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 跳神

唐門詭 作者:漫聽雷


  雞叫二遍,天色微明。魏老媽子、紫嫣及伙計們心急火燎之際,孫先生與吳媽他們才姍姍而來。

  “有我南海仙姑在,什么妖魔鬼怪也無須怕!”吳媽一進(jìn)屋,就扯起嗓門。

  一見到吳媽,伙計們打個趔趄,后退幾步。這吳媽的一身裝扮著實讓人敬畏:一張白粉抹蓋的臉上,橫七豎八地涂著道道五顏六色的油彩,眼睛被黑色的油彩放大得如同門神,兩片厚厚的嘴唇像惡鬼一般紅得嚇人。她左手拄一根锃亮的錫杖,右手持一柄寶劍,戴著一頂牛頭狀紫帽子,脖子上掛一長串豬蹄骨項鏈,上身穿大綠的褂子,下身穿大紅的褲子,腳上蹬一長筒黑色靴子,威風(fēng)凜凜地立于大伙中間。

  “鬼在哪里?魏嬤嬤,不要怕,有我呢!”吳媽厚厚的紅唇對魏老媽子噴著唾沫星子。

  總算盼來救星,魏老媽子輕松許多:“鬼邪作孽,靈堂詐尸了。吳媽巫術(shù)高明,多有煩勞!”

  大家眾星捧月一般,簇?fù)碇鴧菋寔淼届`堂門前。

  “大家遠(yuǎn)些了,免得鬼邪躥出來附身?!眳菋屨f罷,打開門鎖扔到地上,然后“哐當(dāng)”一腳把門踹開。

  魏老媽子與紫嫣及眾伙計避得遠(yuǎn)遠(yuǎn)地,靜靜觀望著。

  房門大開,一縷縷香煙盤旋著飛升而出。靈堂里香煙繚繞,燭光暗淡了許多?!皢琛瓎选钡目植缆曈伸`堂里傳出,那只血手還在不停地抓取著……

  吳媽左邊一跳,右邊一跳,前走三步后退兩步地來到靈堂里。她并不靠前,離棺材一丈開外的地方收住腳步,她扯一塊紅布挑于劍尖,一邊不停地舞動,一邊高聲唱道:“天靈靈,地靈靈,妖魔鬼怪現(xiàn)原形。南海仙姑一出劍,今日捉拿小妖蟲。南海仙姑本心善,念你修煉有苦衷??嘀韵晒梦衣牭玫?,你且離開愛生靈。仙姑我勸你千萬遍,不見小鬼你動一動。好好好,罷罷罷,仙姑的話兒你不聽,且待我送你性命終?!?/p>

  唱罷,吳媽自身上掏出一個小錫壺,喝一口酒,對著劍尖猛然噴吐過去。“撲”一聲,一道三尺長的火焰自她嘴里躥出,點燃了劍尖的紅布。再看那紅布,在吳媽的甩動下“呼呼”地轉(zhuǎn)圈,越轉(zhuǎn)越快,形成一個完整封閉的火圈。吳媽一松手,手里的劍飛出去,刺中靈堂正中的冥紙,冥紙被引燃了,頓時靈堂內(nèi)濃煙滾滾,越加瘆人。

  “孫先生,你來看!”吳媽高喊一聲。

  孫先生正與大家一同看得惶恐不安呢,聽到吳媽的呼叫不敢近前。

  “不要怕,不要怕!”吳媽喊道,“有我南海仙姑在此呢!”

