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矩子的影子

清明上河圖 作者:小匹夫


  沈蓉一走出審訊室,便虎著臉對迎在門口的白正天說道:"你們當(dāng)警察的,怎么都這么壞???""沒辦法,例行公事。""例行公事?"沈蓉秀眉一揚(yáng),"有這樣例行公事的嗎?錄我口供,我沒意見,誰讓我包里有那個該死的手機(jī)呢?可是為什么錄完口供之后,他們叫我,叫我……"沈蓉的臉漲紅了,不知道怎么說下去。

  白正天疑惑地看著她,問道:"怎么了?"沈蓉咬著嘴唇不說話。

  "我找他們?nèi)?"說罷,白正天轉(zhuǎn)過身,做出一副要去拼命的架勢。

  沈蓉趕緊拉住了他:"你想干什么?""我去問問他們到底怎么得罪沈老師了?"沈蓉?fù)溥暌宦曅α耍^而又做出了一副余怒未消的樣子:"他們亂說話。""他們到底說什么了?""他們……他們說,"沈蓉猶豫著說道,"錄完口供,其中一個警察笑嘻嘻地說:'嫂子,對不起,耽誤您時間了,我們這是例行公事。'你說,他們憑什么叫我嫂子?。课腋阌惺裁搓P(guān)系嘛!"白正天忍著笑,故作疑惑地看著沈蓉:"他們叫你嫂子,你怎么就想到我了呢?你是不是愛上我了?""你--算了,不理你了。"沈蓉扭頭就走。

  "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沈蓉這才停住了腳步,嘴角泛出一個得意的微笑。

  誰知道白正天又接著說:"你沒愛上我,可以了吧?"沈蓉嘴角的笑容剛剛冒出來,馬上又消失了:"你好壞啊!不理你了!""好好好,你愛上我了,這樣總可以了吧?"沈蓉轉(zhuǎn)過身,握起小拳頭雨點般打在白正天胸口,白正天連連大叫:"你到底要怎么樣嘛?說你愛我,不對;說你不愛我,也不對!你這是襲警……哎呀,哎呀……饒命!我愛你……"沈蓉聽到白正天最后一句話,立即停了手,仰頭看著白正天,那是一張剛毅的臉,掛著燦爛的笑容。白正天看到的是一張紅撲撲的臉蛋,鼻翼上掛著細(xì)細(xì)的汗珠,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想要親親她的臉。可就在這時,突然聽沈蓉說道:"愛我,要付出代價的。"接著,沈蓉的小拳頭又打了過來,白正天這時毫不猶豫,一把抓住了沈蓉的小手,順勢將她攬在懷里,怔怔地看著她。沈蓉被白正天突然的舉動征服了,依偎在白正天寬闊的臂膀里,她感到無比的溫馨和浪漫。

  白正天的手機(jī)突然響了起來,兩人同時意識到有點失禮了,在公安局門口摟摟抱抱像什么話?

  白正天接通了手機(jī):"你好!"對方?jīng)]有說話,話筒里傳來嗞嗞啦啦的噪音。
"哪位?"對方還是沒有說話。

  白正天突然意識到,這不是一個普通的電話。

  "睚眥!"白正天叫道。

  話筒里傳來一陣笑聲,笑聲里夾雜著噪音。

  那種噪音是由于信號太弱造成的。

  白正天看看自己的手機(jī),信號是滿的。

  對方一定是在哪個地下車庫或者地鐵站之類的地方打來的電話。

  那人笑完之后,聲音嘶啞地說道:"睚眥,不就是你女朋友嗎?""你沒有得逞。""哈哈哈,這只是給你一個警告。你們不要插手這個案子了!"白正天剛想駁斥他,可對方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他再打過去,已經(jīng)關(guān)機(jī)了。

