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先說一說我們這個組織。
這是一個由不知是何方神圣出資開辦的殺手組織,里面的準殺手清一色都是風華正茂的年輕女孩子。
我當然也是其中一員。我的名字叫小紫,從七歲被媽媽從街上撿回來起,我每天的功課就是接受各種慘無人道的訓練。
這其中包括武術課程、儀容課程、文化課程,等等。十年的光景,有人來有人去,來的女孩多是自街上撿來的孤兒,也有從人販子手里買來的。去的則不知去向,有人猜測,大概是被賣去了妓院。
提到那些失蹤的女孩子,未失蹤的女孩臉上便會現出曖昧的壞笑,我們只是一些自小被訓練起來的殺手,并不像小說家所想象的那樣充滿怨婦式的不滿情緒。如果沒有被媽媽撿回來,也許在十年以前我便已經死在街上了。
媽媽經常說的一句話便是:人要知恩圖報!
雖然女孩子們都是被她打大的,但卻真的沒有人恨她!這個世界本就是如此,她若是沒有目的,又何必收養(yǎng)這么一大堆女孩子呢?
我匆匆地向樓下大廳奔去,在離開房間時,瞥見掛在墻上的日歷紙:十月初九,諸事不宜!
我心里有一瞬間的恍惚,十月初九,那不是洛紫陌剛剛到達興慶的日子嗎?
奇怪,明明夢中不曾提到當天的日期,我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來不及細想,從二樓的欄桿上一躍而下。
大廳之中,媽媽一如既往地陰沉著臉,如同一尊雕像般正襟危坐。十年以來,她每天都用同樣的一副面容面對我們。但我知道,其實在這副面孔之后,她也有著一顆讓人感到溫暖的心。
我撒嬌似的拉著她的手搖晃,說:“媽媽!找小紫有什么事?”
媽媽皺起眉頭,急急抽回手,指著身后的神位示意:“小紫,拜祖師!”
我不敢造次,每當媽媽叫我們拜祖師的時候,通常就是有嚴重的事情要發(fā)生了。我乖乖地在祖師老媽媽面前上了三炷香,垂手站在媽媽身側。
媽媽并不急著說話,反而幽幽地嘆了口氣,怔了半晌才道:“小紫,你來了多久了?”
我想也沒想便回答:“十年了!”
媽媽點了點頭,“正好十年,十年前我便是十月初九那一天在街上撿到你的!”
我有些吃驚:“媽媽還記得撿到我的日子?”
媽媽嚴肅的臉上總算現出一絲慈愛的表情,“每一個女孩子哪一天來哪一天走,我都記得清清楚楚?!?/p>
我怔怔地看著她,從這個方向能夠清楚地看見媽媽臉上的皺紋,還有頭上灰白的頭發(fā)。
“我知道你們在猜測離開的女孩子去了何處,我可以告訴你答案!”
我口是心非地回答:“她們去了哪里我完全不想知道,我相信媽媽一定給她們安排了一個好的去處?!?/p>
這句話說得我自己都感覺到肉麻,媽媽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一字一字地回答:“那個去處不差,但也絕不好!到了那個地方的人們就不會再感覺到喜怒哀樂,也不會再饑餓寒冷,世間的一切對她們都不再有影響!”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小心翼翼地問:“她們死了嗎?”
媽媽本來慈愛的表情在瞬間變得詭異莫名,她點了點頭:“她們都死了!也許這就是作為一個殺手的必然結局!”
我只呆了片刻,就又露出甜美的笑容,這多少要歸功于十年如一日的訓練?!八辣闼腊桑∪绻皇潜粙寢寭炝嘶貋?,十年前我已經死在街上了。”天知道這句話是多么言不由衷。
媽媽凝視著我,似要看穿我的心意,我笑得更加甜蜜,任誰都休想看透我的心事。媽媽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正是她想要達到的效果。
“她們都是自愿赴死的!她們在死之前,都曾經做過一件未必驚天動地卻十分重要的事情!”
我點了點頭,十年來的訓練,只告訴我們要絕對服從媽媽的指示,至于那件事情是否重要,殺手是完全無需關心的!
不過媽媽今天對我講了這么多,只怕她是居心叵測,我想到黃歷上寫著:諸事不宜!真是倒霉的一天!
果然,接下去媽媽就直言不諱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小紫,眼下有一件大事,媽媽覺得你去辦最合適!”
這句話的潛臺詞就是:小紫,媽媽覺得你已經活夠了!
我心里沮喪地想著,還有那么多人,為什么要找我?但我臉上的微笑卻一點兒也沒有改變?!笆裁词??”我輕聲細語地問,好像在問今天吃什么飯!
“有一個洋毛子,名叫斯坦因,他正在趕往西域的敦煌,目的就是要偷竊我國的國寶,帶往洋毛子們住的歐羅巴洲。如果他的陰謀得逞,中華民族的國寶將會大量流失,落入那些賊人之手。這不僅是失去無價之寶那么簡單,也是我千千萬萬國民莫大的恥辱?!?/p>
媽媽慷慨激昂地說著,口沫幾乎飛濺到我的臉上,我還是第一次發(fā)現她居然是一個如此憂國憂民的愛國志士,我本以為殺手組織都是只問價錢,不問原因的。
我打斷了媽媽的話:“要我殺死這個洋毛子嗎?”
媽媽肯定地搖了搖頭:“當然不是!”
“那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去做一個人的情婦!”
我自作聰明地問:“是做洋毛子的情婦,然后再殺死他嗎?”
媽媽繼續(xù)搖頭:“是做一個中國人的情婦,然后找機會殺死他!”
我想了想,總算想通了其中的關節(jié):“那個中國人是個漢奸?”
媽媽點頭:“不錯,這個洋毛子沒有什么可怕,只要隨便找個人就能殺死他。但卻有個中國人私下里在支持他,這個人很難對付?!?/p>
“是誰?”
“小刀會的大哥李超凡!”
我默然,媽媽也默然。半晌,我無言地點了點頭,看來我真的陽壽已盡。只要是在江湖上混過的人就不會不知道他——李超凡。人如其名,超凡脫俗。從外表上看,他不過是一個儒雅的書生,卻控制著江湖上最難纏的一個幫會!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鏡中自己那張絕不能稱得上是絕色美女的臉。他身邊的女人都是當紅的影星,上海名媛,每一位都是絕色的美人,他會看得上我嗎?
即便是在這個組織之中,我也不是最漂亮的女孩,真不知道媽媽怎么會選中我去做這種絕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嘆了口氣,徒勞無功地往臉上抹著胭脂水粉,雙眼茫然地注視著鏡子,有一瞬間,我的神思開始恍惚起來,朦朧中,我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