  孫先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向前走幾步,魏老媽子與紫嫣也跟過去。

  吳媽從地上撿起一張冥紙,拋出來,隨即,她跳出靈堂外,以手中的錫杖在冥紙周圍繞一個圈,然后讓孫先生把那紙用雙手撐開。孫先生有點害怕,但紫嫣與魏老媽子及眾伙計在身邊呢,遂裝得大膽一些。

  當(dāng)孫先生把紙撐得平平的,吳媽一個箭步躍到他跟前,再喝一口酒,朝那冥紙均勻地噴了噴。冥紙濕濕的,慢慢洇開,洇開,中間隱約現(xiàn)出一些文字。開始有些模糊,一會兒,那些文字一個個明晰起來——“某自西酆都至此,識趣者走開”。

  “西酆都可是鬼城??!”孫先生、紫嫣幾乎異口同聲喊出。

  “哈哈,大膽的妖孽!你是西酆都之鬼,南海仙姑就懼你三分不成?”說著,吳媽手中的寶劍一揮,挑起冥紙復(fù)鉆進(jìn)滿屋煙火的靈堂。

  那冥紙被吳媽戳到火焰上,瞬間化為灰燼。吳媽朝灰燼連砍三劍,又狠狠地啐三口,踩三腳。忽然,她一聲斷喝,揮舞著寶劍滿院子里追殺起來。

  “小妖蟲,你往哪里跑,看仙姑寶劍!嗨!嗨!嗨!”又是三劍。

  紫嫣大睜著眼睛,卻怎么也看不到一個妖精,連個一晃的身影亦不曾見得。

  魏老婆子、孫先生及眾伙計們也大為驚奇:吳媽果然神人,巫術(shù)高明,妖孽非我等肉眼凡胎所能見者。

  圍著院子砍砍殺殺一陣子,吳媽又鉆進(jìn)靈堂。

  此時,紅日破曉,天光大亮。靈堂里煙氣散盡,看得清楚:棺材蓋板偶爾動一下,那伸出的血手有氣無力地?fù)u晃幾下,停幾下,不似先前那樣有力地舞動。

  吳媽跑到棺材旁邊,用劍“哐哐哐”拍三下棺材,高聲喝道:“小妖蟲,你竟敢從西酆都跑到唐府來作孽。哈哈,仙姑我良言相勸讓你離開,你卻不走,現(xiàn)在還往哪里逃?今天,看我南海仙姑怎么處置你!”說著,她從腰間抽出一張紅紙,吐一口唾沫在上面,“啪”地貼到棺材上。

  吳媽喘息未定地來到魏老媽子面前:“嬤嬤,仙姑我已把小妖蟲封在棺材內(nèi)?!?/p>

  魏老媽子千恩萬謝:“多虧吳媽。”

  “哎,怎么是吳媽呢,我是南海仙姑?。 眳菋尭?。

  “多謝南海仙姑!”魏老婆子改口相謝。

  “魏嬤嬤,只是這惡鬼不立即處死,還會作孽唐府??!”

  “那就趕快處死它吧!免得再出亂子?!蔽豪蠇屪哟叽俚?。

  吳媽面有難色:“只是……”

  魏老媽子是明白人,遂說:“我知道的,孫先生答應(yīng)仙姑的禮品一定照辦,快快處死惡鬼吧!”

  吳媽笑笑說:“當(dāng)然,唐府是仁義之家,我知道的?!?/p>

  魏老媽子:“夜長夢多,快快動手吧!”

  吳媽:“那血手還在動呢,小妖蟲已躲藏到唐少爺?shù)男母C兒里?!?/p>

  魏老媽子:“如何是好?”

  吳媽:“所以特地請示魏嬤嬤,我想一劍下去,把小妖蟲刺死在少爺?shù)男母C兒里,不知嬤嬤可同意?”

  “這……”魏老媽子沉吟道。

  “不!不能那樣!”紫嫣一旁哭喊著,“魏嬤嬤,少爺會死不瞑目的!”

  “你愿看著那妖物再出來禍害唐府嗎?”吳媽怒道。

  “唐府?唐家已死了個精光,還有什么唐府可言!”紫嫣凄厲道,“半年光景,唐府老老少少一個個走了,最后剩一個唐少爺。誰承想,少爺竟也難逃此劫!嬤嬤啊,你我在唐府多年,難道還要看著少爺死無全尸嗎?”