  "怎么回事?"沈蓉關(guān)切地問道。

  "看來,我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墨家沉不住氣了!""墨家為什么早不打電話晚不打電話,偏偏今天打呢?""想想我們做了什么就知道了,"白正天說道,"我們先是查了陸亮的歷史,然后又抓了林笑,接著,電話就打來了,威脅我們不要再查了。""就是說,這兩個人物,是主要的突破口?""對,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一是查清楚跟倪一卿去接陸亮的人是誰;另外,就是從林笑那里挖出墨家矩子來!"吃完晚飯后,白正天把沈蓉送回家,自己回到了父母家里。走進(jìn)屋,母親便迎了出來,一番寒暄之后,白正天便坐在沙發(fā)上,打開了電視。母親踱到他跟前小聲說道:"你爸在書房呢,進(jìn)去說說話。""有什么好說的?""看你這孩子,幾天不見了,說說話嘛!你怎么這么倔呢?"說著,母親拖起白正天,把他往書房里推。

  父親正在練習(xí)書法,白正天悶聲不響地走進(jìn)去,站在父親身后觀摩。

  白清運(yùn)提著筆管,運(yùn)籌帷幄一番,寫下了一個大大的"摩"字,然后頭也不回地問道:"回來了?""嗯。""吃飯了沒有?"聲音依然是冷冰冰的。

  "吃了。""案子查得怎么樣了?"七人同時命喪黃泉,顏志宏肯定向父親匯報了,所以父親突然這么問,白正天也不驚訝,說道:"還算順利吧!"白清運(yùn)"嗯"了一聲,不再搭理兒子,繼續(xù)揮毫潑墨。

  一會兒的工夫,寫就了七個墨跡淋漓的楷書大字。白正天禁不住問道:"爸,你怎么想起寫這七個字了?"白清運(yùn)寫的正是李三清曾經(jīng)寫過的:"摩頂放踵利天下。""聽說鳳凰有個墨家組織?""你不是不信嗎?"白正天冷冰冰地頂了回去。

  白清運(yùn)瞅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嘆道:"真是兒大不中留??!"白正天面無表情地站著,不言不語。

  白清運(yùn)看著兒子悶聲不響的樣子,不禁笑了:"你不關(guān)心我為什么寫這幾個字了?"父親語氣和緩了,白正天倒覺得不好意思了,忙笑了笑,涎著臉說道:"想。"白清運(yùn)指著兒子說道:"你啊,什么時候能成熟起來呢?還是那么情緒化!""我也就在您老人家面前情緒化一下。""什么叫見微知著?一個人的性格體現(xiàn)在他日常生活中的一言一行上,這也就是我恨鐵不成鋼的原因。知道做警察最需要的是什么嗎?沉著冷靜,處變不驚!蘇洵說:'為將之道,當(dāng)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做警察,也應(yīng)該有這份定力,只有這樣,才能條分縷析,開闊思路,遇到危難險阻,才能披荊斬棘化險為夷。知道我為什么不喜歡你當(dāng)警察嗎?就是因為你少了這份鎮(zhèn)定的功夫。"父親第一次對自己如此諄諄教導(dǎo),白正天聽了,眼眶不禁有點濕潤了。以前怕父親,怕的是他冷冰冰的面孔,其實父親是愛自己的,這種愛非常深沉、內(nèi)斂而不張揚(yáng)。他忙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白清運(yùn)又看了看宣紙上墨跡淋漓的七個大字,說道:"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要擒獲真兇,必須了解他們的文化和思想。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嗎?"白正天說了這話的來歷,以及對墨家思想的理解。

  白清運(yùn)點點頭說道:"有進(jìn)步!是沈蓉教你的?"白正天臉一紅說道:"跟她學(xué)了不少東西。""這姑娘不錯,你要把握住機(jī)會。""什么機(jī)會不機(jī)會的?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就因為是普通朋友才要把握機(jī)會嘛!不是普通朋友,還要機(jī)會干什么?"父親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逞起口才來了,白正天被逗樂了。

  白清運(yùn)轉(zhuǎn)身把毛筆遞給白正天:"寫幾個字看看。"白正天接過筆,猶豫了一下,蘸飽墨汁,一氣呵成地寫出了十個大字:"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白清運(yùn)仔細(xì)看著白正天的字,微微點點頭:"不錯,只是鋒芒太盛了,再收一下就更好了。"然后仰天長嘆一聲,"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談何容易??!"白正天笑問:"連一市之長都打退堂鼓了?""唉,不說這些了,你去把我煙拿來。""在哪兒?""客廳沙發(fā)的包里。"白正天轉(zhuǎn)身把父親的公文包拿進(jìn)書房,打開拉鎖,準(zhǔn)備拿出香煙。但是翻找了一會兒之后,他突然驚恐地抬起頭來看著父親。

  "怎么了?""這……這……這是哪兒來的?"白正天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個刀鞘來。

  一個睚眥刀鞘。

  圖案猙獰可怖。

  他的腦海里迅速地轉(zhuǎn)著各種念頭,父親得罪墨家了?還是做過什么讓墨家不滿的事?每天晚上拎著大包小包來探望父親的客人,一幕幕在眼前顯現(xiàn)?!赌摺酚涊d,墨家曾殺過很多貪官污吏。父親是不是這樣的人?

