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科維奇和福恩特斯正從一邊走來，另兩個人則從另外一邊靠近?；魻柭鼰o法接近他的車。他們分散著走過來，好像他們怕他逃跑，而他們已經(jīng)做好抓捕的準備。霍爾曼不動聲色地站著，他的心里怦怦作響。無助地守在墓地中的這片空白，讓他像一只餐碟邊的蒼蠅一樣暴露在外，無處藏身，無??可逃。

　　武科維奇說："放松點。"霍爾曼準備向門口走去，福恩特斯和他身后的一個人并行過來。

　　武科維奇說："別傻了。"霍爾曼突然加快腳步，4個家伙隨即跑了上來?；魻柭蚰沁厖⒓釉岫Y的人群放聲大喊。

　　"救命！救我??！"霍爾曼轉(zhuǎn)身又向自己的車跑去，盡管他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但他還是要試試。

　　"在這里！快救我啊！"當遠處的那群送葬者轉(zhuǎn)過身來，跑在前面的兩個警察已經(jīng)堵住了他?；魻柭谧詈笠凰查g端起肩膀，結(jié)結(jié)實實地跟個子稍矮的那個撞了個滿懷，然后原地打了個轉(zhuǎn)，朝他的車拼命跑去，這時武科維奇喊聲又起。

　　"把他放倒！""救命啊！救命！"一個人從霍爾曼背后猛擊一拳，但他仍沒有止步，他轉(zhuǎn)了個彎，但這時福恩特斯從側(cè)面趕到截住了他，武科維奇還在喊著。

　　"停下，該死，算了吧。"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拳頭向雨點一樣擊打著自己的身體和胳膊?；魻柭疵鼡u擺著，一把抓住福恩特斯的耳朵，然后一個人勾住他的雙腿，他瞬間跌到。雙膝重重地跪下，兩只胳膊被從身后扭住。

　　"救命！救命！""閉嘴，你這白癡。你想讓那些人做什么？""作證！人們都看到了，你們這群流氓！""冷靜點兒，霍爾曼。你在演戲嗎？"霍爾曼仍舊沒有停止掙扎，直到他感覺到一副塑料手銬箍住他的手腕。武科維奇抓住他的頭發(fā)將他仰面揪起，把他扭身以便于他們能夠彼此看見。

　　"放松點。你不會有事的。""你們這是干什么？""把你帶回去。放松。""我他媽什么也沒做！""你干預(yù)了我們的事情，霍爾曼。我們盡量對你客氣一些，但你能老實交代嗎？你他媽的干預(yù)了我們的事。"當他們將他架起，霍爾曼看到參加葬禮的所有人都在盯著他們看。有兩個護送靈車的摩托警正走過來，但福恩特斯快步迎上前去。

　　霍爾曼說："他們是證人，該死。他們會記得這個的。""他們?nèi)康挠洃浘褪悄硞€白癡被拘捕了。別犯傻了。""你要把我?guī)У侥膬喝ィ?quot;"回去。""為什么？""放松點兒，伙計。你會沒事的。"霍爾曼聽著武科維奇說他會沒事的方式感覺很刺耳。這聽起來更像是你在被謀殺前會聽到的話。

　　他們把他帶到他們的車邊，把他渾身上下搜了個遍。他們把他的錢包、鑰匙、移動電話全都拿走，然后又搜查了他的鞋幫里、褲腰間和皮帶頭底下。福恩特斯走了回來，那兩個摩托警轉(zhuǎn)身返回葬禮的隊伍?；魻柭粗麄冏唛_，就好像救生員在湍流中越漂越遠。

　　武科維奇說："好吧，上車吧。"霍爾曼說："我的車怎么辦？""我們會把它弄走的。你坐我們的豪華轎車吧。""人們都知道，該死。人們都知道我在干什么。""不，霍爾曼，沒人知道任何事?，F(xiàn)在閉上你的嘴吧。"福恩特斯開走了霍爾曼的巡洋艦，而那兩個新面孔把他推進他們車上的后座。其中的那個大個子也坐到后座，坐在霍爾曼身邊，而他的同伴則坐上了駕駛座。他們關(guān)上車門就迅速開車離去。