  “你這姑娘,難道就不能為活著的想想嗎?”吳媽臉色一沉。

  “唐家最后的一條根也沒了,這唐府隨便怎么鬧鬼吧!我們都是外人,辦完喪事,我們?nèi)茧x開。嬤嬤,你我生死一起,相依為命,海角天涯,也是痛快!”

  夾在兩人中間,魏老媽子遲疑不決,進(jìn)退兩難。

  孫先生來到魏老媽子身邊,說道:“魏嬤嬤,雖說唐少爺不在了,可唐府還要經(jīng)營下去,這才對得起唐家。少爺已是西天成仙,南海仙姑只刺一劍,也不為過?!?/p>

  見魏老媽子猶豫,吳媽又急催道:“魏嬤嬤,小妖蟲現(xiàn)在棺材之內(nèi),若時辰一到,還會跑出來作惡。請速速決定!”

  紫嫣哭嚎著:“魏嬤嬤,萬萬不可!”

  孫先生勸道:“紫嫣姑娘,只有照吳媽所言行事了!”

  棺材蓋板又響動了一下,那只血手搖晃幾下,又沉下去。

  “不能再等了!那小妖蟲又要出來!”吳媽急急喊道。

  “哎,罷罷罷,少爺,我對不住你?。∫肿锞凸肿镂椅豪掀抛影??!蔽豪蠇屪硬烈话蜒蹨I,心一橫,對吳媽揮揮手,“仙姑動手吧!”

  “不,不,不能這樣!”紫嫣哭喊著拼命搖動魏老媽子的胳膊。

  “紫嫣,乖孩子,我對不住少爺,只好如此!”

  再看吳媽,揮動手中寶劍,高喝一聲“小妖蟲,拿命來!”直奔靈堂而去。

  “不!不要那樣!”紫嫣瘋狂哭喊著,跑進(jìn)靈堂,用身子護(hù)住棺材。

  那只血手動兩下,就在紫嫣的面前。

  紫嫣把命豁出去了,似乎不再害怕那只血手,那所謂的鬼怪。

  “你這姑娘,休要在此阻礙仙姑我捉妖!”吳媽張開血紅的雙唇,冷冷說道,“快快離開,否則,休要怪仙姑我無禮!”

  “仙姑,不要??!我求求你!”紫嫣哭成淚人。

  “快些讓開,免得妨礙仙姑我動手!”吳媽向前逼近一步。

  “我就不讓開,除非你先殺了我,否則,休想動少爺一根毫毛!”紫嫣止住哭聲,眼睛紅紅的,瞪著吳媽。

  “不好了,魏嬤嬤,孫先生,小妖蟲附在這姑娘身上!”吳媽驚呼道,“你看她那眼睛,紅得嚇人!”

  “老天爺啊,這……這……這可怎么辦呀?”魏老媽子捶胸頓足道。

  “莫怕,莫怕,且讓仙姑我刺她一劍,逼那小妖蟲出來!”說罷,吳媽舉劍直奔紫嫣而來。

  “你敢過來,我就跟你拼了!”紫嫣聲嘶力竭地喊一嗓子,順手操起釘棺材的板斧,舉得高高的,“再向前走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魏老媽子、孫先生及伙計們一個個驚得暈頭轉(zhuǎn)向,無處下手。

  “來人啊,快快把她拿下!”吳媽后退幾步,喊道。

  “誰敢過來,我就劈死他!”紫嫣往前邁一步,同時大聲喚道,“虎虎,過來!帥帥,過來!”

  聽到呼喚,虎虎跑進(jìn)靈堂,站到紫嫣的身旁;帥帥連蹦帶跳地過來,躍上棺材蓋板,蹲守著。

  這時,那只血手又搖晃起來,它一觸摸到紫嫣的衣服,便死死地抓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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