  白清運(yùn)不屑地一笑:"怎么了?不就是一把刀鞘嗎?"白正天回過神來:"爸,每個被害人生前都收到過這把睚眥刀鞘。您……您是不是……有沒有做過什么……"白正天還沒說完,就被父親打斷了:"這是林笑送給我的。""林笑?弘軒工藝品廠的老板?""是啊。""他為什么送你這個?""嗨!別這么緊張,不就是一把刀鞘嘛!"白正天著急地說道:"爸,這個刀鞘是死亡的前兆??!""得了得了,"白清運(yùn)不耐煩地說道,"我又不是什么天下之害。""那他為什么送你刀鞘?""他說是他們公司出的新產(chǎn)品……"白正天打斷了父親的話頭說道:"爸,林笑今天被抓了。"還沒等父親反應(yīng)過來,他連忙給顏志宏打了電話說了緣由,要求加派警力保護(hù)父親。顏志宏一聽,覺得此事非同小可,連忙抽調(diào)了兩個便衣警察守候在市長家樓下。

  一切安排妥當(dāng)之后,他又接到了韓雪的電話。韓雪的聲音很興奮:"林笑終于開口了!"終于有眉目了,白正天非常興奮,匆匆告別了父母,驅(qū)車前往公安局。林笑上午被拘捕,晚上就開口了,這讓白正天很瞧不起他,他本來以為墨家弟子都是鐵打的硬漢呢,誰知道竟然這么不濟(jì),不知道這樣一個地下組織何以能茍延殘喘兩千年之久。審訊室外,白正天見到了韓雪。透過單向玻璃窗,可以看到林笑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腦袋耷拉著,一副困頓不堪的樣子。

  "他都說什么?"白正天問道。

  韓雪說:"最開始,他一直不配合,直到剛才我們政策攻心,他才終于說了點東西。他說有一本書,記載了墨家組織的歷史……""書在哪兒?""他說在他辦公室里。"白正天立即帶上幾個警察,奔向弘軒工藝品廠,途中給沈蓉打了電話。林笑的辦公室里里外外都檢查過,根本沒看到那本書,難道疏漏了?

  弘軒工藝品廠一片死氣沉沉,林笑辦公室凌亂一片,壁龕上的各種工藝品散落了一地。白正天直接走向夾層處,仔細(xì)打量一番,壁龕上空空如也。他又打開辦公桌的抽屜,抽屜也是一無所有,本來應(yīng)該擺放在抽屜里的文件散落在辦公桌上和地板上。他一份一份地翻檢著,可是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那本《墨者》。其他警察也煞有介事地在四周的壁龕上敲敲打打,希望再發(fā)現(xiàn)新的夾層,可忙活了二十幾分鐘,大伙一無所獲。

  他們被林笑耍了!

  白正天一腳向跟前的一堆雜物踢過去,踢中了一個畫著睚眥圖案的水晶球,水晶球沿著地板向前滾去,最后在幾件睚眥工藝品處停了下來。那小一堆工藝品的下面,露出了書的一角。白正天眼前一亮,急忙走上前去,拾起那本書一看,封面寫著兩個大字:"墨者。"正是沈蓉從倪一卿家里順手牽羊牽出來的那本。

  書頁泛黃,透露著古舊的氣息。

  書的后半部分明顯被撕開過,前后兩部分用膠水粘在一起。

  上次在沈蓉家看到的《墨者》上半部分,只寫到清朝雍正之死?,F(xiàn)在找到了全書,他就可以把墨家的歷史全部串起來了,更關(guān)鍵的是,有了這本書,很可能找出現(xiàn)任的墨家矩子。