　　霍爾曼知道他們會殺了自己。因為那兩個警察彼此互不做聲，也不看他，所以霍爾曼心里才這樣認定。他們坐在一輛典型的皇冠維多利亞警車中。如同所有的警車一樣，后座和車窗都是從前面上鎖。因此，霍爾曼即便能夠掙脫手銬，也無法打開車門。他只能這樣等待著，直到下車，但那時可能已經(jīng)為時太晚。他活動了一下手腕。那副塑料手銬沒有彈性，也無法從手腕上滑落。他曾在監(jiān)獄里聽一個囚犯說過這種新型的塑料手銬比鋼鐵還要堅硬，但霍爾曼此前從來沒有戴過。他想知道它們是否可以軟化。

　　霍爾曼看著那兩個警察。他們都是30多歲的年齡，長著強壯的身體，一副油光的臉龐，好像經(jīng)常在戶外工作。他們的確既健碩，又年輕，但沒有一個有霍爾曼那樣結(jié)實的臂膀和體重。坐在霍爾曼旁邊的那個人還帶著結(jié)婚戒指。

　　霍爾曼說："你們倆有誰認識我兒子嗎？"司機從鏡子里瞅了他一眼，但是沒有做聲。

　　"是你們中的一個渾蛋開槍打死他的嗎？"司機又瞄了他一眼，準備開口說話，但后面的那個人打斷了他。

　　"還是讓蘭登告訴他吧。"霍爾曼推測蘭登很可能就是那第五個人，但現(xiàn)在武科維奇、福恩特斯以及這兩個家伙也都參與了行動。加上福勒、里奇和另外兩個警察，一共是9個人?；魻柭胫朗欠襁€有人參與其中。1 600萬美金可是一大筆錢，就算均分，他們?nèi)耘f可能為之大干一場?；魻柭睦锵胫麄儗Σɡ铝私舛嗌?。他們很可能是從他的寓所就跟上了他，那么他們一定已經(jīng)在公墓看見了她。他們大概不會喜歡被FBI攪和進來，但他們肯定也不愿鋌而走險。在他們干掉他之后，還會去除掉她的。

　　他們開車大約走了15分鐘?；魻柭南胨麄兛赡軙阉麕У揭黄慕家巴?，或者一間倉??，但是他們從Centinela大道下來后卻駛進了位于馬維斯達的中產(chǎn)階級聚居地的喧鬧街頭。街道兩旁是一排排密集的小房子，中間被樹籬和灌木叢分開。福恩特斯已經(jīng)在他們前頭到了?；魻柭匆娝难惭笈炌Ｔ谇懊??邊。福恩特斯不在車里，附近也沒站著人?；魻柭男拈_始怦怦直跳，他的手掌心變得冰涼。他正在一步步靠近，他必須盡快采取行動。這就像闖進一家銀行或者看準一輛時髦的保時捷。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命懸一線的關(guān)頭。

　　他們把車停在一座黃色小屋的對面。一條狹窄的車道穿過屋外一座拱形車棚，通到屋后面的一個車??，一輛藍色轎車就停在拱棚底下?；魻柭鼪]有見過這輛車。福恩特斯可能已經(jīng)在屋里，但他不知道武科維奇和蘭登此刻在哪兒。整座房子里可能到處都潛伏著人。

　　司機把車熄滅火，打開后面的車門。司機首先下車，但后座的那個人沒動。司機打開霍爾曼的門，然后站在跟前，似乎他想要堵住霍爾曼的??。

　　"好吧，老兄。下車，但是不要離車太遠。等你走下車，站直然后面對著車。你明白我說的話吧？""我想我能做到。"他們不想讓周圍的人看到霍爾曼的手被從背后綁著。

　　"下車然后轉(zhuǎn)身。"霍爾曼下車然后轉(zhuǎn)身。司機立即邁步緊跟他的身后，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

