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又回到了花盆里種樹的困境。他發(fā)現,比將妻子、母親和一大幫親戚請出新東方更讓他頭疼的情況出現了。各“諸侯”的地盤雖然發(fā)展迅猛,卻缺乏整合,彼此明爭暗斗,互相攀比,互相擠軋,都希望自己的地盤成為新東方最主要的陣地,大家都在看著俞敏洪究竟會和誰形成聯盟。
改,是為了不斷進步;變,是期盼成為永恒。新東方需要第二次質變,需要進行現代企業(yè)轉型,從“分封制”走向“中央集權”。
這一次,俞敏洪面對的不是可以連哄帶騙的親戚,而是一幫比誰都難伺候、比誰都精明的“海龜”們。
中央集權的疑問
唯物主義哲學認為,整體與部分的關系并非簡單的相加相減,整體并不總是等于部分的總和,部分經過優(yōu)化而組合成為整體可以發(fā)揮出遠遠超過部分總和的力量,由量變引起質變。
歷史上的春秋戰(zhàn)國轉變到秦朝的統一便是一個很好的例證。一個國家如此,一個企業(yè)也是如此。新東方的現代企業(yè)轉型,核心不是要不要改革,而是要如何改革。
春秋戰(zhàn)國時代,隨著諸侯國勢力的壯大,周王朝已非實質上的統治者。盡管如此,各諸侯國依然定期朝覲,向周王進貢,名義上依然屬于周王朝,以維持表面的均衡。
新東方此時也是如此。幾位副校長只是虛職,名義上歸屬于俞敏洪的新東方學校,但實質上只是大家共享新東方的品牌而已。副校長并不涉足學校行政事務,在節(jié)慶晚會或是結業(yè)典禮上的現身,更類似于一種義務或回報,因為俞敏洪為他們提供了平臺,提供了獲取利益的渠道。
當新東方旗下的各諸侯國利益均衡被打破時,急速擴大的市場需求與新東方內部越來越混亂的“諸侯割據”已經無法通過淺層次的協調來解決,現代企業(yè)轉型即股份制改革勢在必行,否則,新東方將在一場場諸侯混戰(zhàn)中走向毀滅。
新東方的轉型痛苦而艱難。原先將家族人員請出新東方,尚且要得罪一幫親戚,惹得母親和妻子半年都不搭理俞敏洪;如今要請這幫精英們將原本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拱手交出,換來看不見摸不著的股份,更是難上加難。
2000年5月1日,新東方公司化改造正式啟動,注冊了由校長、副校長和一些名牌教師等11名股東組成的“東方人科技發(fā)展總公司”。大家原來占據的實實在在的地盤,現在變成了抽象的公司股權,大家開始慌了。
新東方學校在法律上規(guī)定為“私立公有”,也就是說,股東們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而原先地盤的所有權又放棄了,那么股東們手里那一紙“股東協議”究竟具有多少價值?
根據公司股權設計,俞敏洪占有絕對的控股地位,其余十位股東只能分享剩下的股權,俞敏洪成了“獨裁者”,是新東方的主人,而其余人等變成了俞敏洪的“雇工”。
新東方高層的天才們,學歷、知識和理論都是絕對過硬的,碰到管理就束手無策,不知如何入手。再有,這些天才們都接受了西方先進思想的熏陶,“民主”兩個字是最碰不得的,如今碰到“獨裁”,自然極不舒服。
其實俞敏洪一直都在“獨裁”,只是由于之前各位副校長都有自己一塊地盤,俞敏洪不參與他們的利益劃分,他們也不干涉學校的行政事務,井水不犯河水,大家自己做飯自己吃??墒侨缃癫煌?,自己的鍋上繳了,大家在一個大鍋前吃飯,如果還是俞敏洪一個人“掌勺”,吃多吃少不由己,大家自然不愿意。
于是,俞敏洪的“獨裁”地位就像原來在舞臺的不起眼角落忽然被打上了聚光燈,顯得格外顯眼,矛盾自然也格外突出。
其實,表面上大家在爭權,實質上爭奪的是利益。各占山頭各自為王的時代結束之后,權力與利益緊緊相連,誰得到的股權多,誰的利益就可能比別人多。利益可以由規(guī)則來決定,但問題在于,新東方的利益分配規(guī)則在哪里?
10位副校長實行的是工資制,除了固定工資外,還有“分紅”。新東方沒上市,“紅”從哪里來?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了學校上面。有人說,按股權比例,把學校收入和預收款分了,股東們都把錢收到自己的口袋里,自然感覺安心;可是,新東方如果遇到緊急情況怎么辦?新東方的再生產資本從何而來?各地分校的費用由誰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