  他匆匆地把書翻到最后,全是空白。

  他從后往前翻,終于找到有字的地方了。

  矩子令:誅杜宇清、王明志、唐敬山、任克繁、林海、黃達(dá)桂、吳弘華。陸亮就義。

  在這一段話后面,簡要記敘了陸亮誅殺七人的過程,里面還提到了白正天和沈蓉的名字。這讓白正天隱隱覺得有絲寒意。

  他繼續(xù)往前翻,找到了誅殺項忠誠、賀春風(fēng)、蘇清華的經(jīng)過,并說范文兵是"畏罪自殺"??墒悄揖刈拥降资钦l,一直沒有交代。上面所記敘的都是自己已經(jīng)知道的事情,他不禁懷疑這本書的真實性。禁不住再次看了看封面,兩個篆體大字《墨者》特別醒目,透露出古樸典雅的味道。

  白正天索性將書翻到上次看到的位置:雍正之死。從那之后,匆匆地往后翻,越翻越覺得不可思議,雍正之后的近三百年時間里,墨家組織竟然又做了那么多轟轟烈烈的事,尤其是晚清以后,隨著列強(qiáng)的入侵,墨家組織與全國人民一道,掀起了轟轟烈烈的民族救亡運(yùn)動,其中提到了嶺南畫派的高劍父,他就是當(dāng)時的墨家矩子……

  "什么人?"一個警察突然喝道,打斷了白正天的思路。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回答道:"我找白正天。"那警察定睛一看忙笑道:"原來是嫂子啊!"沈蓉羞紅了臉?gòu)舌恋卣f道:"不要胡說啦!真是的!"白正天看到沈蓉來了,心里涌過一陣暖流,也呵斥那個警察:"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總是說實話。"沈蓉氣鼓鼓地又握起了拳頭:"好啊,你們警察聯(lián)合起來欺負(fù)平民百姓!""哪有哪有,"白正天忙說道,"沈老師來得正好,我正在看書呢。""誰是墨家矩子?""還沒找到!"白正天繼續(xù)翻看起來,突然念道:"倪一卿!墨家第181任矩子--倪一卿!"沈蓉喃喃說道:"他果然是墨家矩子!"白正天繼續(xù)翻閱,然后說道:"《清明上河圖》就是他吩咐盜出來的。"只見書上工工整整地寫著:

  矩子令:《清明上河圖》出故宮,藏于總壇。

  沈蓉著急地問道:"快看看,有沒有說總壇在哪里?"白正天繼續(xù)翻閱,眼看一本《墨者》快要翻完了,關(guān)于總壇的字樣再也沒有出現(xiàn),不但如此,連倪一卿之后的矩子是誰,竟然也沒有提。

  兩個人特別緊張,生怕竹籃打水一場空。

  終于,白正天叫了一聲"找到了",可隨后臉色煞白,額頭滲出了滴滴汗珠。

  沈蓉看著白正天的表情,疑竇叢生,看看書上的文字,也驚訝得大張嘴巴,好久合不攏。

  墨家第182任矩子,白清運(yùn)。

  白正天的腦海里亂成了一鍋粥,他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的父親,鳳凰的市長竟然就是墨家矩子。可想想父親最近的舉止,的確讓人生疑。他是愛利基金會的理事,林笑送給他一把睚眥刀鞘,之前他矢口否認(rèn)有墨家組織的存在,還有幾年來他見過的那些陌生的拜訪者,他打的那些電話……想到這些,白正天脊背上一陣陣發(fā)涼。可是,他馬上又把自己的種種猜測全部推翻了。就像父親說的,理事只是虛職,也許墨家為了隱藏自己,故意拉著市長來當(dāng)個理事呢?林笑送給父親刀鞘,也許正是準(zhǔn)備不利于父親呢?至于那些拜訪者、那些電話,哪個市長沒有呢?