　　"好了，約翰。"約翰就是坐在后座的那個人。他走下車，然后朝前面那輛車走去，等著霍爾曼和司機從后面跟來。

　　霍爾曼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房屋。院子前面擺放的自行車和掛在樹上打結(jié)的繩子告訴他這是一戶鄰居。一艘外部裝有推進器的摩托艇停在兩座房子外的車道上，可以看到在灌木叢中有條低矮的鎖鏈墻隔著兩邊。外面沒有人，但是人們可能會在屋里吹空調(diào)，大部分婦女一天當中的這個時候都會帶著小孩呆在家里。他可以奮力疾呼，但沒人會聽得到。如果他跑，他就必須翻過那道鎖籬。他希望這些人沒在那里拴著一條比特犬。

　　霍爾曼說："你最好告訴我你們想讓我做什么。""我們要繞到那輛車的前面。""我們要走到前面那個門？""順著這條道一直走到那個車??。"霍爾曼早就猜到他們會用那個車??。前門是開著的，但是拱門下面的廚房大概也開著。那扇門可能在暗處?；魻柭粶蕚渥屗麄儼炎约簬нM那個房子。他心里盤算著自己很可能會死在那個??房里。即使是死，他也要死在外面，因為那里可能會有人看見，霍爾曼可不準備這么輕易就斷送性命。他又看了一眼那艘摩托艇，然后看看他的巡洋艦。

　　霍爾曼從車身旁向前邁出腳步。司機在后面關(guān)上車門，然后用肘推著他向前走去?；魻柭现_慢慢走著。約翰在前面的道上等著他們，然后又往前走了幾步，眼看就要到門口了。

　　司機說："上帝啊，你能走得快一點嗎？""你們打傷我的腳了。為什么你不往后退一步，給我點空間呢，看在上帝的分上。你要推倒我了。""住嘴！"司機又往前靠了靠，緊貼在霍爾曼身后，這正是他想要的的效果。他希望司機在經(jīng)過房子和藍色轎車之間狹窄的空當時，盡可能離自己近一些。

　　約翰在房子和車之間的拱門下繼續(xù)朝門口走去。他等著霍爾曼和后面的司機，然后打開門簾。就在門簾被打開的那一瞬間，約翰在它的一側(cè)，霍爾曼和那個司機在它的另一側(cè)，而他們剛好夾在房子和藍色轎車的中間。

　　霍爾曼不等門打開，他高高地提起右腳踹向屋墻，同時憑著這股轉(zhuǎn)瞬之間的勁道用力把后面的司機撞向那輛轎車。他緊接著猛收左腳和右腳并到一起，雙腿死死地壓住后面，力度之大壓得那輛轎車不住地搖晃起來。他用頭猛擊后面，劇烈的骨頭與骨頭之間的碰撞使得他眼冒金星。他又向后猛撞一下，用他粗壯的脖子和肩膀作為武器，他感覺到那司機癱軟在地，這時約翰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狗娘養(yǎng)的，嘿！"約翰手忙腳亂地關(guān)上門，但霍爾曼已經(jīng)跑了。他沒有回頭看。他沒有跑到街道對面，也沒有跑出這座黃房子的院里。他徑直穿過前院，然后又轉(zhuǎn)彎，向后院跑去。他想盡可能快地逃離他們的視線。他一頭扎進矮樹叢和灌木叢，越過一道籬墻。他聽見屋里有人在喊，但他根本不會止步。當他跑到這座房子的背后，他又翻越過另一道籬墻進入鄰家的后院，繼續(xù)向前跑著。樹枝、樹杈以及所有觸及到的硬東西撕扯著他的皮肉，但他已經(jīng)幾乎感覺不到這些痛苦。他飛奔著穿過鄰家的院落，一頭又撞進另一堵灌木墻中，他像頭野獸一樣踢開前面的障礙翻過另一堵墻。他落在了一輛灑水車的頭上。他掙扎著爬起來接著跑，在穿過院子時又撞上一輛三輪車。屋里，一只小狗透過窗子在向他狂叫亂吠。他聽到隔著兩??房子以外的叫嚷聲，知道他們很快就會趕到，但他仍然貼著屋邊向街道方向移動，因為那是他看見摩托艇的地方。那艘艇停在車道上。

