捕的人。請相信,此刻在我的心中早已沒有怨恨,我至今仍萬分感激您在聯(lián)邦檢察官面前替我說話。如今,我已經(jīng)順利服滿刑期,目前已獲監(jiān)督釋放,并且找到了工作。在此,我再次向您表示感謝,感謝您的善良寬懷,感謝您為我說話,希望您現(xiàn)在還能記得這些。
凱瑟琳記得霍爾曼,作為一名曾經(jīng)在FBI工作過的探員,她當然還記得當年那個轟動一時的"江湖大盜",那家伙可是一共搶了9家銀行。不過,對于他的那些作案經(jīng)歷,她可毫無興趣,令她興奮的,是她在他第9次作案時怎樣將他擒獲的經(jīng)歷。馬克斯·霍爾曼打劫銀行的方式曾經(jīng)名噪一時,甚至連FBI銀行調(diào)查組的資深偵探也為之撓頭。
她繼續(xù)往下看……
我的兒子理查德·霍爾曼是一名洛杉磯警官,這一點您可以從信封里的文章中讀到。我兒子和另外三名警官被謀殺了。我現(xiàn)在寫這封信給您,就是想求得您的幫助,我希望您能聽我把這件事說完。
波拉德攤開信紙。她馬上意識到這封信與最近那4名警察在河邊飲酒時被謀殺的案子有關。波拉德在晚間新聞中看到過對這個案子的報道。
她可沒有耐心再去把那些剪報從頭至尾讀一遍,但她看了看那四名殉職警官的照片。其中的最后一張被標明是理查德·霍爾曼警官,在照片的周圍還被劃上一個圈,旁邊寫了兩個字:MY SON(吾兒)。
波拉德不記得霍爾曼還有個兒子,甚至就連霍爾曼長得什么樣她也記不清了。但當她仔細審視那張照片時,她又重新拾回了那段記憶。是的,她看得很清楚-薄薄的嘴唇和那粗壯的脖子?;魻柭膬鹤涌雌饋砀赣H一模一樣。
她的胃口被吊了起來……
警方相信他們已經(jīng)確認了兇手的身份,但我仍有一些疑問找不到答案。我相信警方仍然把我視為一名觸犯了刑律的罪犯,這就是他們對我的話充耳不聞的原因。您是一位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警探,我懇請您能幫我找到這些答案。這就是我的心愿。
我兒子是個好人。他一點也不像我。如果您愿意幫助我的話,請給我打電話。當然,您也可以與我的獄外監(jiān)督人聯(lián)系,他可以為我證明。
您的,馬克斯·霍爾曼在他的名字下面,霍爾曼留下了他的家庭電話,也就是那個太平洋花園汽車旅館公寓的電話,以及他工作地點的電話號碼。在電話號碼下面,他又留下自己從聯(lián)邦監(jiān)獄釋放后的監(jiān)督人的名字和電話號碼。波拉德又看了一眼那張剪報,??子里突然閃現(xiàn)出她自己的孩子們,他比他們的年齡要大一些,她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得到馬克斯·霍爾曼現(xiàn)在的這個消息。當年她在被通知關于馬蒂的消息時就已經(jīng)覺得相當糟糕,盡管當時他們的婚姻已經(jīng)破裂,即將面臨著離婚的境地。在那一刻,他們曾經(jīng)有過的所有不快都煙消云散,她感覺就像自己失去了生命中的一部分。更何況對霍爾曼來說,失去的是自己的兒子,那感覺一定更糟。
波拉德突然感到一股憤怒的沖動,這感覺讓她把信和剪報扔到了一旁,也燃起了她對霍爾曼以及當年自己親手將他繩之以法的那段歲月的懷念。在波拉德的心中,相信所有警察最后都會相信的一個真理,犯罪分子天生就是害群之馬。你可以逮捕他們,關押他們,教化他們,勸誡他們,但罪犯永遠不會改變,所以幾乎可以肯定,這是霍爾曼耍的一個小把戲。
波拉德徹底被激怒了,她拿起電話和那些信用卡的賬單,然后把汽車熄火,頂著酷熱跑回她家的房子里。她一直為自己開口向母親借錢而感到羞恥,此刻她為自己再一次落入霍爾曼編造的傷心故事中而感到恥辱?,F(xiàn)在她得央求那些邋里邋遢的修理工來把那堆"廢鐵"拉走,趕緊讓這噩夢似的房間變得涼爽起來。波拉德主意打定,給修理工人打過電話,然后放下電話,回到車里,重新找回馬克斯·霍爾曼那封悲悲凄凄的"扯淡信"。
她給修理工人打了電話,但是隨后她又給蓋爾·馬內(nèi)利-霍爾曼釋放后的監(jiān)督人打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