  沈蓉忙安慰道:"別緊張,重名的人那么多,也許根本就不是伯父呢。"白正天繼續(xù)翻閱了幾頁,又看到了一行字:"矩子調(diào)任鳳凰市長。"這下不用再懷疑了。

  墨家矩子正是自己的父親,鳳凰市市長--白清運(yùn)。

  市長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作為鳳凰市的公安局長,這時候必須親自登門拜訪白市長才行。顏志宏到白市長家寒暄一番,拍著胸脯表示一定要保護(hù)好市長的安全,白市長贊賞地笑笑,顏志宏便志得意滿地離開了市長家。剛一出門,又接到了白正天的電話,說是在林笑辦公室,找到了一本記載墨家組織歷史的書。顏志宏一聽這事,立即興奮起來,馬上駕車匆匆趕回警局。

  聽到白正天的陳述后,顏志宏驚訝得合不攏嘴,問道:"不會吧?你有沒有看錯?"說著拿過書來,果然--

  墨家第182任矩子,白清運(yùn)。

  顏志宏喃喃地說道:"怎么辦?這事……"他頹喪地坐倒在椅子里。

  一市之長竟然是墨家矩子!

  能抓人嗎?

  不行,證據(jù)不足,光憑一本書怎么就能定罪呢?

  可是,難道能去審問白市長嗎?

  他把書遞給白正天,說道:"這真是一道難題?。≌f說看,我們怎么去問白市長?現(xiàn)在證據(jù)并不充分,難道為了這么一本書,我們就能貿(mào)然去審問市長?要不,你私下問問?"白正天接過書,又翻了翻,天氣并不熱,但是他已經(jīng)滿頭大汗。顏局長交給他一個難題,讓他私下去問父親,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想了想說道:"我覺得,既然我父親現(xiàn)在成了嫌疑人了,我應(yīng)該退出這個案子。"白正天說著,又翻了翻書,額頭上一粒豆大的汗珠沿著臉頰滾落下來,落在書頁上。他隨手把汗珠擦去了,正準(zhǔn)備交給顏志宏,卻聽沈蓉大叫一聲:"等等,把書給我看看。"顏志宏不滿地看了看沈蓉,但是沈蓉顧不得這些了,她從白正天手里接過書,然后連問也不問,就拿起桌子上顏志宏的茶杯。旋開茶杯的蓋子,準(zhǔn)備把水倒在書上。

  白正天急忙問道:"你這是干什么?""我給你做個實驗。"顏志宏霍地一下站起來:"沈小姐,你要對你的行為負(fù)責(zé)任。"沈蓉看了看顏志宏,手里茶杯一傾,一股茶水潑到了書上。然后她不慌不忙地把茶杯放回桌上,伸出衣袖把書上的水跡抹干凈,然后遞到白正天跟前,俏皮地問道:"白警官,你想起來了嗎?"沈蓉一提示,白正天立即想起來了,第一次看這本書的時候,他不小心,一粒汗珠滾落到書頁上,迅速滲透到紙張里去了。而這次,不但沒有滲透,反而一直黏附在紙張表面。

  "這是兩本不同的書?""翻翻看就知道了,"沈蓉將書翻到記載"燭影斧聲"處,仔細(xì)辨認(rèn)一番說道,"這本書不是上次我們看到的那本!你看,這里本來應(yīng)該有汗?jié)n的,可是現(xiàn)在卻沒有。"顏志宏聽了沈蓉的一番高論,立刻來了精神:"可是,這本《墨者》紙張的質(zhì)地分明就是古書啊。"沈蓉說道:"要造假,其實很容易。"她翻出一頁紙,對著燈光照著看,邊看邊說:"真正的舊紙應(yīng)該自然、平和、潔凈,正反顏色勻透、紋理清晰,但是這本書的紙看上去卻火氣,而且顏色不均。還有,舊紙一般是褐色、黃褐色或者淡灰色,而這本書的紙仔細(xì)看,帶有黃綠色。"白正天看了看顏志宏,然后問道:"這都能看出來?""而且我還能看出,造這本假書的人是寫完字之后,再造假的。你看,這里有一層淡淡的顏色蒙照在字跡上。"白正天和顏志宏湊近了看,但根本沒看出什么淡淡的顏色。

