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水琉琴,逍遙殿……她將這幾個字反復來回地念,像是要烙印在心底一樣,
明天……出發(fā)吧。無論如何,她不能因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就客死異鄉(xiāng)。水琉琴也好,金琵琶也罷,這個活,她不接也得接了。
房門突然被人輕輕敲了兩下,陸大娘在外面低聲道:“小胡砂,外面有個男的來找你,說是你朋友?!?br />
胡砂一把揭開被子:“我來了?!?br />
朋友?會是誰?她在這里有朋友嗎?
她穿好鞋,披了件外衣,把門打開,陸大娘攥住她的手,兩眼放光:“小胡砂,你何時認識了這樣一位少年郎?長得漂亮,說話也漂亮,他是哪里人?娶妻了沒?家世如何?叫什么名字?”
胡砂一頭霧水:“我……我也不知道是誰……”
她端著油燈往外走,大門那里開了半扇,淅淅瀝瀝的雨水往里面灌,把地面弄濕了一大塊。有個人懶洋洋地倚在門框上,抱著胳膊看外面的雨幕,身上那件花里胡哨的大袍子已經(jīng)濕了大半。
聽見腳步聲,他轉過頭來,頭發(fā)也是半濕,粘了一綹在腮邊,一顆水珠正掛在他弧度漂亮的下巴上,欲滴未滴,惹得人心癢癢。
見到胡砂,他微微一笑,柔聲道:“可讓我找到你了,小胡砂?!?br />
胡砂手里的油燈“嗖”一聲便掉了下來,離地還有半寸,那人手指微微一抬,油燈憑空飄了起來,搖搖晃晃地飛到胡砂手邊,一滴油也沒漏。
她整個人都傻了,接住油燈喃喃道:“二師兄……你……你怎么……”
他笑了笑,沒搭腔,只對躲在后面拿眼偷看的陸大娘柔聲道:“這么晚了還來打擾,真是抱歉啊,大娘?!?br />
陸大娘笑盈盈地把他迎進來,一面道:“去小胡砂的屋子吧,那里暖和。我去煮茶?!?br />
她在胡砂手上捏了一把,給她擠擠眼睛,意思大約是小丫頭眼光不錯。不過胡砂還處于震驚狀態(tài),完全沒感應到。
鳳儀攬著她的肩膀,倒是熟門熟路,很快就找到了她的房間,自己抽了一條凳子坐下,撐著下巴只是看著她笑。
胡砂捏著油燈,都忘了放下,連聲問:“二師兄……二師兄你怎么會來這里?師父他們知道嗎?你……肯定是偷偷跑出來的吧……還是快回去,別讓師祖罵你……”
他笑吟吟地把油燈接過來,柔聲道:“你猜我為什么要來看你?猜不到嗎?”
胡砂臉上登時大紅,囁嚅了半天,直覺要回避這個問題。
鳳儀也不等她說話,低聲道:“我回到芷煙齋才知道你被師祖驅逐的事,想要找個人來問都找不到。師父和師兄也不知做了什么,都被師祖罰去靈巖洞靜坐三天。我只得讓靈獸一路追著你的氣味。若不是下雨,氣味被沖淡不少,只怕我還來得快些呢?!?br />
胡砂面上一暗,良久,才輕道:“是我連累了師父和大師兄。其實我不該去清遠,一開始就不該去?!?br />
陸大娘進來送茶,又遞了一塊干巾子并一碗小米粥給鳳儀,熱情得很:“公子今天就在寒舍將就一夜吧,外面風雨大得很,路也不好走?!?br />
鳳儀眸光微轉,見到胡砂滿臉期待不舍的表情,便笑道:“那就麻煩大娘了?!?br />
陸大娘出去后,胡砂才低聲說道:“二師兄,你一夜不回去,不會被處罰嗎?”
鳳儀在她額頭上伸指一彈:“傻姑娘,你忘了我入門已有五十年?這些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你先想想自己吧?!?br />
胡砂垂下眼皮,睫毛微微顫抖,勉強笑道:“我?我嘛……自然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br />
鳳儀小啜了一口茶水,淡道:“要回嘉興,只怕還有一番折騰吧,你確定自己一個人能辦到?”
胡砂心中一驚,先前被丟到腦后的事閃電般浮現(xiàn)出來,她猛然跳起,桌上的茶杯都差點被她撞翻。
“二師兄!”她大叫,“你……你也是我那個世界來的吧?!對不對?不然你怎么會知道孔子的話?!你先前一直瞞著我?!”
鳳儀一把捂住她的嘴,看看門外,確定陸大娘沒被驚動,這才將她按坐下來,貼著耳朵輕道:“別叫,小心叫別人聽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