　　霍爾曼爬到房子的拐角處。武科維奇和約翰正站在他們的車邊，武科維奇拿著無線電通話設(shè)備。

　　霍爾曼向那艘艇爬去，船身外側(cè)掛著一個大個的水星螺旋推進器。他從背后把手腕上的塑料手銬放到推進器的齒輪上面，盡可能用力地鋸著，他希望那個囚犯說過的這東西比鋼鐵還要硬的話是錯的。

　　他使出渾身的力氣，來回鋸著那副手銬。他是如此用力，把銬子都勒進了皮肉里，但這種疼痛只會使他更加用力，然后手銬"砰"的一聲斷開了，他的雙手重獲自由。

　　福恩特斯和約翰此刻正朝他相反的方向走去，但武科維奇則走在向他這邊來的半??上。

　　霍爾曼借著摩托艇的掩護向后退去，然后從他來時的方向溜進后院。他們正挨家挨戶地搜查，絕對不會想到他會再次返回(這是他少年時代第一次準備入室行竊時學(xué)會的一招老把戲)。他從籬墻上翻回去，進到隔壁的院子里，看見一堆磚頭。他拾起一塊，心想或許需要用它以防不測。他繼續(xù)穿過院子，但不是像剛才那樣疾速地奔跑，而是靜悄悄地一邊挪動，一邊聽著周圍的聲響。他輕松地翻過籬墻，再次回到那座黃房子的后面。后院里空無一人，悄無聲息。他貼著墻壁向街道方向一步一步挪動著，停停，走走，然后再聽聽。他不能浪費太多時間，因為當武科維奇和另外幾個人找不到他后，還會回來的。

　　霍爾曼貼著這??黃房子的墻壁挪動著，始終貓腰躲在窗子下面。他能夠看見巡洋艦仍舊停在街上。如果他就這樣走出去，很可能會被他們看到；但如果他足夠幸運的話，他們或許離他還有一段距離，那樣就根本來不及逮住他。他貼著墻壁走得更近了，這時他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屋里傳出。

　　這聲音如此熟悉。他慢慢抬起頭，剛好能夠看到屋里。

　　瑪麗亞·蘇亞雷斯和蘭登正在里面。

　　霍爾曼不應(yīng)該露頭。盡管他多年破門入室和偷車的經(jīng)驗告訴他不要去看，但他還是犯下了錯誤。蘭登覺察到了他的這個舉動。蘭登的眼睛瞪得好大，立即走向門口?；魻柭睦镞€敢再等，撒腿就跑，沖進灌木叢中。他本來只有幾秒鐘的時間，現(xiàn)在這寥寥的幾秒可能也不夠用了。

　　他全力向巡洋艦跑去，耳邊聽見身后的前門被打開。武科維奇已經(jīng)在回來的??上，也開始跑起來?；魻柭檬种械拇u頭擊碎巡洋艦客座一側(cè)的車窗玻璃，然后伸手進去打開門鎖，蘭登在他身后大聲喊著。

　　"他在這兒！武科！約翰！"霍爾曼鉆進車門。利奇當初給了他兩把鑰匙，霍爾曼把備用的一把留在了儀表板內(nèi)。他拉開儀表板蓋門，勾出鑰匙，然后一屁股坐到駕駛位上。

　　霍爾曼駕車從??邊一溜煙地跑掉，直到跑得無影無蹤，他沒回頭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