  顏志宏不禁說道:"無稽之談。"沈蓉笑笑:"顏局長,您馬上就可以看到我不是在胡說八道。"言猶未了,沈蓉一把將書撕開。

  屋里眾人都驚呆了。

  白正天雖然相信沈蓉,但也被沈蓉的突然舉動鎮(zhèn)住了。

  顏志宏喝道:"正天,你把她趕出去。""慢著。"沈蓉說道。

  這本《墨者》跟沈蓉看過的那本書一樣,用的是蝴蝶裝。沈蓉一撕,把裝訂線全撕開了,一本《墨者》成了幾百張散頁。

  沈蓉隨便拿出一頁紙來,指著裝訂處說道:"你們看,這里的紙是白色的。"白正天問道:"這是怎么回事?""裝訂好之后,再造假,裝訂得比較緊密的地方,溶液滲透不進(jìn)去,所以就無法變黃變舊,仍然保持著原先的白色。"書畫作偽算是中國傳統(tǒng)的手工藝了,歷代都有不少奸商為了牟取暴利,采用各種方法偽造古書古畫,最常見的就是把紙張變舊變黃。方法很簡單,原料也很常見,一般將國畫顏料如藤黃、花青、赭石、胭脂、三青等研調(diào)成液態(tài),然后用紗布過濾去除淀屑草渣,之后兌入膠礬溶液。然后通過直染、拉染、浸染或者托染的方法,使紙張著色。

  這種紙張不仔細(xì)辨認(rèn),往往可以亂真。

  《墨者》的造假者沒有想到,沈蓉竟然能通過一粒汗珠,把精心設(shè)計的騙局一下子揭穿。

  白正天喃喃自語道:"那后面這部分難道都是假的?"沈蓉想了想說道:"我想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有涉及到白市長的時候是假的。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騙過我們!"白正天聽著也是這個理,長長吁了一口氣,父親可以撇清了!他感激地看了看沈蓉,沒有她的幫忙,父親的嫌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洗清呢。突然,不經(jīng)意間看到顏志宏正恨恨地看著沈蓉,才意識到,兩個人一直在自說自話,一局之長反而成了看客了,他趕緊問道:"顏局,您看我們是不是加強(qiáng)對林笑的審問?"顏志宏的脾氣這才消了一點,又?jǐn)[出了一副一局之長的威嚴(yán)架勢:"嗯,要連夜突審。"話音方落,一個警察氣喘吁吁地跑進(jìn)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報告!林笑自殺了!"一聽這話,眾人吃驚不小,急忙趕到審訊室,發(fā)現(xiàn)林笑倒在血泊里,一個警察束手無策地站在一旁。

  林笑右耳下面的大動脈被割斷了,之前血液一定是噴涌而出的,因為審訊室的地面上、墻壁上甚至連天花板上都是鮮血淋漓。

  林笑的右手里攥著一個小小的薄片。

  白正天走向前去,把薄片拿起來,擦干上面的血跡,發(fā)現(xiàn)竟然是手機(jī)Sim卡。只是這個卡片做得很特別,四周包了一層薄薄的鋼片,邊緣打磨得特別鋒利。他再看看四周,尸體旁有一個手機(jī),電池和機(jī)身是脫離的,白正天拿起手機(jī)看看,里面沒了Sim卡。

  審訊室里怎么可以打電話呢?

  他剛準(zhǔn)備問,顏志宏已經(jīng)虎著臉訓(xùn)人了:"他進(jìn)來的時候,手機(jī)沒有暫扣嗎?"一個警察畏縮著說道:"暫扣了,后來……后來他供稱有本書,我們就放松了警惕。他說要打個電話,我們想……我們想,也許可以監(jiān)聽他的電話……誰知道,他拿到手機(jī)之……后……"當(dāng)時林笑拿到手機(jī)之后,警察離開了審訊室,坐在單向玻璃窗前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林笑裝模作樣地按了好幾下開機(jī)鍵,手機(jī)無法開機(jī)。

  于是他卸下了電池。

  監(jiān)視的警察毫不在意。

  過得片刻,林笑取出了Sim卡,舉在手里,沖著單向玻璃神秘地笑了笑。

  兩個警察這才意識到,林笑早已知道自己被監(jiān)控了。

  他向警察揮揮手,仿佛在說再見。

  兩個警察很不屑地哼了一聲。

  可緊接著,林笑手一揮,還沒等警察看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一股血柱已經(jīng)沖天而起。

  聽了下屬的匯報,顏志宏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了,他瞪著兩個審訊的警察說道:"回去寫個材料。"大伙都知道,這是讓他們寫檢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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