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看一眼希臘、羅馬的雕塑,哪怕只是從照片上看到,也不能不驚嘆古代歐洲美術的震懾力。《拉奧孔》是美和力的結合,使觀者心率加快。古代的雕刻傳到近世的羅丹,經(jīng)過了幾個世紀的人文陶冶,每座作品都是人性的最集中的結晶。《思想者》深沉地感染著每一個駐足的人,使人產(chǎn)生思想的沖動:我也要認認真真地去思想。很可能,笛卡爾在“沉思”時就是這樣的:上帝呵!我確信你的存在和萬能,可是,這怎能在幾何學里得到證明呢?
文藝復興時期的幾幅最著名的杰作的永恒價值,在于它昭示歐洲正在心情激越地向死氣沉沉的中古告別。達?芬奇的《蒙娜麗莎》誠是曠世奇珍,而拉斐爾筆下的圣母和耶穌,尤其是世間最理想、最令人向往的母性和人性的回歸——如果人世間充滿了如此完美的和諧和純潔,那該多好呵!文藝復興使人的理想躍動起來,它預告新世紀的啟動。
中國的藝術品最缺少的,恰恰是這種體現(xiàn)時代變革的內在精神和形象表征。從中國的美術史里,風格、神韻的分殊差別固然可以表現(xiàn)出時代的不同特色,唐宋元明清,風格各異,但都沒有向昨天告別、向新世紀招手的跡象。
之四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更確切些說是一次歐洲戰(zhàn)爭,給十九世紀的政治做了一次總結。歐洲有了一個“新起點”。
馬克思主義自誕生之日起,就在挖新建立起來的資本主義制度的根莖,俄國的“十月革命”是二十世紀初期最重大的事件——英美法近代民主體制的另一條道路的實驗。由此,歐洲出現(xiàn)了兩條道路的選擇。
社會民主黨進入了近代民主體制,把伯恩斯坦的理論、饒勒斯的理論帶進體制內,帶進與傳統(tǒng)的立憲共和、民主共處和競爭的體制當中(在綱領上有英國型的、法國型的、北歐型的、德國型的)。
社會民主主義——無論它在英國、法國或德國等表現(xiàn)何等不同——從理論核心到信奉純種主義的人的“心性”(mentality),有兩組觀念,是社會民主主義的“血脈”:一是從近代培根起的自由主義到一八四八年革命所總結的“自由、平等、博愛”;再一個是從早期社會主義者歐文、傅立葉、圣西門以降的“爭平等、均貧富”和“重建社會”的conception(其中有馬克思的影響)。